《身为主角的我被穿书作者缠上了》 第1章 新雪覆空山1 “请新郎携新娘——步入花堂!” 被夕阳笼罩的三进制四合院内,原本低声交谈的宾客们,听见司仪拉长的话语后,纷纷将目光投向正门处缓步走来的两位新人。 左为新郎,江雪。 右为新娘,柳细罗。 两人皆是一袭红衣,身姿挺拔。侧身相对时,好若一对金童玉女。 只是分明是大喜的日子,江雪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他垂眸望了一眼身侧盖着红盖头的女人,面色平静。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再度响起,江雪当即转身拜堂,身侧的柳细罗却迟迟没有动作。 两旁的宾客们议论纷纷,暗自猜测是不是这柳大小姐,根本看不上这不明来历的小子。 柳细罗听着周围越来越离谱的推测,轻咬嘴唇,在司仪和宾客的催促下,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红绸。前几日,有一白衣男子寻到她,说月明宗有意收她为徒,问她可愿了却凡缘。 那月明宗可是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大宗门,怎么会想到收她一个平凡女子为徒。可若是真的…… 门外的一声大喝骤然打断了她的思考。 “慢着!”一名身着白衣的俊逸青年大步走来。 他手上握着一把檀木扇,上书四字:富贵闲人。举手投足间,也是一股散漫风流的气质。 青年的嘴角高高扬起,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新娘,“今日这亲,怕是结不成了。”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赶出去!”柳老爷原先坐在高堂之上,见到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模样的青年,心知他必不可能是好人,言语间极不客气。 青年却是轻飘飘地躲过几位家丁的攻击,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朝柳老爷笑道:“柳老爷还真是性急,本公子话还未说完呢。您还不知道吧,您的独女柳细罗,可是单系水灵根。” 话音刚落,柳老爷还未有什么反应,柳细罗倒是一把扯下了红盖头,“什么?!你说我是,单系水灵根?” 众所周知在九洲大陆,灵根分为普通灵根:金、木、水、火、土,与变异灵根:风、雷、冰、光、噬。 其中又以单系灵根最为出众。若是五系灵根那便是杂灵根,虽能修炼,但哪怕经过几十年载,修为都难有丝毫进展。单灵根与之相反,修炼如喝水一般简单,多是大宗门极力争抢的对象。 而青花镇灵气稀薄,几百年来也不过堪堪出了个四系修士。现如今,这位青年竟说柳细罗是单系水灵根?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难以置信。 江雪冷眼看着这一幕,只字未言。 青年将玉牌随意地丢给柳老爷,一展木扇,看向柳细罗:“昨日你上街游玩时,被我师父撞见,他是月明宗宗主的徒弟,通过随身携带的测灵石得知你是单系水灵根,有意收你为徒。 “你若有意,便斩断这凡世姻缘,明日随我同去宗门。若是无意,本公子这就离去。” 月明宗乃是鼎鼎有名的大宗门,众人都有所听闻。 柳老爷是五系杂灵根,有一点修为,用灵力一探玉牌,确定这就是月明宗的入门玉牌后,忍不住开怀大笑,面染酡红:“闺女,是真的玉牌!你要成仙了!好哇好哇,这柳家祖上冒青烟了!老夫没有愧对列祖列宗啊!” 柳细罗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牌,嘴角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坚定道:“好,明日我便同你前去明月宗。” 听到她的回答,江雪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心,轻咳一声:“柳小姐,这人来历不明,还是谨慎些为好。” 众宾客这才重新意识到新郎的存在。 白衣青年扬唇一笑,却是对着柳细罗道:“若是柳小姐不嫌弃,可选择与我结为道侣,本公子是风、火双灵根,虽比不上你,但也胜过这位新郎许多。” 柳细罗回望向他,羞涩一笑:“这,还请公子容我考虑一番。” 江雪沉默地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再次出声道:“柳小姐。” 不等柳细罗做出什么回应,坐在高堂上的柳夫人一拍桌子,开口了:“怎么,你还想继续纠缠我们细罗不成?你不过空有一张脸,既无权无势又无修为。就算于我们一家子有几分恩情,但也不能挟恩图报强迫我们细罗嫁于你吧。” 柳老爷也附和道:“今日之事我们确实有些欠妥,这样,我们家的嫁妆你不必归还,就当是补偿。你走后,从此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柳细罗适时补充:“天涯何处无芳草,愿江公子早日寻到良人,莫要穷追不舍。” 柳家三人心中清楚得很,事实是柳细罗看中江雪的样貌,对他穷追不舍。 但他们早就摸清了江雪的性格,料定他不会愿意费口舌去解释什么,故此现下更是猖狂,直接颠倒黑白,将假的说得跟真的一般。 江雪眉心一跳,如他们所料,开口道:“好。就此别过。”他利落地摘下胸前红花,再褪下丝绸婚服,转身就出了花堂。 身后传来压低过后的嘲讽: “这人怕是要痛苦好一阵咯。” “是啊,原本能入赘柳府攀上枝头当凤凰,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谁叫他没用,区区一个女人都留不住,啧啧,难堪大用。” 江雪每一句都听见了,但他全然不在意。与白衣青年擦肩而过时,他余光瞥见对方朝自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等抬眸望去,对方却早已扭头笑对着柳细罗。 他没有多想,不如说,他来不及多想。毕竟他的寿命只剩下两日,两日之后一旦毒发,就是他的死期。 六个月前,他被强行种下一种名为红花鸢尾的情.毒,此毒极烈,一月发作一次。每每发作,定要同人水乳相融。 若是不从,则会身如熔岩炙烤,魂如冰泉浸没,极其痛苦。六次之后,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若是从了,这毒还要再发作三次,且每次交融的对象必须是同一人,不然中毒者仍会面临死亡的下场。 身负此毒,不仅修为下跌,甚至连灵力都无法运转,一旦强行提用,经脉就会滞涩疼痛。 江雪勉强给自己施了个遮掩容貌的法术,便抽干了体内仅存的灵力。 他并无相好的情人,又干不出强迫的勾当,对于这霸道的毒,只能一拖再拖。 一月前,他偶遇出行的柳老爷一家。碰巧那日劫匪下山,抢了柳老爷的家当、行李,还要强迫柳细罗给他做压寨夫人。 江雪既然撞见了,也没有拔腿就走的道理。略施小计吓退劫匪后,柳细罗见他样貌出色又气度不凡,几次纠缠,甚至之后连柳老爷也有意撮合他与柳小姐。 一是见她真心实意,二为了保命,江雪简单思量过后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一张入门玉牌,就再次改变了他的结局。 还是说,这其实就是他无法扭转的命运? 思及此,他自嘲一笑,只着一件素白里衣,抬脚走进人来人往的闹市。 路过一个简陋的算命摊子时,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看到摊主手中竟把玩着一摞木牌,而不是龟甲、铜钱之类的用具时,他又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摊主有所察觉,下意识望了过来。 于是江雪看到了对方的脸:五官端正但脸色太过苍白,左唇下长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双颊瘦削,大而明亮的眼睛却好似曜曜之光,让那张瘦到脱相的脸多出了一些别样的神彩。 他匆忙移开视线,但为时已晚。 摊主一个箭步直奔江雪而来,速度快到那头蓬松杂乱自然卷的头丝一并被风吹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而右耳用红绳坠着的一枚铜钱也随之左右摇动。 “大哥!”在周围小贩和路人的齐齐注视下,他扑通一声跪到地面上,双手紧紧抱住江雪的小腿,扯着沙哑的嗓子哀求道:“求您行行好,来我摊子上算个命吧!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快要饿死了,就等着您赏口饭吃!” 江雪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抬腿就走,但没走动。 “放手。”他冷声道。 摊主见他态度不差,愈加得寸进尺:“大哥求求您,算一下吧,一次只要十文噢不,五文钱。只要付出区区五文钱,您就能救下一条鲜活的人命!” 江雪不管对方说什么,一字不理,权当没听见,抽不出腿便俯身去掰摊主的手。 好歹自己也是个修士,对周身没有灵气萦绕的普通人不能太过分。他这般想着。 “再说一次,放手。” “大哥,我算姻缘比较准,要不要试一试?”瘦削的青年扬起尖尖的下巴,两只眼睛里闪着期冀的、宛若星辰般的点点光亮。 ——朝气蓬勃的一双眼睛。与自己死气沉沉的眼睛截然不同。 江雪闭上眼,掩去眼中的一丝动容,再次睁眼时,他妥协了:“只算一次。” 他抬手摸了摸隐在衣领之下的一根极细的红绳,绳子顶端串了一颗透亮的赤色珠子。那是他的芥子空间,里面放了这些年囤下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和柳府出的嫁妆。 只是如今他身中红花鸢尾,经脉内的灵力无法调动,导致连开启芥子空间都十分困难。 摊主一边嘿嘿傻笑,主动介绍自己叫盛空山,一边将江雪领到算命摊子上,殷勤地为他拉开小马扎,请他落座。 “大哥,请抽五张牌。”盛空山将很厚的一摞木牌打乱,再合拢,切了两次牌,对着眼前人伸手一抹,摊开所有牌。 木牌的做工十分粗糙,一面有字有画,一面空白。江雪看着空白的那面,随手抽出五张。 只听得盛空山“哇哦”一声,自顾自地说着奇怪的话:“你的心态是,逆位宝剑十,我想想哦,好像代表着悲伤、惨痛、折磨?” 闻言,江雪眨眼的动作微微一顿,垂在衣袖下的手掌迅速收紧,又很快松开。 盛空山继续道:“……眼前的时机……正位恋人。是恋人牌诶,这说明你将遇到一位新的爱侣,这个人会给你带来正面影响。大哥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千万别错过! “接下来是成功的几率……” 江雪垂眸,打断了他:“够了。我知道了。”他解开隐在衣内的钱袋,从中取出十文铜钱,放在桌面上。 不等摊主反应,他快速起身隐进人群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爱侣。爱侣…… 他将这两个字含在唇齿之间,反复咂摸了几遍。一个将死之人,也能在临终之前遇到爱侣? 江雪不信。也不敢信。 他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笔直往前走,中途进入了一个狭窄的巷口。 第2章 新雪覆空山2 小巷尽头摆了个小面摊,生意冷清,没有几桌客人。摊主是个中年大伯,手里握着一双木筷,时不时地搅动汤底,淡淡暖香顺着微风飘进江雪的鼻腔。 在中毒之前,他是金丹期修士,早已辟谷,按理说不该有口腹之欲。但因着这毒,修为下跌,堪堪卡在练气九层,使他如今也有了一些平庸的欲.望。 他要了一碗素面,挑了个最隐蔽的位置,坐下时身影刚好被挡风的木板遮得严严实实。 刚吃一半,他听见有人来了。 “张老伯,来一碗素面,再卧个煎蛋,要溏心的!”那人道。 “哎呦,今日怎么舍得加煎蛋了?看来小盛这是发大财了啊。” 江雪举筷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听出来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算命摊摊主,盛空山。 盛空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嗳,发什么财呀,是有个冤大头来我这儿算命,说好五文钱一次,结果他给了我十文钱呢!” 冤大头江雪:“……” 张老伯见识广,解释道:“人家那是听你算得准,给你的赏钱!你呢,可有跟人家道谢?” 盛空山支吾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没有,他跑太快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你啊你,不仅没有道谢,还说人家是冤大头,幸好那位客人不在这里,不然听你这样说,可要气得把赏钱收回去了。” 江雪:就在这里。已经听到了。没有生气。也不会收回去。 盛空山再次傻笑:“嘿嘿,就算他来要,我也不给。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东西了。” 张老伯无奈地瞥他一眼,没好气地把他赶到一旁去:“去去去,站在这里做什么,都挡着我做生意了。” 江雪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的时候,盛空山终于发现了他。 “诶!你怎么在这里!”盛空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手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干瘪钱袋,“你、你听我解释!” 他一步一步地蹭到江雪面前,两只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男人,一副可怜又诚恳的模样:“大哥,对不起,我不应该收了你的赏钱,还那样说你。我、我还给你就是了!” “不必。我不会收回去。”江雪自顾自地从怀中摸出手帕,轻轻擦拭嘴角,没有分给盛空山一个眼神,好似在对着空气讲话。 盛空山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把钱袋揣进怀里,笑嘻嘻的:“嘿嘿谢谢大哥,祝大哥日后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江雪当做没听到,放下两枚铜板,起身朝外面走去。 “诶诶,大哥你就走啊,吃饱了没,要不我请你一碗,咱们再聊聊?”盛空山抬脚也追了上去。 江雪没理他。 “相逢即是有缘嘛,更别说我们一天逢了两次,不如大哥你留个姓名,以后要是再遇见了,也好相认。” 江雪没理他。 “你接下来去哪儿?我也准备走了,若是顺路,不如一起走啊。” 见对方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江雪随口胡诌道:“月明宗。” 如今他们身处的修真世界名为长嬴界,包含数十个修真门派,而出名的则只有四宗五门二楼一寺。其中月明宗与烈云宗、四象宗、天罡宗合称长嬴界四大宗。 原先他想着月明宗好歹是个大宗门,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眼前这个普通人听了,多半会打消同行的想法,这样就不会再来纠缠自己。 谁曾想盛空山听了,脸上瞬间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高兴得只差要蹦起来了,“真哒?你也去月明宗?太好了,我也准备去!” 江雪:“……”失算了。 但那又如何,他照走不误。 盛空山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复,灵光一闪,再次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睁着大眼睛哀求道:“大哥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我没有骗你,我去月明宗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人叫江雪,他是白色头发、白色眼睛,脖子上还戴了一颗红珠子,很好认的。要是再不找到他,我就完蛋了!” 江雪被迫停住脚步,抬起手隔着衣服碰了碰颈上的赤血珠。随后垂下眸子,将对方那张瘦到脱相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寻遍这几十年来的记忆,都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你找他作甚?”他少有地主动发问道。 盛空山用一只手挠了挠脸颊,嘿嘿一笑:“当然是为了抱大……啊不是,报恩!对了,大哥你见过他吗?” 江雪认定这人必是在扯谎,不论对方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图谋,他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于是他强硬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对方的手指,面色无常:“没见过。” 他逐渐加快步伐,甚至迈开长腿跑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盛空山远远甩在身后。 一路东行至尽头,视线中逐渐现出一艘巨大的飞舟。 几十个衣着各异的男男女女围在飞舟前,似乎在聊着什么。 江雪一眼就看出,那些人多是修士,有人不过练气期,也有人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还有人周身并无灵力流转,但容貌、身姿皆是不凡,约摸也是有灵根的。 见到江雪过来,人群之中立刻走出一个大汉。那人动作极快,几个瞬息就来到江雪面前,抬手挡住他的去路。 “道爷请留步,看您步履匆匆,可是要去月明宗?那不如乘坐我们的飞舟。” ……又是月明宗。 江雪为了打发盛空山,随口说自己要去月明宗,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真的来到去往月明宗的飞舟前了。 但他又不是真的要去。月明宗有柳细罗在,若他再去,只会徒增事端。 “我不去。”江雪侧身试图绕过大汉,却再次被大汉挡住。 他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眼前这人的实力远远高于金丹期,以自己目前的修为,硬闯必然闯不出去。 “慢着,你说你不去?明日就是月明宗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届时只要前去报名,不管有无灵根,都能分到至少三块下品灵石和若干低阶药草。白得的好处你都不要?” “这样吧,今日能在此处碰见,也算是你我有缘,给你打个折扣吧。来去两趟我只收两块下品灵石,如何?” 江雪再次拒绝:“我囊中羞涩,拿不出那么多。” 大汉一言难尽地望着眼前气度不凡的男人:“……啧,两块下品灵石也叫多……”他扭曲着脸,面带不愉地走回人群之中,临走之前还不忘啐江雪一口。 江雪:“……” 既然一路东行无路可走,那就只能原路返回了。不巧的是,返回的途中,竟碰见了再也不想碰见的人。 盛空山斜挎着一个包袱,整个人连头发丝都透露着喜意,“大哥!真的是你!张老伯说既然你也要去月明宗,那就肯定会去坐飞舟,没想到真的在这里碰见了你。” 江雪默默地移开视线:“……”居然又失算了。 盛空山自顾自地说了一箩筐的话,见男人始终没有回应,不由得有几分尴尬:“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江雪只是侧身,试图绕过他。 盛空山却是想到这是去往飞舟的必经之路,既然如此……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没有灵石坐飞舟,所以才返回来的?你早说嘛,我有啊,我请你坐。” 他从腰间解下钱袋,掏出两块发光的石头,郑重地将其中一块塞到江雪手中,“放心吧,这都是来算命的客人给的,不是通过不正当途径得来的。” 江雪捏着那块石头,沉默了片刻。就在方才,他刚想过,若是盛空山再来说一些想要同行的话,就拿出两块下品灵石打发他。用两块灵石换最后两日安生,也不算亏。 哪曾想对方身上明明没有多少钱财,竟还想着,要分出一块对他而言极为贵重的灵石给自己。 他向来独来独往,不与人结交,也不肯平白受人恩惠,想不到今日反让一个瘦到脱相的人请自己坐飞舟。想到这里,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个不明显的苦笑。 只不过……江雪收拢掌心,手指用力一捏,石头眨眼间碎成无数齑粉,从指缝迅速滑落,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迹。 “你……!”盛空山瞪大了眼睛,还未说点什么,只听得男人用淡漠的嗓音继续道:“你被骗了,这只是山上随处可见的萤石,不是灵石。” “什么!”盛空山呆呆地僵立在原地,艰难地消化着这个噩耗。 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愤愤地将萤石摔到地上,“那个该死的骗子,亏我还对他说了那么多好话!可恶!他迟早会遭报应的!” 他抬脚将石头踩得粉碎,仍不解气,又狠狠地跺了好几脚。 江雪静静地看他幼稚地发泄一通,同时手指轻碰赤血珠,强忍着经脉抽搐的痛意一连尝试了几十次,才成功开启空间,从中取出了两块真正的下品灵石。 趁盛空山不注意,他勾过对方的钱袋,把灵石塞了进去:“拿好,以后莫要烦我。” 盛空山怔怔地接过,眼睛快速地眨了好几下,语气也变得轻飘飘的:“你、你人真好,我之前还说你是冤大头来着,没想到你不但不生气,现在还送我灵石。” 他看向男人,却察觉到对方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唇,心里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你生气了啊,抱歉……” 江雪移开视线,不置可否。 绕过像木桩一样立在原地的盛空山,他背对着对方,越走越远。 突然,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本就染上湿意的鬓角如今更是直接淌下汗来,而身上却像点了一把烈火似的,滚烫的热度迅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 他一下子就失了力气,跌倒在地,发出和盛空山跪地时的动静那样的,沉闷的扑通声响。 ……红花鸢尾怎么就发作了,不是还有两日么。江雪模模糊糊地算着日子,脑袋却越算越迷蒙。 “咦!大哥?!” 身后响起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冰凉的身躯半贴上来,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扶起。 江雪重重地呼吸了几次,忍着热意,冷声喝道:“松手!” 盛空山犹豫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个,我知道你现在状态不好,但我已经松手了,是你抓着我不放来着。要不,你先睁眼看看?” 江雪艰难地撑起眼皮,眼前一片朦胧,隐约能看见自己正紧紧攥住对方的手腕,力道大得连手指尖都紧绷得没了血色。 于情于理,此时他都应该松手,但心里却是想着:好舒服的温度,人的体温原来是这样冰冷舒适的吗? 他死死盯着那截被他抓住的手腕,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而幽远,激得盛空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我想起来了,飞舟上好像有医生……啊不是,大夫,我带你去看看吧,反正我们都是要去月明宗的。那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嗷。”盛空山将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扛半搂地带着他一同走向飞舟。 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收钱的大汉,忙向他挥手:“老哥,帮忙搭把手啊,我们要上飞舟的。” 大汉狐疑地帮他一起扛着江雪,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在两人身上打量:“这人我才见过,他说没灵石坐飞舟,你身上可有灵石付票钱?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现在这是……” 他本打算问问,这人怎么突然一副中了情.毒的模样。但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盛空山空出一只手,从腰间钱袋中取出两块下品灵石递给大汉,“我们俩一人一块,只坐单程——把你那奇怪的眼神收一收啊,他这样又不是我做的!” 大汉接了灵石,变得很好说话:“噢~我懂我懂。给你们安排一间屋?” 盛空山欲哭无泪:“你懂什么了懂,根本没懂好嘛!” 大汉:“一间屋?” 第3章 新雪覆空山3 盛空山扭头,看着将脑袋搭在自己肩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冤大头好心人,咬咬牙:“一间屋。” 仍有神智的江雪混混沌沌地想:不妙,要欠下一个人情了…… 他还没能坚持一刻钟,便晕了过去,此后始终昏昏沉沉。 身体像在熔岩中烘烤,汗如雨下,口干唇裂;魂魄又似坠入极地冰川,周身血液仿佛要凝结成冰。如此又冷又热,不止不休。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江雪忽然察觉舌尖一阵凉意,鼻中隐约闻到浅浅香气,慢慢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根点燃的红烛,此刻正冒着淡淡灰烟。 紧接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吓死我了,你可算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他转头望去,不出所料,身侧人正是盛空山。 “嗯。多谢。”他用鼻音应道,撑着胳膊从床榻上坐起,倏而再次开口:“你给我喂了什么?” 盛空山回道:“好像叫什么万龙解毒丹?我和卖票的大汉把你扶到床上后,他说你像是中了毒,我本想问问他认不认识什么医、医修,结果中途碰见了一个男人,他说他有一颗能解百毒的丹药,那我肯定要找他买啊。” 说到这里,他拿出空荡荡的钱袋,撇下嘴角:“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他还说不够,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说等我俩去月明宗报完名领完灵石和药草,再给他六块灵石,他才勉强同意,分了半颗丹药给我。” 听对方说完,江雪蹙起眉头,他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那解毒丹不过半颗,就能将已发作的红花鸢尾压下不少,如此丹药,又怎是区区六块下品灵石就能换到的? “可还记得那男子的模样?” 盛空山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感觉记忆和头发一样,都打上了死结,一张脸渐渐皱成了苦瓜模样:“好奇怪,我明明记得他长得挺帅,怎么会想不起他的样子呢。” 江雪了然:“他定是施法模糊了容貌,如你这般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自然是扭头就忘。” “那怎么办——他给的解毒丸不会有问题吧?” “丹药并无问题,”江雪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无妨,等你给他送灵石时,我与你同去。” 不仅如此,他还应该主动付这六块灵石。只是如今正是毒发之时,他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出,更别说用灵力打开芥子空间了。 他垂眸,隔着衣服摸了摸赤血珠,“今日之事有劳你,日后若我……总之,我必将重谢。” “生分了,生分了,都这么熟了,讲这个做什么。对了,”盛空山话头一转,问道:“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吗?” “是红花鸢尾。”江雪将这毒简单介绍了一番,没提寿命的事。 盛空山忍不住唏嘘道:“看来那位女魔修对你情根深种啊,为了得到你,不惜用这么下作的办法。” 江雪淡漠地瞥他一眼,语气平平:“你很羡慕?” 盛空山尴尬地挠了挠鼻尖,“不是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 此时月色刚上枝梢,夜幕沉沉,不见一颗星斗。 江雪似有所感,微微仰起头,只觉鼻头一阵热烫,随后两行血迹蜿蜒而下,一路顺着下颌渐渐渗进素白衣领。 他抬手轻轻一碰,指尖便染上一道刺目猩红。 “哇啊——怎么突然流鼻血了?!”盛空山吓了一跳,慌忙从自己的衣袖处撕下一块薄布,“千万别仰头,一旦血液回流会堵住咽喉的!” 江雪一阵恍惚,缓慢地眨了眨眼,“又过去了一日,只剩最后一日了……” “什么最后一日?”盛空山见他只是倚靠在墙壁上,迟迟不来接,就自作主张地帮他塞进鼻腔,只是血迹迅速浸透了布条,片刻后再次滴落。 “若是无法解毒,我的寿命就只剩最后一日。” 江雪这个当事人显然比盛空山要冷静得多,他已想好,若是自己身亡,这颗赤血珠就送给他还了今日恩情,死后便两不相欠。 盛空山被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差点摔在他身上,“什么?!开玩笑的吧,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是不是解毒丹有问题?我就知道那个男的不是好东西!” 江雪只是摇摇头。 他的修为正在极速下跌,仅有的一丝灵力再也维持不住易容术,一头青丝在顷刻间恢复成银白,像极了一匹上好的银色锦缎,柔顺且泛着粼粼微光。 再次睁开眼时,黑眸也化为银眸。他抬起空洞的眼眸,却是直直地望向盛空山。 盛空山看着眼前突然变了模样的男人,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等等,你、你难道是……”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靠近男人的衣领,轻轻地往相反的方向拉开,露出下方心口处一朵半开的红色鸢尾,和锁骨上一颗血红色的圆润珠子。 “江雪!原来你就是江雪!你、你你你居然骗我!” 盛空山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很多带着血色的片段,但是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男人,他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你真是……算了。” 江雪静静地望向盛空山,只字不语。他的额头和后背已经泌出层层叠叠的汗珠,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看着对方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抓一抓头发,将本就乱糟糟的发顶挠得愈加乱糟糟。看他一边扣着衣服上的线头,一边自言自语,好像在纠结什么。 他闭上眼睛,耳朵接收到最后一句话:“……可他是主角啊,他死了我也活不了,而且他这么惨也是因为我……嘶——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盛空山,这一次一定来得及……” 意识趋近于混沌,江雪隐约察觉到有人正用布料轻拭去脸上的血迹,接着那人手指下移,来到自己的衣襟处,撩开的动作生疏僵硬又小心翼翼。 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 即将彻底失去神智的时候,他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自己的肩头,接着是微凉干瘦的躯体,和毛茸茸的脑袋。 几缕发丝轻飘飘地扫过他的胸膛,带起阵阵颤栗。 江雪意识到了什么,不受控制地泄出一声轻吟。 那人似乎被吓到了,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指也猛地收紧。再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拜托千万不要醒,千万不要醒,我、我不想社死啊……” 盛空山低喃的话音刚落,身前江雪突然睁开了银白的漂亮双眸,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他被吓了一跳,直愣愣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雪却是微微地勾起唇角,贴近他的耳垂,轻声吐息:“你,在我身上做什么?” 男人小幅度地压低下巴,右眼下方的小黑痣在那张精致脸孔上显得醒目又别致,为他平添一抹独特韵味。 盛空山大脑宕机了一瞬,脖颈通红。咦,等、等一下。这男的谁啊??江雪是这个人设吗??? 没等他想个明白,江雪掐住他的腰,调转身形将他压在身下,手指轻抚过他的下颌,眸中邪气四溢:“害羞了?” “哈哈,你、你是江雪吧……”盛空山干笑一声,挡住自己的脸,睫毛微颤。 江雪轻笑,修长手指却猛然扼住青年的脖颈,上扬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冷意:“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敢上我的床?” 男人并未收力,不过瞬息,盛空山的面颊就因缺氧而涨得通红。 他的眸中尽是惧意,两只手紧抠着江雪的手指,从喉咙缝里挤出一声呢喃:“江……雪……” 江雪微愣,慢慢松了手,沉默地看着青年张着嘴大口地呼吸,胸口起起伏伏。他微微眯起眼,嘴角扬起:“你看,你分明很清楚我是谁。” 他撩开对方半敞的衣衫,凝望着那截留下指印的细长脖颈,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 * 再次醒来时,江雪仍然躺在床上,最先发现体内灵力不再是干涸的状态,同时感受到有个冰凉柔软的东西在脸上用力摩擦。 他睁开眼,看见盛空山手里攥着一条手巾,正在给自己擦拭脸颊。 发现自己醒来,对方吓得一哆嗦,匆忙收回手,眼神四处游荡就是不落在自己身上,“你你你你醒了,我我我我给你擦一下血迹。” “你……” 江雪刚吐出一个字,对方就急忙打断他:“我刚问过了,飞舟半个时辰后就能到月明宗!” “我……” 江雪又吐出一个字,对方再次打断他:“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把衣服穿上,我去还盆子和毛巾。” 说完,盛空山一把端起木盆,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快步走出房间。 江雪坐起身,掀开薄被看了一眼。自己虽然未着片褛,但身上干干爽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捏了捏眉心,知道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从赤血珠里取出备用衣服换好,他再次给自己施了个易容术,右眼下方的小黑痣也一并遮去。施展过后,他的容貌与原先只有五分像,就算是亲生父母见了,也是认不出的。 他束起及腰长发,别了一根祥云模样的松木簪,拉开屋内的太师椅,端坐在上。一身玄衣加上他那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盛空山推开门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又想出去。 “过来。聊聊。”江雪道。 盛空山抖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慌?于是挺起胸膛,硬气道:“好啊,那就先聊聊你对我隐瞒身份的事。” “不,”江雪微眯起眼,“先聊你寻我之事。” 盛空山干笑两声:“这个等会儿聊,等会儿聊,先聊——”砰的一声,他被须臾间拉近的身体牢牢按在门板之上,铜钱耳坠撞上去发出一声脆响,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江雪垂眸,直视着盛空山的双眼,语气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在聊。” 同时,他的余光注意到对方颈侧有一点血色,为数不多的好奇心驱使他伸手,扯开那片衣领。 “行了行了现在聊现在聊你先松开我再说可以吧!”盛空山低着头,死死地摁着自己的衣领,视线虚虚地落到右下方的地板上,一副慌张害怕的样子。 “你说。”江雪放开他,退开两步。 ——虽然对方以最快的速度捂住了痕迹,但他还是看见了:那是一个很深的牙印,深到渗血、结痂,哪怕只是瞄到一眼,也会让人觉得可怖。 江雪出神地想:是我咬的吗?为什么要咬?还咬得那般深…… 盛空山没有发觉他的走神,下巴又低了几分,上齿紧咬下唇,干枯的褐黄发丝垂在肩后,着一身宽大的灰色外袍,显得瘦小又可怜。 “我说了你可不要杀我。其实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你是书中的主角,而我是……一个读者,一年前意外穿越到了这里。我知道你自幼无父无母,经常被人欺凌,十二岁捡到一本残破的功法,凭着天赋顺利入道。你是冰灵根,修炼速度特别快,十五岁筑基,二十一岁金丹,现在二十九岁,是金丹后期。” 江雪认真听了,虽然对方所言与自己的经历一一对上,但表情却不为所动,“救命之恩又是何意?” “那个,哎呀,是我随口瞎说的。”盛空山躲开对方的视线,挠了挠脸颊。他没说的是,其实这是他第三次穿书。 第一次穿书,他直接穿到了大结局,那会儿主角已经入魔。穿成正派掌门的盛空山咬咬牙,拎起剑迎了上去,却被对方一剑斩杀。 第二次穿书,他穿成了江雪的师兄,那会儿主角正因过分出色的相貌而被对手羞辱。他护在主角面前,帮他打跑对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暗中窥伺的高阶凶兽拍成肉泥。 第三次穿书,也就是现在,他穿到故事开篇,这会儿对方刚被退婚。 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4章 新雪覆空山4 江雪:“哦。还有?” 盛空山清咳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捏着衣摆,眼睛瞥过男人的脸又很快移开,“还有,我人生地不熟,想趁机攀个关系,让你,帮帮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已经弱如蚊蝇。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拔高了语调:“我现在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照拂一下我也很正常吧!” 江雪看着对方明明缩着肩膀,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却还要硬着头皮对上自己的视线,不由得眉头微展,嘴上却是冷酷道:“三次之后才算。” “什么三次?” 江雪:“红花鸢尾一共需要解四次,除去今日一次,还剩下三次。” 他的语气坦然且平静,却将盛空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嗝:“嗝!你你你骗人的吧!我看你现在明明就好好的!怎么、嗝!怎么可能、嗝!需要那么多次!” 江雪没做解释,只是道:“下次毒发之时,你自然能明白我所言非虚。你……若你实在不愿,我不会强迫。” 盛空山背倚木板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淡风轻的男人,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因为身体的不适,后背渐渐不受控制地泌出一层细汗,手掌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嗝!没,我没有不愿……”他含含糊糊地开口,视线垂下,又缓慢抬起,“先不说这个,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你都信了吗?” 江雪没有立即回答,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太师椅旁坐下,指腹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不置可否:“那都是过去的事,即使知道也不足为奇。你说这是书中世界,就说些将来的事。比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将来,将来。”盛空山紧紧地揪起眉心,似乎在用力回想,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江雪:“呵。” 盛空山听他那样说,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全身炸起毛毛,连嗝都不打了,一副抓狂的样子:“这可不怪我!剧情已经崩得连作者本人都不可能知道后续了!你可是无CP文男主诶,怎么可能会被下什么情.毒,这种情节会被读者骂死的!”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你现在应该在月明宗,因为你的未婚妻为了修仙抛弃了你,你即将做的就是摊出自己单系冰灵根的天赋,狠狠打脸未婚妻,让她又恼又悔!怎么也不可能跟我、咳!” “总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他不甘心地撇撇嘴,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我既然一心想救你,就绝不会再害你,你完全可以放心,不然我也不会……咳,你要是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 江雪并非不信,相反,他已经信了七七八八,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 红润指腹依然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无妨,不管你何以如此,只要有恩于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财?权?” 盛空山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立刻摇摇头:“不!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努力修炼,争取早日飞升,越早越好。” 江雪复杂地望着他,没有多问,只是应道:“好。不过如今我身中情.毒,本命灵剑被毁,导致丹田受损,加之功法残缺,修行速度无法加快。” 明明对方说的是坏消息,盛空山却是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段剧情没改——没事儿,我知道去哪里能搞到新灵剑,保证比你原先的剑要好。至于功法,这个先不急。” 说着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有我在,你以后一定能立于万人之上,拥有无数人的追捧!” 江雪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支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不必。”他不想再欠下什么了。 盛空山假装没听见:“哎呀,跟我客气什么,就这样说好了。” 江雪:“我们很熟?” 盛空山:“……呃,都睡一张床了,怎么不算熟呢。”说完,他立即移开视线,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更窘的是,他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响了起来。 江雪了然,往桌上放了一瓶辟谷丹,“过来。吃吧。” 盛空山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桌子前,见对方脸上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揪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颗。淡淡的甜香在口腔中化开,他偷偷瞄了眼前人一眼,觉得这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没过多久,飞舟缓缓停下,发出一阵沉重而悠长的吱呀声。 卖票大汉的声音在每一间屋子里响起:“月明宗到了,请各位道爷在一炷香内离开飞舟,临行前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如有遗失,飞舟概不负责。”接着同一句话又重复了几遍。 “走吧,去见见那个卖你解毒丹的神秘人。”江雪起身,暗中给房间施了个清洁术,接着轻抚去衣摆的褶皱,率先走出房门。 “现在就去?我们还没有去月明宗领灵石啊。” 江雪往后随手丢了一个丝绸钱袋,回道:“现在有了。” 盛空山手忙脚乱地接过,打开发现里面刚好装了六块下品灵石,不由得问道:“那我们不去月明宗了?” 江雪反问:“你想去?” “不要白不要,那可是免费的灵石诶,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一次,怎么能错过!” 江雪:“那便去。” 盛空山:“……诶?” * 下了飞舟,浓郁的灵气迎面袭来,直叫人身心舒展,一洗疲惫。 一时之间,眼前只见云雾缭绕,从中透出些许绿色,隐隐能窥见一座仙山的模样。侧耳去听,一阵清脆铃音有规律地响起,为众人指引着方向。 江雪两人远远地缀在去往月明宗的人群之后,并不着急。 穿过一座石桥,趟过两条小溪,众人才到达月明宗的正门口,队伍就此停下。 不消片刻,只听得一个洪亮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张三——无灵根——右边领三块下品灵石、两株兰花——” 没过多久,那声音又道:“李四——木水火三灵根——后方过鉴心梯——” 盛空山始终跟在江雪后面,听到这没有丝毫**的语音播报,忍不住拉了拉男人的衣袖,狐疑道:“为什么无灵根有灵石得,三灵根反而不给灵石啊?” 江雪微微侧过身体,解释道:“月明宗不收五灵根和无灵根,所以会用灵石和药草打发。剩下的单系、两系、三系、四系灵根都会收入宗门,由各长老分发入门礼。” 盛空山连连点头:“懂了懂了。那你不会留下吧?我们之后可还要去给你找本命灵剑的。” 江雪瞥他一眼:“不会。” 正当盛空山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一句突兀的惊呼截断了他的话头。 “江雪?”一道窈窕身影从队伍之中走出,来到男人对面。 江雪循声看去,不出所料,来人正是柳细罗。 柳细罗蹙起两道细眉,神色不悦:“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早已说过,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话一开口,当即引起了队伍中其他人的注意: “这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男人叫江雪,本来是这位小姐的上门女婿,但是后来被退婚了。” “什么?上门女婿被退婚,这也太丢脸了吧,他怎么好意思来啊。” “八成是来挽求的吧,哈哈,你看他,都不敢说话了。” 江雪:“……” 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如今遇到这种场面,更是连个眼神都不愿分给那些人。方才知道来人是柳细罗后,也是立马就收回了视线。 盛空山则是小心翼翼地缩在江雪身后,借着那高大的身躯遮挡住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动静,同时迸发出期待又激动的光:来了来了,他最喜欢的打脸剧情! 柳细罗听完了众人的议论纷纷,心里也觉得那就是真相。 原先她瞧着他不卑不亢,勉强有两分姿色,心里也有些喜欢,但这人始终对自己冷冷淡淡,让从小被众星捧月的她数次受冷落,难免怨恨。 如今见他找来,顿时觉得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 看着始终不说话的江雪,她嗤笑一声:“后悔了?可你我如今已是天壤之别,你来又有什么用呢?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你计较。” 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话,本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露出后悔又屈辱的神色,结果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脸上不由得添了两分怒色。 “江雪你够了!我可是单系水灵根,根本看不上你这个窝囊废!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打定主意看好戏的盛空山听到她那样说,顿时就不爽了:“说谁窝囊废呢你!好好一个姑娘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柳细罗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丑八怪!” “你——”盛空山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决定要给这个柳细罗一点颜色看看,结果却被江雪长臂一展,挡住了去路。 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看见江雪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手。 “切!”他不爽地抱起双臂,不去看柳细罗,也不去看江雪。 维持秩序的宗门弟子王大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来:“嗳!嗳!宗门重地不准闹事,再闹通通取消资格!” 柳细罗看见身穿宗门服饰的男人,急忙恢复了温柔的神情,垂眸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柔声道:“这位师兄……” “什么师兄,不要乱喊,你又没进宗门。”王大山不屑地将她打量一番,摇摇头,见这里没人造次,就准备离开。 柳细罗笑容一僵:“我可是单系水灵根,进宗门不过是早晚的事。” “谁告诉你的?” 柳细罗暗中捏紧手心,努力维持着笑容,语气却多了几分生硬:“昨日宗主的徒弟见了我,亲口说要收我为徒,还有个叫吴冥的翩翩公子亲自护送我过来。” 王大山摇摇头:“莫想唬我,宗门里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这下柳细罗是真的急了,连忙让江雪帮她作证:“江雪!你昨日也见到了的对吧?他一身白衣,手持木扇,扇面上书‘富贵闲人’!” 江雪神色如常:“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