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驸马》 第1章 :桃花劫? ”有贵人府上在吗?” ”捷达镖局,奉命送镖至此!”方劲站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对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扬声喊道。 他手中紧握着镖单,这是他身为镖师的常规言辞。 片刻后,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名侍女模样的女子探出头来,声音清冷地问道:”何人喧哗?” 那声音犹如冰泉滴落玉盘,煞是好听,却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在下捷达镖局方劲,有贵府的镖物送达,”方劲拱手解释道, ”本是要送进府门的,但门前的护卫说规矩所限,不让外人入内。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或向主家通传一声,让在下将镖物送进去。” 没办法,这可是公主府,戒备森严,绝非他们这些江湖草莽能随意踏足的地方。 ”公主殿下此刻不在府中。”侍女冷淡地回道。 ”那这样,我可将镖物暂存于门房,还请姑娘与护卫头领说一声,代为签收画押。” ”不行,”侍女断然拒绝,”此乃西域进贡的奇珍,价值连城,必须由公主亲启验货,不得有失。” ”可是……公主殿下不在府上啊?”方劲犯了难。 ”你在此处候着,公主还有一个时辰便回府了。” ”啊……姑娘,要不您看这样可好,您告诉我公主明日或后日何时在府上,我届时再送来不迟。今日在下还有好几趟镖要走,我……” ”休得多言,这批贡品公主今晚便要用,等不得明日。酉时之前,公主必归,你就在门口等着。若是酉时你人不在,我便去总镖头那里问你的责!就这样!” 那侍女说得蛮横强势,不容分说,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侧门。 ”岂有此理,莫不是吃了火药?深宫妇人,果然心气不顺。还西域奇珍,怕不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方劲忍不住骂着。 其实,作为一个镖师,什么难缠的主顾没见过?受气也是家常便饭,但他还是忍不住骂出声来。 看了看天色,眼下才刚过申时,真要在此等到酉时,自己这一车的镖物今日就不可能送完了。到时候总镖头那头必然问责,一旦被记上过失,自己这个月的月钱就算泡汤了。 他们捷达镖局规矩极严,主顾问责,罚起月钱来毫不手软,轻则罚钱,重则逐出镖局。 可若是不等,这公主府的刁蛮侍女定会去告状。 方劲没办法,只能立即牵着那匹瘦马,急匆匆地往下一个地址赶去,必须得在酉时之前再赶回来。 没办法,谁叫他只是一个苦哈哈的小镖师呢。 好不容易,把今日剩下的几趟镖都送完了,方劲把那匹瘦马的缰绳催得紧紧的,一路小跑着又往公主府赶。 再次来到那恢弘的府邸门前,方劲正准备上前通报,就忽然看到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一个女人缓缓走了下来。 这女人极美,准确地说是美得让方劲心头一震。 他走南闯北,在京城这繁华之地打转也有数月,见过的女子成千上万,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见过不少,但像眼前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确实是平生第一次见。 她看上去年岁不大,方劲估摸着绝不会超过三十,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雍容的气度,更有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仪与清冷。 方劲脑中只浮现出四个字:金枝玉叶。 ”不必通传了,本宫便是永安。”那女子走到方劲身边,声音清冷地说道。 ”本宫与你约的是酉时正,如今已过了一刻。方才,本宫已遣人去你捷达镖局问责了。” 公主殿下丝毫没有理会方劲脸上的风尘,直接说道。 方劲瞪大了眼睛,心中怒火中烧,脱口而出:”就为了一刻钟,至于吗?” ”放肆,你敢质问本宫?”公主秀眉一蹙。 方劲也知自己失言,连忙收敛脾气,拱手道:”殿下,我……” ”你唤本宫什么?”公主愈发不悦。 ”不……公主殿下,在下为送这趟镖,在此处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我们走镖都是有路径的,由近及远,依次送完正好一圈。为了给您送这趟镖,我是跑到城东最远处,又折返回来。 您也知道我这匹瘦马,哪能日行千里,就因为晚了一刻钟您就问我的责,您这也太……太不讲道理了吧?”方劲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本想说”欺人太甚”,最后还是忍住了。 ”多跑那是你的事。你既然干的是护镖的行当,就该明白‘守时’二字的斤两。别说一刻钟,就算慢了一息,那也是你失了本分。本宫已跟护卫说过,你跟着本宫的马车进来,亲自送到府里去。” 公主根本不理会方劲的辩解,转身便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径直驶入了府门。 ”岂有此理,真是晦气!一看就是深宫寂寞,心气不顺。我那五百文钱啊!” 方劲一边牵着瘦马跟在马车后面,一边狠狠地骂着。 这公主府内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布置得宛如皇家园林一般,绿树环绕,奇花异草遍地。 说实话,方劲虽然走了几个月的镖,却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等皇亲国戚的府邸,这也让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权贵人家的奢华。 马车行得不快,显然是在等他,但即便如此,也远比他这匹瘦马快得多。 方劲差点跟丢,好在还是勉强看清了方向,跟着马车进了一处雅致的院落。 ”总共是十一只镖箱,还请殿下过目后在镖单上画押。” 方劲从怀中拿出镖单,对照了一下,递了过去。 ”将这些镖箱一一启封,本宫要亲自验看,确保万无一失,方能在镖单上画押。” 公主冷冷地吩咐道。 ”殿下,您开箱验货之后再画押,这是规矩。但启封之事需您亲自来,我们镖师不负责开箱。若是在下开了箱,里面真要出了问题,这责任就算在下的了,到时候在下找谁说理去?” 第2章 :侠骨柔情 ”你不启封,本宫便立刻去总镖头那问你的责。”公主的回答言简意赅,不带一丝温度。 ”……是。”方劲气得两腮鼓动,却终是无可奈何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把小巧的解环刀,开始撬动那些镖箱上的精巧铜锁,一个接一个地为她打开。 ”这件……完好。这件……也无损。这件……亦无问题。” 方劲将十一只镖箱全部打开,露出里面的奇珍异宝,然后将镖单和印泥呈上, 沉声说道:”殿下,现在总可以画押了吧?” ”拿来。”公主接过镖单,用朱砂印泥在上面按下了自己的私印。 方劲接过镖单,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公主再次叫住:”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若无别事,在下告退。”方劲心中有气,言语间带着一丝生硬。 ”你做梦不成?把这些东西给本宫搬到厅里去。”公主指着地上那一大堆物件,命令道。 ”殿下,在下是镖师,不是脚夫……” ”不搬是吗?不搬本宫便再遣人去你们镖局问责。”公主说着,作势要唤侍卫。 ”……是,在下遵命。”听到又要被告状,方劲顿时没了脾气,只得乖乖上前,嘴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叨着,开始搬运那些东西。 ”轻着点,要是磕了碰了任何一样,你这点月钱可不够赔的。”公主不理会他的牢骚,转身向厅内走去。方劲跟在后面,这时门内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向公主行礼。 ”放那边的案几上,然后把这些空箱子和填充的草料都带出去扔了。”公主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这句话如同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方劲的怒火。但他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公主和周遭肃立的护卫,硬生生将那句就要脱口而出的”你这厮真当我是你府上的长工不成”咽了回去。他将手中的空箱子重重放下,发出”砰”的一声。 一位侍女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这位镖师,这些粗活我来便好。” ”姑娘不必,”方劲拦住侍女,眼神却直视着公主,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手道:”在下只是觉得,能为公主殿下效劳,实乃三生有幸。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你说。”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在下恳求殿下,日后若再有贵重物件,还请另寻别家镖局。您是金枝玉叶,您府上的差事,规格太高,在下这等草莽之人,实在是伺候不起。在下也要吃饭养家,一趟镖不过几百文钱,若因资质愚钝,屡屡惹得殿下不快,这点月钱怕是还不够给总镖头交罚钱的。求殿下高抬贵手,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江湖卖力气之人吧。” 方劲这番话,字字恭敬,却句句带刺,充满了讽刺与恳求,听得公主玉指微颤,说不出话来。 ”得了,不必留饭。告辞,哦不,再也不见。”方劲学着江湖人的语调,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顺手还把院门给带上了。 ”真是晦气!这趟镖,怕是白走了,五百文钱啊!”方劲一边牵着瘦马,一边喋喋不休地骂着。 他刚走不久,府里收拾东西的侍女拿着一个小瓶子说道:”咦,公主,这只琉璃瓶好像有些刮痕。” 永安公主走过来拿过那只精致的琉璃小瓶,果然,瓶身上有几道清晰的划痕。 ”去把他叫回来!”公主立刻对侍女说。 侍女跑出去又折返回来:”人已经走远了。” 永安公主看了看,拿着瓶子,快步走出府邸,竟是亲自骑上了一匹神骏的白马,追了出去。 想起那可能被罚的五百文钱,方劲就一阵肉痛,叹了口气,嘴里叼着根草杆,一边牵着马一边哼着小调:”啊……五百文,你比四百多一百……” 方劲刚牵着马走出公主府所在的街巷,来到京城的主干道上,就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跑到路中间去捡一个滚落的木陀螺。 而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忽然从街角飞驰而来,车夫似乎走了神,对着孩子就冲了过来,竟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方劲双目圆睁,想也不想,一把弃了缰绳,从马边飞身跃出,朝着孩子猛冲过去。 他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顺势扑倒在地,借力在青石板上接连翻滚了好几圈,堪堪滚到了路的另一边。 那马车的车夫似乎直到方劲冲出来才惊觉前方有人,猛地勒住缰绳,死命地打着方向。 方劲几乎是抱着孩子从飞旋的车轮边滚开的,只差那么分毫,车轮就要从他身上碾过去了。 方劲抱着孩子滚到路边,惊魂未定,心跳如鼓。 还未及起身,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他回过头,正见到刚刚那辆马车因转向过猛,一侧车轮崩裂,整个车厢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围墙上,已是四轮朝天,彻底翻了过来。 方劲把孩子放在地上,说道:”快回家找你娘去,让你娘看看伤着没有,莫在街上乱跑。快去。” 说完之后,便急忙往那翻倒的马车边跑去。 只见车厢已经散架,车夫被甩了出去,里面的人已经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方劲发现了最致命的一点,车厢里运载的几个大酒坛已经破碎,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正顺着车厢往下流淌。 更糟的是,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摔碎了,里面的烛火引燃了漏出的烈酒,火苗已然窜起! 按照江湖经验,方劲估计这马车马上就会被大火吞噬,就算不炸,也得烧成灰烬,要是再不把里面的人给弄出来,估计就得活活烧死在里面了。 第3章 :逐出镖局 方劲也顾不得自己救那孩童时,手臂在青石板上磨掉的皮肉还在淌血。 他冲到车厢边,一把拉开车门,抓住里面的人就往外拖。 拖了一下没拖动,这才发现那人的腿被断裂的木梁死死卡住了。 方劲毫不犹豫,直接俯下身子,将大半个身体探进开始冒出火苗的车厢,用尽全力去搬那木梁。 他就这么半跪在地上,双脚死死抵住车门,用力将里面的人一点一点地往外拖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那人给拽了出来。 他起身一把抱住那人就开始狂奔,刚跑出十几步,身后的马车便”轰”的一声,被大火彻底吞噬,火光冲天。 看到这一幕,方劲顿时双腿发软。 就这么短短片刻,自己竟两度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几乎是呆呆地抱着那名女子,就这么看着熊熊燃烧的马车。 这时,街边的路人纷纷惊呼着跑去报官,而在不远处执勤的巡防营兵士也开始加速往这边赶来。 方劲不知道的是,他发呆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那名女子也在呆呆地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那张被烟火熏黑的脸,最后,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方劲回过神来,才把那人放在地上。 这才发现,被困在车厢里的是个女人。 前面情况危急,他一心救人,根本没注意是男是女。 经过这么一遭,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方劲也看不出女人长什么样,也没这个心情来管这些了。 方劲伸出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万幸,还有气。 这时,巡防营的兵士已经跑了过来。 方劲见到官差过来了,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往自己的瘦马边走去,自己身上一身汗,身上也全是灰。 方劲把破旧的外衫给脱了下来,拍了两下,全是灰尘。 然后才注意到自己整个手臂全是血,前面救孩童时手臂与地面摩擦,整个手臂的皮都给磨掉了一大块,前面没注意,现在才感觉到火辣辣的酸痛。 方劲连忙把衣袖给卷起来,手臂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回头看了看,现场来了很多巡防营的兵士,方劲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旱烟袋,装上一锅烟丝点上,然后牵过自己的瘦马,自顾自地朝镖局的方向走去。 走了半道,便听到了远处郎中赶来的吆喝声。 而在方劲的身后,就在那街巷的拐角处,一匹神骏的白马上,端坐着一位女子,她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 女子有些出神地望着方劲那显得格外狼狈的背影,整个人若有所思,最后,嘴角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如果方劲此刻回头,定会惊呼出声,这女子正是先前刁难他的永安公主。 方劲看了看天色,已近酉时末,前后这一耽搁就是大半个时辰。他得赶紧回去,不然镖局就要关门了,今日的镖单要是交不上去,按规矩又得罚钱。想到这里,方劲也顾不得手臂上渗出的血,赶紧牵着马往镖局赶去。 方劲赶到镖局的时候,万分庆幸,人还没走完,至少那位总镖头破天荒地还没回去。 ”总镖头,您今日辛苦,这么晚了还未歇息啊!” 方劲脸上堆着笑,带着几分江湖人的客套对总镖头说道。 ”我在等你。”总镖头冷冷地说道。 ”等我?哎呀,总镖头您真是为了镖局事务一丝不苟啊,是我等学习的楷模,我以后定要向您看齐,勤勉当差,把镖局的事放在头一位……”方劲开始了不要脸的吹捧。 ”得了得了,你知道我等你是为了什么事吗?”总镖头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为了……等我今日的镖单吗?”方劲有些惊讶。 ”那是我的差事吗?我至于为了你几张镖单亲自坐在这里等你到这个时候吗?” 总镖头没好气地说道,随后他从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丢在方劲面前, 说道:”这里是你上个月的月钱,还有这个月的份子钱,都在里头,你点点吧。” ”发月钱?今儿才月中啊,还把这个月的都发了,总镖头,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劲啊?” 方劲也察觉出不对了。 ”这里一共是八两三百文钱,我问了账房那边,你上个月的月钱是五两四百文,这个月有一两九百文,当然,不包括今天的,所以一共是七两三百文。 看在你小子平日走镖还算勤勉的份上,我让账房多算了一两银子,算是我个人给你的补偿,也加上你今天的份子钱吧。拿着,以后好自为之吧。”总镖头继续淡淡地说道。 ”总镖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劲完全没弄明白。 ”还要我说明白吗?说白了,就是你被镖局除名了。拿着你的钱,把你那匹瘦马留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除名?总镖头,您总得给我个说法吧,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赶我走啊!” ”我会无缘无故地赶你走吗?我且问你,你今日是不是给公主府送了一趟镖?” ”是啊,是有这么一趟镖,怎么了?” ”怎么了?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午后,公主府就遣人来问责,说你误了时辰。然后,就在方才,又来人了,点名要镖局将你除名!” ”不就是晚了一刻钟吗?至于这般狠毒要断我生路?但是,总镖头,就因为她一句话您就要赶我走?您就不问问缘由?”方劲满心不甘地争辩道。 总镖头脸色一白,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带着恐惧说道:”一句话?你当那是谁的一句话?那是永安公主!她后来遣人传来的话,根本不是问责那么简单了!” ”人家说了,送去的贡品里,有一只西域琉璃瓶上有刮痕,那不是寻常物件,是贡品! 损伤贡品,往小了说是我们镖局失职,往大了说,那是对皇家的不敬! 她的人原话是这么说的:‘若明日天亮之前,此人还穿着捷达镖局的号服,那京城之内,便不必再有捷达镖局了’。” 总镖头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颤:”你明白这话的分量吗?是只要公主一句话,我们这几十号兄弟的饭碗,连同我毕生的心血,一夜之间就能被从京城抹去!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还问缘由?现在是保你的命,还是保我们整个镖局几十口人的命,你说我该怎么选?” ”我也知道,这事不赖你,但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若真让在公主那挂了名,我们镖局的招牌受损是小,我这镖局还不能干可就两说了。 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将你除名。你年轻力壮,在哪都能混口饭吃。 况且公主府的管家告你几次状我都没按规矩扣你钱,还多给了一两银子,算是给你的补偿了吧。 咱们平日相处也不错,我对你也算是不错了吧,你也多体谅体谅我,我也是没法子。” 总镖头苦口婆心地说道。 听到总镖头这番话,方劲忽然就愣住了,半晌后才发出几声冷笑,随即说道:”我理解你,可他娘的谁来理解我?罢了,我也不与你多废话了,不就是除名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记住了,这一两银子不是你赏我的,是老子应得的! 娘的,上个月请你在酒楼喝的那顿酒,就花了我八百多文钱,加上今日的份子钱,正好一两! 你这滑头,就你这为人处世的本事,不去朝堂当个八面玲珑的重臣真是屈才了!” 第4章 :深宫怨妇? 方劲说着,拿起桌上的钱袋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走到桌案前,一把拿起总镖头放在桌上的一盒上好的南洋叶卷,塞进怀里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拿我的叶卷作甚?” ”没得抽了!别追,再追我卸了你家大门你信不信?平日里抽了我那么多旱烟,老子拿你一盒怎么了?”方劲指着追出来的总镖头喝道,然后转身就走出了镖局。 走出镖局,方劲一肚子的火气。 先不谈那公主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非要与他作对,就是这个总镖头,为了这份差事,也为了日后能多分派些好走的路,他平日里可没少孝敬。 送烟叶、请喝酒,在他面前装孙子。 这孙子平日吃他的喝他的时候称兄道弟,一到这种关头,立即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知道这事与他方劲没多大干系,根本不是他的错,但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二话不说就把方劲给逐出了镖局。 方劲除了心寒,还是心寒。 方劲孤身一人,沿着京城的大街慢慢地走着。 路过一家熟悉的当铺,他摸了摸怀里装着银钱的钱袋,拿着自己的身份腰牌走到了柜台前,将这八两多的散碎银子全都存入了票号,换成一张银票。 然后他又查了查票号里的总额,加上这八两三百文,现在总共存有九两二百多文钱。 看着这可怜的数目,方劲再次无奈地笑了笑。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陈旧的皮制卷轴,打开,只见上面用毛笔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个个名字,后面跟着借据的数目和日期。 这些数目,少的有三四十两,多的也有七八十两。 前面几笔账已被朱砂划去。 方劲找到第三笔账,然后根据票号的地址,从自己的存银里划了九两银子过去,然后拿出笔,将这笔账也划掉了。 划掉之后,方劲再次数了数剩下的条目,最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欠四百二十三两了!” 走出票号,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寻得的这份差事,就因为那公主一句话而化为泡影,方劲心中怒火翻腾。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渐晚,而他明日该去何处营生,却茫无头绪。 更要命的是,那皮卷上四百多两的巨债,如同五指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了镖局的差事,一个月几十两的进项断了,这债何年何月才能还清? 一想到这些,方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前路一片灰暗。 他颓然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双手抱着头,心中满是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他低声嘶吼着,”我方劲自问行得正坐得端,从不曾亏欠于人。 不过是晚了一刻钟,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你堂堂一个公主,金枝玉叶,为何要将我这般草芥小民,往死路上逼?”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公。 自己拼死拼活,不过是为了还清故友留下的债务,活得像个人样。 可如今,生路被断,尊严被踩在脚下,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差事没了,钱也没了,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怕的?”方劲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了血丝。 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全都汇聚成了一个目标——那个高高在上的永安公主。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也要在你那金碧辉煌的府邸里,问问你这深宫怨妇,为何心肠如此歹毒!”方劲一边骂着,一边快步朝着公主府赶去。 走到公主府门口,再次被府门的护卫给拦住了。 方劲从怀里摸出那盒顺来的南洋叶卷,给护卫头领递了一根。 他解释说,自己是方才送镖来的,因主家说有一件东西点错了,要进去取回。 那护卫对方劲有印象,加上方劲身上还穿着捷达镖局的号服,便也没多想,让他进去了。 方劲快步往公主府深处而去,推开那处院落的月亮门,走到正厅门前,也不通报,伸手就”砰砰”地拍门,好像要把一肚子的火气都发泄在这门上似的。 ”来了来了!”这时,府里的仆妇过来开门了。 一开门看到是方劲,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人呢?那个刁蛮的主子在不在?”方劲没好气地问着。 ”谁在外面喧哗?”里面传来永安公主清冷的声音。 ”是你祖宗我!”方劲一听永安公主在,直接就闯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到永安公主正端坐在席前,优雅地用着晚膳。 ”你怎又来了?”永安公主看了看方劲,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一边继续用膳一边问道。 ”我怎来了?我怎来了你问我?你自己心里没数?我说你这妇人心肠怎地如此歹毒? 你是月信不调还是心气不顺?你深宫寂寞缺少男人,把火气撒在我身上作甚? 我招你惹你了?我就一走镖的,午时三刻给你送来,你让我酉时再来。 我没办法,绕了京城大半圈,多跑了起码十几里路折返回来特意给你送。 你这厮,我晚到一刻钟你就去问我的责,这也就罢了。 给你送进府来,我还给你开箱验货,给你当脚夫搬进厅里,还给你当仆役清理。 我给你当奴才,把你当祖宗伺候。临了,你还他娘的派人去镖局,让他们把我给除了名! 我方劲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杀了你家亲眷?值得殿下如此深仇大恨,非要断我生路?”方劲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质问,把能想到的罪名都扣了上去。 永安公主听完方劲的话,气得不行,脸上冷若冰霜。 但让方劲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等方劲说完了,才淡淡地说道:”骂完了吗?” ”没有!我今日过来,就是特意来骂你的!” ”那你继续骂吧,本宫听着。”公主说完,竟又拿起银箸,继续用膳。 公主这个态度让方劲难受至极,就像是用尽了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十分不得劲。 方劲来的时候可是做好了要与这权贵女子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的,结果现在,局面竟变得好像是他一个人在这无理取闹。 ”你这女子,怎不按常理来?你这态度不对,什么叫我继续骂?难道我骂你骂错了?我没动手打你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今日给我个说法,不然……”方劲狠狠地说道。 ”不然你准备如何?”公主还是淡淡地问着,十分平淡,好像完全不把方劲的威胁放在心上。 ”不然……不然……”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能把这位公主怎么样,最后才狠狠地说道:”不然我今日就在你府上不走了!” ”怎么?准备耍无赖了?要不要本宫叫护卫?”公主依旧淡淡地说着,然后又对一旁的仆妇说道:”去,取药箱来,帮他手上上些药,包扎一下。” ”啊?”方劲被公主的态度给搞蒙了,看了看自己还渗着血的手臂,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在此假惺惺地装好人!我的手没事,不用你管!我今天就是想问你,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跟我死磕到底!” ”给他涂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麻布给包扎起来。”公主完全没有理会方劲,对拿出药箱的仆妇吩咐道。 ”是,殿下。”仆妇应声,走到方劲身边,开始摆弄。 ”不敢劳烦大婶,我这手没事的,不用,我自己来吧!”方劲非常不好意思,客气地说道。 ”哎哟,你这手怎么伤成这样了?这是怎么弄的呀?”仆妇看到方劲的手后连忙说道。 ”那个……那个不小心,路上摔了一跤,给摔成这样了。不碍事的。哎呀!”方劲先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忽然痛苦地哀嚎一声,因为仆妇给他涂上那烈性的金疮药了,这滋味,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第5章 :爷们伺候不起,月钱十两? ”怎么了?痛吗?没事,忍一下就好。”那仆妇被方劲的哀嚎吓了一跳,然后轻声安慰着。 ”没事没事,您继续,继续。”方劲咬着牙,假装坚强地说着。 ”行了,没事了。你记着,这几日这手莫要沾水,最好每日都换些新药,应就没什么大碍了。”仆妇给方劲包扎好后,提醒着他。 ”用过膳了吗?去,给他添一副碗筷吧!”永安公主在方劲包扎完之后,缓缓地说道。 ”怎么?心里有愧了?想用这点小恩小惠就让我不记恨你了?我告诉你,没门! 古人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更何况,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告诉你,我是不会吃你府上的饭的!”方劲掷地有声地说着。 ”你下去吧,本宫有些事要与他谈谈。”永安公主似乎完全不想理会方劲,只是笑着对那仆妇说道。 ”是,殿下。”仆妇说完,便退入了一间偏房里。 ”当真不吃?”公主转过脸来,看着方劲。 ”不吃!吃人的嘴短,我今日来是要讨回这口气的,吃了你的饭,我还怎么骂你?” 方劲依旧坚挺地说着,可是,那股子进门时的冲天煞气,早已消散了大半。 ”随你,不吃我便让下人把饭菜都倒了。”公主还是淡淡地说着。 ”别啊!倒掉多浪费啊,真是败家。”方劲说着,竟真的拿起仆妇添上的碗筷开始吃了起来。他是真的饿了,看着桌上那精致的饭菜早就垂涎三尺。 早起奔波,忙碌了一整天,午膳也只是在路边买了两个粗面馒头配着凉水啃了,到了这个时辰,哪有不饿的,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何非要让镖局将我除名?你这妇人心肠为何如此歹毒? 我被逐出师门,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今日对你言语上是有些不敬,但你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就要断我生路吧?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方劲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还带着一肚子脾气说道。 ”那份差事,对你很重要?”公主早已用完膳,只是端坐着,淡淡地问着方劲。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的差事不重要?没了差事就没了月钱,没了月钱我吃什么用什么?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住琼楼玉宇,乘宝马香车,就算一辈子不干活,这金山银山也花不完?” ”你很缺钱?”公主再次问着。 ”劳驾别总问这些痴傻的问题成不成?这世上还有不缺钱的人吗?谁还嫌银子多吗?” ”你一个月能赚多少?” ”你打探这个作甚?”方劲有些防备地看着永安公主。 ”怎么?你还怕本宫图你那点银钱不成?” ”五六两银子吧,忙的时候能有六七两,不忙的时候也就五两上下。这点银钱,殿下您很看不上眼吧!” ”你可曾婚配?” ”不曾,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今年贵庚?” ”你这是查户口呢你?”方劲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年岁是你的秘密?” ”老子是男人,今年二十有八。我不就用了你府上一点药,吃了你府上一顿饭吗?有必要查户口吗?”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这样吧,今日之事让你丢了差事,是本宫不对,本宫向你致歉。正好,我最近有些私事,想雇个人帮我做事,你明日起就来我府上当差吧,如何?”公主淡淡地说着。 ”给你当差?” ”对!”公主点头。 ”你想得美!做梦去吧你!让我给你当差?就你这样的女子,谁给你做事起码少活十年。你这种人,爷们伺候不起。” ”你在镖局每月赚五两,我给你每月十两。一周只需当差一到两日。愿不愿干随你,不愿干的话,吃完饭自己走人。”公主也没有因为方劲的话而生气。 ”你说多少?十两?”方劲瞪大了眼睛。 ”对,只要你干得好,月钱我们日后还可以再商量。” ”一周当差两日?” ”眼下是一周当差一日,准确地说,是一周当差一个半时辰左右。” ”你没诓我吧?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公主不耐烦地说着。 ”不是去帮你做什么掉脑袋的勾当吧?我告诉你,违法乱纪的事,你给我再多的钱我都不干。” 公主终于是忍不住瞪了方劲一眼,然后直接说道:”你看本宫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 ”那可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方劲接过话说着。 ”你……行了,你不愿干就赶紧滚蛋!再不走我便叫护卫来把你叉出去了!”公主终于是发怒了。 ”别别别,我干!我没说不干啊!但是你总得告诉我是干什么吧?”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不是,你这条件说得……又不告诉我是干什么,我心里怎么有点发慌?”方劲心里有些拿不准了。 ”本宫不是告诉你了,这差事不违王法。也就是帮我解决些私人的问题。不过你要保证几点:第一,必须随叫随到,我何时传唤你,你便要何时过来。”永安公主直接说着。 ”子时传唤我也得过来?” ”当然。听清楚了,随叫随到。只要我有需要,你必须马上赶到。第二,必须守口如瓶,此事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人知晓。第三,你不能再有别的差事,只能为本宫一人效力。”永安公主把自己的条件都说了出来。 方劲听完永安公主的话之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忽然站起来说道:”你……岂有此理!老子堂堂七尺男儿,绝不会给你做那等入幕之宾!” 永安公主听完方劲的话后愣了愣,半晌后才明白方劲在说什么,气得玉手发抖,指着门外说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看到永安公主的愤怒,方劲也愣住了,摸了摸脑袋问道:”难道你不是要我给你当……面首?” ”你这张脸很俊俏吗?”永安公主没好气地问着。 ”那倒不是,只是……只是……难免有些人有些特殊的癖好,说不定就喜欢我这等粗犷的。”方劲喃喃自语着。 ”本宫也懒得与你废话了。这样吧,你愿意做,那就明日辰时三刻在府门外等我。不愿做,我再去找旁人。好了,你现在可以滚了。”永安公主没好气地说着。 ”等等!” ”怎么了?” ”我再吃碗饭。” ”随你!撑死你都行!”永安公主说完,直接起身走上了楼梯,往阁楼去了。 方劲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拿起碗去盛饭,连吃了两碗,还在永安公主府里找到一方手帕擦了擦嘴,然后拿了一根牙筹一边剔着牙,一边慢悠悠地走出了永安公主的府邸。 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方劲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过来不是来找这个永安公主麻烦的吗? 怎么忽然一下子,自己在她家吃了一顿饭,还莫名其妙地要给她做事了? 对于永安公主这莫名其妙的差事,方劲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从来不认为天上有掉馅饼的事。 一周当差几个时辰,还给十两银子一个月,世上哪找这种好事去? 要么是违法的,要么就是拿他开涮的。 不过,方劲也没有拒绝,不管如何,他明日都要来看看。 因为,他现在确实是急需银钱,他不能没有差事。 第6章 :同袍之义与床笫之扰 方劲只觉得这一天都过得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被问责,莫名其妙地救了人,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被逐出镖局,再接着又莫名其妙地得了一份高月钱的差事。 方劲嘴里叼着根草杆,走进了京城南边一片破旧的瓦房区。 这里曾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仆役住所,如今经过岁月变迁,早已破败不堪,成了这个京城里最贫苦之人的落脚地,住在这附近的,大都是些外地来京城讨生活的手艺人、脚夫之流。 月钱不高,买不起房,也租不起像样的院子,只能挤在这里。 方劲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前,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正中的一张矮榻上,一男一女正纠缠在一起。 见到方劲进来,两人吓了一跳,男的连忙爬起来,对着方劲就喊道:”你这厮!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嘿,倒怪起我来了?你们两个有点分寸行不行?现在才什么时辰?天才刚擦黑,哪有这么早就开始的?再说,这张矮榻可是我的床,你们俩要办事去里屋办行不行? 你们里屋又不是没床。这矮榻就这么点大,当真方便吗?”方劲一点都不在意地走了进去,在桌上的陶壶里倒了杯凉水,边说边喝着。 ”阿劲,你要不要脸啊?什么叫做这张矮榻是你的?这屋子可是我们俩租的好不好?你是拎着个包袱就住进来了,房钱都没给过一文,我还每日伺候你吃伺候你住的。” 女人满脸通红地坐起来,没好气地对方劲说道,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挺生气的。 ”喂喂喂,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忘恩负义?老毕,你自己说说,你跟刘艳两个人第一次出城游玩的钱,是不是从我这拿的?还有,当初在军中,刘艳怀了身孕,为了给你们俩凑够请郎中和买补药的钱,老子整整吃了两个月的糙米饭啊,你们俩还有没有点良心!” 方劲走到矮榻边,穿上草鞋,一边说一边伸出脚在所谓的老毕屁股上就是两脚,说道:”过去点。”,然后在矮榻上坐下。 ”阿劲,劲兄弟 ,我们真没有要赶你走啊,我们什么关系,可是,你也看到了,你住在这儿真心不方便。你说我们两口子,这总得……有点需求吧? 你白日当差,我们白日也做工,晚上回来了想做点事吧,你一个大男人横躺在这儿,你让我们两个怎么过正常的日子啊?”老毕哭丧着脸对方劲说着。 ”说得跟你们俩没做过一样。大爷的,一连数日,夜夜笙歌。每逢休沐的日子,白日如何我不知道,晚上起码要折腾两次,也就到了要开工的前一晚才算清净点。年轻人,不要这么掏空了身子,就你们这个折腾法加上老毕你这身子骨,最多也就再用个五年,还是节制一点吧!”方劲语重心长地拍着老毕的肩膀说着。 ”我去,你这厮还记了账的呀?”老毕瞪大了眼睛。 刘艳则是脸颊绯红,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脚踢着方劲,显然是不好意思了。 ”这能怪我吗?就隔着这么一堵薄薄的木板墙,还他娘的完全不隔音。刘艳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想不听见都难。” ”你要不要脸啊,要不要脸啊!”方劲说得刘艳更加不好意思了,一边骂着一边打着方劲。 ”得了,大哥,算我求你了,你搬走吧。你再住在这儿,我每次办事都有阴影了,求你了。你现在不是有差事嘛,哥们知道你有难处,可是你也不差每月这千把文的房钱啊。 要不我给你在对面那排屋子租一间吧,我今天看到对面那家有人搬走了,房东要招租的。 以后你住在自己那里,吃食依旧上我们这儿来,好不好?兄弟保证好酒好菜每日招待着。”老毕对于方劲是彻底没辙了。 ”兄弟,不是我故意要搅扰你们,哥们是没办法。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别说每月这一千文,就是一文钱我都得存着。说句心里话吧,本来是想着要搬走了,想找个便宜的地方, 只是,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哥们又没了营生。可能,最近这段时日又没办法搬走了。 你们俩多忍耐忍耐吧,就当做我不存在,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方劲从怀里掏出那盒南洋叶卷,递了一根给老毕。 ”什么?丢了差事?你开玩笑的吧?” ”被镖局赶出来了,遇到了个深宫怨妇,硬是把我给整没了差事……”方劲靠在矮榻上,拿起桌上的蒲扇扇了扇。然后慢慢地把今天所有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屋里这两人,男的叫毕罗春,女的叫刘艳。他们三个都是旧识,其中,毕罗春与方劲是同一个营帐里摸爬滚打、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也是关系最铁的。 刘艳是他们当初驻扎的边关小镇上的姑娘,毕罗春在那会儿就与她情投意合,好上了,方劲也因此与她熟识,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都非常的铁。 兵士放归之后,方劲回了家乡,毕罗春与刘艳两个人都来了京城打拼。 现在,毕罗春在一家商号里当伙计,刘艳则是在一家布庄里做绣娘,凭着一手好针线活挣些吃食,加起来每月也就不到十两银子的收入。 其实两个人说着要催方劲走,那都是开玩笑的。 方劲来京城的时候就只提着一个包袱,还是毕罗春和刘艳亲自从城门口把他给接过来的。 来了之后,方劲一直就住在这里,就像刘艳说的,她们俩知道方劲的情况,所以在这里吃喝住,基本上没让方劲花一文钱,而且,每日的晚饭都是刘艳亲自做了给端上桌,从没让方劲动过手。 兄弟做到这个份上,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十两?还每周只需当差几个时辰?”毕罗春听过之后瞪大了眼睛。 ”对啊,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诓你的吧?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刘艳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而且,就你这样子,脸蛋虽然不错,拾掇拾掇倒是也能算半个俊俏郎君,但是就你这身板,也不像是能去做面首的呀,这金枝玉叶咋就看上了你呢? 咱们兄弟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天赋?” 毕罗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方劲说着。 ”滚蛋,我说的是真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明日都得去看看,我现在不能没了差事。 实在不行,大不了我明日再去别处寻活计吧!”方劲靠在矮榻上打了个哈欠说道,他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得了,兄弟,你也别太在意这事。 欠债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就还清,慢慢来,人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给逼死。 行了,我们也去歇息了,你早点睡吧!”毕罗春看到方劲困倦的样子,拉起刘艳就往里间的屋子走去,那是他与刘艳的卧房,而方劲的床就是他们刚刚所坐的这张矮榻。 第7章 :一纸契约与十两月钱 ”这个聂倩,真不是个东西,好好一个七尺男儿,就这么被她给坑成这个样子。”毕罗春一边走,一边替兄弟愤愤不平地嘀咕着。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赶紧进去,记着把脚洗了。”刘艳拉着毕罗春,一边数落着一边进了里屋。 方劲等到两人走了之后,并未立刻睡下,而是倒在那张矮榻上,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旱烟袋,点上,准备抽完一锅再睡。 忽然,从里屋的门缝里,丢出来两团棉花,差点砸中他。 ”做什么你!”方劲坐起来,朝着站在门口的毕罗春吼道。 ”给你塞耳朵的。以后晚上睡觉听不见声,也省得你总偷听。哥们主要是怕你一个光棍汉子,夜夜听着,心里憋出毛病来。怎么样,哥们还是心疼你的吧!”毕罗春笑呵呵地说着。 ”滚你娘的!你这厮早晚有一天得死在婆娘肚皮上!”方劲忍不住骂道。 方劲吹熄了油灯,就这么躺在矮榻上,掀过一床打了补丁的薄被盖在身上。 他又点了一锅旱烟,慢慢地抽着。心里的那些往事,又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部浮现在了眼前。 与毕罗春一样,他在从军之前也有一个心上人。不是同村的,但是是同乡,姑娘名叫聂倩,很好听的一个名字,而且人如其名,长得很好看,是他们乡里公认的一枝花,性子很清纯。方劲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了她的青睐,然后两人便有了情意。 两人情意相投,都认定了对方。 兵士放归之后,方劲回了家乡一个小县城里当了个小吏,被派到下面一个乡镇做事。 衙门里的差事就是这样,你若不是官,只是个小吏的话,吃不饱也饿不死,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但每月扣除孝敬上官的份子钱,拿到手的,其实都不到三两银子。 聂倩则是在他们相识的县城里,一家大户人家做绣娘,手艺好,收入还算不错,一月能有五两多的进项。 两年后,两人终于是准备成亲了。可就在这时,聂倩的父亲病了。 聂倩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她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聂倩父亲病得很重,基本上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聂倩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父亲就这么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得救。 可是,她们家本就清贫,哪有那么多钱。 方劲家里也不富裕,父母都是乡下种田的,能把他给拉扯大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为了给聂倩父亲治病,方劲找了自己所有的亲戚、同乡、衙门里的同僚,挨个借钱,求爷爷告奶奶,前前后后借了近五百两银子给聂倩父亲治病。 可是,钱全都花光了,人最终还是没有救活,拖了不到一年就一命呜呼了。 聂倩父亲走了。有一天,聂倩忽然托人给方劲带了封信,信里的内容方劲现在还留在怀里没舍得扔,上面只有几行字:”方劲哥:家里遭了这大变故,往后的日子,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过了。这穷苦的日子,我过怕了,也过够了。我要去京城了,听说那里遍地是机会,我想去寻个好出路。咱们的缘分,就到这吧。你是个好人,别再等我了,也忘了我吧。你借的那些钱……是我对不住你。——倩儿 留”。 送过这封信之后,聂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方劲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影子,没有半点消息。而方劲还背负着五百多两的债。 这些钱都是他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大家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借给他的,他不仅仅只是欠了钱,还欠了这份情。 五百多两的债,凭他当小吏那两三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这辈子都还不完。 为了赚钱还债,也为了找到聂倩,要她亲口给自己一个答案,方劲辞掉了衙门的差事,独自背着包袱就来到了京城。按照毕罗春的话来说,方劲就是个典型的傻子,被人骗得团团转,最后的下场就是人财两空。 但是方劲自己从来没开口抱怨过什么,只是拼了命地赚钱,还钱。哪个行当赚钱多他就干哪个,最后放弃了去一些大商号里当个管事体面差事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当一个镖师。 按照方劲的话来说,镖师月钱高。 其实,镖师的月钱并不算太高,每个月也就那么五六两银子,在京城这座物价飞涨的城里真不算高。 只有毕罗春知道,方劲之所以选择当一个镖师,只是因为镖师能够每天不停地在这座城市里转悠,遇到聂倩的可能性能大一些,就是这样罢了。 第二日,方劲习惯性地卯时就起来了。 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差事,起这么早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干。 想着那公主约了自己辰时三刻到,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去城里各处打探活计的打算。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出了门,到屋外把自己那匹瘦马给牵了出来,然后就出了门。 找了个路边的早点摊子吃了碗面,然后就牵着马慢慢地走到了公主府所在的街巷外。 看了看天色,约莫辰时二刻光景。 方劲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然后就蹲在马旁边,慢慢地抽着旱烟。 刚好到了辰时三刻,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从巷子里驶了出来。 方劲认得,这辆马车正是那位永安公主的。 公主的马车停在方劲身边,车夫掀开车帘,公主就这么看着方劲,皱了皱眉头,指着方劲身边那匹瘦骨嶙峋的马说道:”这就是你的坐骑?” ”怎么了?省草料,懂不懂?” ”你就不能穿一身像样的衣服出来吗?”公主随后看着方劲那身打了补丁的旧号服说道。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我穿成什么样那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吗?你到底有没有差事给我干?没有我走了,我没工夫在这陪你瞎耗。”方劲没好气地说着,转身就准备去解马缰绳离开,他本就没把这桩所谓的差事当真。 ”上车!”公主清冷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什么?” ”本宫让你上车来。”公主再次提醒道。 ”等一下,我把马拴好。”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回来,拿了条结实的绳子准备把马拴在旁边的石墩上。 ”别拴了,没人会偷你这匹病马的。”公主有些不耐烦了。 方劲想了想,也确实是,就自己这匹马,估计还真没人那么不开眼去偷,就算偷了也卖不出二两银子。 于是也就大大方方地踩着脚凳,钻进了公主的马车里。 ”这个你拿着。”公主一边示意车夫启程,一边从身旁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钱袋丢在方劲的身上。 ”什么?”方劲很是好奇。 ”你这个月的月钱,十两银子,自己点点对不对。”公主淡淡地说着。 方劲从钱袋里倒出来一看,果然是几块碎银子和一串铜钱,分量十足。 ”我说你这到底是做什么?我这什么都还没干,你就先把月钱给了?我还是头一回做这种先拿钱后办事的差事。” ”怎么了?不想要?不想要还给本宫。” ”别别,想要,哪有不想要的,这世上哪还有跟银子过不去的。银子啊,可是这世上顶好的东西。”看到这沉甸甸的钱袋,方劲喜笑颜开着。 看到方劲这副财迷的样子,公主眼神里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忍不住说道:”你就这么看重银钱吗?” 第8章 :爷不卖身 方劲抬起头看着永安公主,也看到了她眼神里的厌恶,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淡淡地说道:”我不是想要银钱,而是需要银钱。请公主不要用你们富贵人家的眼光来衡量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我方劲就算再没钱,也不偷不抢,我赚的钱也是凭自己的力气得来的。 你放心,若是不帮你做事,你的这些银钱,我一文都不会要。 现在钱也给了,你总该告诉我,要我去做什么了吧?” ”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另外,再给你立个规矩: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要告诉你的,本宫自然会告诉你。本宫不喜欢话多的人,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与你无关。”永安公主冷冷地说着。 方劲皱了皱眉头,最后嘀咕了一句:”看在银子的份上,这次就忍你了。” ”这里有一份文书,你看过之后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画个押吧。”公主又拿出两份早就备好的卷轴丢在方劲身上,另外还拿了一个印泥盒。 ”还要画押?这么正式?” ”你以为本宫在与你玩笑?”公主有些微怒。 ”我的天,这文书还这么长。”方劲看着那份写满了字的绢布,头都大了。 ”我与你说说吧,估摸着你也看不大懂。这文书上写明了,你,是受雇之人;本宫,便是雇主。本宫雇你为我做事,差事内容不定,但本宫保证所有的差事都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违王法,不悖德义。 当差时日不定,但绝不会让你劳累。月钱每月十两,日后视情形可以再加。 而你,则必须保证按照本宫的吩咐行事,做到随叫随到,不得出现迟到、早退、旷工等情状,且当差必须尽心尽责。大致就是这些了,其余的都是些官样文章。”公主靠在车厢里,缓缓说道。 ”行了,我画押吧!”方劲听得头大,拿起卷轴,蘸了印泥,便在那落款处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公主把其中一份文书收回自己的锦盒里,随后又说道:”对了,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了。文书上明文规定,你若是没达到本宫的要求,我可以随时终止与你的雇佣关系,并且,追究你十倍以上的赔偿。” ”我去,你这婆娘,你这是坑我啊!十倍?十倍是多少?”方劲瞪大了眼睛,连忙展开自己手里那份属于自己的文书。 ”月钱十两,十倍是多少你自己不会算吗?” ”一百两?”方劲再次瞪大了眼睛,随后又问道:”那什么叫做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上面不是说了吗?你必须保证按照本宫的吩咐行事,做到随叫随到,不得出现迟到、早退、旷工的情状,而且当差必须尽心尽责。你没有做到这些,就是违约!”公主淡然说着。 ”你这……你坑老子是不是?”方劲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还有一条本宫忘了说了,辱骂、诋毁乙方,以及当差期间说粗话,都视为违约。这一次原谅你,望莫要有下次。”公主接着说道。 ”这也有?”方劲连忙再次查看文书,果然在上面真的有这么一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我说殿下,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本宫姓李,以后称呼本宫为‘殿下’。既然签了文书,我给你月钱,你自然得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事。这是天经地义的雇佣关系,我有给你支付月钱的责任,你也有按照我的吩咐当差的责任。我也说了,你若是干得好,我会给你再加钱的。好了,文书也画了押,现在我们的雇佣关系正式定了下来。我希望你再仔细看看上面的条款,本宫是个严格按照文书办事的人。你若有违约之处,我不会与你客气,到时候怎么赔偿,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靠!”方劲忍不住再次骂着。 公主转过脸,冷冷地看着方劲。 ”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对不对,是不是这个道理?”方劲连忙把这句话给圆了过来。心里暗自骂着:”娘的,整日打雁,今天倒被雁给啄了眼睛。” ”到了,下车。”公主的马车停在了一座极其奢华的楼阁前,对方劲说着。 ”在这里当差?你家铺子在这?”方劲好奇地问着。 ”你哪那么多废话?与你说了,不该你问的不要问,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你。”公主说着,然后径直往楼阁里走去。 ”娘的,这个女的谁要是娶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方劲暗自嘀咕着。 方劲跟着公主走进楼阁,只见里面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公主左转右转,直接来到一家挂着西域文字招牌的铺面前。 看到这方劲挺奇怪的,因为这是一家专做男式华服的裁缝铺。 只见公主走进去,用手不停地指着身边挂着的衣物,对掌柜的说道:”这一件、这一件、还有这一件。”前前后后,伙计手里捧了起码十来件衣服,当然,也包括了贴身的里衣、腰带、靴子之类的。 ”你给他配吧,让他进去换上试试。”公主说完之后,指着方劲说着,然后就坐在了铺子里的太师椅上。 ”我试?”方劲瞪大了眼睛。 ”对啊,给你裁制新衣,难道要本宫去试吗?”公主理所当然地回答着。 ”不是,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方劲觉得莫名其妙。 ”这么看着本宫作甚?你放心,本宫付钱,不用你自己掏银子。” ”这不是谁掏钱的问题,而是,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无缘无故的,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去试的。” 公主再次皱起了眉头,随后说道:”这是差事所需。” ”差事与给我买衣服有半点干系吗?” ”本宫说有干系那就有干系。你去不去试?不去试,就把那十两银子还给我。” ”给你就给你!” ”另外,备好一百两银子,咱们去京兆尹府上说理。” ”你……” ”你什么你!赔不起一百两违约金,就赶紧去试衣服!给你买身衣服你还来脾气了。快点!”公主没好气地说着。 ”这位客官,换衣的隔间在这边,请这边请。”铺子的伙计搞不清楚这对男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热情地对方劲说着。 方劲最后只能无奈地捧着一堆衣服走进了隔间。跟着这位公主,给他的感觉就是自己时时刻刻都被这个女人强迫着,强迫着他的灵魂。 方劲一边脱着旧衣,一边拿起一件新衣的料子看着,入手丝滑,非绸即缎。 他心中正嘀咕这得多少钱,就听到隔间外,那掌柜的正对伙计低声吩咐,似乎是在盘点公主方才挑中的衣物:”……那件云锦长衫,记三百两……湖绸里衣,二百两……还有那双……” 方劲竖起耳朵听了几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就没一件低于一百两的! 方劲把这些衣服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就像供着祖宗牌位一样,穿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好把衣服给扯坏了。要是真弄坏了,他可赔不起,只能去卖身为奴了。 方劲从里到外都给换了一身,穿上崭新的皂靴走了出来。 当公主见到方劲走出来的那一刹那,立即瞪大了眼睛。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此刻的方劲与换衣之前的方劲,几乎判若两人。 如果说之前的方劲最多就是一个落魄的江湖汉子,那么此刻的他,一下子就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风采。 之前的公主一直没觉得方劲怎么样,只是现在被这么一身华服一衬,忽然发现,其实这方劲,还是挺英武的。 第9章 :假凤虚凰的背后 ”行吧,这一身全都包起来,再去换一身。”永安公主就像在端详一件器物一样,让方劲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然后点头对掌柜的说着。 说完之后还嘀咕了一句:”看不出来,还是个衣架子,身板挺不错的。” ”废话,爷当年在军中也是耍长枪的好手,要个头有个头,要力气有力气。”方劲一边说着,一边再次走进了隔间。 他说的的确不错,他当年在军中确实是使枪的先锋,身手矫健。 当然,在那些人高马大的猛将里,他的身形算不得最魁梧的,但对于寻常人来说,他这六尺有余的身高,配上常年操练出的筋骨,放在哪都算得上是雄壮威武。 前前后后,公主给方劲置办了三套华服,加起来一共花了近千两银子。 可是公主让随从付银票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行了,就穿这一套,你那身旧衣服扔了吧!”付完钱,公主直接对方劲说着。 ”扔了作甚?这衣服又没破。”方劲拿着包裹好的旧衣服。 ”难道这几套新裁的锦衣,还抵不上你那堆破烂?给你备了三身,足够你换洗穿了。” ”干粗活的时候穿也行啊,也是花了几十文钱买的,丢了多可惜。”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爱惜钱财?银子是你的命呀?”公主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于方劲这把钱看得比天大的性子,她非常的厌恶。 方劲抬起头来看着公主,随即认真地说道:”银钱不是我的命,但是,有时候,银钱比命更加重要。” ”行吧,你愿意带着就带着,随你。跟我过来。”公主说着,然后又带着方劲进了一家专卖西域奇珍的铺子,买了一块雕工精美的玉佩让他系上,又花了好几十两。 随后,她又买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让他佩戴在腰间。 ”殿下,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是来给你当差的,不是来卖身的!你给我置办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是银子多了烧得慌还是怎么的?我跟你明说了,我缺钱,但是我不卖身,我不出卖我的人格!”最后方劲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拦住公主说着。 ”卖身?就凭你?”公主被方劲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我怎么了?” ”你以为本宫要纳你为面首是吧?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公主无语地说着。 ”那你这是要做什么?又给我买衣服,又给我配玉佩和匕首,这一堆东西加起来都得上千两了吧?我与你无亲无故的,你给我置办这些东西作甚?” ”我与你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差事所需。以后,本宫传唤你出来,你必须把这套行头都给我穿戴整齐。至于要你做什么,等下你自然会知道。 你放心,本宫对你没兴趣,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去前面那家理容馆,把头发束一下,另外把你的胡子也修一修。”公主最后对方劲说着,然后直接带着方劲进了一家专为男客服务的理容馆。 等到方劲束好发冠出来,加上一身价值不菲的锦衣皂靴,以及那温润通透的玉佩,不得不说,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世家子弟的味道。 公主上下打量着,然后说道:”嗯,还不错,算是基本符合要求了。走吧,上车。” 公主说完之后,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 ”殿下,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到底要我去做什么?不然,你就算是去京兆尹府告我,我也不会干了!我告诉你,杀人放火、违背王法的事情,我是坚决不会干的!” 方劲坐上马车,掷地有声地说着。 被公主这么一弄,他心里完全没了底。 他从未见过谁雇人做事,先给对方置办行头就花上千两银子的。 除了卖身和作奸犯科,他想不出别的事情来。 ”怎么了?前面觉得本宫是要纳你为面首,现在又觉得本宫是要让你去做奸犯科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不然是你傻还是我傻?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你见过有哪个主家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给下人置办上千两东西的吗?你买的东西都在这,我可什么都没动。”方劲非常的警惕。 公主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行吧,我告诉你我要你做什么。” ”看到没有,那里是皇家宗学,本宫的儿子在里面读书。你的差事很简单,就是给本宫的儿子当父亲。”公主的马车行了十几分钟后,指着前面一座气派非凡的学府对方劲说着。 ”什么?给你儿子当爹?你……我说了,老子不卖身!”方劲瞪大了眼睛看着公主。 ”你想得太多了,本宫说的,只是单纯地,给我儿子当父亲。我儿今年五岁了,我一直都告诉他,的父亲是一位云游四方的侠客,武艺高强,正在江湖历练,没时间回来看他。 小的时候好糊弄,但现在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糊弄不住了。 而且,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父亲,宗学里其他的皇孙贵胄都看不起他,都欺负他,他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孤僻。宗学的大儒也找本宫谈过好几次这个问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不然一旦影响了孩子的性情,那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本宫没有办法,才想出了给他找个假父亲的法子。”公主再次瞪了方劲一眼,然后慢慢地说着。 听到公主这么一说,方劲才明白究竟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随后问道:”他从来没见过他父亲吗?” ”没有。” ”那他父亲呢?” 听到方劲这么一问,公主忽然眼神犀利地看着方劲,随后冷冷地说道:”我早就与你说过,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说实话,方劲确实是有点怕公主的,被公主这么一瞪,立即乖乖地闭上了嘴。随后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假扮你儿子的父亲,陪着你一起去骗你儿子,对不对?” ”也可以这么说吧。” ”对不起,这差事我干不了。”方劲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的玉佩。 ”为什么?” ”两个大人合起伙来欺骗一个孩子,你觉得这事情合乎道义吗?对不起,这种事我做不来。” ”那你告诉我,他每日问我要父亲,我上哪给他找个父亲来? 你可知缺少父爱,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有多大影响? 本宫不希望他性情有缺,更不希望他变得抑郁孤僻。 这个法子,本宫是请教过京城最有名的杏林圣手的,他也说此法或可一试。 对,欺骗孩子确实不合道义,但是,我们是出于善意。 现在他还小,不懂事,心性脆弱。 等到他年纪大了,性情养成了,也明白事理了,本宫再告诉他这一切。 作为一个母亲,这是本宫唯一的办法。”公主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 看着公主的样子,方劲的心顿时就软了起来。 ”而且,我们是签过文书的。你现在若是不做,那也可以,本宫自会去官府告你,你要赔偿我的违约金。 另外,我今日给你置办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的差事而备下的,而现在你违约不做,那么这些东西就是本宫的损失,你必须也要赔偿我这笔开销。 你不仅要赔偿我的违约金,还要赔偿我今日给你买东西的钱。”公主接着又冷冷地说着。 第10章 :一笔昧良心的买卖 ”什么?你还讲不讲道理?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我从头到尾都说不要,是你硬要给我置办的,你难道要强买强卖不成?” ”别跟本宫说这些,你去京兆尹府跟府尹大人说吧!” 方劲咬得牙紧紧的,但是却毫无办法。最后只能狠心一咬牙,说道:”行,让我干也行!但是,要加月钱!” ”加月钱?一个月十两银子,你还嫌少了不成?” ”当然!我一直就说过,不违王法,不悖德义。 可你现在这事,明显就是有悖德义,违背了我做人的底线! 所以,必须加钱!我也得有份昧心钱,每日去欺骗一个孩子,我得受多大的良心谴责!” ”我见过爱财的,但是没见过你这么爱财的,你简直就到了要钱不要脸的地步了! 行吧,你说,要多少钱一个月?” ”十五两,加五两。这五两,就算是我昧良心的钱!”方劲眼睛转了转后说着。 ”加五两是吧?好,加五两可以。你若是没有按照本宫的要求做,我保证让你去吃牢饭! 听着,我儿所在的这所宗学,是全封闭的。 每十日为一旬,学童们需在学里住上九日,只在每旬的最后一日方可归家一日。 而每旬的第五日,定为探视日。每个初五,你都必须陪着本宫来学里看我儿,陪他在学里用一顿午膳。你的差事,就是每旬初五这一天。” ”这么轻松?那旬休沐呢?” ”休沐时,我会接他回府,我会亲自陪他。我会告诉他,你常年在外奔波,每旬初五才能回京来学里看他。另外有一点,整个宗学的人都会以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本宫的……驸马,包括宗学的夫子。 所以,在宗学里,希望你能与我配合好,不要被旁人看出了破绽。 再者,你是我儿的父亲,希望你能够有点分寸和气度,不能丢了本宫的脸,也不能丢了我儿的脸。 记住了,你的身份是一位来自隐世门派的少侠,此次是下山入世历练,这也是我为何要给你置办这身行头的原因。 另外,我希望你能够用心地对待我儿,而不是敷衍了事。 我希望他能够从你身上得到父爱,以弥补他内心的缺失。 这就是我的要求,你必须要做到。”公主慢慢地说着,说的非常认真。 ”这个你放心,只要是银子给足,一切都好说。”方劲想着每月十五两银子的事,心里乐开了花。 公主看着方劲这副财迷的样子,再次忍不住厌恶起来,心里对于请方劲来给自己儿子当父亲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再次有了疑惑。 ”下车。”公主的马车停在了宗学外的停车场里,然后直接对方劲说着。 ”下车就下车,干嘛这么凶。”方劲一边嘀咕着,一边下了车。 然后方劲就跟在了公主的身后,穿过一道挂着”皇家宗学”牌匾的宏伟正门,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绕过一座开阔的讲武场,朝着一处飞檐斗拱、颇为雅致的院落走去。 在那院落的正堂前,只见公主先是走到了门口,示意侍女上前轻叩门扉,然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徐夫子,有礼了!”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快请进,快请进!”所谓的徐夫子非常的热情,随后看到方劲,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我?”方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 ”他是李琰的父亲。”公主看了方劲一眼,然后笑着对徐夫子介绍着。 ”哦,原来是驸马爷!失敬失敬!早就听公主殿下多次提起过您了。老夫是小皇孙的授业恩师,老夫姓徐。” ”徐夫子有礼了,在下方劲。有劳您对犬子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教导。”方劲愣了愣,随后连忙学着样子拱手作揖道。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二位,请坐吧!” ”徐夫子,不知犬子这几日在学里的课业如何?”公主问着。 ”哎!其实公主今日不来,老夫也准备遣人去府上请您来一趟了。 小皇孙近来这性情越来越不好,昨日与三位小宗亲打架,今日又逃学。 别的小公子都在课堂上听讲,他一个人跑出去,怎么都不愿进学堂。 我们派人去叫他,怎么哄都不听,还出手推打教习。 老夫也很为难,我们对他薄施惩戒,罚站了半个时辰,还望公主能够理解。 只是,殿下、驸马爷,在小皇孙的教养问题上,老夫还是希望二位能与我们一同用心,主要还是要转变他的性情。 经过老夫观察,我们发现他性情非常的孤僻,总是一个人玩,也不与其它同窗交流,而且很喜欢与其它同窗动手。 这种性情是十分不好的,定要引起我们大家的注意啊!”徐夫子慢慢地介绍着。 ”对不住,对不住,徐夫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公主深表歉意。 ”无妨,这是我们的职责,没有教导好,我们也有很大的责任。我带二位去看他吧!”徐夫子笑着说着,然后带着公主与方劲往学童们的课堂而去。 ”根据我们的分析,公主殿下,老夫也就直说了。 小皇孙之所以性情会变得如此孤僻,恐怕还是在于二位对他的关爱不够,或者说是陪伴他的时日不够。 孩童最好的老师,其实就是父母,父母也是孩童最为重要、最为需要的老师。如果可以的话,老夫希望二位日后能够多多花些时日来陪陪他,多陪他一同出去玩一玩,这样能够改变他现在孤僻的性情。 驸马爷一直都不在京城,现在回来了,多陪陪孩子,我想用不了多久,孩子的性情就会变好很多的。 根据一份古籍记载,孩童最需要的,其实就是父爱。”徐夫子一边走一边慢慢地介绍着。 ”多谢徐夫子,我们会的。”公主连忙点头说着。 ”那就好,我进去叫一下。”徐夫子说着就走了进去。 ”这宗学当真不错,这得多少束脩一年呀?”方劲左右看了看问着公主。 ”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注意你现在的身份!”公主冷冷地看着方劲小声地说道。 方劲瘪了瘪嘴。 ”母亲,你来了呀!”这时,一个小男孩从里面跑了出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公主的怀里。 ”琰儿,母亲来看你了。走,母亲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公主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好耶!好耶!”小男孩开心地手舞足蹈,然后看着跟在一旁的方劲,直接问道:”他是谁啊?怎么跟着我们?” 公主这才记起身后还有个方劲,随后说道:”琰儿,他就是你的父亲呀! 父亲结束了江湖历练,回来看你了,今日特意过来看你的,你高兴吗?” ”你骗人,他根本就不是我父亲!”李琰直接就说这。 孩子这么一说,公主与方劲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孩子竟然这么聪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你为何会这么说?” ”对呀,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你父亲?”方劲也问着。 ”母亲说过,父亲是云游四方的大侠,我听评书先生说过,大侠都是背着剑、戴着斗笠的,他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李琰一本正经地说着。 本来很紧张的两人一听孩子这么一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1章 :一声”孩儿他娘” ”傻孩子,那是因为评书里的大侠都是那么说的。 再说了,天底下的侠客,难道都长得一个样吗? 你看,你若真是长得跟评书里画的人一样,那你岂不也成了画中人了? 你那同窗,是不是跟他父亲长得有几分相像?”方劲笑了笑说着。 ”好像是哦!”小孩子脑子转了转,然后点头说着。 ”好了,你跟父亲坐这儿,母亲去给你拿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公主把李琰放在椅子上,看了看方劲,随后就往膳堂的餐台走去。这宗学确实气派,里面孩童们吃的用的,各种东西似乎都应有尽有。 ”你当真是我父亲吗?”李琰瞪大着眼睛,盯着方劲看着。 ”你应该把‘吗’字去掉。我当然是你父亲,我要不是你父亲,怎么会跟着你母亲过来看你?” ”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李琰呀!”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劲。”方劲说着,随后似乎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骗人!你根本就不是我父亲!别人的孩儿都跟父亲是同一个姓的,为何我姓李,你姓方?” 方劲皱了皱眉头,随即说道:”那是因为你是随你母亲姓的呀!因为你母亲爱你多一点,所以你就随了你母亲的姓。你母亲是不是姓李?” ”是的,母亲姓李,我也姓李,我是随母亲姓的。”小孩子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你当真是我父亲?”小孩子还是不确定地问着方劲。 ”我当真是你父亲。”方劲只能点头说着。 ”你们俩在说些什么呀?”公主端着点心过来,笑着问着自己儿子。 ”母亲,他当真是我父亲吗?” ”当然,他肯定是你的父亲。父亲呢,之前一直在江湖上历练,事情很忙,所以一直都没有回来。 现在父亲已经回京城了,所以以后每旬的初五,都能跟母亲一起来看你了。”公主一边给自己儿子夹着糕点,一边说着。 ”你是我父亲,那你是不是我母亲的……夫君呀?”李琰再次瞪大了眼睛问着方劲。 方劲再次瞪大了眼睛看着公主,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嗯,肯定的,父亲肯定是母亲的夫君。 好了,你吃东西吧,哪有那么多的问题。”公主说着,随后看了眼方劲,说道:”方劲,你也吃,想吃什么自己去那边取。” ”不是!他不是我父亲!” ”你为何又说不是?”公主都有些心力憔悴了。 ”你刚刚叫他名字!其他同窗说,他们的母亲都是叫父亲官人,或者孩儿他爹的!”李琰似乎发现了问题,连忙质疑着。在小孩子的心里,有些逻辑就是这么的简单可笑。 公主皱起了眉头,对儿子说道:”你们这些小孩子之间,天天都在说些什么东西?谁说母亲就一定要这么叫父亲的?那是他们的爹娘那般叫而已。” ”你若是不叫,我就不信他是我父亲!你骗我,你们都是在骗我!我根本就没有父亲,他们都说了,我没有父亲!”李琰突然就哭着闹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叫,我叫!”公主被闹得没办法,只能说着。 随后看着方劲,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张了几次嘴都没叫出来。最后一咬牙,对方劲说道:”你叫!” ”我叫?” ”对,你叫我。”公主瞪着眼看着方劲,她怎么都叫不出口,最后把这个难题直接给了方劲。 ”我……我该叫你什么?”方劲也郁闷了起来。 ”你说你该叫我什么?你没听见孩儿刚刚说吗?赶快叫!”公主瞪着眼看着方劲,其实就是在给他施加威压。 方劲张了几次嘴,这么肉麻的称呼还是对着一个刚认识的贵人,怎么叫得出嘴。 ”快点叫!不然我扣你月钱!”公主见到方劲半天也没叫出来,压低声音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方劲说着。 方劲狠狠地瞪了公主一眼,在要扣月钱的威胁下,豁出去了,咬着牙喊道:”孩儿他娘!”喊完之后,公主和方劲都脸红了起来,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于……家常,太过于暧昧了。 ”好了好了,现在你信了吧?赶紧吃吧!”公主羞红着脸,呵斥着自己的儿子。 ”以后你们都要这么叫!哟哟哟,我有父亲了哟,我终于有父亲了!”李琰兴奋地在位子上大喊大叫。忽然,李琰一把拉过方劲的手说道:”父亲,你跟我过来。” ”做什么?” ”你过来嘛!” ”去吧。”公主看到在询问她意见的方劲,点点头说道。 方劲只能跟着李琰往外面走。 只见李琰牵着方劲的手,走到隔壁的一桌,站在桌子边对另外一个锦衣小公子说道:”李晓明,你看到没有?这是我父亲!我是有父亲的!我父亲从江湖上回来了,以后不准你再说我没有父亲!” 这桌的父母有些吃惊,方劲也有些尴尬,笑着对人家父母拱手道:”小儿无状,打扰了,打扰了。” 刚说完,李琰又拉着方劲去了另外一桌,对另外一个孩童说着,就像是在宣告自己的领地一样。 对别人介绍自己父亲的时候,非常的趾高气昂,很是神气。 公主看到这一幕,眼睛里忍不住地流出了泪水。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自己儿子是多么的渴望一个父亲,多么渴望父爱。 李琰拉着方劲走了大半个学堂,告诉每一个他认识的孩童和夫子,告诉人家他有父亲了,向每个人介绍方劲。 ”父亲,他们经常欺负我,他们说我没有父亲就欺负我。以后,我看他们谁还敢打我! 他们以后打我,我就叫你来,你会帮我打他们的,对吗?” ”这怎么行?你是男子汉,打架这种事怎么能叫长辈帮忙的呢? 父亲告诉你,打架这个事啊,讲究的就是谁更狠,你知道吗? 以后,谁打你,你就打他,狠狠地打,打得他怕了,他以后就再也不敢打你了。”方劲摇摇头说着。 ”可是母亲说不准我打架的,说要是别人打我,就让我告诉夫子。” ”那怎么行?打架去找夫子告状,那是懦夫! 是爷们,咱们就要真刀真枪地干,要凭自己的本事打得对方怕,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打你!我告诉你,别人不打你,你不准打别人。 如果别人打你,你一定要还手!别人打你一下,你就打他两下; 他打你两下,你就要打他三下!不能吃亏,一定要打赢!实在打不赢也没有关系,我们要打出气势来,打得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打你,我们就赢了!告诉我,你是不是爷们?” ”是!我是爷们!” ”是爷们要怎么办?” ”一定要打赢!” ”这就对了!我告诉你啊,父亲小时候在村里,别人打我,我从来不告诉夫子,也不告诉家里人,我就跟他们打,我比他们打得更狠! 一开始很多人都欺负我,后来,他们都被我给打怕了,在村里没人敢欺负我,都听我的!怎么样,父亲威风吧?”方劲抱着李琰,洋洋得意地说着。 第12章 :冤家路窄 ”父亲你太厉害了!以后谁打我,我就狠狠地打他们!” ”这就对了,咱们就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过,你千万记住啊,这事千万别告诉你母亲,这是咱们爷俩之间的小秘密,听到了没有?”方劲忽然想起公主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全身打了个寒颤,连忙对李琰说着。 ”嗯,我不告诉母亲,这是我和父亲的秘密。” ”这就对了。我再告诉你,打架要怎么打才不吃亏……”方劲开始给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传授自己小时候在村里打架时的经验。 ”你刚刚都与他在说些什么?我能看得出来,他非常的开心。”走出宗学的时候,公主问着方劲。 ”没说什么,就是讲一些江湖上的趣闻罢了。”方劲说着,他当然不会说他是在教她儿子怎么打架。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么开心的笑过了。”公主忽然对方劲诚恳地说着,这么一说,倒是弄得方劲很不好意思了起来。 ”殿下不必言谢。我是你花了那么多银子雇来的,让小皇孙开心,是我的差事。我是个很守本分的人。”方劲一本正经地说着。 公主看了看方劲,没有再说什么。走出宗学之后,直接对方劲说道:”好了,你这旬的差事完成了。从车上提着你的衣物自己回去吧。下个初五,我会遣人传唤你。” ”你要走了?” ”对,我得回宫一趟。” ”你也得把我送回你府邸所在的街巷外去啊,我的那匹宝马还拴在那呢。”方劲急了。 ”宝马?你说你那匹瘦马?我送你回去的草料钱,都比你那马值钱吧。自己雇辆车回去骑吧。明日把你的票号地址写了,托人送到我府上,我的府邸你知道。 以后每月的月钱,月底我会准时让账房给你划过去。”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完全没有理会方劲,直接吩咐车夫启程了。 ”我去!要不要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只管把我接来,不管送回去的。”方劲骂着,然后提着几个装着华服的包裹,走到路边等着搭乘城里的公共马车。 不管如何,他不能不要他的那匹马,那可是他唯一的代步工具,虽然跑不快,但总比走路要快一点。 坐着公共马车,方劲百无聊赖,想着自己接下来几日又没了营生,心里就有些慌了起来。 自从他来到京城之后,每日都在忙,从早忙到晚,几乎就没停下来歇息过。 忽然之间就没事干了,一下子很不适应。 而且,他还需要赚钱,赚更多更多的钱,时刻不停地赚钱, 只有这样才能够尽早把那卷轴上所有的账都划掉。 可是,怎么寻活计呢?他没办法。虽然他识文断字,还曾当过小吏,但却没什么过人的本事。之前的差事,不过是在衙门里混日子,每日喝茶看公文罢了。 在这京城里,找份活计不难,但是要找到一份进项不错的差事,却很难很难。 ”等下还是去东市的招工栏看看吧!”方劲最后叹了口气说着。那一堆账,压得他时时刻刻都喘不过气来。 方劲慢慢地牵着马走在街上,正走着,忽然旁边的一辆马车从自己身边驶过,正巧路面不平,积了一摊污水,车轮溅起这一摊污水,全都溅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自己身上这套价值几百两的锦衣全是污泥,方劲怒火中烧,牵着马就朝这辆马车追去。追着追着,方劲忽然觉得这辆马车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特别是车辕上挂的那个镖局徽记,随即才想起,这不就是自己在捷达镖局那个总镖头的马车吗? ”他娘的,看来这次要新仇旧恨一起来跟你算一算了!”方劲加快了脚上的动作,牵着马去追一辆马车,好在马车在京城这拥堵的街上走得并不快。 马车行了没多远,就停在了一家大酒楼前。 随后方劲就见到那位总镖头一脸猥琐地从车上下来,陪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女的。 这个女的方劲也很熟悉,正是镖局的账房刘姑娘。 长得不算太漂亮,中等模样,可是却非常的放荡,这是整个镖局公认的。 平时镖局里的人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去找她聊天,说些浑话,就是因为这个女的什么玩笑都敢开,百无禁忌。 ”这两个人怎么在一起?”方劲觉得有些奇怪。 随即就见到了总镖头竟然直接搂着账房刘姑娘的腰,两人慢慢地往前走着。 方劲瞪大了眼睛,随后,甚至于还见到总镖头的手还时不时地在刘姑娘的臀部上摸两下,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大庭广众。 看到这,方劲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他娘的,竟然还玩这个,哈哈,好,老子这次就要你好看。”方劲心里乐开了花,就这么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将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直都跟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只见那位总镖头给这个刘姑娘又是买珠钗又是买胭脂,还买了新裁的衣裳。 方劲跟在两人身后,足足在街上转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转得方劲都有些受不了了。 可能这两人自己也走累了吧,两人走出绸缎庄,在附近找了家馆子吃饭。 可怜的方劲,别人在里面吃香喝辣,他只能乖乖地站在店外面等着。 他总不能在店里守着,那不一下子就暴露了吗? 方劲是真有恒心,买了两个炊饼就蹲在店门口等着。 又等了一个来时辰,就见到两人出来了,在他还没准备过来的时候就上了车,驶离了此处。 方劲自己牵马是来不及了,拦了一辆出租的驴车就跟了上去。 总镖头的马车最终在一个客栈前面停下,两人再次搂搂抱抱地进了客栈,要去开房了。 方劲不声不响地在后面跟着,一路将情况记在心里。 看到两人上了楼梯,在二楼停下,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折返回柜台,问着掌柜的:”掌柜的,劳驾问一下,刚刚进去的那位爷和那位姑娘,是在哪个房间?” ”你问这个作甚?” ”哦,我是那位爷的车夫,他的钱袋忘在了车里,我得给他送过去。劳驾您告诉我一下具体房号,多谢了!” ”那你告诉我他姓甚名谁。” ”牛朝明。” ”你真是他的车夫?我们客人的住处可是要保密的。”掌柜的有些犹豫。 ”不然我问这干嘛?我们当下人的都不容易,我要是不送上去,他等下没钱付账,我肯定要被赶走的。求求您,行行好吧!” ”天字二号房。”掌柜的多看了方劲两眼,然后查了一下账本说着。 ”好的,多谢您了,掌柜的。您真是活菩萨。”方劲笑着,然后快步跑上了楼。 第13章 :一桩拿捏死的把柄 直接来到二楼,走到天字二号房门前。 方劲本想立刻敲门,但转念一想,算了算时辰,便靠在门边的廊柱上,点上一锅旱烟,不急不躁地抽了起来。 抽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方劲猜想这屋里头已经差不多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便一边抽着烟,一边在那门上”砰砰砰”地敲了起来。 想起屋里两个人正在兴头上,自己这不停的敲门声定会让里面那对狗男女心急火燎,方劲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啊?”很久之后,才听到里面传来总镖头的声音,那声音里满是烦躁和不耐烦。 ”客官,店里的伙计,你们房里的烛台好像有些不稳,小的来检修一下,免得走了水。” ”不用修!赶紧滚!” ”客官,还望您行个方便。这烛火之事可大可小,万一真走了水,惊扰了贵人,小店可担待不起。您若不开门,按规矩我们就只能自己开门进来了,得罪了!”方劲扯着喉咙喊道。 ”别别别!等等!他娘的,你们这什么破客栈,老子再也不来了!”方劲听到里面的总镖头不停地骂着。 随后,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修什么修啊,修……方劲?!是你?”总镖头一打开门,就见到了方劲。 ”总镖头,别来无恙啊!”方劲笑着,然后直接推开总镖头就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刚好见到那位账房刘姑娘正在慌乱地穿着外衫,显然,里面的肚兜亵裤还没来得及穿,因为等下还要再脱。 ”哟,刘姑娘也在啊,真是巧了。”方劲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牢牢记在心里。 ”方劲,你做什么?”总镖头说着就过来推搡方劲,可是,就方劲这身板,总镖头哪是他的对手。 ”阿劲,你……你要做什么?”刘姑娘也急了。 ”我没做什么。我刚好路过此地,看到二位进来,我想啊,咱们毕竟以前都是同僚,总镖头还是我的上司呢,我怎么都得上来打个招呼吧。所以我就想进来问个安。 对了,你们俩这是准备做什么呀?刘姑娘,你怎么连……这个也脱了?”方劲装傻充愣地指着凌乱床铺边上露出来的一角粉色肚兜问着。 ”不不不是,这……”刘姑娘也傻了,连忙摇头,可是这个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总镖头沉着脸,看着方劲,然后走到门边把门给关了。 回头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一根南洋叶卷递给方劲,直接问道:”阿劲,你直说吧,你想怎么办?” ”想怎么办?我想想。”方劲这才想起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办。 ”直说吧,你要多少银子,才能把今天这事烂在肚子里。”总镖头又接着说着。 ”银子?不,我不要银子。我要了银子,那不成敲诈勒索了吗?我从来不干违背王法的事。” ”那你要做什么?你要怎么样才肯不说出去?”总镖头非常的愤怒。 ”别那么激动嘛,总镖头。你无凭无据就把我赶出镖局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愤怒。 这样吧,我的要求不高,我明日继续回去当差。 而且,你把我走镖的路,划大一点,城南那几个富户的片区都划到我的路里来。 另外还有一条,每旬的初五上午,我要歇息,不走镖。 但是你放心,下午我自然会补送完的。怎么样?”方劲坐在椅子上,抽着总镖头递来的叶卷,悠然自得地说着。 总镖头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很难看了,咬着牙说道:”好!但你得发誓,今天的事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发誓?那不行。我要是发了誓,你明日又把我赶走了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方劲笑呵呵地将剩下的叶卷揣进了怀里。 ”方劲!别我给你脸你不要脸!信不信在这京城里,我分分钟就能让你消失?”总镖头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我信。但是你信不信,我也能分分钟让你身败名裂?我可是知道你家住址,也认得嫂夫人的。我今日可是跟了你们两个很久了,你说我若是把今天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嫂夫人,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呢? 你可别忘了,你能坐上这个总镖头的位置,靠的可都是你那位在东家面前说得上话的岳丈大人啊!”方劲笑呵呵地说着,随后站了起来道:”既然总镖头觉得跟我这笔买卖划不来,那我也没办法,那我就走了,告辞!” 方劲说着就往外走,对于这个总镖头的底细他是一清二楚。 他其实什么都不是,娶了个有背景的老婆,才在他岳丈的关系下,当上了这个分号的总镖头。 ”别别别!好!我答应你!你明日就来当差!但是你要答应我,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要是我老婆知道了这事,我第一个弄死你!” ”你放心,我这人做事是很有道义的。你们俩是不是狗男女,跟我有毛关系? 我只要一份差事。既然总镖头你答应了,那我明日就继续去当差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别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雅兴。 对了,总镖头,你裤腰带没系好,别把里面的家伙什给冻着了,那样你们以后可就没得玩了。不打搅了,再见!”方劲笑呵呵地说着,然后直接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走出去之后,方劲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都能猜得出来此刻里面两人的表情,估计今天两人是没有继续玩下去的雅兴了。 ”原来找份差事这么简单?一点都不难嘛!”方劲笑呵呵地说着,然后悠然自得地走出了客栈。 第二天开始,方劲又开始了满京城走镖的日子。 他之所以舍不得这份差事,其一是因为这个活计虽然非常辛苦,但是却比大多数在铺子里当伙计的人月钱要高。 只要他足够勤快,一个月能够赚上将近六两银子。 要知道,毕罗春与刘艳两个人,来京城这么多年,虽然说是整日待在铺子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但是他们的月钱加起来也才不到十两。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镖师的差事,整天都在城里转悠着。 方劲需要的就是这个转悠,他要找人,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遇见那个他一直要找的女人。 ”来,阿劲,今晚哥们陪你喝点。”等到刘艳饭菜做好了,毕罗春提着几坛子劣酒放在桌上,打开一坛递给了方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准没安什么好心。我告诉你啊,我呢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方劲看了眼毕罗春直接说着。 ”你说这话也太伤感情了,我老毕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差不多。反正啊你小子一旦对我突然热情起来了准没好事。直说吧,这次到底要我做什么?”方劲喝了口酒,开始吃菜。 ”哎呀,你个憨货,话都说不出来,我说吧。”刘艳白了毕罗春一眼后,直接说道:”阿劲,他不好意思说,我说。你也知道,我们两口子住在这小破屋里,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住在这儿,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你都住了几个月了,真心不方便。 你不是也说了嘛,你给那公主的儿子当爹,一个月十五两,你这边走镖每月还有五六两呢,加起来一月都二十多两了!二十多两你还舍不得给自己租个地方住啊? 你这每日住在我们这睡个矮榻,说真的,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第14章 :那点下落 ”我说你们俩烦不烦啊?最近这段时日,每隔个一两天就念叨这事。” ”不是我们经常念叨,而是我们都说了这么多回,你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阿劲,你总不能一直赖在这儿吧?不是我们成心要赶你走,而是你住在这儿,真的不方便。”刘艳哭丧着脸。 方劲看了看刘艳,又看了看毕罗春。 ”兄弟,真不是哥们不讲义气。你说你现在也不缺银子,你随便找个地方住吧,不要太远,就在这附近租个地方住。我说了,照样在哥们这儿吃饭,和现在一样,好不好? 实在不行,你的房钱哥们给你出了!我和媳妇真的得有个自己的地方。 我倒是没什么不方便,主要是人家一个姑娘家,你说?”毕罗春为难地说着。 方劲笑了笑,随后认真地看着刘艳说道:”刘艳,你跟她是好姐妹,对不对?” ”谁呀?”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聂倩。那时候,就数你跟聂倩关系最好,对不对?”方劲很严肃地说着。 ”是啊,那还不是因为你跟她好上了嘛。我跟老毕在一块儿,老毕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混,聂倩整天跟着你,这不就我跟她就经常在一起,后来关系也就变好了嘛。”刘艳如实说着。 ”她以前的那些同乡啊、姐妹啊,你也都认得,你们之间也都还有书信往来,对不对?” ”有些有,有些没有。” ”那我让你帮我打探聂倩的消息,你打探了吗?” ”阿劲,劲兄弟,我帮你找了,我怎么没找?我把能问的人都问遍了,可是没人知道她去哪了啊!她自从走了,就再也没跟家里通过信,以前的地址也人去楼空了。 我能找的地方,你肯定也都找过了,真的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你说,她成心要躲着你,怎么可能让你找到?就更别说我了。” ”一个人不可能做到与过去完全断了干系的。她肯定多多少少,早晚会与以前的那些姐妹同乡联系的。我不认得她们,我只认得你,所以,我只找你。 我说过了,我来京城的时候就说过了,你一天没帮我找到她,我就一天不会走。 你要是想让我早点搬走,你就想办法,赶紧帮我找到她。”方劲喝了口酒,然后抽着旱烟对刘艳说着,不是开玩笑,而是说得很认真。 ”不是吧,阿劲,你这是准备赖上我了还是怎么着?”刘艳也生气了。 ”对,我就是赖上你了!刘艳,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消息吗? 我就不相信,以你们俩的关系,她不可能在离开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给你! 我跑到京城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从你这儿得到关于她的消息,可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刘艳,老毕,你们俩扪心自问,我方劲这么多年了,对你们俩怎么样?我亏待过你们吗? 我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吗?在这个事情上,你们为何还要替她瞒着我?” 方劲说完之后,直接砰的一声拍着桌子,可见,他是真的挺愤怒的。 方劲一说完,刘艳和毕罗春都没有说话,都不敢说话了,特别是见到方劲脸都红了。 ”阿劲,别激动啊,你对我们怎么样,我们两口子都记在心里的。”毕罗春连忙说着。 ”阿劲,你为何就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啊?你来那天我就对你说过了,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再念叨着了。你替她借的那五百多两银子……就当是你出门被人骗了吧。 按照你现在的月钱,你多干个一两年也能够还清了。 以后再找女人时眼睛擦亮点,不要再找这种女人了。”刘艳忽然慢慢地说着。 ”对,阿劲,想开点吧!”毕罗春也赶紧说着。 ”我不是为了那几百两银子找她。那钱当初就不是她要我去借的,而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主动去找我的亲戚同乡们借的。所以,那钱跟她没有关系,我自己借的,当然我自己去还,我不怪她,也不恨她。我也不是对她念念不忘,我找她,其实只想要一个答案,只想要一个她为何要离开我的答案。” ”这答案不是明摆着吗?你没钱,她受不了跟你过没钱的日子,就这么简单啊!”刘艳说着。 ”她跟着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有没有钱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而且,我也不相信她是个嫌贫爱富的人,除非她亲口告诉我。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要找到她,我要她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方劲冷冷地说着。 ”你这又是何必呢?阿劲,你太犟了!”刘艳最后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怎么样不代表以后就一定还会是这个样子。 你猜的没错,她在离开你之前,是与我通过信的,但是我知道的并不多。 我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好像跟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走得很近,她亲口跟我说过的。 我当时还骂了她,可是,我能听得出来,她内心是很犹豫的,是犹豫继续跟着你,还是离开去跟那个男的。 再之后,你就过来了,我跟她也再没有联系过,我也找不到她。 答案其实很明显,她抛弃了你,去跟那个男的了。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们不想你受伤。 我们觉得,时日久了,你会慢慢地淡忘掉她,淡忘掉这件事的。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你却依然这么坚持着,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你值得吗?”刘艳苦口婆心地说着。 ”这个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值得不值得?我也想忘了,但是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么的犟,没有听到她亲口对我说,我不会罢休的。 行了,老毕,刘艳,咱们几个什么都不说了,喝一口吧,做兄弟的在心里谢过你们了。 走一个!”方劲说完之后叹了口气,跟老毕碰了一下酒坛,仰头就灌,随后砸吧砸吧嘴,一边吃着菜一边说道:”现在我也算问明白了,明日我就出去找屋子,不搅扰你们两口子卿卿我我了。到时候把老毕给整得力不从心了,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刘艳红着脸骂着。 方劲哈哈大笑着。 ”也不用这么急吧,你哪有功夫? 等休沐的时候,我跟刘艳休息,到时候我们俩给你去找吧!”毕罗春说着,对于要赶方劲走这事,他心里是非常的愧疚,但是媳妇在那,而且确实是真的不方便,他也没有办法。 ”不用了,找屋子这事我比你们方便。 我这一天到晚走街串巷的,哪里有空屋招租,我比你们清楚。 不过立马搬走不现实,起码得过两天,反正只能再麻烦你们继续忍耐两天了。 记着啊,今晚上声音小点,而且,刘艳,你那调子唱得也太高了!” ”滚!再说你今晚上就睡到院子去!”刘艳怒了。 第15章 :地窨子里的新营生 第二天起床之后,方劲趁着刘艳和毕罗春还没起来,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其实真没多少东西,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 当初来京城时,他也就是提着一个旧包袱就来了,所有的家当也就那几件衣服。 方劲提着自己的这个包袱,就出门当差去了。 他其实心里也有愧,他们俩不说,方劲也准备要搬走了,自己一直在这里搅扰别人两口子,真不是个事。 他之所以一直赖在这,确实是为了希望能从刘艳这里得到点关于聂倩的消息。 昨晚上刘艳都把话说明白了,他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他们两口子的由头了。 所以提着自己的行囊,准备等下出去走镖的时候,就顺便找个地方租下,连带着连家也给一起搬了,非常方便。 方劲说搬走就搬走,非常迅速,这天上午就把屋子租了,然后搬了家。 不是说租房有多容易,而是方劲对于住的地方实在是没什么要求,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便宜,因为他得攒钱。就像他说的,哪里有便宜屋子招租,每天走街串巷的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这日路过那地儿的时候,直接就进去找了房东,也没有过多地讨价还价,就直接把屋子给租下来了。 屋子就在一处地窨子里,估摸着这里面以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地窖,后来被这个房东给盘了下来,点了灯,通了水,然后给隔出来一小间一小间的屋子。 方劲租的那间也就只有个丈许见方吧,这已经算是大的了。 里面摆了一张硬板床,然后有一张破旧的小桌案,一张缺了腿的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就这个,烛火钱自理,每月五百文的房钱。 在京城这地方,这已经算是最便宜的屋子了。 方劲对于这里面一切都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地窨子太黑,而且空气非常不好。 不过每月也就五百文的房钱,想想也就挺满意的,反正他也就晚上在这里睡一觉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忙完了一天,晚上下工的时候,去了附近一家杂货铺,买齐备了所有的日常用物,然后还买了一个小泥炉加上一口铁锅。 这也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回来的时候,发现毕罗春两口子已经站在他租的屋子门口等着了。 他们在这方劲倒是不觉得惊讶,因为前面毕罗春已经托人给他带了话,是他告诉了毕罗春自己租的地方的。 ”你这厮,这就是你租的地方啊?你有必要这么省吗?这地方是你住的吗? 你也不看看,这周围住的可都是些扛活的苦力啊!”毕罗春见到方劲就骂着。 ”怎么了?扛活的就不是人啊?别瞧不起苦力,人家可是修建京城的大功臣,没有他们,哪来的这高门大院?”方劲拿着钥匙开了门,刘艳帮着他把东西都给提了进去。 ”跟你说正事,别给我扯远了。我知道你欠了钱,要还债,可你也不用这么逼你自己吧? 你看看你这一天,拼了命的赚钱,赚钱是对的,你总得对自己好点吧? 好歹也租个能住人的地方呀,这地方能住人吗?你干嘛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啊? 你不心疼,做兄弟的我看了都心疼。”看得出来,毕罗春非常的生气,最后说道:”早知道你住这个地方,你还不如继续住在我那呢。” ”怎么了?我走了又想我了?”方劲笑呵呵地说着,随后说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一番心意。但是吧,哥们一个人,这每天早出晚归的,也就晚上这几个时辰在这里躺一下罢了,要那么好的地方干嘛?一个大男人,对于住的东西有什么太多的要求。 而且这地方也不错啊,除了没有单独的茅房,打水要去公用的水井外,其余的该有的都有。你看,有灯,也能生火,这床也有,对不对?早点把债给还了,我也就轻松了。 每天想着那一身的债,我心都是累的。 行了,哥们,咱们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刘艳,别收拾了,我等下回来自己收拾。 走,哥们今晚上请你们俩出去下馆子去,以庆祝哥们我今天的乔迁之喜。 想吃什么你们随便点,不用给我客气。当然,超过三百文的部分,你们自己掏。”方劲笑呵呵地说着,然后带着毕罗春与刘艳出去吃饭去了。 几日后,方劲正在街上走镖,忽然从路边茶楼里跑出来一个小厮,径直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镖师,请留步!” ”何事?”方劲勒住马,警惕地看着对方。 ”请问可是捷达镖局的方劲,方镖师?”那小厮气喘吁吁地问道。 ”是我。你是何人?” ”太好了,总算寻到您了!”小厮脸上露出喜色,恭敬地作揖道:”方镖师,我家老爷有请。我家老爷说,您是府上的大恩人!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您早几日救过一个遭遇马车祸事的姑娘?我就是那姑娘的家父。 我们老爷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家姑娘可能就连同马车一起烧掉了,你是老爷一家的救命恩人啊!老爷命我们一定要找到恩人。 我们通过找巡防营的官爷查看路人画押的证词,看到了您的镖局号服,然后才知道了您的当差之处。刚刚去了你们镖局,才问到了您的下落。 请问方镖师有空吗?我们老爷一家人想当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对面的男人说着。 方劲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这事,直接问道:”你家姑娘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大碍,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在医馆里住了两天,今天就已经回家了。方镖师,请问您有空吗?能否告知我们您现在何处?我派人去接您。”对面非常的客气。 ”别别,您太客气了。 这么说吧,救人是出于本能,那种情况我想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我记得当时我救了你家姑娘出来之后,也有很多人帮忙的,所以您真不用感谢我。 我救她也不是为了要您的报答。你家姑娘能够平安无事,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不行不行!对于您来说可能是小事,但是对于我们府上来说,这等于是再造之恩!我们一定要感谢的!” ”您这人怎么这么强人所难呢?我说了不用您的感谢。 我要是真的希望您的感谢,我当时就不走了,我就在那等着你们过来谢我。 我这人不喜欢出风头,我……是个性子含蓄的人。真的不用感谢。 今天我帮了你家姑娘,说不定下次我出了什么意外,别人也帮我对不对? 如果啊,你家老爷真的感谢我,就不要再找我了,也千万别在镖局里说这个事或者在那等我。现在这京城里说书的、传闲话的太多了,万一谁嘴碎把这事给编排出去,我就真的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算我求您了,这事就这样,千万别再找我了,这就是我希望您报答我的地方。好了,就这样吧!”方劲说完,便示意传话小童不必再传了。 ”好险,真要被那些说书的给编成段子,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方劲真的有些紧张,随即又笑了笑,自言自语地道:”哥们可是真英雄,真正的无名英雄,活雷锋,对不对?哈哈哈哈!” 旬末前一日的晚上,方劲下工下得晚了点。按照镖局的规矩,旬末休沐那两日,相对来说会把镖安排得少点,因为旬末很多大户人家都不在家,也不接镖物。 所以镖局自己就形成了一个规矩,旬末那两日,镖师们都会给自己放半天假,上午不上工,下午上半天的工。 其它镖局怎么样方劲不知道,反正他们捷达镖局都是这个规矩。 第16章 :夜半催命符 下工之后,方劲回了自己那间地窨子。 他左右看了看,也懒得生火做饭了,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干硬的烙饼,就着凉水,想着就这么对付一顿算了。 啃完烙饼,他点上油灯,从怀里掏出那封聂倩留下的信,又看了一遍。 随后,他又拿出那本记录着人情债的皮卷,在灯下默默地出神。 他时常幻想能从京城里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打探到半点关于聂倩的痕迹,可至今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方劲准备和衣躺下的时候,他那破旧的木门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他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仆人,神情倨傲。 ”你是方劲?” ”是我。你是?”方劲很奇怪这么晚了会有人找上门。 ”公主殿下有令,让你立刻到府上一趟。”那仆人说话的口气,不像是传话,倒像是下令。 ”你家主子疯了吧?现在都戌时了!而且,说好了每旬初五才当差,今天可是初八!”方劲直接说道。 ”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着随叫随到!我家主人说了,给你一炷香的功夫,立刻换好衣服,府里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那仆人冷冷地说着。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办法一炷香功夫就过去!老子晚饭都还没吃呢!”方劲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我家主人说了,若是一炷香后见不到你人,便让护卫来请你过去。” ”……”方劲无语了。 ”马车就在巷子口,赶紧换上那身体面衣服。” 方劲没办法,只能把地址告诉了那仆人。没办法,谁叫他拿了人家的钱呢。 虽然方劲现在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一点都不想动,只想早点躺到床板上好好睡一觉,但是,想着那每月十五两银子的月钱,他还是加快速度,用冷水抹了把脸,换起了那身华服。 没多久,他就跟着那仆人来到了巷口的马车旁。 公主的贴身侍女站在车边,看到方劲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么晚了,那把匕首就不用佩了。” 然后她往方劲住的地窨子方向瞥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晚上就吃那种干饼?” ”这种地方怎么了?知道我们这叫什么吗?我们这叫穴居,住在地底下,厉害吧。 要不要进去坐坐?没茶,我给你打碗井水喝。”方劲还是挺客气地说道。 ”不用了。好了没有?好了就跟我走。” ”什么事啊,这么急?”方劲一边跟着侍女上了另一辆仆人坐的马车,一边奇怪地问着。 ”到了府上,公主自会与你说。”侍女说完,便闭目养神,显然不想多言。 马车行得很快,看得出来她们很着急。 ”今日午后,我把小皇孙从宗学接了回来。可是,他一回府就满世界地找你,一直问我为何你不在府上。我只能骗他说你又去江湖上历练了,他就开始闹,开始哭,一直哭着闹着要父亲。我们怎么劝都没有用,一直到方才,我和府里的仆妇实在是没了法子,所以才遣人去寻你。我跟他说,我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你了,你是特意连夜赶回来看他的。 就这样,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来找你。你等下过去哄哄他,等他睡着了,你就可以回来了。”一进府,公主便对他说道。 方劲没有说话,随即才感叹了一句:”从这可以看出来,在孩子心里,是多么希望有个父亲。” 公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方劲的话。 ”可是你老是这么骗他也不是个事啊。你能骗他一次两次,总不能骗他一辈子吧?”方劲接着说着。 ”这个问题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公主淡淡地说着。 ”得,算我多嘴,成了吧。”方劲郁闷地说着,果然,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了公主的院落,方劲跟着她进了正厅,一进去果然就听到有个小孩子在哭,而府里的仆妇也正在不停地哄着,但是显然效果不是很好。 ”我要父亲!我就要父亲!”李琰在那哭个不停,又哭又闹的。 ”琰儿,父亲回来了。”方劲走进去看了看,对着李琰喊着。 李琰看到了方劲,一下子从椅子上几乎是弹跳了起来,直接往方劲的怀里冲过来。 方劲愣了愣,也是一把就抱住了李琰。 不管是谁,对于小孩子都是有着爱护之情的,更别说这个孩子还是那么的依赖你、喜欢你。方劲对于这个孩子,虽然有差事的缘故,但是更多的,是发自自己内心的喜爱。 ”父亲!父亲!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又走了,又不要我了!”李琰在方劲的怀里大哭着。 方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公主。 公主小声说着:”哄哄,让他不要哭了,都哭了一晚上了。” ”琰儿,父亲这不是回来了吗?父亲怎么会不要你呢? 你说要父亲,父亲不是马上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吗?好了,不哭了。” 方劲学着公主的口吻哄着孩子。 ”那父亲,你今天晚上不会走了吧?”李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问着方劲。 ”我……”方劲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走了,父亲今天晚上肯定不走。”公主连忙说着,她只求自己儿子不再哭了。 ”你不哭了,你要是不哭,我今天晚上就不走。你要是再哭,那我马上就走。”方劲把孩子放下来,就蹲在孩子面前说着。 ”不哭!父亲,我不哭了!求求你,别走!”李琰急得不行,果然,一边擦着眼泪,马上就不哭了。 ”这就对了。父亲怎么跟你说的?你是男子汉。什么叫做男子汉? 男子汉要坚强,一个男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哭鼻子?咱们都是男人,知道吗? 男人就算是流血也不能流泪。哭是女孩子才会做得事。 你告诉我,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你是不是男子汉?”方劲直接问着。 ”我是男子汉!我不是女孩子!” ”那以后还哭不哭?” ”不哭了!” ”这就对了嘛!”方劲笑了笑。 ”去帮他把脸洗一下吧,哭了那么久,脸上都是泪痕。”公主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道为何升起了一丝温情,然后对仆妇说着。 ”去吧,去洗脸,洗完脸父亲带你去玩。”方劲摸了摸李琰的脑袋。 ”好!好哦!”李琰开心地跟着仆妇洗脸去了。 ”我今天晚上真的不走了呀?你怎么能这么答应他?那我今晚怎么办?”方劲低声焦急地问着。 ”他那样子,不答应行吗?眼睛都哭肿了。等吧,等他睡着了你再走。 到时候城门关了,我让府里的马车送你。”公主说着。 ”我知道这么晚了叫你过来为难你了。这样吧,我再给你加五两银子一个月,二十两一个月,好不好?”公主接着又说着。 方劲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但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嘴上却还说着:”我可没说要加月钱啊,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第17章 :同塌而眠 ”行了,是本宫心里过意不去。你既然不要,那便不加了。” ”别别别!这加了总比没加好,谁也不会嫌银子多的,是吧!”方劲腆着脸笑呵呵地说着,那样子,在公主看来非常之市侩。 公主最见不得的就是方劲这副财迷的样子,说道:”行了,本宫与你说过,银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好好当差,我不会亏待你。等下好好陪陪他,他……他心里很依赖你。” 方劲点了点头。 ”父亲,我洗完脸了,我们出去玩吧!”李琰洗完脸之后就冲出来,一把拉住了方劲的手。 ”这么晚了还去哪玩?你看看天色,马上就到亥时了,你不记得了吗?到亥时就要安歇了。”公主严厉地说着。 ”不不不,不嘛!我要出去玩,我要跟父亲出去玩,就玩一小会儿,好不好?” ”不行!” ”我……我就带他出去玩一下,玩一下就回。今日是旬末嘛,明日也不用去宗学,稍微晚睡一点嘛!”方劲笑着说着,他现在也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 ”你懂什么?小孩子最要紧的就是早睡,按时安歇对一个孩子的身子骨是最为重要的。”公主白了方劲一眼说着。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你不用什么事都照着书本上来吧? 孩子是个人,也是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又不是个木偶,你说何时睡就得何时睡,你说何时醒就何时醒?适当地让他松快一下怎么了?”方劲对于公主的教养方式非常不认同。 ”本宫怎么教养儿子,不需你来教吧?”公主很生气。 ”你别忘了,我是他父亲。琰儿,走,今晚父亲做主了,父亲带你出去玩去! 不过咱们只玩一下,玩一下就回来睡觉,好不好?你想玩什么?”方劲也是个倔脾气,脾气一上来,谁也不会管的。抱着李琰就往门外走。 ”我要玩蹴鞠!我去拿球!”李琰笑呵呵地冲进屋里去拿了一个小皮球。 ”方劲,我请你最好明白一下你的身份!”公主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对方劲说着。 ”我知道我什么身份。不过我也提醒你,关爱孩子,按规矩教养孩子是对的, 但是,凡事不用太死板了。对于孩子来说,适当地松快,给他一个舒心的环境,才是最好的。你处处拘着他,你觉得孩子以后能有大出息吗?你不用在这提醒我什么,你要是不满意,大不了你明日辞退我就是了。”方劲也没好气地说着。 ”父亲,球来了!” ”好咧!走,父亲教你踢球去!咱们不走远了,就在院子里玩。”方劲再次抱起孩子,直接走进了院子里。 于是乎,方劲就在院子里陪着李琰在那玩着蹴鞠,两个人,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站在窗边看着的公主,一开始脸一直是铁青的,冷冷地看着方劲。 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脸色却不那么难看了,最后竟然看得有些发呆,脸上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面前院子里的这一幕,非常的和谐和温馨,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幕,她竟然看得有些感动了。 ”这位方先生,好像很喜欢小皇孙。我看他是真的喜欢,不像是装出来的。”仆妇走了过来,对公主道。 ”嗯,他是个有赤子之心的人,不然,我也不会选他。”公主淡淡地说着。 方劲没有让李琰玩多久,玩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样子,就让李琰回去睡觉了。 他没有孩子,也不懂带孩子那一套,他只是觉得,爱玩是每个孩子的天性,不必太过于用条条框框地来约束。 当然,他也明白,他只是个假父亲而已,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能太过分,所以玩了一会儿也就让李琰回屋安歇了。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听他母亲的话,也不听府里仆妇的话,但是对于方劲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方劲让他回屋睡觉,他就乖乖地回屋睡觉去了。 进去之后,由于玩了一身汗,仆妇抱着李琰进去擦洗身子。 ”他洗漱完就去安歇了,等他睡着了你就走吧。”公主对方劲说着。 ”嗯,好。”方劲点点头,走到窗边点上一锅旱烟,对于强势的公主,他也不想说太多的话。这个女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这是方劲受不了的。 在他看来,女人嘛,就该有着温婉柔顺的感觉。 ”对不起,我前面话说重了,你别介意。”公主忽然对方劲说着。 方劲瞪大了眼睛看着公主,他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公主嘴里说出来的。 ”这么看着本宫作甚?”公主觉得方劲的眼神很奇怪。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从殿下的金口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太神奇了!”方劲笑呵呵地说着。 ”你!”这句话把公主气得不轻,随即冷冷地说道:”你这种人,就属于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人。想吃什么自己拿,冰鉴里有酸梅汤,案几上有鲜果。本宫要去沐浴了。” 公主说完,果真就没有再理会方劲,直接走进了内室。 ”我这张嘴倒是真的有点欠啊,这不是自己找骂嘛。”方劲自言自语着,但是也不客气。 抽完烟之后,自顾自地到冰鉴里舀了一碗酸梅汤,坐在椅子上喝了起来。 坐在这儿,他是真心累,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他这一整天从起来就一直忙,忙到晚上,晚上回家还没坐一会儿又跑到了这里,他又不是铁打的,当然是累的。 就在方劲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到了李琰在那喊着”父亲”。 一转头,就见到了穿着寝衣的公主抱着李琰走到厅门边。公主对李琰说道:”行了,跟父亲道个安吧,我们要去歇息了。” 方劲笑了笑,对李琰说道:”早些安歇,晚上做个好梦。” ”不不不!父亲,你别走,别走!我要跟你睡!”李琰一听自己母亲的话,立即就听出了不对,马上开始哭闹着。 公主再次皱起了眉头,说道:”父亲没走,父亲不会走的。” ”不!我要跟父亲睡!我要跟父亲、母亲一起睡!” ”什么?”公主瞪大了眼睛,方劲也瞪大了眼睛,这孩子这个要求也实在有些太惊世骇俗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公主的脸上飘过一丝绯红,嗔怪着自己的儿子。 ”我没有胡说!他们跟我说,他们都是跟爹娘一起睡的!为何我就不能跟父亲母亲一起睡? 我不,我不,我就要跟父亲母亲一起睡!我不嘛!”李琰一旦真心闹起来,那也是有点惊天动地的架势。 ”好好好!父亲母亲陪你一起睡,一起睡!”公主终于是受不了了,只能妥协。 ”什么?这也行?”方劲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公主。 ”本宫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个什么?进来!”公主狠狠地瞪了方劲一眼,然后抱着自己儿子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这是什么荒唐事?”方劲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还是没办法,跟在公主身后,进了她的卧房。 第18章 :一榻之隔 这是他第一次进一个女子的卧房。 不得不说,到底是个女子的卧房,里面布置得非常温馨雅致,而且还萦绕着一股女子身上的馨香,这种香味与公主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父亲,快来!你睡这,睡这里!”李琰坐在床上,一个劲地指着床的内侧对方劲说着。 方劲尴尬的要命,站在门边,也不进去,对李琰说道:”乖,你先睡,父亲就在这看着你睡,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我就要跟父亲母亲一起睡! 我以后每日都要跟父亲母亲一起睡,别的小公子都是跟爹娘一起睡的! 父亲,我求你了,跟我和母亲一起睡吧!”李琰一听,又开始哭了。 闹到这,方劲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你睡那边,睡他那边。”公主说着,然后小声对方劲说道:”等他睡着了你再走。他今天玩得太累了,别让他再闹了。” 方劲摸了摸头,实在是尴尬的要命。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公主也是强装着镇定。 从方劲进了卧房开始,公主的脸就一直是红的,可见,她内心也是十分的害羞和尴尬。 只是为了孩子,她也是没有办法。 自己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尴尬,更何况她一个金枝玉叶呢。 想到这,方劲倒是也有些敬佩起这位公主来,当真是每个母亲都是伟大的。 方劲没办法,走到了床的另外一边,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脱外衫还是不该脱。 最后,只是把外衫给脱了,连中衣都没脱,也就挨着床沿躺下。 他睡在床的这一边,公主睡在床的另外一边,李琰睡在中间。 好在床是一张足够宽大的拔步床,由于公主与方劲都是挨着床沿睡的,所以床的中间空着好大一块,倒也不会出现两人肌肤相亲的情况。 只是,两个陌生男女睡在同一张床上,怎么都觉得尴尬、怪异。 睡在被子里,方劲再次闻到了枕头上面传来醉人的清香。 方劲不得不承认,香味很好闻,让人心旷神怡。而且,也让方劲有些内心躁动,毕竟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并且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父亲,你……你能抱着我睡吗?”李琰睁大着小眼睛看着方劲。 ”好,父亲抱着你睡。”对于孩子的要求,方劲不可能拒绝。伸出手,把李琰给抱在自己的臂弯里。 ”父亲,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李琰认真地说着。 ”讲故事?” ”对呀,我在府里每日睡前,都是母亲给我讲故事我才睡着的。父亲,今天你给我讲故事,以后每晚都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你给他讲个故事吧,他养成习惯了,晚上要听故事才能睡着。”公主提醒着。 ”可是……可是我不会讲故事啊。”方劲哭丧着脸。 ”编你不会吗?”公主压低声音道。 这可真是为难方劲了,编故事哪有那么容易,自己又不是说书先生,哪里能编出这么多神怪志异来呀。 ”照着念!”公主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一旁的书案上拿过一卷书册丢给方劲,然后吹熄了房里的大蜡烛,说道:”把床头那盏灯点亮。” 方劲点亮床头的羊角灯,拿起那本民间故事集看了看,随后又看了看李琰,只见李琰紧紧地抱着自己,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从前啊,山里有一只勤快的小松鼠,和一只好吃懒做的小乌鸦。 它们俩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眼看,秋天马上就要过去,冬天就要到了。 寒风刺骨,大雪封山。小松鼠在四处寻找果子,小乌鸦却躺在窝里悠闲地打着盹,吃着去年剩下的一点点存粮……”方劲拿着书册随便翻到了一页,便开始念了起来。 正念着,忽然感觉到脚被人踢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公主。 ”看一下,睡着了没有?”公主压低声音问着。 方劲看了下李琰,他已经睡着了,紧紧地抱着方劲的手,睡得非常的安稳。 ”睡着了,那我走了。”方劲也压低了声音说着。 ”好。”公主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过来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抱我抱得很紧,你帮忙把他抱开。”方劲动了两下,发现李琰紧紧地抱着自己,便对公主说着。 公主过来,准备掰开李琰抱着方劲的手,好让方劲脱身出来。 可是,还没等动手,就听到李琰在那哭着:”父亲,父亲,你别走,父亲……” 两人都吓了一跳,赶紧看着,却见到李琰却还是紧紧地闭着眼,还在睡觉,但是嘴里却还是在哭着喊着父亲不要走。 显然,他在梦里都梦到了方劲要走。 看到这,两人都呆住了,两人互相望着。 ”要不……你今晚就别走了?”公主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说着,说完之后,她的脸就红得更加彻底了。 ”啊?”方劲很是惊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要真走了,万一他半夜醒来没看到你,不知道又该要怎么闹了。他实在是太依赖你了。”公主叹了口气说着,随后又道:”你就睡那吧,明早你再走,到时候就说你白日要当差,他应该不会闹的。” ”这……这不合适吧?”方劲也懵了,但是却觉得这样子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记住了,你晚上睡觉不要乱动,你就睡在那! 我告诉你,本宫的护卫就在门外,你若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就准备去大牢里待一辈子吧!”公主显然也有些害怕,提前对方劲说着。 ”不是,你这人说话什么逻辑啊?是你要留我在你床上睡的,什么叫做我对你有什么不轨企图?我还怕你对我有什么不轨企图呢!”方劲愤愤不平地说着。 ”你!”公主再次被方劲给气着,半晌后才说道:”没有最好。麻烦你了,对不起,都是为了孩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父亲,这是我亏欠他的。 幸好我找了你,不然,照他现在这么依赖你的情况来看,再发展下去,真的有可能会落下心病。” 方劲点点头,这孩子也确实是可怜。虽然他家里生活条件很好,吃好的用好的,但是,却从出生就没有父亲。 ”冒昧地问一下,孩子的父亲呢?”方劲问着,随后连忙说道:”我可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私事,更不是多嘴。我只是怕,万一你……另有夫君,你夫君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睡你床上,不打死我才怪。你总得告诉我实情,让我也有点底,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公主看着方勁,觉得方勁说的也有道理。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开始说道:”他没有父亲,本宫也没有夫君。你放心,没人会来找你麻烦的,你就安心睡吧。” 第19章 :一盏不灭的灯 ”没有父亲是怎么回事?”方劲在心里疑惑着,不过却没有再问什么。 他能听出来,这位公主挺反感别人问这事。 ”你可曾有过心上人?”公主很久之后忽然问着。 ”此乃私事。” ”你的私事本宫不管。本宫只希望,你拿了我的月钱,就得对这份差事尽心。 你若是有相好的姑娘,还麻烦你跟她把你这份差事的底细说清楚。莫要让她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给本宫带来麻烦。”公主淡淡地说着。 ”殿下放心吧,我光棍一个。在这京城里,别说相好的姑娘了,连个亲人都没有。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方劲有些自嘲地说着。 公主看着方劲没有立即说话,半晌后才道:”那就好。” ”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我没有相好的你还说好,什么意思嘛!”方劲忍不住说着。 ”好了,安歇吧。把你那边那盏灯吹了。不,算了,还是别吹了。”公主先说要吹灯,不过随即又连忙说着别吹。因为什么,方劲其实心里清楚。 不管是哪个女人,跟一个陌生男人同睡一张床,都会没有安全感的。 点着灯,其实只是为了心里有些慰藉罢了。 虽然说着要睡了,可是方劲又怎么睡得着?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他倒是从来没有认床的毛病,只要累了困了,到哪都能睡着。 可问题是,怀里抱着皇亲国戚的儿子,身边睡着金枝玉叶的公主,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方劲睡不着,而公主就更加睡不着了。她心里非常的紧张,生怕方劲会是个禽兽,忽然之间爬起来对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都是张大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劲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 ”啊!”公主见到方劲一下子坐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下子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去,四处找合适的东西,最后从床边拿起一只绣花鞋握在手里,对着方劲紧张地说道:”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别乱来!本宫的护卫就在门外!” 方劲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公主,完全不知道她要干嘛。看着公主这奇怪的动作,半晌后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魇着了?” 公主也呆住了,看方劲这样子,好像并不是要对自己不轨,结巴地问着:”你……你……你要做什么?爬起来做什么?” ”我内急,要去更衣。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方劲反问着。 ”我……我没做什么,我帮你掌灯。”听到方劲这么一说,公主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实在是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这有灯你掌什么灯?”方劲指着一直都亮着的羊角灯说着,然后穿上靴子,对公主说道:”你啊,就放一万个心大胆地睡吧。我方劲虽然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绝对不是个乘人之危的畜生。你既然让我睡在这儿了,就应该信我,不然,你和我都难受。 若是不信我,就不该让我留在这里。人和人之间,起码的信赖应该要有。 孩儿应该也不会醒了,天快亮了,我先回去了。明晚若是他还吵着要我,你再遣人传唤我吧。”方劲看着公主对自己这种防备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方劲穿上自己的外衫和靴子就走了出去。 当方劲从府里的茅房出来的时候,见到公主穿着寝衣,外面还披了一件外袍在那等着他。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不信你。”公主诚恳地说着。 ”没关系。你我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总共也才见了几面而已,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的。 行了,你去歇息吧,我回去了,外面的门我会给你带上的。”方劲淡淡地说着,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点上一锅旱烟。 ”这么晚了,城门都关了,你如何出城?要不你就在这歇下算了。”公主看了看天色说着,此时已经接近五更天了。 ”你觉得我要是睡在这,你今晚能睡着吗?算了,没关系,我看看能不能在城里找个通宵的酒馆待着。”方劲慢慢说道。 ”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我送你回去吧。”公主想了想说着。 ”你走了,他怎么办?万一醒来了我不在,你也不在,孩子要哭成什么样?没关系的,你不用管我,走了!” ”你会驾车吗?”公主最后问着。 ”会,怎么了?” ”你等一下。”公主说着就跑回卧房里,翻着自己的首饰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块令牌递给方劲道:”你驾我的马车回去吧。我反正明日也不用出门。你明晚过来吧,来这里用膳。 他这个样子太依赖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够多过来陪陪他,让他多感受点父爱,这样对他的成长应该挺有好处的。你也看到了,他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实在不好意思,我再给你加点月钱吧。” ”还加?你银子多得烧手啊?都已经到二十两一个月了,你还加?”方劲哭笑不得,最后笑着接过那块刻着公主府徽记的令牌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么好的马车给碰了刮了?” ”小事一桩。” ”那倒也是。行吧,马车我就驾走了,明日我下工了就过来。月钱你也不用再加了,给我十五两一个月就行。再多就不值当了,我干这点事也不值这么多钱。 其实十五两也不值,主要是我实在需要钱。再多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收了。 不管怎么说,挺谢你给我这份差事的,我现在很需要这份差事。 你去睡吧,明日我会准时来的。若是他真的哭着闹着要找我,你就让府里的仆人来我住处传个话,我来哄他。”方劲说着,然后也不客气地拿着令牌就走出了公主的院落。 方劲确实是会驾车的,虽然自己没车,但是在军中时也没少驾着军中的马车出去办事,所以,他驾车的技术还算是不错的。 ”好马到底是好马啊,这车厢也宽敞!”方劲坐上车辕,四处摸摸看看,最后才扬起马鞭,慢慢地驾着马车驶出了公主府。 一直送到门口的公主看着方劲离开,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倒是也不算太惹人厌。重新回到房里开始睡觉,前面一直都睡不着,方劲一走,她心里一下子就安心了很多,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现在倒是成了专职的陪客了,陪吃陪喝还得陪睡啊!”方劲一边把马车赶回家,一边嘀咕着。 把马车赶到自己住的地窨子附近,但是却没敢像其它的车一样,随意地停在路边。 心里想着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给蹭了刮了,自己可赔不起。 最后没办法,只能是多走了几步路,停到了一个专供人存放马车的车马行里,还给了好几十文的存放费。算来算去,方劲都觉得自己驾公主的马车回来,都不算是一件划得来的买卖,因为他从车马行还要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回家。 第20章 :一趟莫名其妙的镖 方劲回到地窨子时,天边已现鱼肚白,快到卯时了。他倒在床板上便睡。 第二天起得很晚,一直睡到巳时才起来。 自己煮了一碗面疙瘩吃了,然后就去镖局上工去了。 一般旬末休沐的日子,他们上午都是可以不上工的,但是方劲还是希望着多走几趟镖,也就能多赚点钱,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这天正在街上走着单,便有路边的传话行小厮跑来拦住了他。 ”可是捷达镖局的方镖师?” ”对对对,是的,你好,有何贵干?”方劲很客气地说着。自从干了这行,他就一直都很客气,没办法,迎来送往的行当嘛,哪能不客气呢。 ”有位姑娘要发一趟镖,点名要您过去收件。” ”好好好!劳驾告知一下地址,我马上就过去。”方劲一听是收件,连忙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和炭笔准备记。对于他们来说,收件的抽成可是送件的好几倍。 小厮把地址告诉了方劲,方劲记清楚之后说道:”您稍等一下,我把这几趟镖给派了,马上就过去,大概一炷香的功夫。” 把手里几个单派完之后,方劲就连忙赶着那匹瘦马,去了这个地址。 这是一处雅致的独门小院,方劲跟着地址上了台阶,然后在院门前停下,开始敲门。 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女孩子来开了门。 女孩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只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便服,也没有施粉黛,但是,女孩的出现还是让方劲眼前一亮。女孩有着一张精致的脸,有着高挑的身段。 如果说公主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那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就是一朵清新脱俗的兰花,不是同一种味道,但是却有着同样的美。 这是方劲来到京城之后,遇到的第二个极品美人,第一个便是公主了。 方劲被女孩的美惊呆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笑着问道:”请问是姑娘您要发镖吗?” ”对,是我,快进来吧!”女孩也挺客气地说着,还让丫鬟给方劲搬了个凳子。方劲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着”不敢当”,因为很少有人对一个镖师这么客气。 很多时候人家都不太喜欢他们进家门,没办法,镖师在一般人看来就是一个下九流的行当,犹如扛活的苦力一样,被人看不起。 ”你叫方劲,是吗?”女孩子看着方劲问着。 ”姑娘怎知我的名字?”方劲很奇怪,而且,他总是觉得这个女孩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另外他也觉得似乎与这个女孩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每个男人见到漂亮姑娘,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梦里见过也不一定。 ”我……”女孩子有些紧张,随后说道:”我……我遣人去你们镖局问的。” ”哦,原来这样啊。对,在下方劲,姑娘有礼了。”方劲也没怀疑什么,拱手说道。 ”你好,我叫李潇潇。”女孩并没有像寻常大家闺秀那样只是矜持地点头,而是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对着方劲盈盈一笑。 女孩的笑非常好看,好看得有些迷人。 ”啊,哦,潇潇姑娘有礼,有礼。”方劲愣了愣,被她这直接的态度和灿烂的笑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再次拱手作揖。 他有些感动,有谁会跟一个镖师这般热情地打招呼,还主动自报家门的?总之这是他走镖以来遇到的头一个。 ”我给你倒杯茶吧!”女孩一点都没有要发镖的意思,反而准备给方劲倒茶了。 随即又吐了吐舌头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不喝茶,府里没备茶。要不我给你倒杯西域来的果子露吧!” ”别别,谢姑娘好意,真的不用了,太感谢您了。您看要发的镖物在哪?我们填下单子吧。”方劲连忙说着。这喝杯果子露得喝到什么时候去?他可还有很多单要派呢。 ”发镖的东西呀,你等一下,我找找看!”李潇潇听完之后,眼睛在屋里四处看着。 还要找?方劲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就寄这个吧!”女孩走到书案上,拿起一本书册递给方劲。 方劲怎么觉得怪怪的,总感觉这个女孩子就是随便从家里找点东西往外发镖的感觉。 方劲看了看这本书册,是京城里很流行的一本才子佳人话本,很多闺阁女子都喜欢看这类书。 ”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吗?” ”还需要寄其它东西吗?”李潇潇疑惑地问着。 方劲顿时有种要吐血的感觉,解释道:”还需不需要寄其它东西,这个只有姑娘您自己才知道,在下怎么知道您还要不要再寄点别的呢?在下是问,还有没有其它要一并寄送的? 假如没有了的话,我这边就给您用油布包好了。” ”哦,这样啊,没有了,你包吧!”李潇潇连忙说着。 ”那好,您填一下镖单吧。”方劲从自己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张镖单和笔墨递给李潇潇,自己拿着油布开始给李潇潇打包。 ”我第一次填,不会,你告诉我哪些是要填的。”李潇潇看着镖单半天之后问道。 ”这边是填发镖人的名讳,也就是您的芳名、地址和联络方式。 这边是填收镖人的,也就是您要寄给的这个人的名讳、地址和联络方式。 就这些,其它的我帮您填。”方劲熟练地给李潇潇解释着。 ”我问你啊,这个收镖人,随便填个名字和地址行不行?”李潇潇问着。 方劲瞪大了眼睛,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孩子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姑娘,我……” ”我不是与你说了嘛,我叫李潇潇,别叫姑娘了,听着生分。”李潇潇非常不满方劲对自己的称呼。 ”那个……潇潇姑娘,这个收镖人必须要填的,而且名讳、地址和联络方式都必须准确无误,不然对方不可能收到你的东西。” ”如果收不到会怎么样?”李潇潇再次问着。 ”如果地址不对或者是根本无人签收的话,那边的分号会把你的镖物又给退回来。 这样我们会非常的麻烦,也会给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对不对? 所以,还是请您确认一下这个收镖人的信息。”方劲再次认真地做着解释工作。 ”是这样啊,那行吧!”李潇潇似乎是听明白了,点点头,拿起笔开始填了起来。 方劲则认真地打包着。 ”行了,填好了。”李潇潇一会儿就填好了,然后把镖单递给了方劲。 方劲看了看镖单,瞪大了眼睛问道:”就寄到京城里?” ”对啊!” ”你确定你没有填错?” ”没错啊,怎么了?不能寄同城吗?”李潇潇反问着。 ”可倒是可以,只是,寄同城的人不多罢了。”方劲也懒得管那么多了,人家爱寄哪就寄哪,关自己什么事。 ”好咧,姑娘,一共是十五文钱。”方劲把镖单先给贴好,然后对女孩说道。 ”十五文?这么便宜啊!”李潇潇很惊讶。 方劲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笑了笑,说道:”是的,的确挺便宜的。” 李潇潇拿出钱袋,从里面找了半天,找出一块二十文的铜板给方劲。 可是方劲翻了半天自己的钱袋,也没找出一块五文的零钱,不好意思地问着:”不好意思,我这没有五文的散钱,您有没有五文的?我找您十文。” 李潇潇把自己的钱袋倒出来,仔细找了找,里面都是些碎银子,别说五文的,就是二十文的,也就只有她刚拿出的一块。 ”你有七十文钱的散钱吗?”李潇潇最后问着方劲。 ”有啊,可是没有五文的。有七十文的散钱也没用啊。” ”有用啊,怎么没用。这样,我再发一趟镖,两趟凑起来就是三十文,我给你一钱银子,你给我找七十文就行了。”李潇潇把钱袋收拾了一下后说着。 ”您再发一趟?”方劲瞪大了眼睛,随后道:”还是同一个地址吗?” ”是啊。我看看啊,再寄个什么好呢,对了,就寄这个吧!”李潇潇再次四处看着,最后拿起一本京城仕女图册递给了方劲。 第21章 :一榻安眠 方劲彻底被李潇潇给搞晕了,说道:”潇潇姑娘,您这两样东西是可以一起发的,一起发也只需要十五文钱。在下这都给您包好了,现在又得给您拆开。” ”谁说要你拆了?我就要分作两趟镖发,不行吗?”李潇潇反问着。 ”行,当然行。只要您不嫌浪费,在下当然没意见。”方劲再次被女孩的天真给打败了。乖乖地又包好一个包裹,让女孩再次填写镖单。 ”行了,填好了。这是一钱银子,找我七十文就行了。”李潇潇笑着说着。 方劲找出七十文给李潇潇,拿着两个包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多谢姑娘惠顾。以后若还有要发的镖物,随时遣人去传话行的柳树下找我,我随叫随到,上门取件。” ”这就走了呀?再坐会儿呗。”李潇潇见到方劲要走了,连忙问着。 ”您太客气了,在下还有差事呢,多谢您的照应,告辞了。”方劲觉得这次的收件,整个过程都透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方劲,最后问你个问题。”李潇潇最后问着方劲。 ”什么?姑娘请问。”方劲以为李潇潇有什么走镖的规矩要问,便停住了脚步。 ”你……当真不认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李潇潇指了指自己的脸,问着方劲。 方劲皱起了眉头,认真地看着女孩子,再次觉得莫名其妙,疑惑地反问着:”难道说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你们男人看到女子,不都喜欢说‘似曾相识’的嘛!”李潇潇听过方劲的回答之后,连忙摇头说着。 ”那不过是些登徒子搭讪的口头话罢了,不然,怎么搭讪呢?总不能上去就实话实说‘姑娘,你好生俊俏,我想与你亲近’,总不能这么说吧?”方劲笑了笑道。 ”哈哈!”李潇潇被方劲逗得大乐,随即问道:”你是不是经常这么搭讪别的姑娘啊?” ”怎么可能?我这么正派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你看啊,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进来这么久,可曾与你说过‘似曾相识’?没有吧。这就足以证明我这人是个多么正派的男人了。”方劲一边穿着靴子一边开着玩笑,走的时候忽然对李潇潇说道:”不过,我当真觉得姑娘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哈哈,开玩笑啦,告辞,下次有镖物的话再通知我。” 说完之后,方劲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对于方劲来说,这个李潇潇就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当然,只是这个过客,记忆留得稍微深那么一点,因为,对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方劲想着晚上要去公主府,也就早一点收了工。还有几趟镖没派,就提前回去了。 反正他现在在镖局里的地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总镖头是皇帝,那么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太上皇。 现在当差,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总镖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方劲回到地窨子之后,赶紧把衣服给换了,然后就往车马行而去,他得把公主的马车给驾过去。 正在这时,毕罗春托人带话过来了。 ”阿劲,下工了吗?晚上过来吃饭,刘艳特意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鲤鱼,晚上咱们兄弟喝几杯。” ”你们自己吃吧,今晚去不了,我这边今晚还有事。” ”什么事?你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兄弟,你不至于因为我赶你走,心里恨上我了吧?” ”你这想象力可真丰富,敢情我不去吃你们家的饭,我就是记恨你们了呀?我晚上是真有事,不是镖局这边的事。不是与你说过嘛,我给那个……就是你说的‘金枝玉叶’当差,晚上得去他们府上。” ”我靠!你还真的当上面首了?还得去陪夜?兄弟,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赚钱是没错,但是得注意身子,你还年轻啊,别被那女人给你榨干了,你以后还得娶妻生子的。” ”滚你娘的!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这不是旬末休沐嘛,她儿子回府了,我给人家当爹,得过去陪他。明日就回宗学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行了,不多说了,我得过去了。跟刘艳说一下,红烧鱼留在那,我下次过去吃。” ”等你下次来,鱼都成鱼干了。行了,咱自己吃。你这真够辛苦的,又当爹又当鸭的,真是为难你了。”毕罗春在那头念叨着,方劲实在懒得理会,直接让传话的人不必再传了。 方劲驾着车直接去了公主府。正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见到公主府的侍女在路边候着他。 ”方先生,公主问您到哪了?” ”来的路上了,怎么了?” ”没怎么,小皇孙在找您了。” ”嗯,马上就到了。” ”好。” 侍女说完,便回去复命了。两人说话倒是也非常的简洁明了。 ”父亲,你回来了!”一进去,李琰就”嗖”地一下跑进了方劲的怀里。 ”你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母亲的话?”方劲刮了刮李琰的鼻子问着。 ”我很乖的。母亲说了,如果我不乖,父亲今晚就不来了,所以我很乖,父亲就来了。”李琰用小孩子的逻辑诉说着这个事。 ”好了,用膳吧,在等你开饭。琰儿,跟仆妇去洗手,洗完手用膳了。”公主喊着,然后自己率先坐到了桌前。桌上,仆妇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饭菜了。 ”你又去当差了,是吗?”公主自己盛着饭,然后淡淡地问着方劲。 ”嗯,对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回去自己翻翻文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让你全职,我需要你做到随叫随到。” ”不是,你自己说的,每旬也就初五需要去一下,这个我可以做到啊。一旬十天,你这差事也就初五花几个时辰。我不当差,另外几天我干嘛去?你放心,我不会误了你的事的。”方劲也不客气,拿过碗自己就盛了一大碗饭开始吃着,他实在是饿了。 ”我让仆妇今日出门,给你置办了一整套的贴身里衣和寝衣。你……你今晚就睡这边吧,三更半夜地赶回去也不是个事。记着等下沐浴,你身上全是汗臭味。”公主淡淡地说着,随后对走过来的李琰说道:”今天记着要自己用膳。” ”父亲,我今晚要自己用膳!我等下自己吃完饭了,你像那天一样教我怎么打架好不好?”李琰直接说着。 ”什么?打架?”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随后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方劲,几乎有要杀了方劲的意思。 方劲吃着吃着饭,听到李琰这么一句话,差点被饭给噎死。 ”你……你听错了!不是……不是打架!他是说呀,说这个……等下让我教他怎么打压!对,打压!打压嘛,是……是蹴鞠的说法。打嘛,压嘛……哎呀,你不懂的。 反正你知道他说的不是打架,而是让我教他踢蹴鞠就对了。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教他打架呢?”方劲慌了,一顿乱说着,反正欺负公主不懂这些。 ”是吗?琰儿。”公主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儿子。 方劲瞪着眼睛看着李琰,心里可急死了。只要让公主知道自己教她儿子打架,估计真的会直接冲到厨房拿把刀出来找自己拼命。 ”是的,是的。”李琰用怯生生的声音说着。 ”嗯,那好,用完膳再让他教你。先用膳吧。”公主信了,淡淡地说着。 方劲终于是松了口气下来。 用完膳,方劲就带着李琰出去玩去了。方劲带着李琰,有着男人之间的玩法。 他也不管李琰是不是会摔着,也不管是不是会把身上弄脏,只有一点,只要李琰能玩得开心就行。所以,李琰跟着方劲玩得非常开心。 玩得累了,自然也就睡得早。方劲等到李琰被仆妇伺候着洗漱完之后,也就从仆妇手里接过一套寝衣,进了公主府那间宽大的浴房里。 ”我靠,这么大的浴桶!富贵人家啊,真是会享受!”方劲咋舌着,先不管那么多,放了一大桶热水就泡了进去。不得不说,累了一天,这么泡上一会儿,真是觉得心旷神怡。 这也是方劲长这么大,头一次用这么大的浴桶。 方劲足足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洗漱完出来。走进卧房里,就听到李琰在那喊着:”父亲,父亲!快来给我讲故事!” ”你怎么沐浴洗了那么久?他都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公主非常不满。 ”没办法,我这人爱干净,以后快点。”方劲也有点不好意思,随后依旧在昨天晚上的位置上躺下。刚躺下,李琰就趴到了他的怀里。方劲开始给李琰讲故事,可能真的是太晚了,也玩得太累了,方劲故事还没说到三分之一,李琰就在方劲的怀里睡着了。 ”你明日不用去当差吧?”等到自己儿子睡了,公主问着。 ”殿下吩咐就是,时辰我能安排。” ”我答应他了,明日午时,我和你带他出去用膳,用完膳送他回宗学。”公主说着。 ”好,没问题。我说了,时辰我能调。” ”明日上午,我想带他去城外的百戏园。”公主再次说着。 ”好,我去。”方劲再次点头。明日本来上午就不用上工,再说了,现在镖局里,没人能管他,他完全自己说了算。 ”那就好,睡吧。”公主说完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晚上两人再睡在一起,也就自然多了,起码公主没了昨晚上的紧张和戒备了。 方劲自然也是如此。躺下没多久,就因为这一天实在太累了,终于绷不住,直接就睡了过去,没多久就开始有些轻微的鼾声了。他的鼾声并不大,属于若有若无那种,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第22章 :一场荒唐的偶遇 公主正准备睡下时,就听到了方劲那若有若无的鼾声。这鼾声让她大为光火,很想一脚把方劲给踹醒,不过还是忍住了。 很久很久之后,公主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太讨厌这个鼾声,反而有些喜欢听着这个鼾声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本来属于自己和孩儿的寝屋,忽然就睡进来一个男人。 想着想着,公主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方劲醒来,是被一阵清脆的晨钟声给吵醒的。 钟声悠扬,却搅了他的清梦,很是烦躁。 ”谁啊,一大清早的,烦不烦啊!”方劲迷迷糊糊地喊着。 随后睁开眼,一睁开眼方劲就懵了。 他看到一张精致的脸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永安公主。公主也正瞪大了眼睛望着方劲。 随后两人都往下看着。只见一张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劲摆了个”大”字睡在了中间。左边是抱着方劲紧紧地睡在他臂弯里的李琰;而另外一边,则是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一样枕在方劲手臂上的公主。而且,最为尴尬的是,公主的一条腿还直接搭在了方劲的大腿上,整个人就这么侧着,抱着方劲睡着。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彼此。在都沉默了三息之后,两个人忽然都吓得坐了起来。特别是公主,一张脸红得不能再红了。 ”方劲!你昨晚做了什么?”公主直接从床上下去,惊慌失措地问着。 ”我能做什么?你也穿着寝衣,我也穿着中衣,总不至于穿着衣服能做什么吧?”方劲非常的委屈。 ”那……那你为何睡到这里来了?你不是睡在那边的吗?”公主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怎么知道?睡着了谁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以为我是故意的吧?殿下,要故意也是你故意的。刚刚可是你压在我身上抱着我的,我可没有抱着你呀!”方劲越说越觉得委屈。 ”你个流氓!你再说!”公主被方劲这么一说,脸就更红了,羞得无地自容,开始恼羞成怒地骂着。 ”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李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坐在床上哭着喊着。 ”没有没有,琰儿乖,父亲母亲没有吵架,父亲母亲在开玩笑呢。”公主连忙过去抱着自己儿子。 ”父亲,早安!”李琰随后就笑着对方劲说着。 ”你也早安!”方劲笑呵呵地对李琰说着。 ”好了好了,起身吧,起身洗漱去。”公主狠狠地瞪了方劲一眼后说道,脸上的羞红丝毫没有褪去。 早上的这整个事情其实只是个插曲。方劲与公主在用过早膳之后,就坐着马车,带着李琰去了城外的百戏园。 在百戏园整整玩了一个上午,方劲不得不说,其实给人当爹这事不仅仅只是个费脑子的活,同时也是个力气活,孩子的精力实在是太好了。 最后方劲都快累瘫了的时候,李琰还是生龙活虎的呢。 中午用膳是去的一家看起来就挺高档的西域餐馆。 对于西域的吃食,方劲不太感冒,一进去就对着烤羊腿狠吃,他饿了,其它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不管饱的东西。 正吃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边上叫着:”永安公主殿下,真的是您呀!” 方劲转过脸,就看到一个穿得绫罗绸缎的中年男人,手里挽着一个妙龄少女,站在面前与公主打着招呼。 ”薛员外,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你也在这用膳吗?真是太巧了。”公主一看,连忙站了起来与对方打着招呼。 ”这位是?”所谓的薛员外看着方劲,问着公主。 ”他是……”公主支吾着,正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方劲的时候,李琰忽然说道:”这是我父亲。” 这么一说,公主也就不得不承认了,点头说道:”这位是我的……夫君。” ”哦,原来是驸马爷啊!久仰久仰,在下薛东林。”薛员外连忙与方劲拱手作揖。 ”你好你好,方劲。常听我家夫人谈起您。”方劲也学着样子,伸手与这个薛员外的手握了握。 ”是嘛。公主殿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与您认识这么多年,也算是老朋友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驸马爷。这么英武的夫君,怎么还藏着掖着呀!”薛员外开着玩笑道。 ”他……他之前都不在京城,一直在江湖上历练,今年才回来的,回来不久。”公主有些尴尬地说着。 ”哦,方大侠之前一直在江湖上历练?”薛东林挺惊讶地看着方劲。 ”对对对,一直在江湖上。这不,夫人和孩儿都在京城,外面再好,也没有自己家里好。今年还是选择回来了。” ”方大侠之前在江湖上,是师从哪个门派啊?” ”我……我师从天衍门,就在……就在西边的昆仑山上。”方劲眼睛转了老半天,最后说着。 听到方劲这么一说,公主瞪大了眼睛。她被方劲的话给吓得不轻,连忙给方劲递眼色,意思很明显,让方劲别把牛皮给吹大了。 ”昆仑山天衍门!哎呀,方大侠,真是久仰久仰啊!公主殿下,您有这么一位出身名门正派的夫君,竟然都不早点介绍给我们,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方大侠,我这……能同桌用膳吗?”薛东林指了指桌子说着。 方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了看公主。公主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总不能当着别人面说不是吧,便笑着说道:”当然当然,请坐请坐!” ”方大侠,请问之前在天衍门,是修习何种武艺啊?”薛东林对于方劲很感兴趣,连忙问着。 问起这个问题,方劲怎么回答得上来?一旁的公主着实为方劲捏了一把汗。 ”修习何种武艺,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那都是师门秘传。”方劲最后模棱两可地说着。 ”理解理解,这个是我冒昧了。方大侠,请问你回京之后,现在在忙些什么营生?” ”我啊,我……我最近在筹备自己开一家镖局。”方劲眼珠子乱转,一顿乱说着。 ”哦?镖局?什么镖局?我想看看咱们俩是不是能够有什么合作的地方。”这个薛东林越来越对方劲有兴趣了。 ”一种新式镖局,准备做风险押注这一块的。当然,现在还在研究筹备当中,具体的目前还不能确定。” ”风险押注?”公主听到方劲这玩笑越开越大了,她都忍不住惊讶了起来。 ”风险押注好啊!看来咱们俩是真有机会合作的。方大侠,不,方总镖头!我手里正有几批货,不知道方总镖头主要是看好哪些路线的镖?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咱们俩可以好好地合作一下。” ”这个好啊,没问题。等到镖局开张之后,我会亲自去找薛员外的。我呢,其实看好的还是钱庄票号这一块的镖,毕竟我自己一直都是研究这一块的,对这一块比较的熟悉。 分析目前京城的情况吧,我对于我们的票号,银庄这一块比较感兴趣。”方劲一本正经地说着,说得还真的像个行家一样。一旁的公主为方劲一颗心一直悬着,她生怕方劲这牛皮越吹越大,一个不好露了馅,吹破了,到时候丢的可就是她的人了。 可是见方劲那说得有模有样的样子,她又不好打断,只能是一直强忍着。 方劲与这个所谓的薛员外谈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大部分时候都是方劲在说,薛员外在听,方劲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最后薛员外用完膳的时候,硬是要给方劲留了他的名帖,说了到时候他会亲自上门拜访。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终于等到薛东林走了,公主再也忍不住了,瞪着方劲问着。 ”怎么了?我哪有胡说八道?” ”你干嘛说你师从天衍门?还昆仑山。” ”不是你说我是江湖中人嘛?江湖中人我一时之间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个昆仑山,它不是最出名吗?能怪我吗?在昆仑山当然得有个门派,不然干什么?我总不能说我在昆仑山当野人吧?”方劲埋怨着。当然,两人都是压低声音说的,毕竟孩子还在。 公主被方劲的一句话给顶得说不出话来。按照方劲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她的错一样。 ”那你干嘛说你回来开镖局?还风险押注,还钱庄票号。不管怎么样,你倒是还说得头头是道有模有样的,看起来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没想到你这人对于商贾之事还这么了解。”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以前在书院里学的就是这个,多多少少懂点,不算是行家,但是忽悠人肯定是足够了。”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你还上过书院?”这下轮到公主惊讶了。 ”怎么了?上过书院很奇怪吗?难道我这个人长得就像不识字的不成?”方劲是真有点生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你都是读书人,为何要去当一个镖师?” ”朝廷哪条王法规定了读书人就不能去走镖的?我喜欢走镖,不行吗?”方劲一脸的不爽,因为他从公主的眼神和语气中,听到了对自己的一种轻视。 公主听着方劲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头,没多说什么。随后就起身与方劲一起把儿子送去了宗学。之后的情形情就与上次一样了,公主直接坐着马车离开了,而方劲则站在路边等着搭乘公共马车,回家换了身衣服后,依旧去镖局当差去了。 第23章 :一位主动的姑娘 方劲正快要送完所有的镖物,准备收工的时候,一个传话行的小厮又跑来拦住了他。 看看那小厮的号服,还是上次那家,只要是这家传话行来找,那定是与差事有关。 ”方镖师,有功夫没有?我要发镖。”对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虽然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些熟悉,而且对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方劲却依旧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毕竟他这一天接触过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姑娘是?”方劲试探性地问了问。 ”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叫李潇潇,你昨日才在我府上收过镖物的。”李潇潇有些生气。 方劲愣了愣,这才想起这是昨天的那位美人。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想起来。姑娘又要发镖?” ”对啊,你有功夫没有?现在就过来。”李潇潇说着。 方劲看了看都快要黑透了的天,但是还是说道:”好的,马上就到。” 方劲赶着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李潇潇的府上,然后敲门进去。 ”今日又要发什么?”方劲进去之后,看着熟悉的美人,笑着问着。 ”还是书册。”李潇潇指了指桌案上已经备好的一本书册说着。 ”又发书册?”方劲再次瞪大了眼睛。 ”对啊,怎么了?不行吗?”李潇潇反问着。 ”行,怎么不行啊。行了,您填镖单吧,我给您打包。”方劲有些无语了,他都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出于镖师的本分,他也不好多问。 ”你每日都当差吗?今日可是休沐日,我原本以为你今日不上工呢。”李潇潇一边填写着镖单一边问着。 ”您又见过哪个镖师逢休沐日就歇着的?要是一日不走镖,那些催货的状子都能把总镖头的桌案给堆满了。” ”这么辛苦啊。我记得朝廷不是规定了,官吏们每旬都有休沐的吗?” ”除了官府衙门,您见过又有几个人是真正能按时休沐的?” ”那倒也是。你不是京城人士吧?”李潇潇又问着。 ”姑娘怎么知道?” ”你说话没有京城人的口音,听起来像是北地来的。” ”嗯,我倒不是北地的,我是蜀中人。” ”蜀中人呀,那我怎么没听出你的蜀中口音啊?我认得几个蜀中的,他们的蜀中口音都挺重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曾在江南的书院读过书,当时有个相好的姑娘是北地人,她有嫌弃过我的口音,所以自己也认真地学过一段时间官话,所以现在说得倒也还行吧。”方劲一边打包一边慢慢地聊天着。 ”你有心上人呀?成亲了吗?” ”没有,目前单身。” ”你和她分开了?” ”很奇怪吗?现在不都说了嘛,学业一完,便是劳燕分飞,所以这很正常。行了,十五文。”方劲把包裹用油布扎好,然后说着。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方劲喊道。 ”是我,老毕!阿劲,你在里面吗?” ”你啥时候过来呀?还没下工啊?”毕罗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快了,现在在收个件,收完件回趟镖局立马就过去。要不你们俩先去,吃饭那地儿我知道,不远,估摸着我们也差不多时辰到。” ”那行,那我们出发了,你快点啊!”毕罗春说完,脚步声就远去了。 ”你有事呀?”李潇潇好奇地问着方劲。 ”嗯,没关系,不耽误事。我一兄弟今日生辰,叫晚上一起过去吃饭,也不急。”方劲淡淡地说着,然后把包裹拿上,对李潇潇说道:”姑娘,十五文钱。” ”哦!”李潇潇哦了一声,然后拿起桌案上早就备好的十五文钱递给了方劲,忽然问着:”你兄弟今日生辰请吃饭啊?” ”对啊,也不算是请吃饭吧。他没有请旁人,也就我们三个自己人,算是自己人热闹一下而已。”方劲拿过钱之后,转身就往外面走。 ”那个,等等!” ”我也还没用晚膳呢。这个……你看我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做饭。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吃饭吧!”李潇潇直接说着。 ”啊?”方劲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与这个女子素不相识,也就是到她这儿收了两次镖物,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而这个女子竟然要跟着自己去赴自己兄弟的生辰宴,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不方便?” ”也不是不方便,也没有外人,就我和他而已。只是……”方劲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只是什么呀?” ”只是我们俩这……这素不相识的,你这过去,不太好吧?”方劲委婉地拒绝着。 ”有什么不好的?你兄弟不就是我朋友吗?朋友生辰,我当然得去祝贺一下呀。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李潇潇丝毫不在意,转身就进了内室。 ”不是我……”方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能皱紧眉头,暗道:”这都什么事啊?” 方劲本想转身就走,但是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又还是回来了。自己就这么扔下一个姑娘家,显然是不好的,他做不出这种事来。可是,这要带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去吃饭,方劲是真心觉得怪怪的,也很不舒服,虽然对方是个美人。 方劲心情非常不好,点了一锅旱烟在那抽着,足足等了差不多两刻钟,才见到李潇潇出来。李潇潇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时兴的罗裙,而且一看就很高档,还薄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漂亮迷人,简直有些倾国倾城的味道。 ”好了,走吧!”李潇潇直接说着。 ”不是……潇潇姑娘,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你这去,不合适啊,我这……”方劲再次拒绝着。 ”怎么个不合适啊?带我跟你过去,丢你的脸吗?”李潇潇有些生气。 ”那倒不是。可是主要是你我不熟啊!又不是我请客吃饭,是我兄弟请客吃饭,我这带你去算怎么回事?别说你跟我兄弟不认得,你跟我都不认得啊!” ”怎么就不认得了?我叫什么名字?” ”李潇潇啊。” ”这不就是认得嘛。再说了,方劲,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成朋友的。这么多镖局我都不找,我还特意遣人问了你的名号,叫你过来收件。你既然都不把我当朋友,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再说了,我就跟着过去一起吃个饭。 我一个人在家不想做,也不会做,一个人去外面吃饭也没味道。我就想人多一起吃,吃得开心一点。怎么了?行了,你要这么说那就算了,就当我从来都不认得你,你走吧!”李潇潇很生气地说着。 被李潇潇这么一说,方劲顿时就愣住了。半晌后才无语地说道:”怎么话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不带你去,真的是我错了一样。行吧行吧,走吧走吧!反正也没有旁人,也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是一起吃顿饭而已,走吧!” ”这就对了嘛,你这人总算是还有点良心。”李潇潇一下子就笑了,然后与方劲一起出门。 ”我怎么就变成没良心了?我怎么你了。”方劲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我是真心实意地把你当朋友,可你在心里把我当朋友了吗?”李潇潇反问着。 ”我们怎么就成朋友了?我和你总共才见第二次面,说过的话才几句啊。我每日遇到这么多发镖收镖的,要是我都当成朋友,这京城里我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我朋友了。”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切,你这人真是一点不懂风情,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有多少公子哥儿做梦都想着与我一同用膳吗?你倒好,我这主动要求与你吃顿饭,你倒是像是吃了多大亏一样。活该你没个心上人。” ”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你要搞清楚,我们俩目前的关系还仅仅只限于主顾关系,好不好?这跟你是不是美人没有半点关系。” ”哟,看不出来,你这人倒是公私挺分明的嘛。不过,你这美人两个字我喜欢听,你终于说了句我爱听的话了。”李潇潇一路上虽然与方劲拌着嘴,但是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得意,不就长得漂亮点嘛,有什么好得意的。”方劲反正是今天就是看李潇潇不顺眼。 ”我长得漂亮,我就得意了怎么样?有本事你也得意一个?要不你就找一个比我更漂亮的姑娘过来,我保证不得意了。”李潇潇更加的得意。 ”你得了,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上车!”方劲走到自己的马车边,直接坐上了车辕。 ”这个车……我……我该坐哪呀?”李潇潇研究了方劲的送货马车老半天,最后也没搞清楚自己应该坐在哪。 ”你傻啊?当然是坐这儿呀!不然你坐哪?”方劲指了指自己身边道。 ”你要不要这么凶啊你!过去点,你一个人全坐了,我坐哪呀我!”李潇潇白了方劲一眼,挺委屈的,然后就挨着方劲身边坐下。 ”你这不是废话吗?本来这就是车夫坐的位置,一个人坐的,当然窄啊。抓紧我点,这车没扶手的,别给摔下去了。”方劲一边驾着车,一边对挨着自己坐的李潇潇说道。说实话,身边坐着这么一个大美人,还跟自己紧挨着,方劲心里是有些小激动的,而且有些心猿意马。特别是李潇潇身上那好闻的香粉味,让方劲有些说不出的惬意。 ”慢点,慢点!啊……你慢点,吓死人了!”方劲在快速地转过一个弯的时候,把李潇潇给吓得不行,双手紧紧地拽住方劲的衣服,最后换成直接搂住了方劲的腰。 ”这还快啊?我这才刚跑起来。你放心吧,我这驾车的技术,那是杠杠的。”方劲很是得意,仅仅只是因为他马车驾得好。 第24章 :一位不请自来的美人 ”你在此处等我一下,我去把马车交回镖局,马上就出来。”方劲在镖局门口停下马车,对李潇潇说着。 ”好。”李潇潇乖顺地点头。 方劲赶着马车进了镖局,很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当然,出来时还是牵着他那匹宝马瘦马。 ”上马!”方劲把马再次牵到了李潇潇面前说着。 李潇潇看着方劲这匹瘦骨嶙峋、看着都快散架的马,皱了皱眉头,随后道:”要不……咱们雇辆车去吧。” ”怎么?嫌我这马配不上你?那行咧!您啊,自己雇车找地方自个儿吃饭去吧,我先走了,告辞!”方劲等的就是李潇潇这句话。他正想着自己带着李潇潇过去吃饭,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老毕和刘艳解释自己与李潇潇的事呢。 ”我还就偏要坐!”李潇潇气得嘴都嘟起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侧着身子,坐上了方劲那匹瘦马的马背上,然后一手提着小包袱,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方劲的衣服。 随即,在京城的街头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一个穿着宽大又有些脏污的镖师号服的男人,牵着一匹瘦得快要脱相的马,马背上却坐着一个穿着时兴罗裙的绝世大美人。 这一路上,不知道亮瞎了多少男人的眼睛,伤透了多少男人的心。多少驾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儿,在那一刻都想着跟方劲换匹坐骑。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方劲,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那位兄弟是男是女呀?”李潇潇坐在后面,抱着方劲的腰问着。本来是抓着方劲的衣角的,但是,由于马走起来实在是太颠了,另外她一只手还要提个包袱,所以抓着衣角根本就坐不稳。最后没办法,李潇潇只能是抱着方劲的腰了。 ”男的。女的是他媳妇。” ”那今日过生的是你兄弟,还是你兄弟的媳妇啊?” ”他媳妇。” ”哦,我知道了。” 方劲牵着马,走得飞快。 ”停停停!”忽然,李潇潇一边拍着方劲一边喊着。 ”做什么?”走了半天,也有些气喘的方劲连忙停下马问道。毕竟这马得牵着,牵着马带个人走那么远,不是件轻松事。 ”我……我想去趟净房,你在这等我一下,很快。”李潇潇说完就下了马,往旁边的一家大酒楼里走去。 ”我靠,上个净房都要往大酒楼里面跑,现在的女人到底是有多讲究?”方劲无语地靠在马身上,抽着旱烟等着。 其实,按照方劲的想法,确实是想着直接自己走人,把这个李潇潇给甩掉。 想着自己带着一个完全不认得的女人去与老毕和刘艳吃饭,这得多么尴尬。 但是,他最终还是做不出这种缺德的事情来。根本原因在于,这个李潇潇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人。男人嘛,对于美人总是下不了狠心的。 方劲等了足足两刻钟,才见到李潇潇出来。 ”你掉茅坑里了?上个净房花了这么久。”见到李潇潇出来,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谁掉茅坑里了!让你在这里等一下怎么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等我,我都不给机会呢!”李潇潇白了方劲一眼,然后直接又坐上了马背。 ”得,以后这种等你的活,我还是让给有需要的人吧。”方劲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牵着马往前走着。 到了一家饭馆外面,方劲把马给拴好了。 ”就这儿呀?”李潇潇问着。 ”对啊,就这儿。我跟你说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是不想进去呢,就自己离开。”方劲再次提醒着李潇潇。 ”切,我有什么后悔的?我看啊,是你在怕我跟你一起进去吧?是不是站在一个这么漂亮的美人身边,觉得自己特别没有底气,特别的寒酸啊?” ”您老也未免太过于自恋了一点吧?走不走?不走我走了。”方劲说完,直接往饭馆里面走去。李潇潇笑了笑,也连忙跟上。 ”阿劲!这,这,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啊?”毕罗春一早就看到了方劲了,站起来喊着。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人也确实没有外人,就只有毕罗春与刘艳两个人。 方劲与李潇潇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才来?我们都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毕罗春对方劲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方劲身后的李潇潇,只是觉得李潇潇是过路人而已。 直到方劲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而李潇潇站在桌子前面,笑着对刘艳说着:”你好,想必这位就是嫂子吧,生辰快乐。” 直到这一下,毕罗春与刘艳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两人看了看李潇潇,又看了看方劲。 ”你好,你是……”毕罗春有些结巴地问着李潇潇。 ”你们好,我叫李潇潇,是方劲的朋友。”李潇潇微笑着,落落大方地说着。 ”朋友?”毕罗春仔细再次看了看方劲,又看了看李潇潇,心里正在疑惑着。这时,刘艳直接在桌下踢了毕罗春一脚,然后使了个眼色,连忙对李潇潇说道:”你好你好,李姑娘,赶紧坐,赶紧坐。阿劲,给人家拉下椅子啊!” 方劲没好气地瞪了眼刘艳,说道:”自己不会坐啊?” 李潇潇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然后对刘艳说道:”嫂子,不好意思,今日我是不请自来的,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你能来,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呢。老毕,赶紧的,去叫小二拿菜谱来,看看李姑娘喜欢吃什么,再多点几个菜。”刘艳是非常的热情。 ”别别,不用了不用了,够了够了。对了,嫂子,我也是刚才才听他说今日是你生辰的,也没备什么。这是给你的生辰贺礼,希望你能够喜欢。”李潇潇说着从自己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刘艳。 刘艳呆住了,看了看毕罗春,然后连忙说道:”不行不行,这我怎么好意思要呢,李姑娘,真是使不得。” ”今日是过生辰,给你贺礼是应该的。你要是不要,那就是把我当外人了。”李潇潇笑着说着。 ”这样啊,那……那我就收下了。”刘艳被这么一说,倒是也不好意思不收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方劲终于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猜?”李潇潇得意地说着。 ”来来来,我们开始吃啊,开始吃。”刘艳连忙招呼着。 ”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你牛啊你!”毕罗春把位置拉得离方劲近了一点,笑嘻嘻地小声地对方劲说着。 ”滚蛋啊你,没有的事,别瞎说。”方劲瞪了毕罗春一眼。 ”你也别嫂子嫂子的叫了,阿劲可是我们的大哥,我和老毕都得叫他一声‘劲哥’呢。你就叫我刘艳吧。他呢,是我相公,也是阿劲的铁哥们,两人是属于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他叫毕罗春。”刘艳给李潇潇介绍着。 ”碧螺春?”李潇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他就是叫毕罗春,只是与那茶叶的‘碧螺春’字不同而已。”方劲一边吃着一边接过话说着。 ”哦。这个名字很有意思,一下子就让人记住了。”李潇潇笑着说着。 四个人开始慢慢地吃着,方劲与毕罗春两个人喝着酒,刘艳与李潇潇喝着酸梅汤。 ”潇潇,潇潇姑娘。你跟我们阿劲好上多长时间了呀?”刘艳有些近乎于八卦地问着。 ”啊?我……”李潇潇没想到刘艳这么问,一下子就红了脸,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艳,你别在这瞎说八道,什么好不好的?我跟她只是朋友,准确说朋友都不是。”方劲接过话。 ”哎呀哎呀,阿劲,原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刘艳哈哈大笑着,对于方劲所说的朋友关系,她打死都不相信。如果真是朋友关系,至于带到这儿来吃饭吗?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我!得了,跟你说不清楚。”方劲有些百口莫辩的感觉。 ”冒昧地问一下,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啊?”刘艳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李潇潇身旁,还特意挪了个位置坐在了李潇潇身边,两个女人凑在一块聊着。 ”可以啊,阿劲,上哪找的这么漂亮的姑娘?你这是准备羡慕死哥们还是怎么滴?”毕罗春依旧是笑嘻嘻地对方劲说着。 ”你丫滚蛋!跟你说了,跟她就一般朋友,没你们想的那么龌蹉,你丫脑子里就不能纯洁点?”方劲没好气地骂着。 ”行行行,就你纯洁。那你告诉我,你们俩是怎么个纯洁法?” ”我今年二十有四。”李潇潇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年龄,直接回答着刘艳。 ”这么年轻啊。那个,能说说你与阿劲是怎么认得的吗?”刘艳依旧八卦着。 ”跟他呀,就是他经常来我家收镖物,这一来二去的,就都认得了呀。刘艳姐,你能与我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吗?”李潇潇认真地问着。 ”你要听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 ”都行。我希望我能够了解他,一个真实的他。”李潇潇认真地说着。 ”行吧,我们都是姑娘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就不帮他遮掩了,我给你把他之前的情况都说一下吧。” ”嗯,多谢你了。”李潇潇很高兴,认真地听着。 ”他呢,跟我和老毕都是同乡,阿劲是蜀中人,小地方来的,家里是乡下的,条件不怎么好。不过阿劲这人很不错,非常讲义气。 而且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人物,学问不错,也能说会道,蹴鞠也踢得好,还拿过辩论赛的头名。最主要的是,长得也还不错,那时候在书院里,爱慕他的姑娘可是多得很。 他这人很讲义气,基本是只要是他有的,都能够拿出来给朋友,典型为了朋友能够两肋插刀的那种人。后来出了书院,他回家乡当了小吏,在衙门当差。 后来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欠了一屁股的账,没办法只能辞了差事,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打拼。”刘艳慢慢地说着。 第25章 :借钱的由头 ”我听他说,他之前有过一个心上人的。能给我说说他和他之前那个姑娘的事吗?” ”他与你说的吗?”刘艳有些惊讶。 ”嗯,但是他只说了一点,没有多说。” ”哎,说起这个我就忍不住生气!阿劲这么好一个男人,告诉你,就彻底地被这个女人给毁了。阿劲以前在书院那会儿,有个相好的姑娘。 当然,她那个相好的跟我也是好姐妹,人很不错,也很漂亮。她们俩个在一起好些年,关系一直都非常好,那时候算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恩爱的,阿劲对她也是死心塌地的。姑娘后来留在江南做活,阿劲回了老家当差。 后来,这个姑娘的父亲病了,很严重的病,几乎可以说是绝症。 阿劲跑到了姑娘家里,想尽千方百计地去救她父亲。治病需要大笔的钱,姑娘家没钱,阿劲就到处借,自己的朋友亲戚都借了个遍,最后给姑娘的父亲借了差不多五百两的诊金。 但是,药石罔效,人还是没救活。这也就算了,可是,就在姑娘父亲死后不久,姑娘就跟着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跑了,音讯全无,只给阿劲留下了四百多两的债。 这也就是他为何辞了差事,来到京城拼命赚钱、不要命地赚钱的原因了。”刘艳慢慢地说着。 ”什么?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李潇潇对于这个女子满腔的怒火。 ”谁知道呢。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只是苦了阿劲了。潇潇,阿劲这人是个外表看起来很坚强,但是内心其实很柔软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多关心一下他。他其实心里是很痛苦很难过的。”刘艳继续说着。 李潇潇点了点头,看着方劲的眼神都变了。 ”刘艳姐,能不能……以后我多来找你玩呀?我想多听听他以前的事。” ”当然可以啊!我跟你说吧,他呢,跟我们家老毕那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我跟阿劲也认得好些年了,我也把他当成自家大哥一样。 你也别把我当外人,也别叫我什么刘艳姐,就叫我刘艳吧。说不定以后,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刘艳笑着说着。 ”别乱说,没有……没有的事。我只是……只是把他当朋友,想帮帮他。”李潇潇被刘艳说得非常不好意思,连忙说着,脸立即就红了起来了。 ”理解理解。潇潇,我跟你说吧,阿劲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哪个女人跟着他,这辈子肯定是幸福的。” ”行了,阿劲,今晚就到这吧,明日都还要上工,咱们就都散了吧。老毕,过去结账去。”酒足饭饱之后,刘艳在那指挥着。 ”那行吧。刘艳,生辰快乐。我就没给你备什么贺礼了,本来想给你备一盒避火图的,但是想想,老毕那禽兽估计也不用这个,也就省了。”方劲点上一锅旱烟,笑嘻嘻地说着。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刘艳拿起桌上的一方手帕就朝方劲砸去,然后骂道:”潇潇在这儿,你也不见收敛点!早晚有一天得让潇潇把你嘴巴给缝起来!”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都跟你们说了,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不,朋友关系都算不上,只是主顾关系,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呢?”方劲无语地说着。 ”谁信呢?你自己相信吗?” ”我怎么就不相信啊?我当然相信啊!” ”你就继续装吧!潇潇,给我好好地管教管教他。多谢你的贺礼了,没事多联系,我们先走了,你们俩路上小心点。”刘艳也不跟方劲多说什么,打过招呼之后,就与毕罗春先离开了。 ”你们怎么……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方劲无语地说着,最后看了看李潇潇,没好气地说道:”行了,现在饭也吃完了,你总满意了吧?该回去了。” 方劲说完就往外走,然后走到外面,牵着自己的瘦马就准备离开。一晃眼,就看到了李潇潇走到自己马屁股后面,准备上马。 ”大姐,你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上马,你送我回去啊!”李潇潇理所当然地说着。 ”我何时说过我要送你回去了?来的时候是因为你不知道这地儿,我载你过来。现在回去,你总该知道你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吧?随便雇辆车就到了,你还坐我的马干嘛? 你以为我这马是铁打的,不用费力啊?”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行,不送就不送。我一个姑娘家单身一人,还长得这么漂亮,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用你负责。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去雇车。”李潇潇气呼呼地说着,然后就往路边走。 听着李潇潇的话,方劲顿时就蒙了,半晌后还是无奈地牵着马追上了李潇潇,说道:”行了,大姐,上马吧。我活该做牛做马的命。” ”送我回去呀?” ”你刚刚不是叫我自己雇车回去吗?现在又过来做什么?”李潇潇故意说着。 ”没办法,谁叫你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我还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雇车回去。走吧,哥们再做一次活菩萨,拯救一下你这迷途的小羔羊。”方劲把马牵到了李潇潇身边说着。 ”呸,你要不要脸啊你。我告诉你啊,这是你硬要送我回去的,我可没有要你送我回去。”李潇潇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坐在了方劲的马背上。 ”得嘞,是我天生就贱,大半夜的没事干,就喜欢牵着马把这京城多转个半圈,行了吧?”方劲无语地说着,然后就开始牵着马,往李潇潇家的方向而去。 ”你这人怎么就一点都不解风情呢?这么大一个美人,给你一个相处的机会,你怎么感觉还像是吃了亏一样。” ”谢您了,我啊,还是吃点亏好。李潇潇,我一直有个问题搞不懂。你说你每日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在这发镖做什么?还寄那么多的书册,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方劲终于忍不住地问着。 ”我想发不行啊?我就是喜欢发,怎么着?” ”所以说你脑子有病嘛!” ”你脑子才有病呢!我不发镖,怎么把你叫过来?”李潇潇忍不住地问着。 ”什么?”方劲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快点走,我得回去沐浴去了。”李潇潇也意识到自己说快了,连忙催促着方劲。 ”有这么快你就知足吧,我这烧的可是水和饭,不是草料。”方劲一边挺费力地牵着马,一边说着。正在这时,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跑了过来,拦住了方劲。 ”可是方劲,方大爷?” ”是我,何事?”方劲停下脚步。 ”府上有您的急信。”那家丁递上一封信,方劲认得,是他二叔家乡的信戳。他脸色顿时变得不那么好看了,半晌后才接过信,拆开来看。 信纸展开,方劲的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信中,二叔用质朴的语言讲述了二婶突发重病,家中积蓄已尽,急需用钱救命的窘境,言辞间充满了无奈与恳求,最后期盼他能尽快将当初借走的三十两银子还回来。 方劲看完信,默默地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回怀里。他呆立在原地,就这么牵着马,随后慢慢地从怀里摸出烟袋,点上一锅烟,一口一口地用力抽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潇潇看着方劲的样子,问着。 方劲还是静静地抽着烟,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啊?”李潇潇再次问着。 ”没什么,走吧,上马,我先送你回去。”方劲淡淡地对李潇潇说着,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 方劲一路上一声不吭,直接把李潇潇送到了她家院门口。方劲把马停住,然后对李潇潇说道:”自己进去吧,我先走了。” ”方劲。”李潇潇叫住了要离开的方劲,然后说道:”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与我说。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我能帮你的。” 方劲忽然听到李潇潇这么句话,感觉挺意外。看着李潇潇认真的样子,倒是不像在开玩笑,心里倒是有些感动和温暖。随即对李潇潇笑了笑,然后说道:”没什么事,多谢你。自己回屋吧,当心门户,我先走了。”说完之后,就直接牵着马离开了。 李潇潇看着方劲离开,嘴角笑了笑。她当然不是因为单纯的傻,而硬跟着方劲去一个从未蒙面的朋友生辰宴会。她只是对方劲很感兴趣,很想与方劲成为朋友,也很想了解方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要想达到这几点,与方劲走得近一些,与他的朋友走得近一些,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不管怎么说,她成功了,所以她很高兴。 方劲直接牵着马回了家,从路边酒铺沽了两壶劣酒,回了自己那间地窨子。 打开酒壶,也没有坐床上,就挨着床沿坐在了地上,手里拿着一壶酒开始喝着,手里点了一锅烟慢慢地抽着,心里说不明的烦躁。 刚刚信是他二叔寄过来的,当初为了救聂倩的父亲,他从他二叔那借了三十两银子。 他二叔也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身边全部的家当也就三十两,人家二话不说全部借给了他。现在,信上说是二婶病倒了,急需用钱,让方劲把钱还了。方劲不能说不,但是,问题是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上次从公主那拿的钱已经还给另外一个人了,现在的方劲,当真不知道怎么办。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这是好几十两,而且他方劲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第26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方劲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一口一口地喝着劣酒。 那四百多两的债,时时刻刻都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一样压着他。 而这次,几乎都快要成为压倒他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方劲最后还是决定,去求求自己的兄弟。他找到了毕罗春家,敲开了门。 ”阿劲?你怎么来了?到家了吗?” ”嗯,刚到家。你们呢?” ”我们早就到了。你小子这么早就回家了?就没跟人家潇潇姑娘出去花前月下,听听小曲儿、逛逛夜市什么的?” 方劲笑了笑,他现在也没了跟毕罗春继续开玩笑的兴致,笑了笑道:”别开玩笑了。老毕,跟你说个事。” ”啥事?” ”能……借我点钱吗?”方劲开口直接问着。在问这句话之前,他其实已经鼓了很大的勇气,此时的他,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屋里沉默了很久,最后毕罗春问道:”说,要多少?” ”三十两。” 毕罗春再次沉默了,最后说道:”阿劲,不是兄弟不借,而是你也知道我跟刘艳这情况。我们俩上次为聂倩她爹那事,已经借给你五十两了。现在我们身上是真没这么多钱。 我和她两个人的月钱也就这么多,每月吃的喝的加上房钱等等,剩下也就那么二两来银子。你要三十两是真没有了。我们俩现在全部家当也就五两银子,你要的话,我这就拿给你。” ”不用了。多谢了,兄弟。为我的事,你们两口子也是费心了。”方劲叹了口气说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怎么忽然之间又要这么多钱?” ”我二叔。我当时借了他三十两,现在我二婶病了,我得把这钱还给我二叔,让人家治病。” ”这个……要不我明日去商号里,找我那些同僚去借一借,看看能凑多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兄弟,这事你别麻烦了。放心吧,没事,我自己去想想办法吧。别担心。行了,就这样吧!”方劲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方劲无奈地走在街上,叹了一口气,继续抽着烟。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除了那把还算值点钱的佩刀之外,其余的东西根本就值不了钱,也不可能卖出去。 方劲一个人在街上逛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有想出个办法来。 他能够想到的、能借钱给他的人,基本上上一次都已经借了。 上次的都没还,这一次怎么可能再借给他?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方劲最后还是决定,再去找一次那位公主。 ”我何时竟然这么不要脸了?”方劲自嘲着,随后也就迈开步子,往公主府赶去。 方劲敲了公主府的门,仆妇给开的门。然后方劲走了进去,见到了在厅里穿着寝衣、正在看书的公主。 ”你怎么没换衣服就来了?”公主看着方劲的样子,皱着眉头问着,显然很不悦。 ”今日没关系吧?小皇孙又不在府上。” ”万一碰见了熟人怎么办?当时我是怎么说的?只要你过来,或者我传唤你,你就必须换好衣服!就算你不换我给你置办的衣服,你也不能穿这身镖师号服啊! 穿这身衣服,谁都知道你是走镖的!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一次了。说吧,找我何事?” 方劲在椅子上坐下,很久之后才开口对公主说道:”能……借我三十两银子吗?”说这话的时候,方劲声音低沉。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开口说这话很丢脸,很没有底气。 公主再次皱起了眉头,看着方劲说道:”你以为本宫是什么?是票号吗?你自己想一想,你到我这来当差,总共才几日?你哪次不谈钱?你这人的心思,非常的有问题! 我们是签了文书的,每月该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何现在又要给你这三十两银子?本宫是不缺这三十两,可我为何要给你?我上次给你月钱才几日? 你知不知道,总是在说钱,让人非常的讨厌、恶心,你知道吗?” 方劲抽着烟,一句话不说。随后站了起来道:”对不起,打扰了。” 方劲慢慢地往外走着。 ”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对于方劲的态度,公主非常的不满。 ”我没有什么态度不态度的。我今日过来,原本是想着与你借点钱,并没有让你白给我钱。你不借,也没有关系。每次都与你谈钱,确实是我不对,这个我向你致歉,以后不会了。”方劲停下脚步对公主说着,然后直接打开门往外走。 牵着马,方劲感觉自己心里疼得不行,很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大哭一场。 他本身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基本上只要自己能做到的事,再苦再累他都不会去求别人。 但是这次他是真没有办法。对于公主的那些话,他感觉到了羞辱,觉得自己的自尊似乎是被人踩在了地上践踏。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却不曾想着会像现在这般的窝囊。 方劲回到了自己的地窨子,点上油灯,从怀里掏出那本破旧的书册,翻看着。 他在书册的空白页上,写下了两个字卖血,端详了许久,随后又划掉,写上了卖命两个字,继续看着京城里那些招募死士、家将的告示信息。 看完了之后,方劲觉得自己脑袋都空了,就这么直接躺在了床板上,忽然觉得自己心好累,好累。这次的事情,给了他太多的打击,无情的打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方劲有些惊讶,他在京城认得的人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这个时候会有谁过来找他?除了毕罗春,他想不出还有谁。 走过去打开门,他以为是毕罗春来了,而打开门之后才发现,站在门外的,却是公主。 ”你怎么来了?”方劲有些惊讶地问着。 ”这是三十两银子,你点一下。”公主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了方劲。 方劲有些震惊,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去接。最后还是没接,而是淡淡地对公主说着:”进来坐会儿吧,我给你倒杯水。”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憔悴感。 公主看了看方劲,最后还是走了进去,坐在了屋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面,把装着三十两银子的钱袋就放在了方劲那唯一的桌案上。 ”你准备去给别人当死士吗?”公主看到方劲桌案上摊开的告示信息,惊讶地问着方劲。 方劲正给公主倒水,看了看那,说道:”没有,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前面我说的话有些重,不好意思。”公主接过方劲递过来的水说道。 方劲摇了摇头道:”我能理解。你没有什么不对,我们俩只是雇佣关系,我们也签了文书,月钱多少早就定了的。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你讲钱,而且,这次还又找你借钱,我们俩也并不是很熟。不单单是你,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很烦、很反感,这是人之常情。” ”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从我遇到你开始,我就发现你特别的缺钱,时时刻刻都不忘了赚钱。你到底有什么难处?”公主问着。 ”没什么事,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事罢了。”方劲不愿意对公主多说什么。 ”方劲,你要是不说,你让我怎么跟你继续把这差事做下去?你自己也看到了,你现在的状态非常的不好,三天两头地到处找钱,现在竟然还有要去卖命的想法!你这是不要命了? 你让我怎么放心继续与你合作?作为你的雇主,我总得知道你大概的情况吧?”公主继续问着。 方劲抽着烟,很久之后才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吧。之前家里长辈病了,家里条件不好,为了治病找亲戚朋友借了四五百两银子。只是,钱虽然花了,人却依然没有救活。 人走了,债还留在这。我当时只是个衙门的小吏,每月到手的也就二两银子不到,所以才跑到京城来打拼,为的就是在大地方钱赚得多,尽快地把这笔债给还了。 这次借这三十两,是因为其中的一个长辈家里人生病了,急需钱治病,我必须得尽快把这钱还给他。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吧。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 ”你现在还了多少了?”公主问着。 ”我能还多少?还了三十两银子了吧。每月赚的也就六两银子不到。 这还多亏了你给我的这份差事,不然,我就是到了猴年马月也还不清这笔债。 其中有一部分钱还是需要支付利钱的,每月赚的钱也就差不多够支付利钱了。”方劲无奈地说着,每次想到这些债,他的心就特别的累。 ”这是三十两银子,你自己数一数吧。”公主再次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钱袋。 看着这个钱袋,方劲心里感慨万千。他需要这笔钱,不管如何他都要这笔钱。 但是,这笔钱却像是一把刀一样插在他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个乞丐一样跪在地上,感谢着别人的施舍,哪怕只是一个馒头。他的所有自尊和骄傲,似乎都葬送在这个钱袋上了。 ”我给你写张借据吧。虽然我不能保证具体何时能够还你,但是,我一定会尽快地把这笔钱还给你的,我保证!”方劲急忙地去找纸和笔。 ”不用。如果我需要你写借据,我也就不会给你送钱过来了。这笔钱,就当做我提前预支给你的月钱吧。我之所以给你借钱,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儿子,这一点,我能看得出来。” 第27章 :人穷志短 ”多谢,真的很感谢你。”方劲点点头,由衷地说着。那个样子,的确非常的颓废。 ”你能告诉我,你每月走镖能赚多少银钱吗?”公主问着。 ”六两左右吧。” ”四百多两的债,每月赚六两,你自己还得花用,还有利钱。你要还完这笔债,要到猴年马月去?而且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总得要成家吧?要生儿育女吧? 为了这四百多两银子,你总不至于搭上你这一辈子吧?”公主追问着。 方劲看着公主,笑了笑道:”不然有什么办法?这世道,谁不是被日子逼着走的呢?” ”方劲,你若是这么想,那你这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一辈子也翻不过这四百多两银子的大山,这笔债也就毁了你这一生。我与你说个事吧。 我十八岁出阁,嫁入皇家,到了二十岁,驸马便因病过世了。 二十二岁那年,我便抛弃所有,开始打理先帝爷留下的几处皇庄和铺子。 我不愿意靠着皇家的俸禄过活,也不愿意看别人的脸色。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一年我生下了琰儿。 他没有父亲,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个好的出身,起码这一辈子不用为了身外之物而发愁。 而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公主,算不上有多大的权势,也算不上有多少私产。 打理那些铺子,我是赌上了我的所有。 而六年后的现在,我名下的商号里,正式的掌柜就有三十多位,伙计管事不计其数。 京城里最会做生意的能人,我这里有三个。 我可以这么说,我的商号是全京城最为出名、规模最大的商号之一。 如果我当初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公主,那么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名安逸的公主了。 一名公主一年能有多少进项?寻常的公主,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上千两。 出名的公主,可能一年能有几千两的赏赐。但是你知道我一年有多少进项吗? 我一年的收入,是她们的十倍百倍,可能还远远不止。 我对你说这个,不是在向你炫耀我有多富有。 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道理:人活着,就是为了拼搏。 更何况你身上还有这么多的债,你就更加需要拼搏。 所谓的拼搏,不是你每日勤勤恳恳地走镖,努力地走镖。 你那个不是拼搏,只是愚昧。 没有长远的眼光和打算,没有拼搏的精神,这个人永远都成不了事。 如果你的心永远都只是放在走镖上面的话,那么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镖师,你永远也还不完你那四百多两的债。 我的话就说到这了,人生是你自己的,该怎么走,也是你自己的事。 银子在这,这是你两个月的月钱。记着,初五随我去宗学。我走了。”公主直接对方劲说着,说完了之后,直接就走出了方劲的地窨子。 方劲呆呆地坐在屋子里抽着烟。公主的一番话,对他的触动很大。 但是,对于生活,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公主与他,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公主的生活道理,并不一定适用于他。对于方劲来说,他目前人生的意义,确实只是为了那四百多两银子。债都还不了,又何来的拼搏、何来的大业? 方劲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他的目标只是还钱、还钱、再还钱。 但是公主的话,还是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很久很久之后,方劲才拿起笔,在一方破旧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多谢”,然后将纸条折好,想着下次见面时交给公主。这是方劲最为诚恳的话了。 公主能够特意给他送钱过来,他的心里真的是非常的感动。有句话说得好,锦上添花的未必是真朋友,但是雪中送炭的,一定是真心人。 第二天一早,方劲就把三十两银子通过票号给自己二叔汇了过去。不管怎么样,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是下一关呢?下一关怎么过,方劲心里没底。 又这么过了一段日子。这天,方劲在下工之前,接到了毕罗春托人带来的口信。 ”阿劲,下工了没有?” ”还没有,还有几趟镖要送。什么事?” ”前面秦小军托人带话给我。” ”秦小军?”方劲忽然听到毕罗春谈起这个名字,很惊讶。秦小军这个名字忽然就出现在了方劲的脑海里。随后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说是晚上请咱们在京城的同乡一起吃个饭,还特意让我叫你一起去。” ”他也在京城吗?” ”是啊,他家就是京城人。去年我都还跟他一起喝过酒呢,只是一直没有太多的联系。晚上去吧,我们一起去。” ”算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阿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都是同乡,当年在书院里的那些恩恩怨怨,现在就没必要计较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窗,人家特意邀请了你,你这不去也不好,对不对?好歹你也是班头,总得有点气度吧。再说了,也不仅仅只有他,还有几个在京城的同乡呢。”毕罗春劝说着方劲。 方劲犹豫了很久,最后才点头说道:”好,那就去吧。你们等等我吧,我把这趟镖送完,就过去找你们。” ”得了吧,等你过来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我和刘艳直接在你家那儿等你吧,你快点送完回家。”毕罗春说完,就让传话人离开了。 传完话,方劲无奈地笑了笑。对于这个秦小军,他是真心没什么好感。 虽然曾经都是同一个班的同窗,大家在一起求学了四年时间,但是方劲跟他真心没有太多的交情。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秦小军就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形象,正是他非常讨厌的那种人。而且,这人从始至终就不服从方劲这个班头的管束,处处与方劲作对,很多次方劲都差点与他动手了。对于这个秦小军的宴请,方劲是真心不想去。 但是最后想想,毕罗春说的也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些都只是年少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没必要计较。大家都是同窗,怎么着都得去一去。 想到这,方劲也就加快了速度,然后回了趟镖局把事情了结了一下,就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发现毕罗春两口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方劲回家换了身衣服,当然不能穿着镖师号服去。当然,方劲也没有穿公主给他置办的那些华服,在他看来,那些衣服也是属于”差服”,方劲只有在为公主当差的时候才会穿。 他回家随随便便地穿了条旧裤子,套了件短衫,就与毕罗春、刘艳出门了。 三个人雇了辆车,往一家大酒楼而去,秦小军约的地址就在那。 ”以前在书院那会儿就听说他们家很有钱。后来来到京城,跟他见过几次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家是真有钱。城西那边,人家开了两家宝马行,另外,听说还有几家饭庄和大酒楼。我估摸着,就他们家的家产,起码上万两了。”毕罗春在车上对方劲说着。 ”怎么了?心动了?”方劲笑着。 ”我心动个毛啊我,他们家再有钱,又跟我有个毛关系。不过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一发达了,要去买匹宝马什么的可以找他,起码可以给我打个折。” ”真等你发达了,你还需要打那点小折吗?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这辈子也就是个穷酸的命。”方劲笑着骂着。 ”得,这倒是实话,咱们俩兄弟也都是难兄难弟啊。不过你倒是比我好,你好歹还傍上个‘金枝玉叶’,我呢,只找了这么个败家娘们。不但没拿到钱,反而要往里面贴钱,真是亏死我了。”毕罗春口无遮拦地说着。 说完之后,毕罗春差点就被方劲和刘艳一起联手给从马车上给丢了出去。 ”话说回来,我说当年你和秦小军两人怎么就一直都不对付呢?整整四年,你们两个都是对头,到底怎么回事呀?”刘艳插过话问着。 被刘艳问到这个问题,方劲只是笑了笑。 ”我告诉你原因吧,怪只怪阿劲当年太优秀了,人一优秀,当然就遭人嫉妒嘛。 你说这人长得俊俏这一点就不说了,蹴鞠踢得好,辩论赛还名动全书院。 在咱们班里呢,推选直接推了班头,咱们班里大家都服气他。 秦小军很显然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觉得在哪他都应该是焦点。 这不,一进书院,他一下子就从唱主角的变成了配角,搞不好配角都算不上,只是个跑龙套的了,这心里当然就不平衡,所以肯定处处看阿劲不顺眼啊。 这是其一,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小子啊,喜欢聂倩。 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他追求聂倩的时辰,可比阿劲早。 但是呢,聂倩不仅没答应他,反而后来跟阿劲在一起了。 你说这事弄得,他能不把阿劲当仇人吗?”毕罗春慢慢地分析着。 听到毕罗春这么说,方劲也有些惊讶,有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真有这么回事?”刘艳显然之前也没听说过。 ”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哪知道。不过我觉得是真的,不然秦小军为何这么多年,一直都把阿劲当成杀父仇人般看待?”毕罗春接着分析着。 ”你就扯吧你。你反正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就你这张嘴,十句话最多信你一句。”方劲笑着说着。 三个人在一家大酒楼门口下了车,秦小军定的地点就在这。 三人坐着伙计引路上楼,然后直接推开一个包间走了进去。 包间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其中坐在主位,抽着南洋叶卷哈哈大笑的,就是秦小军。 其余还有两个男的,都是曾经一个班里的同窗。 第28章 :旧情难堪 ”班头来了啊!”一个个见到方劲都连忙站了起来与方劲打招呼,可见,方劲当年在班里的威信还是挺高的。 ”哟,大班头来了,快请坐请坐,这可是贵客啊!来来,班头,坐这坐这。”秦小军连忙笑着走过来,拉着方劲坐在了里面的位置。 ”不来不知道,原来我们班还有这么多同窗在京城呢。”方劲笑了笑说着。 ”那可不!还有几个有事来不了的,不然都可以凑一桌了。 班头,你何时来京城的?我也是早段时日才听他们说你来了京城,不然我早就找你聚一聚了。” ”我刚来不久。”方劲淡淡地说着。 ”秦公子,你今日突然宴请,是为了何事啊?不会只是单纯地找我们叙旧吧?”一个同窗问着,看得出来,这个同窗与秦小军关系是不错的。 ”第一呢,主要是为了约咱们的班头,咱们班头可是贵人啊,不容易约到。 所以呢,今日主要是找咱们班头一起来叙叙旧。其次呢,我也要给大家介绍个人,宣布个事。”秦小军笑嘻嘻地说着,说完,门外小厮进来传话,他听完后便道:”哦?倩儿到了?行,我过去接你,你等一下。” ”各位,我去接个人,稍等一下。对了,大家抽烟。”秦小军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桌案上拿过一条南洋叶卷,每人给丢了一盒,然后走了出去。 方劲看了看这叶卷,的确是好东西,是上等的货色。具体多少钱方劲不知道,因为没抽过,更没买过,但是知道这玩意儿挺贵的。 ”估摸着这小子是接他娘子去了。” ”那也不一定是他娘子,外室也不一定。这小子风流着呢,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衣服都快。” 几个人热烈地讨论着,气氛倒是挺好的。 方劲本想着给大家散一圈旱烟,但是想想自己怀里放着的那包劣质烟丝,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拿出来,只是笑着跟几个老同窗聊着天。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打开,只见秦小军走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得绫罗绸缎,非常漂亮,女人一脸笑容地挽着秦小军的手。 只是,这个女人一进来看到方劲的时候,整个人脸都变了。而方劲在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也瞪大了眼睛,随即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聂倩?”刘艳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对,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劲的心上人聂倩。更准确地说是前心上人,人家现在挽着秦小军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方劲就这么看着聂倩,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愤怒、悲伤,或者是其它的。聂倩扭过了头,看着别处。 谁也不知道方劲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方劲就这么站着,呆呆地看着聂倩。 ”来,倩儿,给大家打个招呼。还有这个,咱们班头,你肯定也很久没见了吧?这可是贵客,不容易请到的。”秦小军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特别向聂倩介绍着方劲。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聂倩以前与方劲是一对。 ”大家好。”聂倩忽然有些不自然地说着,然后被秦小军拉着,坐在了方劲的身边。 方劲面无表情,呆呆地坐下。对于身边坐着的聂倩,他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秦小军,你跟聂倩怎么会在一起?”刘艳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子,直接质问着秦小军。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跟聂倩在一起了?这男欢女爱之事,谁能说得准呢?对不对?我喜欢她可不是一年两年了,当初她跟班头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是伤透了心的。后来她说她跟班头早就已经分开了,而且她也来了京城,这不,一来二往的,我们俩也就在一起了。班头,你……不会有意见吧?我向你保证,我可没有做对不住你的事,我跟她好,是在她与你分开之后的事情了。”秦小军压低身子,嬉笑着问着方劲。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安排,他硬是把聂倩给安排坐在了他与方劲的中间。 方劲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滴血,听着秦小军这故意奚落的话,拳头已经捏得紧紧的了。但是还是微笑地说道:”我介意什么?喜欢谁,不喜欢谁,跟谁在一起,不跟谁在一起,那都是各人的自由。对不对?很好,我祝福你们。” ”到底是班头,这话说的就是有水平!小二,上菜!今天我点的都是海味,咱们就吃顿海鲜大餐,今日不醉不归啊!”秦小军看得出来很高兴,也很豪气。 ”聂倩,你何时来京城的?又何时偷偷摸摸地跟他给好上了?还有,我怎么没听说你跟阿劲分开了呀?你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呀!”刘艳是个直爽脾气,冷冷地看着聂倩,非常不爽地问着。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在为方劲鸣不平。 ”不好意思,我来京城也有段时日了,一直都挺忙的,所以也没去找你。”聂倩当然明白刘艳话里的意思,还是微微笑了笑对刘艳说着。 ”你可是大忙人,现在又是有钱人了,是上等人。我们这种下等人哪攀得上你啊,别开玩笑了。你可千万别来找我,我消受不起,会折寿的。”刘艳冷冷地说道。 方劲默默地从怀里拿出自己的旱烟袋,慢慢地点上,静静地抽着。至于秦小军给的那盒南洋叶卷,他一直丢在桌案上,从头到尾就没有碰过。 ”来来来,大家喝一杯!今天这杯酒,特别要敬我们最敬爱的班头啊!”秦小军端起酒杯就敬着方劲。 方劲早就感受到了这个秦小军今天就是故意的,但是这么多人在,不能失了风度,还是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多谢。” 然后自己率先一口把自己杯子里的酒给干了。 ”班头,你这来京城了,是在哪高就啊?”秦小军问着。 ”我在捷达镖局。” ”镖局?”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对,是在镖局当差,就是个走镖的。大家如果以后有什么物件要寄送的话,可以找我。”方劲淡淡地说着。不像别人,如果自己是个走镖的,怎么都不会说实话,觉得丢脸。方劲却不觉得。 ”大班头,你怎么会去镖局当差呢?你当年可是我们班学问最好的,年年都拿头名的呀。你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所以说,这人啊,终究都有个命。有些人不管怎么跳,这辈子也注定是个泥腿子的命。要不这样吧,你来我家的马行卖马吧。只要你能卖出去马,我保证你比在镖局赚得多得多。你那镖局一个月能赚多少?有二两银子没有?”秦小军笑嘻嘻地说着。 ”秦小军,你在说什么呢?你说话注意点啊!走镖的怎么了?我们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总比某些人靠着老子要好!阿劲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当年瞎了眼看错了一个女人!要不是被那个女人害的,他能有今天吗?”刘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呵斥着秦小军。她才不管你秦小军多有钱呢。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觉得在镖局当差也挺好的。卖马那种高档活,我们干不来。”方劲淡淡地说着。 聂倩坐在方劲与秦小军身边,一直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去趟净房,你们继续。”方劲忽然站了起来,笑着说着,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方劲慢慢地往净房而去,慢慢地抽着烟,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就要掉下来了。谁也无法体会到他此刻的心痛与愤怒。自己最爱的女人,却成了别人的女人,而且还坐在自己身边,对方还故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但凡是个男人,心里都会受不了。 ”方劲,你等一下!”就在方劲快要走进净房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方劲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声音他曾经听了好多年。对于他来说,这个声音是最为熟悉的声音。 方劲停住了脚步,就站在净房门口,转过身来看着追过来的聂倩。 ”你今天为何会在这?你想要做什么?”聂倩似乎还有些气愤。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为何会在这?你到底又要干什么?”方劲冷冷地问着。 方劲的话让聂倩顿时说不出话来。随后才道:”我知道,我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但是,我们只是有过情意,没有谁规定有过情意就必须相守一生。我与你已经分开了,我现在已经跟他在一起了。我希望你不要来搅扰我们,我们好聚好散。” 听到聂倩的这句话,方劲心里痛得不行,忍不住在那笑着。随后问道:”分开?我想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与我分开的?我只收到一封寥寥数语的信,连人都找不到,我上哪分开去?聂倩,我没有规定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跟谁在一起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咱们俩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为何就这么不辞而别地走了?别的我不想多说,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没钱。阿劲,我已经受够了没有钱的日子,没有钱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跟着你,我看不到希望,更加看不到未来。我不想过穷日子了,你知道吗? 我不想再去体会每次路过绸缎庄,看到别的女人绫罗绸缎穿在身,我却只能是看着的那种感觉!我不希望我有一天会每天为了一些柴米油盐的事情而操碎了心!我受够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没房没地,每个月拿着那二两多的月钱,能做什么? 你看看我现在,你知道我身上这件衣裳多少钱吗?十五两!十五两足够你不吃不喝干上大半年了!所以,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我能与你说的,也只有对不住了。”聂倩淡淡地说道。 第29章 :三十年河东 ”哈,哈哈哈哈!”方劲听完聂倩的话之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聂倩,做人可以不要脸,但是却不能不要脸到你这种地步!我跟你相识这么多年,我今天才终于发现你是一个这样的人!张口闭口银子银子,你是嫁人还是嫁给银子?”刘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直接对聂倩说着。 ”什么银子?我何时欠他银子了?”聂倩反问着。 ”您可记性真好!您拍拍屁股,傍了个有钱人,就把人家当傻子耍是吧?你爹当年治病的钱是哪来的?那还是人家阿劲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你借来的!那不是一笔小钱,四百多两! 现在倒好,你一拍屁股出去找男人去了,人家给你在这里做牛做马给你还债!他为何好好的衙门差事不干,要跑到这里来当镖师?不就为了给你还债吗?聂倩,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真要这样,那跟畜生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刘艳愤怒地说着。 ”行了,刘艳,别说了。”方劲打断了刘艳的话,然后冷冷地看着聂倩,淡淡地说道:”好了,答案我也得到了,那就这样吧。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吧。我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告辞。” 方劲远没有刘艳那么愤怒,也没有对聂倩说一句狠话,最后只是淡淡地说着,然后转身离开。并没有去净房,而是往包间里去了。聂倩从方劲的眼神里,看到了决绝和冷漠,以及一丝的绝望。 ”聂倩,我今天把话撂在这,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刘艳最后说着,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聂倩说道:”别跟人说我认得你,我刘艳从来就不认得你这么一号人!” 方劲几乎是强忍着泪水,再次走进了包间。包间里几个人正在那喝着酒。 ”班头,来来来,吃这个,这可是鲍鱼,正宗的南洋鲍鱼,多吃点,你这一辈子可能也难得吃上两次。”秦小军笑着说着,话里的奚落再明显不过了。 ”多谢,我不吃这个,肠胃不好,克化不了。”方劲淡淡地说着。 ”班头,说起来我得感谢你啊。你说聂倩这么好的媳妇你不要,硬是让给我,实在是太客气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是嘛,那你就多珍惜吧。不过你也要当心点,她今日能因为什么缘由与我分开,说不定下次,又会因为同样的缘由跟了旁人也不一定。”方劲冷冷地说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除了银子,就是有银子。女人嘛,只要有钱,就永远都不会变心。班头,你也别怪聂倩对你变心。你说你有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个女人愿意跟你?我今天说了,大家都是同窗,如果哪一日你实在混不下去了,没钱吃饭了,可以来找我。我家铺子里随便安排个活计是没问题的,保证饿不死你。” ”多谢,我还没到那种需要人接济的地步。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人生的事谁说得准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哪一天,你要求我也不一定的,你说对不对?”方劲冷冷地说着,随后说道:”多谢你的盛情款待,今日的情,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有机会我会加倍偿还给你。我这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方劲说完就直接往外走去。 ”班头,有个事忘了与你说了。我与聂倩已经订婚了,婚期还没有定,不过也应该快了。到时候,还希望班头你一定要来参加我和聂倩的婚礼啊!”就在方劲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小军在后面喊着。 方劲停住了脚步,随后咬着牙,冷冷地说道:”你放心,一定到。” 说完之后,方劲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正巧拉开门的时候,聂倩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望着。方劲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从聂倩身边绕着走了出去。 ”秦小军,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火了。”一直都没说话的毕罗春终于是忍不住了,站了起来,直接对秦小军说着。然后拂袖离去。 方劲一个人抽着烟,慢慢地下了楼。来到酒楼门口,发现刘艳已经先他一步下来了。刘艳看着方劲,欲言又止。 ”怎么?想安慰我?没关系,放心吧,我没事。经过今天这个事,我心里反倒是解脱了。起码事情已经有了个清清楚楚的结果,我也不必要再等待什么了,对不对?”方劲微微笑了笑说着,只是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真没有想到,聂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刘艳显得要比方劲更加的生气。 就在这时,毕罗春也走了出来。 ”好吃吗?海味好吃吗?我看你是舍不得出来了是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今天就是秦小军故意做的局,就是为了气阿劲的,你就知道吃!”刘艳看到毕罗春就骂着。 ”我哪有吃啊?我总共就吃了两口而已。我也不知道啊,我哪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渣。”毕罗春很是冤枉,随后对方劲说道:”对不起,阿劲,我真不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今天是个这样的饭局。如果早知道,别说我不会叫你来,我也绝对不会来的。” ”没事,兄弟,都已经过去了。走吧,回去吧。我先走了。”方劲笑了笑,拍了拍毕罗春的肩膀,然后自己率先往公共马车站走去。 ”咱们要不要跟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毕罗春看着方劲那寂寥的背影,心里非常的难受,很担心方劲。 ”我们跟着又有什么用?我们又能安慰什么?这对狗男女实在是做得太绝了。别说阿劲了,我都被气得火冒三丈,阿劲心里有多苦多痛,可想而知了。”刘艳叹了口气。 ”你不是有那个……那个潇潇姑娘的府上地址吗?遣人去给她送个信吧,让她去安慰安慰阿劲,她去安慰肯定比我们有用。”毕罗春想了想说着。 ”行吧。只希望阿劲千万别出什么事就好。”刘艳再次叹了口气,然后便去找代笔先生写信去了。 方劲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公共马车来,索性就这么点着烟,慢慢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着。身边人来人往,车马不息。但是,他的脑子里一直都回想着聂倩对他说的那些话:”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没钱……我不想过穷日子了你知道吗?……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没房没地,每个月拿着那二两多的月钱,能做什么?你看看我现在,你知道我身上这件衣裳多少钱吗?十五两!十五两足够你不吃不喝干上大半年了!所以,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因为你没钱、因为你没钱!”聂倩的这句话,一直都在方劲的脑子里回荡着。 方劲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自己感觉累了,累得都已经迈不开腿了,才找到一张石墩坐下。再次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随后冷笑着道:”不就是钱嘛!钱他娘的就是个狗娘养的!老子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 方劲把烟头在地上踩灭,然后上了一辆公共马车,往家的方向而去。 方劲手里提着外衫,慢慢地走到自己所住的那个地窨子门口,却很惊讶地见到一个美人蹲在门口,无聊地拨弄着自己的裙角。 ”你怎么在这?”方劲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潇潇。 ”我在等你呀。”李潇潇见到方劲,笑着站了起来。 ”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的?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方劲非常的奇怪。 ”我自有我的法子,怎么找到的你去猜。”李潇潇笑嘻嘻地说着。 ”我才没这个功夫。告诉你我住这的,除了刘艳,就不可能再有别人了。因为,知道我住在这的,也就他们两口子了。说吧,找我什么事?以后真有事找我,记得遣人传话,别蹲在这里等着。这里面没事也别进来,这里住的人很杂,你一个姑娘家,还长得这么漂亮,蹲在这很不安全。”方劲一边拿着钥匙开门,一边对李潇潇说着。 ”你关心我呀?”李潇潇听到方劲这么说,心里非常的开心。 ”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万一你真要出了什么事,赖我身上。说吧,找我什么事?”方劲进屋之后,把外衫直接扔在了床上,自己倒了杯水,一边问着李潇潇。 ”没事啊,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来找我聊天?我们俩很熟吗?”方劲骂着,他今天的火气的确是有些大,遇到这事,谁的心情都不可能好。 ”你有药啊?”李潇潇生气地反问着。 ”没有!” ”你没有药,你管我是不是有病?”李潇潇反唇相讥,然后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吗?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出来散步,正好就想起了你呀。走吧,陪我聊聊天去吧!” ”哥们很忙,没工夫陪你瞎闹!你哪来的自己回哪去,出去记得帮我把门给关好。”方劲直接躺在床板上,不客气地对李潇潇说着。此刻的他,身心俱疲。 第30章 :借酒浇愁 ”想喝酒吗?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吧!”李潇潇看着方劲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后道。 ”不去。” ”想不想醉一回?发泄一回?走吧,我请客,喝酒去。”李潇潇潇洒地说着。 方劲听到这话,忽然坐了起来。此刻的他,确实是想喝酒,特别的想醉一次。 ”走,喝酒去。”方劲说完,直接从床板上爬了起来,拿起外衫就往外走。 ”去哪喝呀?”走出了地窨子后,李潇潇问着方劲。 ”不是你请我喝酒吗?去哪喝你问我?” ”可我不知道去哪喝酒啊……去酒楼吗?”李潇潇很委屈。 ”酒楼不去,那不是人待的地儿。跟我走。”方劲直接带着李潇潇就往外走着。 ”要驾车去吗?”李潇潇追上方劲问着。 ”你有车?” ”我……有。” ”那上车吧,在哪呢?”方劲也不客气,直接问着。 ”那辆。”李潇潇指了指路边的一辆漆着红漆装饰华丽的马车说着,然后自己走过去,坐上了车辕。 方劲很是惊讶地看着这辆马车,绕了两个圈,然后拉开车门,坐在了车厢里,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有钱,驾这么好的车。” ”我哪能啊,这是朋友的马车,我借来的。你觉得我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吗?”李潇潇眼珠子转了几圈后说道。 ”那倒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谁有兴致跟我这种人玩啊。你慢点驾,别把人家的车给刮了。这要是刮一下,得花不少钱,说不定一两个月的月钱就没了。”方劲忍不住提醒着李潇潇。 ”嗯,好咧。多远?你给指路。”李潇潇配合着方劲。 ”没多远,出了这个巷子口往左拐,驾车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方劲说着,从怀里摸出烟袋想点上,但是看看这么好的马车,又看到旁边的美人,最后还是忍住了,把烟袋又塞了回去。 ”想抽就抽吧,把车窗帘子打开就行了。”李潇潇看着方劲的样子提醒着。 ”不抽了,这么好的车,别给人家弄脏了。”方劲默默地说着。 ”车弄脏了,大不了洗一下呗。只是心别被伤了就行。”李潇潇慢慢地说着。 方劲挺奇怪地看着李潇潇,半晌后才问道:”我怎么感觉你这话里有话呀?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啊。赶紧指路,别错过了。到底在哪?哪个铺子?”李潇潇说着。 ”什么哪个铺子啊,就这。靠边停。对,驾到那树下去,停在这路中间,等下会被巡街的官差锁车的。”方劲指挥着李潇潇。 ”你这驾车的水平不行啊,差点就给刮那墙上去了。你这刮一下可不得了,吓死我了都。”方劲下车后,还心有余悸地对李潇潇说着。 ”水平是不行,前段时日才刚出过一次车祸。”李潇潇尴尬地说着。 ”什么?人没事吧?” ”没事,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救我的那人受伤了,手都给磨出血了。”李潇潇看着方劲道。 ”那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是想谢来着,可是人家想做无名英雄,都不愿与我见面,我有什么办法。” ”现在这年头还有这种好人?行了,就你这水平,以后还是少驾车吧。走吧,想吃什么,点吧!”方劲指了指路边摆着的烧烤摊子说着。 ”啊?就这儿啊?这东西能吃吗?”李潇潇看着这摆在路边的烧烤摊子,皱着眉头问着。 ”多新鲜啊,这满大街都是,你说能不能吃?你天上来的呀?烤串都没吃过?” ”吃过,当然吃过,谁说没吃过的。走吧,你去点,我说过,今晚我请客。”李潇潇连忙说着。 方劲倒是也没客气,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直接走到老板的烤炉前,前前后后拿了好几大把串,然后又让老板上了七八坛子劣酒。 李潇潇坐在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拿着手帕在桌子上不停地擦着,似乎要把桌子都给擦掉一层皮。 “你有洁症不成?”方劲问着。 ”没有啊,干嘛这么问?” ”那你怎么擦了又擦?” ”这……我看这挺黑的,想擦干净点。” ”人家这是路边摊,你以为是京城第一的醉仙楼啊?差不多得了,放心,挺干净的。”方劲点了锅旱烟说着。 ”哦。”李潇潇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还是坚持在那擦着。显然,对于方劲所说的这个看起来乌漆墨黑的桌子是干净的这句话,她是不认同的。 ”来,喝!”方劲拿起两个大碗,倒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李潇潇。 ”这么多呀?”李潇潇看着面前的酒瞪大了眼睛。 ”我靠,喝酒你一碗都说多?你到底会不会喝酒啊?”方劲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潇潇。 ”会呀,我当然会喝酒。我喝过几次葡萄酒的,只是从来没喝过这种烈酒。”李潇潇连忙说着。 ”那你每次都喝多少葡萄酒?” ”几口吧。”李潇潇实话实说着。 ”李潇潇,你这婆娘,你骗我有意思吗?你说出来陪我喝酒的,结果根本就不会喝酒,你这不是耍我吗?”方劲愤怒着。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陪你出来散散心。他们不都说,男人一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喝酒就会好了吗?”李潇潇也生气了。 ”我又没说我不喝,我喝了就是了!”李潇潇接着端起酒碗就准备喝。但是却被方劲一把给抢了过去,然后被方劲一口喝下。 ”一个姑娘家,你没事找人喝酒做什么?又喝不了酒,万一喝醉了,在这大街上多危险?碰到我没事,要是碰到歹人怎么办?得了,我自己喝。我说你听谁说我心情不好的? 我又怎么心情不好了?”方劲一肚子火气地说着。当然,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火气不是对李潇潇的。 ”你现在这样子,像是心情好吗?”李潇潇指了指方劲道。 方劲被李潇潇的话给噎住了,也不说话,端起酒碗开始喝着。 李潇潇看着方劲的样子,也没有再继续与方劲顶牛,随后慢慢地说道:”刘艳姐前面遣人给我送了信,把你……今日发生的事都与我说了,让我过来陪陪你。她和老毕都很担心你,害怕你想不开。” ”我想不开?我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想不开去寻死吗?”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给我说说你跟她之间的事吧。有些事说出来,可能心里就好受多了,别总憋在心里。”李潇潇轻声地劝说着方劲。 ”有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说的。过去就过去了。而且,我也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你们真是瞎操心。”方劲不愿意承认。 这时,老板开始端着烤串过来,方劲开始大口地吃着,一边喝着酒。 ”你跟她情意有多深了?”李潇潇拿起一串烤肉,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吃着,一边吃一边问着方劲。 方劲点了一根烟,然后陷入了沉思,很久之后才说道:”我还在书院的时候,有次镇上办灯会,我替她解了围,就这么认得了。后来……书信往来,情投意合。到她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有四年光景。” ”这么久?那你们情意一定很好吧?” ”对,我也曾经是这么认为的。我跟她一起经历过了很多很多的事,我一直都认为,我们俩是一定能够结发到老的,没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们俩分开。可是事实证明,我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而已!什么情意,什么信义,什么山盟海誓,都他娘的是狗屁!人家把这些当成一场逢场作戏,只有我像个痴人一样,把这场戏当了真,演得掏心掏肺。到头来,把自己演成了一个笑话。”方劲冷笑着,更多的是自嘲。 ”别这么说你自己,错的不是你,你没有错。是她不珍惜你,你这么好的男人她不珍惜,早晚她会后悔的。” ”后悔?我看未必吧。我有什么?你看看我,别人有高门大院,有宝马香车,家里还有万贯家产。而我呢?一个走镖的,每日起早摸黑,干一个月赚的,还没有人吃顿饭花得多。 住在暗无天日的地窨子里面,每日牵着一匹瘦马走街串户。遇到好的主顾,人家对你客客气气;遇到不好的,还得低声下气在别人面前装孙子。最怕的就是接到老家那边的来信,因为肯定是来催债的。自从欠债以来,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说实话,看看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她瞧不起我了,我连我自己都快要瞧不起我自己了。男人活到我这个份上,已经没办法再窝囊了。”方劲一边不停地喝着酒,一边骂着自己。 ”你别总是折磨自己好不好?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她吗?如果你不是因为借钱给她爹治病,你会沦落成今天这样吗? 再说了,你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对,你是没钱,住的也不好,没车没房。但是,你每日凭借自己的力气赚钱,不靠任何人,她又凭什么看不起你?还有,你为何不让她还钱? 她现在不是有钱吗?她都已经这样对你了,你为何不让她还钱?为何还要为她还这么大一笔钱?”李潇潇越说越生气了。 ”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道!贞洁是什么?道义是什么?都他娘的是狗屁!只有银子才是王道!有钱的就是上等人,没钱的都是孙子!还钱?我凭什么让她给我还钱?钱是我借的,跟她一文钱关系都没有!她又没给我写借据,甚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我怎么让她给我还钱?” ”她不知道?”李潇潇再次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她爹病的时候,我告了长假,过去医馆里陪她爹。她在大户人家做活,不像我们衙门里,告不了那么长的假的,所以一直都是我在医馆里照顾她爹。 当时郎中告诉我,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就是用一味极珍贵的药吊着,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那药,加上前后所有的诊金,差不多要近五百两。”方劲停顿了一下。 第31章 :傻得让人尊敬 ”她从小就没了娘,跟着她爹相依为命。她爹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即使只有三成的机会,我还是决定试一试。她根本就没什么钱,家里所有的钱都已经付了前期的诊金了。她那段时日,本身就非常的痛苦伤心,我不想再因为药费的事情折磨她了。所以,根本就没告诉她中间还有这味药的事。 我到处借钱,当然,也还是算我平时人品不错吧,大家都愿意信我,愿意帮我。 前前后后我借了四百多两,再加上我自己压箱底的几十两银子,全部给了医馆,换了那味药。可是结果,还真的不在那三成之内。用了药之后一个多月,她爹就走了。 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中间有这么一回事,更不知道药费的事。 更何况,我也并不想让她知道,更不想让她还钱。钱是我借的,跟她没关系。 这笔钱,是我愿意为她花的。既然我打算借这个钱,我就没想过要让她还,即使不在一起了。在一起也好,分开了也好,我不希望情意这种事与银钱扯上任何关系,那样是对情意的玷污。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方劲问着李潇瀟。 李潇潇看着方劲,半晌没说话,随后才慢慢地说着:”你是很傻,但是却傻得让人尊敬。方劲,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你才是真男人。” ”行了,别安慰我了,我还没到需要人安慰的地步。”方劲又倒了一碗酒,边喝边说着。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五坛了。 ”我是说认真的,你是我遇到的最真的人。”李潇潇认真地说着。 ”真?” ”对,真!”李潇潇再次点点头。 ”行了,得了啊,你是来安慰我的,别整得跟拍上官马屁一样,我可没办法给你加月钱。”方劲笑了笑,然后又说道:”其实,从她不告而别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跟她已经结束了,但是我却不死心。我知道她肯定是来京城了,因为她很爱这座城市,她做梦都想来这座城市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座自己的小院,每日可以逛各种绸缎庄,买各种上好的首饰。 所以,我来了这座城市,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活计多,容易找到营生,也容易赚到比其他地方更多的钱。另外一方面,我希望在这里找到她。我之所以选择走镖这个差事也是因为这,因为镖师每日走街串巷,可能容易碰到她。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傻,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总是不死心,硬是要人家拿把刀把自己给刺得血淋淋的才安心,这就是所谓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方劲在再次干掉一坛酒之后,接着又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别人能抢走的,那迟早都不是自己的。早散早好,早解脱。对不对?” ”行了,别喝了!你看你都喝了多少了!”李潇潇看着方劲喝了一桌子的空酒坛,忍不住劝说着方劲。 ”你这人真没意思!明明说是来陪我喝酒的,结果自己不喝,还不让我喝。 我告诉你啊,没你这样子的,你们女人都是骗子!”方劲一边喝着,一边对李潇潇说着,很显然,他已经有点醉了。 ”我何时骗你了?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啊!真的,我看你差不多了,别喝了。你要真喝醉了,我怎么把你弄回去呀!”李潇潇有点着急了。 ”你放心吧,这点酒我还醉不了。真要醉了,你就把我扔在这,我在这街边睡一觉,明天早上爬起来,我又是一条好汉。说不定在这街边睡一晚上,别人以为我是叫花子,还能给我施舍个七八文的,这样连明天的早点钱都有了,何乐而不为呢?”方劲笑着,只是笑得很苦涩。 ”你就贫吧!到时候我可不把你扔这,我直接把你扔到水沟里去,让里面的老鼠给你施舍!”李潇潇忍不住骂着。 ”嘿,哥们,看到没有?美人,好美啊!我可好久没见到这个级别的美人了,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这样的极品大美人。”这时,李潇潇见到那边走来四五个汉子,指着自己在那评头论足着。李潇潇一看这些穿着流里流气、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人,就知道不是好人。 ”方劲,算了,我们走吧。这里鱼龙混杂的,我们早点回去吧。”李潇潇连忙说着。 ”还早呢,吃夜宵就得吃到街上都没人才有意思,知道吗?这才哪跟哪呢!”方劲摇头,继续吃着喝着。他现在头脑虽然清醒,但是身体已经有些微醉了。 看到那几个人走过来了,李潇潇开始紧张了。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她总是对于这类危险很敏感的。很想直接走人,但是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方劲,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嘿,美人,你好呀。哥几个想与你交个朋友,要不去我们那桌喝一点吧!”几个地痞直接走到李潇潇面前,很是轻浮地说着。 ”哟,小妞长得真标志啊。” ”真美,这脸蛋,这腿……” ”你们做什么?赶紧走!再不走……我……我就报官了!”李潇潇有些害怕。 ”报官?我们怎么了你要报官?我们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又没说要对你怎么样,对不对?我摸你了吗?没摸吧。再说了,即使摸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一个地痞哈哈大笑着,然后就准备伸手往李潇潇的脸上去。 正在这时,方劲忽然喊住:”嘿,哥们,摸我吧,我随便你摸,怎么样?” 方劲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然后拉过李潇潇的手,把李潇潇拉到自己身后。 ”我摸你大爷!这里没你事,赶紧给老子滚!不然砍死你信不信?” ”大哥,你这话说的有些不讲道理了吧?你这调戏我媳妇,还让我离开。我要真走了,我以后还怎么面对我媳妇啊?对不对?”方劲继续笑着。 ”怎么面对?你说怎么面对?说了,你先回去,你媳妇今晚就借哥们几个玩一玩。放心,玩完了还你,不会玩坏的,保证还给你的时候你还能继续用。”一个地痞哈哈大笑着。 ”这样啊,那好吧!”方劲还是微笑着,只是转脸对李潇潇说道:”赶紧走,跑!驾车回去!” 就在李潇潇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方劲忽然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空的酒坛,朝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地痞头上就这么砸下去。随即,陶片四溅,那人头上当即就开始流血了。 所有人都懵了,没想到一直都表现得相当软弱的方劲,忽然就干出这么过火的事情来。特别是李潇潇,吓得躲在方劲身后尖叫着。 随着被敲的人软软地倒在地上,其余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大吼着:”妈的!打死他!” ”来啊!不要命的就过来!”方劲一只手拿着敲碎的陶片,对着几个人说着。随后另外一只手又拿起一只酒坛,”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敲碎,一只手拿着一只碎的酒坛,对着这些人吼道:”来啊!怎么不来了?一群垃圾!老子就站在这,有本事过来呀!怎么?怕了?就你们这怂样,也敢出来当流氓?” 几个地痞都吓傻了,但是又不愿意就这么吃瘪离开,更不敢冲上去。要知道,方劲一手一个锋利的陶片可不是好玩的,而且方劲那样子,也真的像个不要命的主。 ”老妖!去叫龙哥带人拿刀来!今日一定要把这小子给剁了!不然以后咱们还怎么在这一带混?我们几个把这小子看住!”带头的地痞咬着嘴唇说着。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叫你跑了的吗?”方劲这才发现李潇潇还躲在自己身后,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皱着眉头问着。 ”我走了,你怎么办呀?”李潇潇有些害怕地问着。 ”说得跟你在这能帮我什么忙似的。你快点走吧,我大不了被打一顿,你在这就麻烦了。”方劲连忙说着。 ”一起走吧,咱们一起走,驾车走,他们追不上的。”李瀟的朋友想了想说着。 ”你觉得他们会让我走吗?放心吧,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死嘛! 老子就算是死,在死之前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来啊!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方劲说到最后几句,故意大声地对几个地痞吼着。 ”你别嚣张,小子!等下我看你怎么死!”几个人看到方劲这个样子,哪敢上前,都站在安全距离与方劲叫嚣着。 ”你驾车走啊!怎么说了不听!”方劲发现李潇潇就是不走,急了。 ”不走!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李潇潇倔强地说着,然后又道:”你是因为保护我才打架,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先走。” ”我的姑奶奶,你是真傻还是在这装傻啊?你跑了,我才能找机会跑啊!带着你一个姑娘,我怎么跑得过这些人?”方劲彻底无语了。 ”我……我……”李潇潇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方面觉得方劲说得很对,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真的自己一个人跑,把方劲一个人丢在这。 ”别你你我我了!我数一二三,你就转身跑,别回头!跑到车里,驾车跑,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停车,然后去报官!听到了没有?”方劲直接说着。 ”好!”李潇潇点点头。 ”一、二、三!跑!”方劲数着,说完之后,李潇潇当真就开始往马车边跑着。 ”妈的!去,把那女的抓回来!”一个地痞喊着,两个地痞就开始准备去追李潇潇。 第32章 :英雄救美的代价 ”我看他娘的谁敢动一下!谁动我扎死谁你信不信!”方劲拿着破酒坛大叫着。 他这么一叫,还当真就没人敢动了。毕竟谁都是怕死的,那锋利的陶片扎进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东西比刀还厉害。 李潇潇大叫着往马车上跑,之所以叫是因为心里恐惧。跑到车里,吓得都哭了起来。 再看看那边,方劲依旧一个人左手右手各一个碎陶片,对着面前四五个地痞。 在地上还躺着一个,头上还在冒血。 ”报官,对,报官!”李潇潇手哆嗦着,就准备掀开车帘喊救命。她这一辈子,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今日这是头一遭。 而就在李潇潇准备呼救的时候,几队巡防营的兵士举着火把,呼啸着冲了过来。 就在几个地痞还在愣神的时候,兵士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地痞们开始四处跑着,兵士们开始到处抓人。看到这,李潇潇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从车上跑了下去,拉着方劲问着:”你没事吧?” ”没事。你报的官吗?怎么来得这么快?害的我白紧张了。”方劲笑着。 ”不是我报的官,我正准备喊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啊?那是谁啊?”方劲奇怪着。 ”把凶器扔了!蹲在地上!”这时,两个兵士直接拿着朴刀,对着方劲喊着。 方劲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还拿着两个碎陶片对着官差,难怪人家拿刀对着自己。 方劲连忙把碎陶片扔在地上,然后乖巧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哟,不错嘛,还挺懂规矩的。看样子,是牢里的老油条了。”一个兵士看到方劲熟练地蹲下双手抱头,笑着调侃着。 ”不是,官爷,我这都是听评书里学的。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啊!”方劲可怜地抬头看着兵士。 ”老实点!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官爷?我要有你这样的亲戚,早就气得归西了。”那兵士好气又好笑地说着。 ”我叫您官爷没别的意思,纯属尊称。从小书上就都说官爷官爷的,把我这教得一看到官差就想喊官爷。官爷那都是好人啊,除暴安良。” ”得得得,别在那废话了!双手抱头,站起来,跟我们走一趟!”兵士直接喊着。 ”官差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才是受害人啊,他们都是流氓!”见到要把方劲抓走,李潇潇急了。 ”你是什么人?”兵士问着李潇潇。 ”我……我……是他娘子。”李潇潇指了指方劲。 ”打架你参与了吗?” ”没有没有!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参与这事呢?打架就我一个,他们一群人打我一个。”方劲转身连忙说着。 ”我参与了!他就是因为我,才跟对方打架的!”李潇潇插过话说着。 ”行了,你跟他一起上路,去巡防营的衙门里再说。走!”兵士喊着。随后医馆的郎中来了,被方劲给开了瓢的那人被抬上了担架。 ”我说你干嘛硬要把自己给弄进来?你以为进衙门好玩啊?”被押着走在路上,方劲忍不住骂着。 ”你都进去了,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进去吧?再说了,本来你就是因为我才跟他们打架的嘛!”李潇潇倔强地说着。 ”我说你这脑子怎么……怎么就是不开窍呢?算了,现在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方劲叹了口气。 ”我们……不会有什么事吧?”李潇潇有些害怕地问着方劲。 ”不会,你不会有事。”方劲肯定地说着。 ”我是问你。” ”我?不知道。看官府怎么判吧。主要是看那家伙怎么样。如果打死了,我就是杀人犯,不是砍头也是流放。重伤的话,可能就是坐个几年的牢。 轻伤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可能就是关个十天半个月吧。”方劲淡淡地说着。 ”不是吧?你吓我的吧!哪有那么严重?是他们……他们调戏我在先的,我们……”李潇潇顿时就慌了。 ”可是是我先动的手。行了,别想那么多了,等官府去调查吧。打都打了,人都进来了,随便怎么样吧!”方劲淡淡地说着。 方劲说着,从怀里摸出烟袋来。刚准备点上,就听到前面传来兵士的怒喝:”你还敢抽烟是吧?你以为这是哪?游山玩水吗?” 这一声把方劲给弄得,赶紧把烟袋又给收回了怀里。看着前后都是手持兵刃的官差,方劲不禁苦笑,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还有机会被这么护送着。说起来,他有些后悔。 他今日的确是太过激了,其实他当时根本没必要动手,可以有很多办法解决的。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对方也不一定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李潇潇做出什么事来。 方劲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动手,大部分是因为愤怒,愤怒对方对李潇潇的轻薄调戏,其二是为了保护李潇潇。当然,也有因为他心里的痛苦需要发泄,加之喝了酒。现在经过这么一出之后,他倒是全部清醒了。但是,他不后悔今日自己所做的,在那种情况下,似乎是个男人都会这么做的。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真的就不要命了呀?你完全可以跑的。”李潇潇顿时就哭了出来,随后又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你如果真的要被砍头的话,我陪你一起死。” 看到李潇潇的样子,方劲忽然就笑了,说道:”你傻不傻啊?我要死,你也要陪我一起死啊?” ”嗯!”李潇潇点点头说着。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是赖上我了还是怎么的?死都不放过我,还准备追着我到阴曹地府去啊?”方劲笑着。 ”你去死吧你!”李潇潇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踢着方劲。 ”行了行了,别哭了,不至于砍头的。我那一下,不可能就真的把人打死,除非他本身就有病。最严重也就是个半身不遂吧,也就多坐几年牢而已。一般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最多也就是个皮外伤吧。别担心,我估摸着也就是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然后赔点钱了事。到时候,你给老毕、刘艳两口子说一下,别让他们找不到我人瞎着急。”方劲淡淡地说着。 ”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会的。我们才是受害人啊,他们才是地痞流氓。”李潇潇反正不相信。 ”行了,没多大的事,也就进去住个十天半个月而已。里面多好,有吃有喝的。不过你得帮我点忙,到时候我进大牢的时候,你给我去牢头那儿交点钱。我听说大牢里面,只要有人给使钱进去,里面什么都卖的,能吃好的,还有烟抽。”方劲笑着。 ”你还笑!” ”不笑还能怎样?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像你一样在这哭吧。”方劲有些忍俊不禁,随后又道:”李潇潇,今日谢谢你,谢谢你特意过来陪我。非常感谢你,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比之前的心情要好了很多。” 巡防营的衙门没多久就到了。随后方劲与李潇潇就被带下了车,而另外一边,那几个地痞一个没跑掉,全部被抓了进去。 进去之后,方劲与李潇潇被关进了一间审讯室。 ”官爷,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承认是我先动手打人的,但是那是因为他侮辱我朋友。你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群地痞流氓。大庭广众之下,在我面前调戏我朋友,你说是个男人谁能忍?我这完全是属于正当防卫啊,绝对不是主动寻衅滋事。”方劲一脸可怜地对办案的官差说着。 ”你还是防卫?人家打你了吗?按照你们俩的口供,人家从头到尾就没动过手,就你一个人动手打人的。行了,你的事情我们自会有处理的。这位姑娘,你没什么事了,可以走了。”办案的官差站起来,直接对李潇潇说着。 ”那他呢?可以走了吗?”李潇潇连忙问着。 ”他的事还早着呢,继续在这里待着吧。等到明日事情弄清楚了,再做进一步的处理。你跟我出去吧!”官差再次对李潇潇说着。 ”他不出去,我也不出去!”李潇潇坚持说着。 ”嘿,你这姑娘!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呀?你想进就进,想留就留?跟我出去!不然我只有请我们的女捕快过来,强行带你出去了!”官差有些生气了。 ”行了,你走吧,你得听官差大哥的话。回去吧,雇车的时候注意点,这大晚上的。”方劲笑了笑,提醒着李潇潇。 ”方劲,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就在外面等着你,陪着你。”李潇潇看着方劲,再次哭了起来。 ”你有病吧?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要在衙门里待着?你这么喜欢这儿啊?要不咱俩换换,你在这待着,我回去睡觉。”方劲气着了。 ”好啊,官差大哥,可以吗?”李潇潇还当真了,转脸看着办案的官差。 ”官爷,别生气,她有点傻。你赶紧把她带出去吧,不然我会被活活气死。我要真被她气死在你们这,你们还得负责任。你赶紧把她带走吧!”方劲抢在官差之前说着。 ”就你小子话多!好好在里面待着,认真反省反省,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没有交代清楚!姑娘,走吧!”说着,官差就把李潇潇带了出去,然后把门给锁了。 方劲一个人坐在这间屋子里。幸好,他的问题还没定性,这里是衙门,虽然钱袋什么的给没收了,但是烟袋和火折子没给没收走。这还是方劲凭借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给争取到的。这一晚上的,要是没有烟,待在这间小屋子里,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劲就坐在椅子上,把靴子给脱了,蜷着腿靠在墙壁上,慢慢地抽着烟。脑子里想的,却还是聂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一锅接着一锅。 第33章 :一扇窗内外的低语 对于打架这事,方劲不后悔。他之所以先发制人,是因为这种地痞流氓他没少遇到过,当年在军中和乡里都遇到过这种人,也打过不少架。 后来他得出经验来,这种地痞其实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泼皮无赖。你要是真的表现得怕他们,他们就会变本加厉,说不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要是比他更狠,他们反倒是怕你了。 这就像是方劲教李琰打架的道理是一样的:要么不打,要打就得狠,要让对方从心里怕你。只不过,这一次,方劲是把自己给打进了衙门的大牢里了。至于这个事情究竟怎么定性,方劲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不管是关押还是坐牢,他都无怨无悔。 他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而且,当时的情况,他似乎没有其它的选择。 ”在吗?”就在方劲抽完第五锅烟,时辰差不多过来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方劲忽然听到旁边封死的小窗外面传来声音,这声音一听就是李潇潇。 方劲有些愣神,随后连忙搬着椅子坐在了窗户边,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我说过我得留下来陪你的。你是因为保护我才打人被抓进去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里面受苦,我自己跑回家去?放心吧,几个办案的官差都去那边歇息了,我是偷偷过来找到这个窗户的,没人知道我在这。”李潇潇有些计谋得逞后的窃喜。 ”你就得意吧,小心等下被官差看到了,把你也给抓进来。”方劲虽然没好气地说着,但是心里是高兴的。 ”抓进去正好啊,最好把我跟你关一块,也省得我还要蹲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我说你还是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安全? 再说了,你不回去,你家里人不担心啊?回去吧,我这没事,你刚刚不叫我,我都睡着了。你要看我,明日再来吧。说不定我明日就被送到大牢里去了,到时候你直接去大牢探望我吧,还方便一点。”方劲再次点了锅旱烟,笑了笑说道。 ”没事的。我刚刚遣人给我爹送了信。我爹有个朋友,应该是有些门路的。他应该马上就过来了,我想他应该能帮忙把你的事情给摆平。再等等吧,说不定等下你就能回去了也说不定。”李潇潇接着说着。 ”这样啊,那…那就麻烦你了。”方劲有些高兴,但是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太麻烦李潇潇了。不过,能从这里出去,方劲还是很期待的。虽然嘴里一直说着无所谓,可是,谁能无所谓啊?毕竟这是坐牢。 ”你怎么跟我说这个话?你是因为我才进去的,与你说对不住的人应该是我。再说了,即使你不是帮我,我也应该帮你,我们俩是朋友的,对不对?”李潇潇笑嘻嘻地说着。 ”朋友?”再次从李潇潇嘴里听到朋友这个词,方劲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与李潇潇之间总共也才见几次面而已,说不上有太多的交集,他也弄不清自己怎么就与李潇潇成了朋友了。 ”怎么?咱们这还不算朋友啊?一起打过架,还一起蹲过大牢了,还不是朋友?”李潇潇有些生气了。 方劲笑了笑,抽了口烟,然后慢慢地说道:”我一直很奇怪。你说咱们俩吧,本来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是我的主顾,我上你那收了两次镖物,怎么一来二去,咱们俩就成了朋友了呢?怎么想都觉得挺怪异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明咱们之间有缘分啊,对不对?” ”可能是吧,不然也没办法解释这个事了。”方劲点点头说着。 ”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喝的,让官差帮帮忙,给你递进去?”李潇潇关心着方劲。 ”不用麻烦了,还好。”方劲自顾自地摇头,虽然他知道李潇潇看不到。随后又想起一事,笑着道:”其实想想,我们今晚还赚了。” ”赚了?你疯了啊?你都进衙门关起来了还赚了?你赚了什么?” ”首先,我心情好了很多。不得不说,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别。刚打了一架,该发泄的怒火在那一下子都发泄出去了。与你说了这么多话,心里的不痛快也少了很多。 很多事情事后清醒过后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上,离了谁都是一样的过。没有谁是谁的唯一,也没有谁是谁的必须。她喜欢住高门大院,就去住她的高门大院;我喜欢住地窨子,我就住我的地窨子,挺好。最赚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晚上吃烤串的钱我们还没给,等于说我们今晚吃了一顿霸王餐,多爽啊! 我算算啊,我起码喝了七八坛酒吧,吃的我记得我拿了好几大把串,怎么说加起来也有个一百五十文钱吧。怎么样?是不是赚了?这可是帮你省的,因为今日你是答应了请我出来吃东西的。”方劲笑呵呵地说着。 ”你这人,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在这开玩笑。你就不怕你真的打死人了呀?”李潇潇没好气地说着。 ”人啊,得学会乐观点。就算是我前面真的打死人了,现在我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我就算在这着急担心,他也不可能就因此活过来的,对不对? 所以啊,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些我们没办法去改变结果的事情担心着急。” ”你这人,说起这些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像个得道高人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向你问一下我的财运姻缘啊什么的?” ”财运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你要问我你的姻缘嘛,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你现在还是单身,你的那个真命天子还没出现。” ”你怎么知道的?你真的会算啊?”李潇潇惊讶。 ”会算个屁啊我!我要真会算,我今日就不会带你出去吃烤串喝酒了。 你这大晚上的不回家,陪着我在这疯,当然是因为单身啊。真要有相公,你早就陪相公去了。再说了,要有相公,你会一晚上一个传话的都没有?你相公估计早着急了。”方劲笑着道。 ”你个骗子!谁说我没相公?告诉你,追本姑娘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我懒得搭理。本姑娘眼光高着呢。” ”哦?那你这眼光,是想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这个呀,还真没想过。不过你这种穷酸样肯定是没戏的,再怎么着也得是个骑白马的。” ”骑白马的可不一定是公子,说不定是和尚。” ”方劲!你去死吧你!” 就在两人隔着窗户吵吵闹闹了很久之后,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对李潇潇耳语了几句。 ”方劲,有人来信了,可能那边有消息了。我先过去一下,等下再过来找你。” ”好的。如果弄不出去也别太较劲了。我估摸着没多大的事,应该也就是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事。自己注意安全吧。”方劲提醒着。 ”好。”李潇潇说完之后,就跟着那家丁走开了。 李潇潇一走,方劲这边又陷入了无边的安静中,只有屋顶那盏昏暗的油灯陪着。 就在方劲坐在椅子上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门响,然后便见到了前面的办案官差走了进来。 ”哟,心情不错嘛,都快睡着了。”官差看着方劲的样子调侃着。 ”没有没有,喝多了酒,头晕。”方劲连忙陪笑着。 ”行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官差说着,然后拿了一张文书递给方劲道:”在上面画个押吧。” ”真的呀?我没事了?”方劲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暂时没事了。经过我们的调查,虽然你是先动手打人的,但是,对方的确是对你的同伴进行了言语上的侮辱和调戏,所以,你这不算是寻衅滋事。 另外,经过我们从医馆那边传来的消息看,被你打的人没什么大问题,住一两天就能出院。最主要的是,对方没有要追究你的责任。当然了,他们本身就是一群地痞流氓,真要告官,他们自己的问题也很多。经过你们双方的调解,达成了一致,就当是协商解决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是给你一个警告。虽然这次是因为对方不对在先,但是在那个时候,你可以有很多解决问题的办法,打人总是不对的,而且是违法的。 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给你一个教训。当然,如果对方的病情有恶化的话,我们会随时带你过来再进行调查的,这段时日不要外出。”官差严厉地对方劲说着。 ”是是是,官爷,我刚刚经过了深刻的反省,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一定痛定思痛,认真总结这次事件的经验和教训,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冲动和鲁莽了。 以后但凡遇到这种情况,我保证第一个想到我们可爱的官差大哥,寻求官府的帮助,锄奸惩恶,除暴安良。” ”行了行了,别在这耍嘴皮子了。我看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嘴皮子能说出花来,没一句人话。赶紧出去吧,人家姑娘还在外面等着你。”官差不耐烦地说着,拿过方劲画完押的文书直接走人。 方劲跟着官差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就见到了站在那等着的李潇潇。 ”终于出来了,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李潇潇关心地看着方劲。 ”没事,官差大哥对我好着呢。谢谢你。”方劲开心地说着。能从这里面出来,估计没有人会不高兴的。 ”谢我什么呀。官差说了,事情是因对方而起,而且,人也没什么大碍。我们给承担了医药费,对方也就不追究责任了。你呢,也就是行为过激,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走吧,我们回去。”李潇潇也很高兴,与方劲一起往外走。 第34章 :擅自带走小皇孙 “这是你的东西,钱袋、烟袋,我都帮你拿过来了。”李潇潇拿了个小包袱递给方劲,方劲看了看,里面正是之前被官差收走的自己的随身物件。 “你爹那位朋友呢?在哪?人家这么晚了,跑这来捞我,我总得去谢谢人家。”方劲四处找着。 “早走了啊。他把事情处理好了就走了。行了,要谢我会去谢的,是我爹一个很好的朋友,没关系的。走吧,回去吧,都快四更天了。”李潇潇催促着方劲。 说实话,到了这个时候,两人都累得不行了。出去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晚归的出租驴车。两人乘车到了吃烤串的地方,那地方老板早就不在了,这个时候该收摊的早就收摊了。 “我送你回去吧。”李潇潇上了自己的马车,对方劲说着。 “不用了,我这没多远,走回去就行了。你自己早点回去吧,路上驾车慢点。今日,非常感谢你。”方劲站在李潇潇车窗边,诚恳地说着。 “行了,你这人俗不俗啊?一晚上都说了三次多谢了。要说谢,还是我应该谢谢你。你对我的恩,我就拿命去报答都报不完,你看我对你说了一句谢没有?”李潇潇白了方劲一眼。 “你确定你说的是我?我何时对你有这么大恩了?不就是替你打了一次架嘛,你不至于这么感激涕零,一副准备对我以身相许的模样吧?”方劲有些云里雾里。 “你去死!我要以身相许,也得找个长得好的!真不要我送?” “不用了,没多远,我走回去就行了。自己慢点驾车吧,小心点。”方劲说完之后,对李潇潇摇了摇手,然后转身独自慢慢地往回走。 这一晚上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去酒楼赴秦小军的约,然后遇到了聂倩。再之后就是又与李潇潇去吃烤串喝酒,喝得烂醉,最后打架。随后又去衙门关了大半夜。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可以让说书先生说上两三回了。方劲一边慢慢地往回走,一边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感觉人生真的就如同一场戏一样。 不管是喜剧还是悲剧,不管是高潮还是低谷,不管是正经还是荒唐,他都是在以一种你永远都猜不透结果的方式,在慢慢推进着。 方劲回去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经过与李潇潇这么一晚上的闹腾,好了许多。 方劲打了一盆水洗了脸脚,便倒在床板上睡去了。他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累,心更累。 这天,方劲正在走着镖,忽然就有一个传话行的小厮拦住了他。方劲以为是谁要发镖,连忙接过话筒,客气地说着:“您好!” “你好,请问是方劲,方大侠吗?” “对,我是。请问您有何事?” “我这边是京城顺天府衙门,请问李琰是不是你儿子?”对方直接说着。 方劲愣了愣,随后点头道:“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儿子一个人跑到了码头,现在在我们衙门里,请你立即过来认领一下。” “啊?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过去。”方劲一听,整个人都蒙了。挂断传话,也不管自己车上还有十多趟镖没送出去,把马车停在一边,然后出门叫了辆驴车,就往顺天府衙门而去。 在车上,方劲让车夫绕道去公主府递了个信,结果回话说公主进宫了。 方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往衙门而去。到了衙门,方劲找到了办事的差役,走进去,正见到李琰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父亲!”李琰见到方劲,一下子就跑了过来,扑进了方劲的怀里。 “你怎么搞的啊你?你跟谁来这的?你母亲呢?”方劲四处看着,就只见到了李琰一个人。 “你是他的家长吗?”这时,一个官差走过来,问着方劲。 “对对对,我是我是。不好意思,麻烦官爷了!”方劲带着歉意说着。 “麻烦倒不怕,关键是孩子没事。真不知道你们这做爹娘的是怎么做的,才这么点大的孩子,竟然让他一个人跑到码头来了!他还跑到我们岗哨那儿,要买去西洋的船票! 我们当值的兄弟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才把他给领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问了他,他告诉了我们你的住处,我们才托人给你带的话。这幸好是我们提前发现不对了,不然要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或者是走丢了被人贩子给拐卖了,你们就等着后悔去吧!”官差教训着方劲。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是是,是我们粗心大意,给官爷们添麻烦了。”方劲连忙点头着。 “你把你的身份腰牌拿过来,我们核对登记一下,留个底,然后你就给我们画个押,写个凭据,把孩子领走吧。”办案的官差说着。 方劲连忙点头,然后拿出腰牌,又写了一份凭据,注明原因等等,签字按了手印后,才把李琰给从衙门里带走。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跟谁到这里来的?”出去之后,方劲就忍不住教训着李琰。 “我……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什么?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你怎么来的?你不是在宗学里吗?” “我从宗学后面的围墙缝隙里钻出来的。父亲,我想你了,我想来找你。他们说只要坐大船,一下子就能到西洋了,所以我就来这里坐船。可是,他们不卖我船票。” “谁告诉你我在西洋的?我不是说了我已经回京城了吗?你要真想我了,就让夫子遣人给我带话啊,你不是知道我住哪吗?你是坐什么车过来的?” “雇的马车。” “唷,你小子看不出来身上还挺有钱的嘛!你知道你这多危险多吓人吗?要是被人抓走了看你怎么办?跟我说,是不是在学里打架了,所以才跑出来的?” “嗯。周小胖说我没有父亲,我就跟他打架了,我说我有父亲。我告诉他,我等下就叫我父亲过去打他,让他看看我父亲有多么的厉害。父亲,你等下跟我去宗学好不好?我要让他看看,我是有父亲的!” “我的乖乖,你从宗学钻出来,跑到码头买票去西洋,就是为了叫我去宗学让别人看看是吧?你小子还真有种,我十岁之前都还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市集呢,你小子倒好,才五岁多就敢一个人出远门了。行了,我告诉你啊,父亲已经回来了,没在西洋了,我就在京城。以后要真有什么事,你让你家夫子遣人给我带话,父亲马上就去宗学看你,知道吗?一定不能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你这跑出来,你们夫子都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了。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宗学。”方劲直接抱起李琰,就准备出去。 “父亲,我肚子饿了。” “饿了呀?”方劲看看时辰,已经是午后了。是啊,这个时候的确是要饿了,他这么一耽误,其实也饿了。 “行,那咱们就先吃了东西,再去宗学吧。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桂花糕,就去上次吃的那家吃。” “你小子,倒是尽知道吃好的吃贵的。行吧,那咱们就去那吃。”方劲拦了辆驴车,直接去了市里,然后去了经常与李琰吃的那家店,去吃桂花糕。 去点餐的时候,方劲其实很心疼。这家店还真不是一般的贵,一小碟桂花糕就是二三百文,加上别的点心啊、果子露啊什么的,在一起花了方劲五百多文钱。这还是方劲只给李琰一个人点的情况,要是他也点自己吃的话,那起码的一两银子以上。 “行了,吃吧,这些都是你要吃的。吃完了父亲送你去宗学。” “父亲,你怎么不吃呀?”李琰一边吃着一边问着方劲。 “我?我已经吃过了,饱了,你吃吧。”方劲笑着说着。其实是想说,他实在吃不起。 就在这时,糕点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声。方劲警觉地回头,只见几个穿着公主府侍卫服饰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人看到李琰,脸上先是一喜,随即看到方劲,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方劲!你好大的胆子!”那侍卫头领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还没等方劲反应过来,公主已经黑着脸,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显然是一路策马急奔而来,鬓角都有些散乱。 “母亲!”李琰看到公主,有些害怕地喊了一声。 公主没有理会儿子,而是径直走到方劲面前,眼神里满是怒火和后怕。 “你……你们……在哪找到他们的?”公主稳了稳心神,声音因急促而有些颤抖地问身后的侍卫。 “回殿下,是您让小的们去此人常去的镖局和住处打探,我们在他住的地窨子附近,问到了一个见过他带着小皇孙往这边来的孩童。”侍卫回禀道。 公主听完,深吸一口气,这才转头对着方劲。就在方劲以为她要问明缘由时,公主满脸怒气,直接伸手对着方劲,就是一巴掌朝他脸上打了过去。 方劲连忙伸手,一把抓住公主的手,愤怒地说道:“你做什么?你疯了啊?” “方劲!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花钱雇来的一个下人而已!你以为你真是他父亲吗?你凭什么随便把我儿子带走?谁给你的权力? 你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他带出来?你要带出来,你最起码应该跟宗学说一声吧?你知道我和宗学的夫子找了多久吗?我人都快要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现在告诉你,你被解雇了!你现在可以滚了!以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公主指着方劲说着,从她有些发抖的手就能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第35章 :落魄 方劲就这么看着公主,淡淡地看着。随后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好。我今日也把话放在这了,以后你就算是求我来,我也绝对不会再来了。欠你的三十两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方劲说完,直接往外走。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过脸来看着李琰,说道:“琰儿,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你父亲。但是,我喜欢你,是发自真心的。以后一定要乖,知道吗?没有父亲,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是男子汉,我们可以靠自己,知道吗? 好了,你知道叔叔住在哪,以后要是想玩了,还是可以遣人来找叔叔的。不过,要先通知你母亲。” 方劲说完之后,再次看了眼公主,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了。 “父亲!父亲!你别走!你别走!”李琰顿时就哭了,去追方劲。 “你给我坐下!与你说过了,他不是你父亲!” “是!他就是我父亲!是我父亲!”李琰哭着闹着。 “你再哭?你的事情我还没说你呢。坐好!我问你,是谁教你去钻宗学围墙的?是不是他?” “……不是父亲教我的,是我自己钻的。”李琰嘟着嘴,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你还替他说话是不是?告诉你,不用替那个人说话,他是个坏人,你知道吗? 以后都不许再提他了,看到他也不要靠近!如果他再故意靠近你,你就大喊,或者去报官,知道吗?”公主继续教训着李琰。她今天已经气疯了。上午宗学遣人来报,说她儿子不见了,把她吓得六神无主,直接去了宗学。通过下人打探,知道自己儿子从宗学后面的围墙给钻了出去了。她和宗学里的夫子开始四处找人,从上午一直找到现在,满大街地找,脚上的绣花鞋都给走破了底。四处遣人传话,把自己儿子可能会去的地方都一一问了个遍。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让人去方劲那儿传了话,结果知道是方劲把自己儿子带走了。当时她真是满腔怒火,要杀了方劲的心都有。第一感觉就是,方劲肯定是要打她儿子的主意。 以她一个母亲的身份,以及与方劲的关系,有这种想法其实是很正常的。 方劲无缘无故遭到这样的对待,心里当然是愤怒的,但是他不愿意多说什么。 点了一锅旱烟,走下楼,雇了辆驴车,去了自己最后放马车的地方。下车的时候打开钱袋,刚好,车钱是五十文,他把钱袋翻了个遍,也只有四十八文钱。最后还是跟人家车夫好说歹说,人家看他可怜,才免了他两文钱。他身上的所有钱,今日都全部花光了。 雇车去衙门得一百多文,然后从衙门雇车回来一百多文,加上给李琰吃东西的五百多文,他身上全部家当都花光了。这可是他平时一个月的嚼用。方劲下车后有些无语,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这个月的日子该怎么过了。走到自己放马车的地方,他彻底傻眼了,自己的马车不见了!这下方劲急了,如果真的把马车连同车上的镖物给丢了的话,那他就彻底地完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方劲开始四处找了,找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踪影。 最后,方劲呆呆地坐在一个石墩上,一个人慢慢地抽着烟,心里五味杂陈。然后走路走到了镖局,推开了总镖头的屋门。 “你来做什么?”总镖头看到方劲就没好气。 “总镖头好,您今日怎么这么俊朗啊?”方劲嬉皮笑脸地说着。 “别给我来这一套!有事就说!” “是这样的,总镖头。我呢,今日啊肚子痛,结果就半路憋不住,去上了个茅房。结果,马车和十几趟没送的镖物,都……都……被人给偷走了。”方劲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要知道,丢了镖物,这个是得照价赔偿的。 “什么?你说你把马车连货一块给丢了?”总镖头直接站了起来,看着方劲。 “对。不过总镖头,你放心,这件事情该赔的,全部由我自己来承担。该赔多少钱,直接从我月钱里扣。你把货单给我,我自己去找丢货的主顾解释,然后当面谈赔偿的事。”方劲连忙说着。 “然后呢?你赔偿完了之后呢?之后你又准备怎么样呢?”总镖头冷冷地看着方劲。 “我……我以后一定注意,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人在镖在!”方劲连忙做着保证。 “你还想有以后啊?我现在告诉你,你现在马上给我滚蛋!你被赶出镖局了!你交纳的那五两银子的押金,也没了!”总镖头直接指着方劲说着。 “凭什么?”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你丢的货你不要赔偿?镖局的马车不要钱?我告诉你,五两银子可能都不够!不够的部分,从你这个月的月钱里面扣!” “你敢!信不信我把你和刘姑娘的事告诉你夫人?”方劲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你发啊!你发啊!我实话告诉你,我夫人已经知道我的事了!你发啊!还敢威胁我?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说!你现在马上给老子滚出去!”总镖头愤怒地说着。 “啊?知道了啊?没休妻?”方劲也很好奇。 “已经和离了!今天上午离的!我还告诉你,我下个月就不是这里的总镖头了!但是,在我走之前,我肯定会把你赶走!刚好,你正好给了我理由,我还可以把你五两的押金和月钱都扣了!威胁我?我就算死,也得先拉你垫背!赶紧滚!”总镖头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方劲吼着。 “我靠!你他娘的真狠!”方劲没有办法,最后只能乖乖地走出了镖局。走出镖局,刚好看到总镖头的那辆马车,方劲左右看了看,没人,蹲在车边,把马车的两个车轮都给卸了下来,才起身离开。 方劲牵着自己的瘦马,慢慢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赶去。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也就一天,自己丢了两份差事。而且,顺带着,用了自己身上一两多的银子,还把自己上工之前交纳的五两押金给丢了,还有这个月的月钱也没了。方劲抽着烟,骂着:“妈的,老子今日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这么背啊!” “我不许你这么说父亲!父亲不是坏人!”李琰对于自己母亲说方劲是坏人很不满,有些激动地说着。 “坐下!李琰,你给我老实说说,今日他带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一点一滴地,全部告诉母亲。”公主严肃地拷问着自己的儿子。 “我……我今日跟小胖打架,他说我没有父亲,我说我有。我就想去找父亲,我要父亲去宗学,当面告诉他,我是有父亲的。我只知道父亲在江湖上,他们告诉我去江湖很近,只要去码头坐船一下子就到了,所以我就趁夫子不在,偷偷地溜了出去,然后从那根断了的栏杆那里钻了出去。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马车夫,他带我去了码头。 我去买船票,但是他们不卖我。然后官差大哥就把我带走了,问我爹娘的住处,我就告诉了他们父亲的住处。然后父亲就过去了,把我带走了。 我说我饿了,他就带我到这里来吃东西,这些都是他买给我吃的。母亲,父亲不是坏人,父亲是我父亲的,对不对?你们都骗我,对不对?”李琰哭着摇着公主的手说着。 “你说什么?不是他带你出去的?你没有骗母亲吧?”公主很是惊讶。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母亲,你不要怪父亲,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求你了,不要让父亲走。” 公主顿时说不出话来。随后看了看桌案上放着的账单和最后的金额,很久之后才对李琰说道:“你快吃吧,吃完了母亲送你去宗学。” 方劲牵着马回到了自己的地窨子,肚子饿得不行。但是看了看屋里,似乎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最后东找西找,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五文钱的铜板,然后出去买了一块烙饼回来,就着凉水就开始吃着。 现在算是他最为落魄的时候了吧?比刚来京城的时候,还要落魄。 方劲想过明日直接回老家算了,但是又想到了那四百多两的债,不由得再次叹息。 而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再次响起来,有人敲门。 方劲也没多想,想着可能是李潇潇或者是老毕,一边啃着烙饼一边过去开门。一开门,便再次见到了公主。 看到公主,方劲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冷冷地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不起,我过来给你道歉。”公主诚恳地说着。 “道歉?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哪敢麻烦您来给我道歉啊?真不需要。您哪来的回哪去吧,这地方太旧太脏,别弄脏了您的衣裙,我赔不起。 对了,欠你的三十两银子,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的。该给的利钱,我一文不会少。”方劲淡淡地说着,然后拿着烙饼,再次回到桌案边,自顾自地吃着。 “对不起,我前面说的话过分了,是我误会了你。后来我问了琰儿,琰儿与我说了今日事情的全部经过。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公主走进了方劲的屋子,对方劲说着。 第36章 :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说了,你不用对我道歉。你是主子,我只是一个你雇佣的下人。主子需要对下人道歉吗?我拿你的月钱,你怎么对我都是对的。在这里我得说一点,今日是你主动辞退我的,所以,并不算我违背了文书。行了,你该说的也说完了,回去吧。"方劲没有回头,一边啃着烙饼一边说着。 "我前面来过你这里,你不在。遣人去传话也找不到你。所以我去了你的镖局,你们镖局的人告诉我,说你今日把马车和镖物给丢了,总镖头把你赶走了,另外说是你的押金和月钱也给扣没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去接琰儿,才把马车给丢了的?"公主没有理会方劲的态度,认真地问着。 方劲陷入了沉默,随后才道:"不是。这事跟你、跟小皇孙都没有关系,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是诚心过来与你道歉的。今日我实在是找琰儿找得太急了,我当时的心情实在是太…太激动了,所以很冲动,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对你发火。本来你是一片好心帮了我,我还把你当成了坏人。我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公主再次认真地说着,随后又道:"另外,我也希望你能够继续我们之间的约定。对于你今日因为接琰儿而造成的损失,由我全部承担。另外,我给你加月钱。" "加月钱?加月钱?公主殿下,你真的以为银子是万能的吗?你以为你有钱,给我几个钱,就可以随便地侮辱我、凌辱我吗?我告诉你,我方劲是没钱,我已经没钱到钱袋里没有一文钱,吃完这块烙饼就只剩下这一个铜板的地步了!但是,就算我再没钱,我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丢掉我的尊严!"说到这,方劲突然就发怒了。 "行了,你也不要再多说了。就算你给我一百两银子一个月,我都不可能再去你那当差了。说句心里话吧,本来就没想过要干你的差事,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开一个玩笑罢了。第一次你说让我去,我是没办法,我不能丢了我的差事。后来见了琰儿,我挺喜欢这个孩子,而且孩子很粘我,我也舍不得这个孩子,我愿意花时辰去陪他。这其实跟你给我钱没多少关系,虽然我很缺钱。你给我第一个月的月钱的时候,我真的很缺钱,我要还账。 我早就想好了,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会还给你的。加上后来从你那借的三十两,我一共欠你四十五两。你如果现在逼着我要,那么我就只能去卖血卖命。 你放心,我就算是卖血卖命,我也会把这笔钱还给你。如果你现在不逼着我还,那么等我重新找到营生,我第一时间就会把这笔钱还给你。好了,你请回吧!"方劲说完,就继续回头啃着自己的烙饼。 公主站在那,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说实话,她心里是非常的难受。 难受的不是方劲对她的态度,而是自己冤枉了方劲。 虽然她明知道是自己的错,但是她却没办法再低声下气地去求方劲什么。因为她很骄傲,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子,她已经不会去求人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愤怒的方劲,公主最后说着:"对不起。钱你随便何时还吧。再次感谢你今日去接琰儿,也带琰儿去吃了那么贵的东西。另外,对于你的损失,我深表歉意。" 公主说完之后,看了看方劲,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方劲的地窨子。 "等一下!"方劲突然追了出去,叫住了公主,然后把手上的几个包裹递给了公主,说道:"这是你给我置办的衣服,还有那块玉佩、那把匕首。 除了去见你的时候用过,其余的时辰我从未用过。包装盒都在这里,现在你拿走吧。借你的钱,我非常的谢谢你。一码归一码,等我有钱了,我第一个还你。告辞!" 方劲说完之后,就回了屋子,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他心里很不舒服。明明是一番好心,结果却被人当成了坏人。为了当这个好人,还丢了差事,赔了钱。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公主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而公主的话,却无情地伤害了他。曾经的方劲,也是一个自诩为军中好汉、非常骄傲的一个人。而公主的那番话,却把他踩到了泥巴里,让方劲感受到了其实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所以他恼了,气了,也愤怒了。 一个人躺在床板上,拿出还剩下几锅烟丝的烟袋,装上一锅烟点上,慢慢地想着这些事。想着想着,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很多。方劲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不就是一个误会吗?最后无奈地笑笑,自言自语道:"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还是好好想想,明日去哪寻个营生,明日去哪吃饭吧!" 方劲起得特别早。寅时末几乎是天还没怎么亮就起来了。他今日得去参加一个招工会,地方比较远,在京城的另外一个角落,而且辰时就开始了,他必须起这么早。 因为这里面用的是公用的水井和茅房,如果不起得早一点,等到卯时末到辰时初这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在抢着用。那个时候你要打水、要上茅房都得等死你,排队都得排上半个时辰。 方劲端着木盆,搭着布巾,睡眼朦胧地打开门走出去,忽然就撞到了一个人,把方劲吓了一跳。这才见到,撞到了一个姑娘。 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打了好几个破洞的奇装异服,头发也染成了绿色,梳着男式的短发。如果抛去这身打扮不说,这个姑娘还真的算是个大美人,精致的脸蛋和五官,苗条的身段。但是,方劲特别不喜欢这女孩的这身打扮,感觉就像是街上的小太妹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方劲有些厌恶,所以以至于对这个女孩子也就没什么好印象,直接就忽略掉了对方是美人这一点了。 这个姑娘方劲是认得的,见过一两次,因为这个女孩就是住在他隔壁地窨子的。如果说是隔壁,按理说应该经常见面,但是实际上方劲总共也就见过一两次面罢了。 每次都是方劲下工回家,吃了饭去井边洗碗的时候,见过这姑娘开门出去,也就遇到过一两次,其余的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你要死啊!走路不长眼睛?这么大一活人你看不到?"女孩被方劲给撞了一下,非常不爽地瞪着方劲骂着。 女孩一说完,直接走到自己房门边,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把门给关了。方劲张了半天的嘴,也没说出来什么。第一是因为的确是他撞了人家,自己理亏;第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姑娘吵架,拌嘴还行,要说吵架,还是跟一个女孩子,方劲是真不行。 "一大早的,真是触了霉头,靠!穿成这个样子,还每天这个时候才回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方劲骂着,然后端着盆子继续去洗漱去了。 方劲本想去买点什么东西做早点,可是身上就那么几个铜板,要是吃了早点,可就没钱坐公共马车了。于是乎,只能是饿着肚子,去赶公共马车,往招工会而去。 在马车上,正好赶上了人多的时候,方劲被挤得东倒西歪,都快要站不稳了。共马车了。于是乎,只能是饿着肚子,去赶公共马车,往招工会而去。 在马车上,正好赶上了人多的时候,方劲被挤得东倒西歪,都快要站不稳了。这时,一个穿着李府家丁服饰的小厮挤了过来,大喊着:“方劲!方大爷!我家小姐有信给您!” 方劲很费力地把手伸进人群里,接过小厮递来的一张折好的字条。这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手与紧贴着自己的一个胖大妇人有了一个亲密接触。那胖大妇人感受到了方劲的手,连忙回头怒视着方劲。不过,在看了方劲两秒之后,忽然就给了方劲一个媚眼,加以挑逗的笑容,看得方劲差点就吐了出来。 方劲连忙将手中的字条对那胖大妇人扬了扬,说道:"不好意思,我…接封信,不是故意的。" 就在那胖大妇人想继续对方劲说什么的时候,方劲连忙挤开一点距离,在颠簸的车厢里艰难地展开了字条。 字条上是娟秀的字迹,写着:“在做什么呢?一大早寻你不到。有空吗?我要发镖,快点过来。——瀟瀟” 方劲看完,眉头紧锁,直接从怀里掏出炭笔,在字条的背面草草写下几行字,然后挤回到那家丁身边,将字条塞给他。 “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方劲低声对家丁说,“就说我被镖局赶走了,现在正要去招工栏寻活计,没工夫陪她玩这发镖的游戏。让她另请高明吧!” 家丁接过字条,点了点头,又费力地挤下马车去了。在这人都挤得站不稳的车厢里还收信回信,的确是个辛苦活。 当方劲赶到招工会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招工会招人的铺子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个,但是前来寻活计的人却是人山人海。也现在就辰时不到,就已经来了起码四五百人了,足以见得这竞争有多大。方劲皱了皱眉头,开始逐个逐个铺子递上自己的荐书,与人攀谈。整整一个上午,就没有一家满意的。不是方劲对人家不满意,而是人家对他不满意。 按理说,方劲也是堂堂正正的书院出身,这出身也不算低了。但是现如今这个时代,特别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读书人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多。而且,方劲出了书院之后就是当的小吏,没有任何相关商号的经验。他学的就是经世济民之学,招这方面人才的铺子本就不多。所以,应聘了一圈之后,大部分人都是让方劲回家等消息,更多的则是直接告诉方劲,他不适合他们铺子。 第37章 :时来运转 方劲心灰意冷,直接准备打道回府。可是才发现自己身上总共也就只有四文钱了,四文钱都不够坐公共马车回家。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便直接往老毕当差的商号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方劲来到了老毕的商号楼下,而老毕也站在下面等着他。 “怎么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啊?”老毕关心地问着。 “你用过膳了吗?” “用了呀。怎么啊?你要请我吃饭啊?”老毕喜滋滋地说着。 “用了也再陪我吃一顿吧。你看看周围哪家馆子的味道好,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方劲点头说道。 “我们就去那家蜀中菜馆,那家菜馆味道很不错,加之又是你老家的菜,咱们去那吃吧。就是稍微有点贵,你带了那么多钱吗?” “你放心吧,尽管吃,钱不是问题。”方劲很豪气地说着,然后直接与老毕去了那家店。 老毕还是很客气,只点了四五个菜。他以为方劲这是发了大财,要请他搓一顿,所以非常开心。 “对了,阿劲,你今日来找我,不会单纯的就是为了请我吃顿饭的吧?到底找我什么事?我等下可还得回去上工呢,有事说吧。”老毕开心地吃着,问着方劲。 “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有段时日没见你了,想来看看你,聊聊天。其次呢,就是我这身上总共也就只有四文钱了,这四文钱坐马车到不了家,我算了下,只能走到你这。所以就来找你了,你等下给我几文钱,我好坐马车回家。另外我早上就没吃饭了,顺便来你这吃顿饭。”方劲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回答着。 老毕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才指着桌上的菜道:“你的意思就是说,这顿饭不是你请我,是我请你,对吧?” “对啊,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我怎么请?不是你请我吃饭,我干嘛特意走到你这来?”方劲一本正经地说着。 “方劲你这厮!你骗老子!早知道是我付钱,我怎么会点那么多!你就是个大骗子!”老毕“愤怒”了。 “我何时骗你了?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我要请你。” “阿劲,你不是……不是干了两份差事吗?另外你伺候那金枝玉叶,不是给你那么高的月钱吗?怎么就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了?”老毕无法理解。 “你再说一句我伺候金枝玉叶,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得得得,我没说没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毕连忙认输。 “还能怎么回事?我被镖局赶出来了,然后我又辞了那个假爹的差事。所以我现在没了营生。之前的钱全部还债了,身上有的那点钱,要么赔了镖局了,要么就是自己花了。 最后四文钱都花在了刚刚从招工栏来你这的路上。所以哥们现在兜里比我的脸还要干净。 小二!再来碗饭!”方劲一边说着,一边囔囔着让小二加饭。 “兄弟,有这么惨吗?”老毕瞪大了眼睛。 “比你想象中的还惨。幸好还有你这么一兄弟,不然我就准备拿个破碗睡桥洞去了。” “按照你这么说,你现在又没了差事?” “对,是没了差 “你刚刚说招工栏,你去找活计了?” “一来一去,亏了十几文的车钱,你说我找到了没有?” 老毕看着方劲,半晌后才有些沉重地说道:“阿劲,现在这京城里,竞争太大了。年景远不如早些年,所以招工的岗位就少了。但是每年从外地涌进来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我和刘艳也就得益于当年一来京城就寻得了活计,要是换成现在,估计只能去扫大街了。你吧,又没什么特别的手艺,咱们读的那些书,又不是什么主流学问,很难找到好差事。 阿劲,要不实在不行,你就回家吧。回家的话,你家在当地总归是熟门熟路,怎么样都能找到份活计。不说多高的月钱,总能养活自己,对不对?” “我怎么回去?我回去那四百多两的债怎么还?”方劲反问着。 老毕听着方劲这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对方劲说道:“兄弟,不是做兄弟的故意打击你,正因为是兄弟我才要对你说。你说你强撑着干嘛?聂倩你也找到了,也有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人家现在有钱,跟着有钱人了,你为何还要帮着她背这四百多两的债?你要是肩膀够宽,能够撑得起也就算了。可你肩膀没那么宽啊,你撑不起啊! 你何必要在这死撑?你现在都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要玩那读书人的清高,替一个甩了你的女人去还四百多两的债,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自己不心疼,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心疼。” 方劲摇了摇头,点了一锅烟,抽了几口后道:“老毕,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规矩。一个人活着如果连规矩都没有了,那即使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行了,不用为哥们担心。 我们可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总不可能饿死在这太平盛世里,对不对? 行了,你去上工吧,给我。” “什么?”看着方劲伸过来的手,毕罗春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 “你说干嘛?给我十文钱,我坐马车回去。你总不至于让我走路回去吧?” “你这厮!我是欠你的还是怎么的了?要钱还这么凶!”毕罗春非常委屈地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方劲。 方劲刚坐上回家的公共马车,然后就有一个传话行的小厮追了上来。方劲拿出传话筒看了看,是个没见过的号牌。 “你好,请问是方劲,方大侠吗?”对面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挺好听的。 “是的,我是我是,请问你是?” “我这里是森美阁商号,恭喜你,你已经被我们商号录用了。我这里通知你,明日过来上工。” “森美阁?上工?”方劲忍不住嘀咕着。在他的记忆里,他今日似乎没有去过一家这样的商号应聘啊?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的,请问你是方劲,方大侠吗?”对面显然是听到了方劲的声音,直接问着。 “是啊,我是叫方劲啊。” “那这是你的联络号牌吗?” “是啊。” “那就对了。请你务必于明日辰时之前,到森美阁东市分号的人事房报到,地址是东风路一百四十五号。如果有其它问题,可以再来此传话行留言。再会。”对面在确认了方劲的身份之后,说了自己该说的,就挂断了传话。 “什么鬼啊这是?我何时应聘了这么一家商号,我自己都不知道?算了,管他呢,现在的我还有资格挑别人吗?有差事上就已经不错了。”方劲看着传话筒,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着。 实际上,这个所谓的森美阁方劲并不陌生,每个京城人都不会陌生。这是京城里最大的几个商号之一。方劲知道的,在京城里森美阁就有三家分号,而这个所谓的东市分号,就是其中之一。 方劲回家之后就倒头大睡。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方劲一睡就睡到了傍晚,而且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 方劲睡眼迷糊地打开门,愕然发现李潇潇就站在门口。 李潇潇一见到方劲,就一声尖叫,俏脸绯红,一下子转过身去,喊着:“你怎么不穿裤子呀!” 方劲睡眼朦胧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没穿外衫,下身就穿了一条犊鼻裈。 “对不起对不起,刚起床。”方劲也给吓了一跳,连忙说着,然后把门一关,赶紧跑到床上去穿衣服。他睡觉的习惯就是只穿一条犊鼻裈睡觉,大部分男人都是这么睡觉的。 只是今天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敲门,迷迷糊糊的就直接过去了,忘了自己没穿衣服这事。 方劲赶紧把衣服穿戴整齐,一张老脸都有些微红地过去打开门,对站在门口等着的李潇潇说道:“对不起,不好意思,刚起床,迷迷糊糊的都忘了穿衣服了。” “你这人真是的,睡觉哪有不穿衣服睡的?连寝衣都不穿。”李潇潇俏脸绯红地走进来,一边埋怨着方劲。 “你怎么过来了?”方劲坐在床板上问着,他现在还没太回过神来。 “怎么了?不能过来啊。我过来让你请我吃饭呀。” “我请你吃饭?为何?凭什么?” “请美人吃饭,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让我请你吃饭,总得有个理由吧?再说了,美人又怎么了?美人又不能当饭吃。”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你这人真的是……真的是没点风度,小气鬼!我不管,我来都来了,反正你今天要请我吃晚饭!”李潇潇被气得不行。 “理由?” “没有理由。” “那我就不请。” “你不请我就叫了!” “叫什么?” “叫抓流氓!” “你叫破喉咙我也不会请的。” “因为我没钱!没钱怎么请吃饭?” “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没有。我现在除了我自己这一百多斤外,其余的一无所有。你要我请你吃饭也行,你看看我这浑身上下哪个地方值钱,看看卖了能不能请你吃顿饭。你看着下刀吧。” “得了,我请你吃吧!”李潇潇被方劲打败了。 第38章 再入公主府 “不早说!早说你请我吃,早就走了,何必在这磨叽。走,就这巷子口有家馆子,我上次去过一次,味道不错,咱们就去那。”方劲一下子就立马喜笑颜开,笑嘻嘻地说着,然后率先走了出去。连李潇潇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方劲这变脸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一番简单而又毫无逻辑可言的对话过后,本来的请客吃饭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被请客吃饭的人。 “喂,你慢点走!要不要走那么快呀?”李潇潇在后面追着方劲。 “得快点!我跟你说,他们这家的红烧鲤鱼,每日都是限量的,每天只卖那么多条鱼,去晚了就没得吃了。” “你是多久没吃过鱼了呀?这么急!”李潇潇没好气地说着。对于方劲不请她吃饭这事,她心里依旧不爽,虽然方劲说他是因为没钱。 “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吧。”方劲思考了一下后说着。 “那你多久没吃过肉了?” “差不多二十来天吧。” “喂,你今日说你去招工栏是怎么回事呀?你不是有差事吗?怎么了?”坐在饭桌上,李潇潇问着方劲。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哥们觉得那月钱太低了,把总镖头给辞了。”方劲大口地吃着。 “真的吗?我不信。”李潇潇一脸不信。 “行了,是我被人家给赶出来了,行吧?你这姑娘,一点都不会聊天。反正都是被赶出来了,你就不能装作相信,也算是安慰我一下嘛。” “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又被赶出来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很简单,走镖走到一半,内急,找了个茅房去解决问题。一出来,马车没了,货也没了。那个总镖头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所以正好找到这个理由把我赶走了,顺便把我的押金和这个月的月钱全部扣了。就这样。我现在是身无分文,要不是今晚你接济我,我今晚又得挨饿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你今日去招工栏结果怎么样啊?” “有喜有忧吧。本来是没寻上活计,结果回来的时候,稀里糊涂地接了个什么森美阁的传话,说是我被录用了,让我明日去上工。可我记得我根本就没去这家商号应聘过啊,你说这事怪不怪?” 话一说完,李潇潇就有些紧张,连忙说道:“可能……可能是你去那家应聘了,你……你不记得了吧。” “扯淡。去招工栏之前,我都是把那些招工的商号底细都了解了一下的,不了解人家商号的状况,我怎么去应聘?可是根本就没这么一家商号。” “哎呀,你这人,就是死脑筋!你都没钱吃饭了,还管那么多干嘛?人家要你,那是好事啊!你管他怎么招的你,只要给你月钱,那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对哦,你说的也是。只要给我月钱,随他怎么样都行。得了。”方劲把碗放下,拿着帕子擦着嘴。 “你身上当真身无分文了呀?”李潇潇认真地问着方劲。 “你这人怎么不信人呢?我是真的没钱了。我是那种为了不请你吃饭装穷的人吗?得了得了,别这副样子。等我发了月钱,一定请你大吃一顿,好不好?这顿就当做是我欠你的,行不行?” “不是,我又没说这个。那个……那个……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李潇潇说完,就走了出去。 “喂喂喂!你干嘛去啊?你结账了吗?我真的是一文钱都没有啊!别走啊!”一见李潇潇跑出去,方劲急了。他身上也就只有几十文钱了,李潇潇要是真的不结账走了,他可就只能把自己当在饭馆里,给人家刷碗抵饭钱了。 等了十几分钟,李潇潇来了。方劲看到李潇潇来了,终于是放心了。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只好跳窗逃走了。” “我是那种人吗?”李潇潇没好气地白了方劲一眼,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方劲。 方劲愣了愣,看着李潇潇递过来的银子,木讷地问道:“干嘛?你要包养我?” “你这人能不能有点正形啊?这钱你拿着。你不是身无分文了吗?等你发月钱,起码也要一个月吧。没钱,你这个月怎么过?” “多少?”方劲看着这一锭银子问道。 “五两呀。你一个月五两够了吗?不够我再去取。”李潇潇认真地说着。 方劲瞪大了眼睛,问道:“大姐,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吗?” “不……不是啊。你看我的样子是大小姐吗?你见过大小姐来这种小饭馆吃饭的吗?”李潇潇急于解释。 “五两银子,你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就要给我,你这也真是够大方的。要么你就是银子多得烧手,要么你就是真傻。” “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宾呀!我这是帮你你知不知道!算了,不要算了,饿死你!”李潇潇被方劲气得不行。隔了一下,又把银子摆在方劲面前,说道:“你想得倒好,还给你。我跟你说,借给你的,你要还的。” 方劲看着李潇潇,笑了笑,说道:“开玩笑的,谢谢你。不过,真不用。我身上还有点钱,应该能撑过这个月吧。等到真没钱了,我再找你借。” “你就嘴硬吧!你怎么撑?一日三餐吃烙饼?” “废话!一进你那屋子,就满是烙饼的味道。还有那桌案上,都有三四个油纸包了,吃完了也不见收拾一下。你喜欢吃烙饼就吃吧,早晚要吃死你。” 方劲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地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主要是我不习惯拿姑娘家的钱。这样子显得特别……特别的没有骨气,你知道吗?” “你这是瞧不起女子,知道吗?” “有这么严重吗?我不拿你的钱,就是瞧不起女子啊?行了行了,你也别上纲上线了。这样吧,我借五百文,等我发了月钱我就还你,好不好?谢谢你了。”方劲虽然一脸嬉皮笑脸的,但是对于李潇潇还是非常的感激。锦上添花未必是真心人,但是雪中送炭的,必然是真心的。 “五百文够吗?”李潇潇犹豫地问着。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月五百文足够了。不过,可请不起你吃饭。” “看你那小气模样。”李潇潇再次给了方劲一记白眼。 “真够了?”李潇潇拿着剩下的银子,确认性地问着方劲。 “你成亲了吗?”方劲突然问着李潇潇。 “没有啊。” “有相好的了吗?”方劲再次认真地问着。 “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李潇潇被方劲问得面红耳赤的。 “要不我娶你吧!”方劲最后严肃地说着。 就在李潇潇瞪大了眼睛,俏脸绯红的时候,方劲又接着说道:“我忽然感觉你就是个富婆。我要是傍了你,我这一辈子都不用干活,就专心在家给你当面首。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多好啊!” “方劲!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说着,李潇潇就追着早就落荒而逃的方劲跑出去。随即被店小二拦下,把帐给付了。 李潇潇接到家里人的传话就离开了,方劲独自回家。刚走到自己地窨子门口,就见到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正站在自己的门口。而且,女人显然是对周围的环境非常的不满,用手帕捏着鼻子站在那等着。 “你怎么在这?”方劲看着公主,冷冷地问着。他很难理解公主竟然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待这么久,这完全不似她的为人。 “等你。敲门你不在家,也不好遣人四处寻你,所以就在这等着。” “等了多久了?”方劲问着,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一个时辰左右吧。” “如果真有事找我,直接让人去传话就行了。我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你们这些富贵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我就在巷子口吃饭。”方劲淡淡地说着,然后走进了屋子。随后又道:“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不要再给我说道歉的事,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如果是为了道歉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求你帮个忙。”公主张了几次嘴,最后才说了出来。可想而知,对于她来说,说个求字是多么的艰难。 “求我?真新鲜。”方劲忍不住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公主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随后又道:“说吧,什么事?” “昨日……昨日你离开之后,他就一直在哭,哭得很凶。我把他送去了宗学,结果,在学里也是一直哭一直闹,夫子怎么劝都没有用。我昨晚把他接了回来,结果一晚上没睡,一直在哭着要父亲。今日我把他送去宗学,他怎么都不肯去,最后还是我强制性地把他丢在学里的。结果,在学里不进学堂,不吃饭也不睡觉,夫子没办法,又让我把他接了回来。 现在在府里,还在哭在闹。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也没有睡觉,再这样哭下去闹下去,我害怕他的身子真的吃不消。方劲,我求你,求你帮帮我,帮我去哄哄他吧!不管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公主一脸憔悴和无奈地说着。 “条件?又是条件?那好,我要一千两银子,你给吗?”方劲冷笑着。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答应?”公主听着方劲的冷嘲热讽,有些生气。 方劲看着公主,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心里,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用钱来衡量和购买的?你先出去,我洗把脸。” 方劲说完,就拿了脸盆和毛巾走了出去。洗完脸回来之后,见到公主还站在那。 第39章 此情无关风与月 “走吧。记住了,我并不想要你的什么条件,也不是帮你的忙。我愿意过去,只是因为我喜欢琰儿。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原因。”方劲说完,就关上门,然后把门给锁上,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本不想再与公主有任何交集,但是听过了公主的话之后,他还是放不下李琰这个孩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孩子,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对一个孩子如此狠心。 方劲坐在公主的马车上,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公主府的门外,还没进门,方劲就听到里面李琰的哭闹声,一口一口地叫着“父亲”。 “听到了吗?哭了有两天了。”公主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说着。 方劲跟着公主走进了门,就见到了李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哭着闹着,仆妇则蹲在旁边一直劝着,手里还端着一碗饭和菜。 门一开,方劲刚进去,李琰就看到了,嘴里喊着“父亲”,然后就朝方劲身上飞奔过来。 “父亲!父亲!父亲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不会不要我的!”李琰扑进了方劲的怀里。 方劲听了,心里挺有感触的。一把把李琰给抱进了怀里,说道:“琰儿,我不是你父亲,以后要叫我叔叔。” “不!不!你是骗我的!你不是我叔叔!你是我父亲!你就是我父亲!”李琰一听,又开始哭闹了。 “是是是!父亲当然是你父亲!昨天是父亲和母亲吵架说的气话,父亲肯定是你的父亲,永远都是的。”公主见状,立马说着。 “是吗?父亲。”李琰张大着眼睛,看着方劲问着。 方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永远都是你父亲。” “叫他吃饭。”公主指了指仆妇手里端着的饭,小声对方劲说着。 方劲点点头,然后对李琰说道:“琰儿,听说你已经几顿没有吃饭了,父亲很生气,很不高兴。我们要做个乖孩子,赶紧把饭吃了,不然父亲就走了。” “我吃!我吃!父亲,你喂我好不好?” “可……可我不会喂啊。”方劲一下子就犯了难。 “母亲喂你好不好?”公主连忙说着。 “不要不要!我就要父亲喂!” “好,我来喂吧。”方劲无奈地说着,然后从仆妇手里接过饭,开始给李琰喂。 他从未喂过小孩子饭,所以显得很生疏,喂的时候也是李琰吃了一半,另外一半都掉在了地上。 吃完饭之后,李琰就坐在方劲身上,问着方劲很多问题,一问一问,最后直接在方劲怀里睡着了。他可能实在是太困了。 “你把他抱到床上去睡吧。今天就不帮他沐浴了,他实在是太困了,让他睡算了。”公主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说着。 “好。”仆妇从方劲手里,把李琰给抱走。 “行了,我走了。”方劲站了起来,直接说着,然后就往外走。 “别!”公主连忙说着。 “怎么了?”方劲问着。 “我……我怕他等下醒来又找你,等下又会吵。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没睡了,这好不容易才睡着,我实在是怕了。要不……你今晚就在这歇下吧?明早陪我一起把他送去宗学,好不好?我怕我把他送去,他又不干。”公主为难地说着。 这下轮到方劲为难了。方劲点了一锅烟,为难地说道:“可我明日要上工,我明早要去新商号报到。” “几时?” “辰时。” “赶得到的。我卯时送他去宗学,然后我送你去上工,绝对不会耽误你上工的。帮我个忙吧!他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方劲抽了两口烟,最后一咬牙,点头说道:“好吧。” “要不……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文书吧,好不好?”公主问着方劲。 “不用。你若还是要雇佣我,我现在立马就走,以后也再也不会过来了。我说过,我今日之所以过来,也答应今晚待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喜欢琰儿,而且琰儿也喜欢我。我与他之间有感情,而感情的事,我不希望被银钱玷污了。”方劲冷冷地说着。 公主呆住了,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过仆妇:“你把他换洗的寝衣拿过来,伺候他去沐浴吧。” 本来方劲是准备睡在公主府客房的,可是李琰睡着睡着又坐了起来喊“父亲”,没办法,方劲又只能是爬上了公主的床。这已经是方劲第三次与公主同床共枕了。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位置,三个人依旧是这样睡在同一张大床上。就在方劲准备熟睡的时候,公主忽然对方劲说着:“谢谢你。” “不用谢。我说了,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喜欢琰儿,这是我愿意为他做的。”方劲依旧冷冷地说着。 “你知道我为何选你吗?为琰儿找个父亲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我也考虑过很多的人。你知道我最后为何会选你吗?”公主继续问着。 “我哪知道?” “还记得那日你从我这里送完镖物出去发生的事吗?” “什么事?我被问责?” “那天你从我家出去,我看了镖物,有个瓶子破了,我就追了出去。刚好追到巷子口,就见到你为了救那个孩童,自己差点命都没了。而那个孩童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手也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然后,你又去救了那个车夫。也就是从这里,我才决定选择你。 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责任感、有爱心的人。而我也希望为琰儿选一个有爱心的父亲,因为这样,他才会发自内心地对琰儿好。我选择的没错,所以我要谢谢你。” “你抬举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信佛,我在为自己积德。”方劲嘴硬着。 “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都得再次与你道歉。上次那事,真的对不起,我误会你了。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我一直很懊恼。”公主诚恳地说着。 “没必要道歉。我能理解你那天的行为,你也是因为太过于担心孩子,才那么激动。 但是你我之间相处不来的主要原因不在这,而在于你我之间身份的差异和观念的不同。 你习惯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用银钱和利益来衡量,而我却不习惯把人之间的感情跟银钱扯上关系,我觉得那是对感情的侮辱。或许这就是为何你是有钱人,而我却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人的原因吧。这个世道本就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道,你的做法没错,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做的,所以你没错,错的是我自己太过于固执罢了。行了,睡吧。”方劲发了一通牢骚,然后说着。 “我害你把差事给丢了。你若愿意的话,我可以重新帮你寻份差事。” “不必了,我已经找到了,明日就去上工。”方劲冷淡地说着。 不拿公主的月钱,再与公主相处,方劲觉得自在多了。这就应了那句话: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现在他不拿公主的钱,说话自然就有底气多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尴尬的事情再次发生,而这次的尴尬不是公主趴在方劲身上,而是反转了。方劲一睁开眼,就再次见到了公主那张精美绝伦的脸。然后就见到公主睡在自己的手臂上,而自己则是侧着身子,一只手被公主枕着,另外一只手则是直接搭在公主的身上,而且这个位置还很特殊,他的手就放在了公主的胸前。而他的脚也是弯曲着,搭在了公主身上。 方劲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把自己这支罪恶的手从那个柔软的部位移开,虽然他心里多少有些舍不得。 方劲刚把手给移开,就见到公主张开了眼睛。见到公主醒来了,方劲心里紧张得不行,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身体和脚从公主身上挪开。而且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公主朝他发火之前说道:“别骂人!我也是刚醒,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什么都没干,我也什么都没想干!而且,上次是你抱我,这次是我抱你,咱们俩就算是扯平了,谁也别怪谁了,好不好?” 方劲刚说完,就见到公主拿起了枕头,吓得方劲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忙打开门跑了出去。他刚走出去,一个枕头就跟着他飞了出来,正中他的后背。 方劲陪着公主一起把李琰给送去了宗学,然后公主兑现了她的承诺,亲自驾车把方劲给送到了他要去上工的地方。 “谢谢你。”最后方劲下车的时候,公主诚恳地对方劲说着。 “说了,我不是帮你。”方劲淡淡地说着,然后就下车走了出去。 方劲直接来到了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的东市,森美阁商号前。这是一栋上下好几层的巨大楼阁,里面卖的从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但是有一个共同点,这里面都是些奇珍异宝,也就是说,几乎都是奢侈品,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方劲经过这里无数次,但是今日确实第一次进去。 方劲根据伙计的指引,找到了所谓的森美阁的办公之处,就在楼阁的顶层。方劲直接顺着楼梯来到了顶层,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辰时过半了。 “看样子自己第一日上工就得迟到了。”方劲有些无语地说着。 上了楼,就看到了挂着“人事房”的牌子,然后走了进去,找个人问了问,然后就去了管事那里。 “你好,我是来报到的。”方劲笑嘻嘻地对人事房一个负责招工的管事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 “方劲。” “方劲?我找一下。”对方开始翻起了名册,随后忽然用很是惊讶的眼神看着方劲。 第40章 森美阁的女掌柜 方劲很是意外,看了看自己今日的打扮,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认得我?”方劲最后忍不住问着。 “不认得。” “那你这是……” “哦,没什么。请你出示一下你的路引腰牌,我核对一下身份。”对方犹豫了一下之后,便立即说着。 方劲把腰牌给了对方。在办理过一系列手续,画了好几张押之后,对方对方劲说道:“你跟我来吧。” “去哪?”方劲问道。 “去见我们的大掌柜。” “大掌柜?你们这里报个到,还要去见大掌柜吗?”方劲跟着对方,边走边问着。 “别人不需要,但是你是个例外,所以要亲自带你过去。” “我?例外?”方劲完全搞不清楚情况。 方劲觉得莫名其妙地跟着这个人事房的人,往商号里面走着。最后走到一个挂着大掌柜牌子的雅间门口,敲了敲门。在听到一声“进来”之后,两人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雅间挺大的,里面也挺奢华。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名贵的紫檀木桌案后面,在看着账本,两人进去之后,连头也没有抬。 “大掌柜。” “何事?说!”女人冷冷地说着,依旧没有抬头。 “这个是今日来报到的方劲,我带他过来见您。”人事房的人恭敬地说着。 “你有病吧?报个到,你带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来替你们人事房教新人规矩吗?” “不是不是,王掌柜,是这样的,他是方劲。” “我管他什么劲!行了,你去账房结算,明日不用来商号了。”所谓的大掌柜依旧冷冷地说着,到此时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王掌柜,王掌柜!这是你昨日吩咐我们这么做的呀!你昨日说过,他来商号之后,要带到您这儿来的。”人事房的那个人急得不行。 “嗯?”所谓的大掌柜这才抬起头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劲才看清楚这个女人的样子。很漂亮,而且是天生媚骨的那种。这种女人虽然是冷着一张脸的,但是你却也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魅惑。女人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刚刚说他叫什么?什么劲?”女人指了指方劲问着。 人事房的人擦了擦汗水,说道:“方劲,就是您要的人。” “哦,是这样啊。行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女人点点头后说着。 “是,王掌柜。”人事房的人一听,就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飞也似的走了出去,并且把门给关上了。 方劲就这么站在雅间里看着这个女人,女人也煞是好奇地看着方劲。 “你就是王劲?”女人上下打量了方劲好一阵子之后问道。 “大掌柜,在下姓方,叫方劲,不是王劲。”方劲有些无语地说着。 “哦,这个倒是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我爹姓方,我儿子以后也得姓方,怎么就没关系了?”方劲顿时无语。 “行行行,方劲就方劲吧。给你介绍一下,我叫王霞,是这个森美阁,这家商号的大掌柜。”女人做着自我介绍。 “嗯,王掌柜好。”方劲连忙拱手说着。毕竟人家是自己日后的东家,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你今年多大了?”王霞就这么坐在那问着方劲。 “二十有六。” “成亲了吗?” “有心上人了吗?” “这个……也跟差事有关?”方劲瞪大了眼睛问着。 “废话!我说有关就有关!” “没有。”方劲无语地回答着。 “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王掌柜,难道这个家世背景,也跟差事有关系吗?”方劲忍不住了。 “当然有啊。我必须得了解你个人的详细情况,才能知道你到底适合做什么差事。我问你答就是了,不要那么多废话,我不喜欢废话多的人。” “蜀中人,家里是乡下的,务农的。” “务农的?”王霞听到这,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看不起庄稼人啊?没有庄稼人,你每日吃什么?”方劲没好气地说着。 “你还挺横的嘛。行了,除了家世差了点,其余的倒是还不错。长得也还行,有模有样的,身子骨看样子也不错。”王霞再次上下看着方劲,然后评价着。 看到王霞的眼神和她说的话,方劲忍不住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你……你到底是要让我来做什么的?我跟你说啊,卖身的事我可不干!” “噗!”方劲一说完,王霞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方劲面前,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与方劲近在咫尺的距离。 方劲被这个王霞给弄得心跳加速,说实话,他有些把持不住了,连退两步。他根本就不敢看王霞那双忽然之间就充满挑逗意味的眼睛。 “你……你要做什么?”方劲慌张地退后两步说着。 “怎么了?怕我吃了你?你刚刚不是还挺横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没胆了?看样子,你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啊。”王霞忽然笑着,随后又走到了自己的桌案前坐下,说道:“你放心,我们商号不招面首,所以你也别担心要你卖身了。行了,这样吧,以后你就做我的助理吧。月钱十两,如何?” “月钱?”方劲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还想年俸十两啊?当然,你若愿意,我没意见。” “不是不是,王掌柜,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我这助理,具体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助理嘛,就跟长随差不多,反正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是了。说得好听点叫助理,不好听的就叫打杂的。” “那还是叫助理吧。”方劲顿时就泄了气。 “行了,我还有事,没工夫与你多说什么。你在这等一下。”王霞说完,拿起桌案上的铜铃摇了摇,没多久就见到一个人走了进来。 “王掌柜。” “薛管事,他呢,以后就是我的助理了。你安排人在我雅间外面给他设个桌案。另外,给他单独拟一份文书,月钱十两,另外的分红赏钱按照正常规矩来。人在这,你带去教教规矩吧。明日让他准时过来上工。”王霞直接对来的人说着,然后直接提起自己桌案上的一个手包往外走。走了一半,忽然回过头问着方劲:“你会驾车吗?” “会。”方劲点了点头道。 “那行,这样吧,给他加月钱,十二两一个月。”王霞再次对所谓的薛管事说着,说完了之后,直接走了出去。 方劲完全愣住了,他当了这么多年差,衙门和镖局都干过,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东家。这个东家也太随性了吧? 就在方劲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王霞又回过头来,对方劲说道:“明日上工,麻烦你穿得正式一点,穿身像样的衣服。如果明日我再看到你是这身装扮的话,你就不用来了。” 王霞冷冷地说着,说完就又离开了。 这个女人给方劲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前一刻还能对你嘻嘻哈哈,甚至于是故意挑逗你,但是下一刻就可能冷若冰霜。这个女人让方劲想到了一种动物:蛇,美人蛇。 接下来,方劲就在商号里待了一整天,准确地说是在人事房待了一整天。 上午在签文书,下午就被人事房叫过去训话培训了,无非是说着一系列关于这个商号的情况以及商号的规章制度等等。 对于这家商号,方劲没什么印象,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这个月钱,这个月钱对于他来说非常的满意,他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钱了。但是,直到下午下工离开了商号,他也觉得整个招工到今日报到,都充满了诡异。 方劲下工之后,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一趟绸缎庄。走进铺子,看了看那些标价不菲的衣料,又看了看自己怀里仅剩的几百文钱,顿时就无语了。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洗得都有些发白的旧短衫,这个样子确实不像是上工的。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套自己能够买得起的成衣。 想去找老毕,但是最后还是作罢了。他欠老毕的已经够多了,实在不能再找老毕两口子借钱了,他们俩自己也过得很艰难。 方劲想着自己好像还有一套旧长衫,只是比较旧了,可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长衫就算是再旧,那也是长衫,那也算是正式衣着了。她只是要求自己穿得正式,可并没有要求自己穿得多新啊,对不对?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这是几千文的事。 方劲慢慢地回了家,顺带着在巷子口的小摊上买了几块烙饼,这就是他的晚饭了。刚走到地窨子门口,就再次惊讶地发现一个女人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方劲愣了愣,随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冷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去找了刘艳,她给的你的地址。”聂倩看着方劲说着。 方劲冷笑了笑,随后点了点头,道:“那你要做什么?” “这张银票里有五百两,这笔钱还给你。”聂倩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方劲。 方劲看着这张银票忽然就笑了,淡淡地说道:“有钱人真是好啊,随随便便拿出一张银票来就有五百两,真好。” “拿着吧,去把债还了。我不知道你借了这么多钱给我爹治病,对不起。”聂倩再次递了递手里的银票。 “银票你拿回去吧。钱是我借的,与你没关系。我自己借的钱,我自己会去还。走吧,这个地方太脏,别弄脏了你这价值不菲的衣裙,我赔不起。”方劲冷冷地说着。 第41章 恩断义绝 “把这张银票拿着,到票号兑了。去把债还了,我不想欠你什么。方劲,咱们好聚好散,两不相欠吧。你莫要用这等无赖的手段,让我觉着亏欠了你,也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回心转意。你该知道,你我之间,再无可能了。” 听着聂倩清冷的话,方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说不尽的苦涩。他未曾想过,自己在聂倩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不堪之人。 方劲冷笑着,伸手从聂倩手里抽过那张轻飘飘的银票,淡然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聂倩望着他,秀眉紧蹙:“你何必如此作态?我知道,不告而别是我的不是,我……” 话未说完,便被方劲直接打断:“你不走是吧?我走。” 说罢,方劲转身就往外走,手腕一抖,那张印着四百两数额的银票便被他随手扔进了墙角的杂物堆里。 “方劲,你……你到底想怎样?”聂倩在他身后尖声道。 “我不想怎样,只望你从此在我的眼前消失,别再让我瞧见你。”方劲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你知道么,每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都只会让我发觉,从前的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说完,他便径直朝外走去。 刚走到通往地面的台阶口,就撞见一个身影正躲在拐角处,探头探脑。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劲皱着眉头,认出是吏部尚书府的千金李潇潇。 “我……我……我来寻你吃晚食呀。”李潇潇闹了个满脸通红,慌张地解释。 “看够了么?”方劲冷冷地问。 “没有……不,我真不是有意偷看的,我只是恰巧碰上了。”李潇潇连忙摆手。 方劲不再理她,径直往外走。他的心像被刀子剜着,又痛又怒,不是因为李潇潇,而是因为那个女人。 “喂,她就是你先前那位心上人啊?生得可真好看,难怪你对她那般死心塌地。”李潇潇提着裙摆追在方劲身后,喋喋不休。 “你说完了吗?”方劲猛地转身,盯着她,“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整日里无事可做么?打探旁人的私事很有趣?” “这可怪不得我,我当真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本是来寻你吃饭,结果刚下台阶就瞧见你们二人在争吵。我……那种情形我也不好下去呀,只好在那儿候着了。”李潇潇急忙分辩。 “瞧,她走了。”李潇潇忽然指着远处叫道。 方劲回头望去,只见聂倩从他那地窨子的入口处走了出来,上了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扬长而去。 方劲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才默然从怀里摸出个烟杆,点上劣质的旱烟,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李潇潇:“钱财,当真有那么好么?” “啊?”李潇潇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绪。 “钱当然是好东西,”方劲自顾自地说道,“这年头,什么东西买不来?就连情分,怕也能用钱买到。钱这东西,真是个王八羔子!” “谁说钱能买到情分?就算能买到,那也是假的,是装出来的!真正的情分,绝非金银可以衡量。”李潇潇立刻反驳。 “是真是假,又有谁在乎呢?说钱财不好听的,都是咱们这种没钱的穷光蛋。”方劲说完,又转身往回走。 “喂,你回哪儿去?” “回屋!” “你不吃饭了?” “回去啃烙饼。” 方劲再次回到自己的地窨子门口,推开门,却惊讶地看到门缝下压着一张纸,正是他方才丢掉的那张银票。显然,是聂倩又给捡了回来,塞在了这里。 “咦,这不是你方才丢了的那张银票么?”跟过来的李潇潇也瞧见了。 方劲捡起银票,看了一眼,随即双手用力,直接将那张价值四百多两的银票撕成了碎片,扬手丢在门外的过道上,自己进了屋。 “你做什么呀?为何给撕了,这可是四百多两银子啊!”李潇潇看着都觉得心疼。 “你想要怎么不早说,早说便给你了。”方劲冷冷地应了一句,将几张干硬的烙饼放在桌上,自己则提着个破陶壶去外头打水。 李潇潇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不解地问:“你为何不要?那笔钱不是你为她爹治病才借的么?这钱本就该她还啊,又不是你欠她什么,是她欠你的,你为何不要?” “这就像你去市集上买东西,”方劲将水壶放在小泥炉上生火,“你花五十文钱买了一把陶壶,刚付了钱,结果店家说这壶他不卖了,把壶拿了回去,再把那五十文钱退给你。这钱,你要不要?” “废话,当然要啊!钱是我用来买壶的,如今壶不卖了,钱自然要还我,天经地义,为何不要?”李潇潇理直气壮地说。 “是啊,若是做买卖,这钱当然得要。可男女之情,是做买卖么?”方劲忽然转过脸,站在李潇潇面前,神情严肃,“若我收了这笔钱,那我便真是把这份情,当成了一桩买卖了。” “可……可……”李潇潇“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方劲的话说得在理,谈情说爱不是做买卖,情分也不是货物,不是论斤称两的东西,更不是不如意便能随时退钱的商品。 “没什么可可是的。是不是觉得我亏大了?心上人没娶到,还平白贴进去四百多两银子?”方劲一边撕着烙饼,准备就着热水往下咽,一边问。 “是啊。” “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亏,但我不觉得。这钱,我是给了我的情分,不是给了她聂倩。一份情分,难道还不值四百两银子么?在我心里,情义是无价的。不管怎么说,我虽背了一身债,但我问心无愧。这段过往,无论多少年后想起来,我心中是坦然的。” 李潇潇听完方劲的话,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要吃晚食么?怎还在此处?”方劲忽然问。 “废话,我这不是等你一道去么?等等,你做什么呢?你不是真打算就着白水啃这硬邦邦的烙饼吧?”李潇潇这才反应过来。 “不然呢?我不啃饼,烧水做什么?” “不准吃了!这东西哪有半点滋味,你一个大男人,光吃这个如何撑得住。走,跟我去外头吃去。” “不去,我没钱,请不起你。” “瞧你那小气样,我请你还不行吗?” “还是不去。总吃你一个姑娘家的,我觉得自己像个专吃软饭的,心里过意不去。” 听了这话,李潇潇气得不轻,骂道:“还吃软饭的,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半个时辰后,李潇潇和方劲一同坐在那张破旧的木桌前,一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 “味道如何?”方劲问。 “嗯,当真不错,我从没想过,这街边买来的汤饼竟也这般好吃。”李潇潇连连点头。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从没吃过这玩意儿吧?” “吃……吃过,自然是吃过的,只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那是自然,汤饼配酱蛋,这可是世上最美的吃食了。” “你说的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就是酱蛋?” “废话,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马粪蛋啊?” “方劲,你这个粗人!吃饭时说这等腌臢之物,恶心死了,不吃了!” ……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透,方劲便起了床。要去森美阁上差,路途不近,他得早些动身,头天上工,总不能迟了。 方劲洗漱完毕,从箱子底翻出那套许久未穿的旧布襕衫穿上,虽有些褶皱,但还算干净体面。刚一出门,便又碰上了隔壁那个女子。 那女子依旧穿着一身款式奇特的胡服,上面还缀着好些补丁,耳朵上挂着好几个晃眼的银圈。与前几日不同,今日她竟背着一把大阮咸回来。 二人在过道里碰了个正着,女子斜睨了方劲一眼,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野丫头!”方劲嘴里嘀咕了一句,背上自己的旧布包走了出去。 商号是辰时三刻准时开门,方劲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总算在辰时二刻赶到了森美阁。 他背着布包径直往里走,最后来到大掌柜的屋子门前。当然,他不是要进去,而是在门外附近的一张桌案前坐下。昨日此处还没有这张桌案,是特意为他添的,这便是他日后的差事地方了。 地方虽不宽敞,还是守着门的,但桌案上该有的东西都有,算盘、账本、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方劲对这些倒无所谓,于他而言,只要每月能按时领到工钱便好。 方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便将布包放下,摸出烟杆叼在嘴里,点上火抽了起来。他这个位置与旁人做活的地方完全隔开,四下里就他一人。 “谁让你在铺子里抽烟的?”方劲刚抽没几口,就见王霞提着个小巧的食盒走了过来,瞧见他嘴里的烟,冷冷地训斥道。 方劲愣了愣,问道:“铺子里……不让抽烟吗?” “你觉得呢?” “可……可我昨日看铺子里的规矩,没这一条啊?”方劲不服。 “在这里,我说的就是规矩,行不行?”王霞冷冷地反问。 “行行行,自然是行。”方劲连忙点头。 “那还不熄了?” “哦哦哦,马上马上!”方劲一怔,赶忙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将烟火弄灭了。 第42章 美人掌柜 (一) 王霞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不过随即又笑盈盈地对方劲说道:“其实要抽烟也不是不行,铺子里没这条规矩。只是我不喜闻这烟味,你要抽,自个儿寻个僻静角落,莫要熏着我便是。” 说完,她便推门而入,又随手将门带上了。 方劲瞪大了眼,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一时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发愁。 “方劲,进来。”他正愣神间,屋里又传来那女人的声音。他就守在门口,里头一有动静便听得真切。 方劲赶忙推门进去,躬身问道:“王掌柜,有何吩咐?” “去,到楼下那家‘赵记糕点’,给我买两块桂花糕,再沏一壶热茶来。”王霞一边将一叠文书放在桌案上,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等了片刻不见方劲动作,她蹙眉抬头:“怎么还杵在这儿,还不快去?” “您……没给钱。”方劲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先去买,回来我再与你结算。”王霞道。 “恕我直言,我身上分文也无。”方劲再次认真地回道。 王霞一听,美目圆睁,顿时有些气结。她打开随身的小巧皮囊,从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方劲:“够了么?快些去,我快饿死了。” “哦,好。”方劲点点头,慢悠悠地转身准备出去。说实话,他虽早知自己是来做杂役的,却没想过是做这等伺候人的杂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等等,回来。”王霞忽然又叫住了他。 “还要买什么?”方劲转脸问。 “不是买什么,”王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指着他的衣衫冷冷问道,“我且问你,你怎就穿着这么一身来上工了?” “怎么了?您不是说要穿得体面些么?我这身……” “我是让你穿得体面,不是让你穿得像个叫花子!”王霞打断他,“你是来商号做事的,不是来讨饭的。你瞧瞧你这襕衫的领口,都快磨出毛边了。 你如今是我森美阁的人,代表的是我们商号的脸面;你也是我王霞的帮手,代表的是我的脸面!你这副模样,我带你出去,森美阁的脸往哪儿搁?我的脸又往哪儿搁?你难道连身像样的衣裳都置办不起么?” “确实置办不起。”方劲老实点头。 “你……你是诚心与我抬杠是吧?”王霞被气得不轻,“好好好,这京城里敢跟我抬杠的,你还是头一个。行,你现在立刻拾掇你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你是大爷,我们森美阁养不起你,滚吧!” 眼见王霞真动了怒,方劲赶忙解释,这份差事他还是颇为珍惜的:“王掌柜,我并非与您抬杠,说的句句是实情。我当真置办不起。”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干瘪的钱袋,倒转过来给王霞看:“这里总共就三百多文钱,还是从我兄弟那儿借来的,只够我往来路上和早晚果腹之用。除此之外,身无长物。 昨日我也去了成衣铺,可看了价钱,实在是……囊中羞涩。 没法子,这才穿了这身出来,这已是我唯一算得上体面的衣衫了。 您别生气,等下月发了工钱,我头一件事便是去做身新衣裳,绝不给您和商号丢脸。” “你就这般穷?”王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比您想的还要穷。”方劲点头。 王霞一时无言,半晌才道:“我怎么就应下了这么个活宝……我那位妹妹的眼光,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什么?什么妹妹?”方劲没听明白。 “不关你的事。”王霞瞪了他一眼,随即一边打开自己的皮囊,一边没好气地说道:“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喏,这里有几张银票,你现在拿着,即刻给我寻个地方买身衣裳,把这身破烂给换了!我实在受不了一个叫花子整日在我眼前晃悠。得了,早食也别买了,我没那心情吃了。快去!等下我再见你时,你若是还穿着这身,就自己滚蛋!” 方劲看着王霞递过来的一叠银票,眼睛都直了,随后嘿嘿一笑,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的?” “你想得美!”王霞杏眼一瞪,“发工钱的时候一分不少地还我!少一文钱,我扣你一整个月的工钱!快去!” “别啊,王掌柜您放心,保证还,保证还!”方劲一听要扣工钱,吓得立刻转身就往外跑。 “这都什么人啊……穷鬼一个,脸皮还厚。这是从哪儿给我找来这么个人,不是诚心让我遭罪嘛。”待方劲走远,王霞才蹙着眉自言自语。 方劲数了数手里的银票,足有四十两,心下咋舌。最后,他找了家寻常的成衣铺子,花了十多两银子,置办了一身合体的青布襕衫、一双皂靴。 在这京城,这个价钱买下这么齐全的一身,已算是很实惠了。 当然,若不是行家细看,也瞧不出这身行头的贵贱。方劲喜滋滋地将剩下的二十多两银子揣进怀里,权当是提前支取的月钱,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换好衣裳,方劲再次走进王霞的屋子,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笑眯眯地放在王霞的桌案上:“王掌柜,这是给您从楼下买的桂花糕和一块枣泥酥,另外还给您带了一盏新沏的雨前茶。空着肚子对身子不好,您放心,这两样点心我都特意挑了师傅说用糖少的,不碍事的。这些算是我孝敬您的。” 方劲一脸谄媚地讨好着王霞。 “你的意思是,我怕胖?”王霞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不不不,王掌柜,您误会了,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只是……”方劲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着。谁知王霞竟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着脸走到方劲面前。 方劲看着她那带着怒意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些发毛,生怕这母老虎一句话就让自己滚蛋。 接着,王霞忽然双手往腰间一叉,身子微微一扭,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在方劲面前展露无遗。 “我胖么?”她摆出这个姿态后,忽然向方劲抛了个媚眼,轻声问道。 方劲看到她这副模样,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不……不胖,一点儿也不胖。王掌柜这身段,绝对是我见过最……最完美的,比那些画本里的仙女身段还要好。您瞧瞧,这腰身、这……”说到这,方劲顿时发觉自己言语过火了,他本只想拍拍马屁,没想一张口就收不住了。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我这身段怎么了?”王霞依旧媚眼如丝,还故意朝方劲走近一步,吐气如兰。 方劲吓得连忙退后一步,满脸尴尬。他可不敢真以为王霞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对于这个女人,他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我是说……王掌柜这胸襟啊,真是比大海还要宽广,心怀天下,古人云,宰相肚里能撑船,正是此理。”方劲急中生智,把话圆了回来,他可不敢真去评说王霞的胸口如何。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儿很壮观咯?”王霞继续挑逗。 “不是不是,王掌柜,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劲连忙否认。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儿不壮观了?”王霞顿时变脸,冷冷地问。 “没有没有,大,很大,很壮观。”方劲瞪大了眼,只能顺着她说。 “你个臭流氓!”王霞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方劲的耳朵,“上工头一天就敢盯着老娘的上半身瞧!你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滚蛋?” “别别别,王掌柜,求求您,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方劲顿时欲哭无泪,感觉心力交瘁,只能连声求饶。 “看在你给我买的这点心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敢胡言乱语,我直接拿把剪子给你铰了!”王霞松开手,恶狠狠地说道。 方劲瞪大了眼,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大商号的掌柜嘴里说出来的。 “怎么?不信?要不要试试?”王霞看着他的样子,又冷冷地补了一句。 方劲迎上她的眼神,顿时觉得下身一凉,连忙点头,乖得像个听话的学徒。 “不过这两样点心还不错,我近来确实吃得有些甜腻了。这次算你马屁拍对了地方。”王霞忽然又坐了回去,笑嘻嘻地说道,然后开始享用起点心来。 方劲彻底无语,心里给这位王掌柜下了一个最直观的评断:这是一条喜怒无常、剧毒无比的美人蛇。 王霞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翻看文书,方劲觉得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了,转身就准备溜出去。他是一刻也不想和这个女人多待,实在是太累心了,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得提心吊胆。 刚准备出门,王霞又冷冷地说道:“你去外柜,把账房的刘管事给我叫过来。” “好嘞!”方劲连忙应下,乖乖地退了出去,在铺子里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账房,对一位正在拨算盘的中年人说道:“刘管事,王掌柜让您即刻去她屋里一趟。” “啊?你是?”那刘管事并不认得方劲。 “我是王掌柜新来的帮手,我叫方劲。今儿个第一天上工,日后还请刘管事多多关照。”方劲笑嘻嘻地拱手道。 “帮手?哦哦,你好你好,方小哥。王掌柜当真叫我?” 第43章 美人掌柜 (二) “是,是,小的这就去。” “那……掌柜的心情如何?说话的语气如何?”那位刘管事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 “瞧着有些动气,脸色不太好。”方劲回忆了一下。 “啊?完了完了,这回是真完了。”刘管事一听,额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怎么了?不至于吧?” “兄弟,你头天上工,有所不知啊。咱们这位大掌柜……实在是……太严厉了,日后你便知晓。”刘管事叹了口气,一副准备上刑场的模样,与方劲一道往王霞的屋子走去。 “不至于吧?虽说脾气阴晴不定,跟换了个人似的,但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方劲在心里嘀咕。 他刚在自己的桌案前坐下,就听见里屋传来王霞的咆哮:“你是干什么吃的?这就是你做的账目?这就是你们外柜的进项?你是猪吗?找头猪来都比你做得好……” 听到这话,方劲瞪大了眼睛,总算明白为何方才那位刘管事是那副神情了。 方劲坐在那儿几乎无事可做,闲得发慌,便从怀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是他之前在军中解闷用的,讲的是些神仙鬼怪的志异故事。 正看得入神,身旁王霞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劲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把话本往怀里塞。 “你在做什么?”王霞站在门口,盯着他问。 “没……没做什么呀。”方劲强作镇定,心里想着反正书都收起来了,她又没凭没据。 “方劲,你当这森美阁是什么地方?上工时辰,你竟敢在此看春宫图!” 方劲再次瞪大了眼睛,赶忙辩解:“没有,我绝没有看那等腌臢东西!” “你没看,那你藏什么?年纪轻轻不学好,整日看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 “王掌柜,我真没看!我跟您说实话吧,我是在看一本志异话本,实在是闲得无聊才看的,我往后绝不再看了。”方劲只得坦白。 “上工时看闲书,罚月钱二百文。你若承认你看的是春宫图,我便不罚你了。你自己选。”王霞就那般站着,淡淡地说道。 “我……我……”为了保住那二百文钱,方劲一咬牙,妥协了,“好吧,我承认,我是在看春宫图。” “真不要脸,我就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王霞柳眉倒竖,“上工时辰看春宫图,幸亏我出来得早,再晚些,你是不是魂都要飞了?此等行径,败坏风气,罚月钱五百文!等下我会写个条子给账房,从你这个月的工钱里扣!现在,跟我出去一趟!” “你这毒妇,心眼也忒多了些!”方劲跟在王霞身后,在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可面上却仍是恭恭敬敬。他确实有些惧怕这个深不见底的女人,即便被平白罚了五百文钱,也是敢怒不敢言。 跟着王霞走下楼梯时,方劲一脸谄媚地凑过去:“王掌柜,小的这是头一回,您看能不能念在我是初犯,就高抬贵手,饶我这一回?我保证,绝无下次了。”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王霞态度强硬,“上工时做杂事,一经发现便罚二百文。更何况你还是看那等污秽之物,极是无耻,只罚你五百文,已是看在你初来的份上了。” “我真没看那玩意儿,我压根就没看那东西的习惯,真的,您信我。”方劲再次觉得心好累。 “你当真从不看那些风月图册?”王霞忽然笑嘻嘻地问,一脸不信。 “真的不看。” “那你可知晓前朝画《春夜宴乐图》的唐伯虎先生?” “不……不认识。”方劲连忙摇头。 “那画《汉宫春晓图》的仇十洲先生呢?” “不认识!”方劲继续摇头。 “那画《风流绝色图》的赵大家呢?” “王掌柜,那是《风流绝代图》。”方劲下意识地纠正道。 “哦,原来是《风流绝代图》啊,”王霞忽然笑靥如花,“看来你还是蛮懂的嘛。” 方劲再次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无奈地低下头。他认输了,这女人的圈套实在太多,他压根不是对手。 方劲跟着王霞径直来到商号后院的马厩,王霞走到一辆通体赤红、装饰华贵的马车前,从袖中取出一块腰牌丢给方劲,说道:“去跟马夫说,这车咱们要用,你来驾车。” “我……我来驾?”方劲目瞪口呆。 “废话,不叫你驾车,我带你下来作甚?莫忘了,我每月多给你的二两银子,就是让你替我驾车的。”王霞说着,径直走到车厢边,自有仆役拉开车门,她便坐了进去。 方劲看着这辆由两匹神骏非凡的西域宝马拉着的马车,心里直犯嘀咕,站在车辕边犹豫不决。 “磨蹭什么,上车啊。”王霞在车里催促。 “王掌柜,我得问清楚,万一这车在路上有个磕碰,或是惊了马,这修车、治马的钱算谁的?”方劲问道。 “这事不用你出钱。”王霞淡淡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一听这话,方劲便笑嘻嘻地坐上了车夫的位置,有好马好车,谁不想驾驭一番。 “直接从你工钱里扣便是了。”方劲刚拿起马鞭,王霞又幽幽地补了一句。 方劲的脸瞬间就垮了,连忙放下马鞭作势要下车:“那我不驾了。” 王霞顿时气结,骂道:“你就这点出息!一个大男人,怎地这般畏首畏尾!” “废话,我能不怕么?我一月才几两银子的工钱,您这马车随便哪儿蹭掉块漆,都够我干几个月的了。我上工总不能还倒贴钱吧?这事就算您要辞了我,我也不干。” “你还有理了。行行行,算我怕了你!”王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尽管驾,只要不把人给我弄伤了,旁的随你怎么折腾,都不用你担责,这下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您见过哪个车夫还得管修车的。”方劲一下子又笑了起来,重新拿起马鞭,开开心心地驾着马车驶出后院。 “去哪儿?”方劲一边驾车一边问。 “海天大酒楼,识得路么?” “识得。旁的不敢说,就在这京城地界,便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哟,见你两日,头一回见你对一件事这般有信心。”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我之前是做什么的。”方劲趾高气昂地道。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捷达镖局的镖师啊,成日在这京城的大街小巷里转悠,您说,还有我不认得的路么?” “你以前是走镖的?”王霞有些惊讶。 “是啊,怎么了?瞧不起走镖的?” “对,是瞧不起。”王霞干脆地点头。 方劲被王霞这么一噎,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常人若被这般问,即便心里真是瞧不起,嘴上也总要客套几句,可王霞却直接认了,完全不按常理来。 “得,您瞧不起便瞧不起吧,确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营生。” “我看过你投的帖子,上面说你是读过书的,怎么?你那是胡乱写的?” “谁规定了走镖的就不能是读书人?如今还有秀才当屠夫的呢,何况是走镖的。” “你还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这般厚的,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王霞笑了笑说。 方劲也笑了笑,没再解释什么。他倒真不觉得走镖有什么不好,王霞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底层百姓活着的艰辛。 正说着,车行至一处街口,王霞忽然扬声道:“停车。”车刚停稳,便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快步上前,与车厢里的王霞低声交谈了几句,递进去一份文书又匆匆离去。 整个过程,方劲都未曾回头。 “走吧。”王霞的声音再次传来。 到了海天大酒楼,王霞下车前对方劲说:“行了,我就在此处下,你把马车赶到后面的巷子里候着。”说完,便径直进了酒楼。 方劲乖乖地把车赶到后巷停好,无所事事,便坐在车辕上,拿出烟杆抽起了旱烟。一杆接一杆,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有酒楼的小二跑来传话。 “我出来了,把车赶上来。” “我倒还真成了个车夫了。”方劲无奈地说着,但还是乖乖地把车赶到了酒楼门口。 王霞直接开门上了车,方劲能看到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你在车里抽烟了?”王霞一坐进车厢,便冷冷地质问方劲。 方劲愣了愣,然后老实地点了点头。车厢内外这么大的烟味,他想否认也不行。 “停车。”王霞忽然呵斥道。 方劲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马,把车停在路边。 王霞直接下了车。 “怎么了?王掌柜。”方劲也跟着跳下车问。 “谁让你在车里抽烟的?你从哪儿来的?有没有一点基本的规矩?这是我的车,不是你的,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这是头一回,我饶了你,若有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在我面前抽烟,你即刻给我滚蛋!”王霞冷冷地说完,站在车边等风将车里的烟味吹散了,才重新上车。 方劲觉得这事的确是自己不对,所以也没说什么,乖乖地被王霞训斥了一顿。 回去的路上,王霞一直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与来时同方劲说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在快到森美阁时,王霞忽然再次出声:“停车。” “又怎么了?王掌柜,车里应当没烟味了吧?”方劲有些郁闷。 “我给你个差事,你若办好了,我赏你一百两银子。干不干?”王霞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第44章 美人掌柜 (三) “什……什么差事?”方劲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没直接回答,只是说道:“驾车,回森美阁。” 回到商号,方劲不解地问下车后的王霞:“王掌柜,您这不回铺子么?”只见王霞并未上楼,反而走向了森美阁一层的成衣区。 “跟着我,别那么多废话。”王霞冷冷地说,“我今日心情不佳,莫要惹我。日后自己长点眼力,见我神色不对时,便少说些废话。” 她说完,便径直走进了一家专卖男式华服的铺子,直接对伙计说道:“给他挑一套最体面的锦衣。” “又买衣裳?”方劲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记住了王霞的话,没再多嘴,而是乖乖地任由伙计摆布,换上了一整套搭配好的衣衫,从内衬到外袍,再到腰带和皂靴,无一不精。 换好出来,王霞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伙计:“结账。” 具体花了多少钱,方劲不知道,但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价值不菲。要知道,这森美阁里卖的东西,就没有一件是便宜的。 随后二人回了楼上王霞的屋子。她唤来一名女伙计,进了里屋。 约莫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让方劲惊奇的一幕发生了:跟着王霞进去的女伙计,此刻竟穿着王霞那身华丽的衣裙,而王霞自己,则换上了女伙计那身朴素的布裙。 更让方劲讶异的是,原先云鬓高耸的王霞,此刻只将一头秀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显得有些土气。她脸上的妆容也已洗去,甚至嘴角边还多了两颗不起眼的黑痣。 若不是亲眼看着二人进了屋,方劲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朴实无华的女子,就是先前那个艳光四射的王掌柜。 “走,跟我走。”王霞走出来对方劲说道,又领着他往楼下走去。 “再去海天大酒楼。”坐上马车后,王霞继续吩咐道。 驾着车的方劲终是忍不住问道:“王掌柜,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我与你把事情说清楚吧。你可知‘艾妮’这个牌子?” 方劲摇了摇头,他连听都未曾听过。 “‘艾妮’是西域月氏国的一种香膏,也是世上最名贵、最稀有的香膏之一,在达官显贵的女眷中名头极大。只是那月氏国的商人为了维持‘物以稀为贵’的路数,一直只在西域本地售卖,想买的人只能派商队远赴西域。 因其香气独特,效用非凡,这牌子便成了天下香膏中的翘楚,独一无二。但如今,许是销路遇上了些麻烦,他们不得不改了方略,想到我大靖朝来开辟销路。 他们在整个京城选定的头一个发卖点,也将是整个大靖朝唯一的一个。 这对我们森美阁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你想想,若‘艾妮’香膏能由我们独家发卖,那整个森美阁的名头将大大提高。 我们走的本就是高贵路子,若能争到‘艾妮’,声望自不必说,其中的利钱也定然极高。 当然,对我们而言,利钱并非最紧要的,便是分文不赚,我们也要把这桩生意拿下来。” “可是,我们这么想,京城里其余的商号同样也会这么想。 旁的小商号格调不够,我想月氏国的商人不会考虑,我们唯一的对手便是华邑阁。 华邑阁与我们一样,走的都是高贵路子,也是目前京城唯一能与我们森美阁媲美的商号。 东家把争取这独家凭契的机会交给了我们,让我们务必拿下。 可我的人过去与月氏国的商人接洽了两次,给了对方许多优厚的条件,对方却总是含糊其辞,不肯明确应下。 今日我又亲自去谈了一回,对方仍是不满足我们的条件,可那已是我们的底线了,再降,我们非但无利可图,还得倒贴本钱。那帮月氏商人,其实就是故意在拖延,好让我们与华邑阁的人去争抢,最后我们两家斗得你死我活,他们便能坐收渔利,拿到最优厚的条件。 我明知他们是这个想法,却又没办法不继续压低条件,因为我们绝不能容忍‘艾妮’的独家凭契落入华邑阁之手。”王霞缓缓地向方劲解释着眼下的困局。 “您准备如何做?”方劲大致明白了。 “断了那帮月氏商人的念想。”王霞冷笑道,“他不是一直盼着我们与华邑阁争个头破血流么?那若是华邑阁不争了呢?届时他们还有挑选的余地么? 更甚者,假如连我们也不想要他们这牌子了呢?你说到时,他们还有与我们谈条件的资格么?” “可华邑阁怎会不要?您的意思是……去收买华邑阁的管事?”方劲异想天开。 “华邑阁与森美阁一样,东家便是最大的掌柜,底下的管事也都是持股的分红伙计。 你觉得他们是愿意拿你那点银子,还是更在乎自家商号的利益?” 王霞白了方劲一眼,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华邑阁那边的算盘是先等着,等我们与月氏商人谈得差不多了,他们再出来一锤定音。 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这么做,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等下你冒充华邑阁东市分号的卢管事,去见月氏国的人,就说代表华邑阁跟他们谈合作。到时候把条件说得比我们给的还苛刻一些,月氏国的人肯定不答应,会拼命往下压价。 到最后,你便直接发火,最好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华邑阁不欢迎他们,不想跟他们合作了。这样一来,他们与华邑阁不就谈崩了么?届时我再去与他们谈,想来应该会顺畅许多。”王霞笑着说出自己的计策。 “啊?”方劲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王霞要自己干的是这等事。 “怎么?怕了?我说了,你要是演得好,事成了,我让账房给你支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另外你这身衣裳,也算我私下送你的。干不干?” “他们……不认得华邑阁那个卢管事么?” “华邑阁的人都还没去跟他们谈过,如何认得?” “可……可我们这边冒充了,回头华邑阁的人肯定还是要去找他们谈的,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岂不是白演了?”方劲疑惑道。 “你以为我为何对华邑阁的情况这般清楚?而华邑阁又为何敢有恃无恐地等着我们先谈,丝毫不担心我们谈成?”王霞看着他,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我告诉你,商号之间,特别是互为对手的两家,就如同战场上交战的两国。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在华邑阁有眼线,华邑阁在我们这儿自然也有内应,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我其实早就大致猜到他们安插的人是谁了。 我们这边只要将与月氏商人谈判的真正进展瞒住,仅限于你我二人知晓,你说华邑阁的人会知道么? 我再放出些假消息,他们便会以为我们还在与月氏商人讨价还价,就会一直在那儿等着。等到我们这边与月氏商人把契约签了,他们就算发觉什么,也都晚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按最顺当的情形预计的。 但做生意,其实就是打仗,总是有风险的,世上没有不冒风险的买卖,不试一试,又怎知会不会成呢?” 方劲看着王霞,顿时觉得有些害怕,这个女人的心计实在太深了。 “可……可我压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呀?我根本不懂你们这些门道、条件什么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扮成这副模样跟着你来?”王霞指了指自己,“记住了,我现在是你的随从丫鬟。你就负责和对方打哈哈,谈到具体的条件时,你便让我来说。” “对方会不会起疑啊?”方劲还是犹豫。 “只要你装得像一些,他们如何起疑?记住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半句别多嘴。对方除了一名通译,其余皆是西域胡人,好糊弄得很。” “可是……这么做,会不会犯王法啊?” “犯什么王法?就算知道我们是冒充的又如何? 他们有凭据么?真要报官,我们不承认便是了。官府办案,那是要人证物证的,懂不懂?”王霞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干不干?怕这怕那的,一百两银子你到底要不要? 若不是怕走漏了风声,旁的人我信不过,我才不会叫你! 像个婆娘似的,啰里吧嗦,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王掌柜,您可别激我,您一激我,我还真就应了。”方劲心一横,“不过,若真事成了,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点?要知道,我这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啊。 您总不能让我冒着抄家的风险,去赚个卖炊饼的钱吧?” “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好,你说,你要多少?” “一百五十两!事成之后,您得给我一百五十两的赏钱!”方劲伸出五个手指头。 “瞧你那点出息,一开口才多要五十两,你也真好意思。”王霞被他气笑了,“若这事真成了,我让账房给你支二百两!行不行? 方劲,你真不错,在我森美阁,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你是第一个!” 方劲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管要钱,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第45章 美人掌柜 (四) “把你那传话的腰牌给我。”王霞直接对方劲说道。 “干嘛?”方劲有些警惕地看着王霞,对于这个手段厉害的女人,他得时刻提防。 “你哪来恁多废话,我还能抢了你的腰牌不成?”王霞白了他一眼,“我拿你的腰牌让咱们铺子里的伙计去传个话,约个时间。我自己的腰牌先前已经用过了,对方怕是记下了。” “哦。”方劲乖乖地把腰牌给了王霞。 王霞把腰牌交给身边的仆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仆役便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仆役回来复命,王霞听完便把腰牌递还给方劲,随即盯着他上下打量起来。 “怎么了?王掌柜,”方劲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一边驾着车一边说,“我……我虽然生得是俊朗了些,您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您这么看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般厚脸皮的人也会不好意思?真是新鲜事。”王霞嗤笑一声,“行了,前头有家卖各式眼镜的铺子,靠边停下,去配副眼镜戴着。” “我眼神好着呢,不用戴那玩意儿。” “眼神好就配副平光的琉璃镜。你这模样太粗犷了,戴副眼镜,显得斯文些,也显得有几分涵养。”王霞说道。 “您这是说我没有涵养?”方劲有些不快。 “我可没这么说。”王霞摇了摇头,随即一边推开车门下车,一边说道:“不过意思也差不离了。” “你……欺人太甚!”方劲在车里低吼了一句,但还是乖乖跟着下车,去那铺子里配了一副平光的水晶眼镜。 方劲再次驾着车带王霞去了海天大酒楼,二人在车里候了些时候,估摸着约莫一个时辰快到了,才下了车,往楼上而去。 出了楼梯口,往客房那边走时,方劲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是去做骗人的勾当,他也是头一回,心里肯定是忐忑的,连走路都有些不自然了。 “抬头挺胸,走得自然些,自信些。”王霞在他身边低声提醒,“记住了,你现在叫卢立伟,是华邑阁分号的管事,与我一样,手底下管着价值万贯的铺子和上百号人,一年进项都是数千两。找找那种感觉,有的是钱,也有的是女人追捧的那种感觉,找到了吗?” 方劲按着王霞说的这般想,果真找到了一点感觉,点头道:“找到了。” “想象一下,你现在最想干的事是什么?”王霞接着问。 “去‘聚福楼’大吃一顿,一次点两只烤鸭,吃一只,我还得包一只带走,回家晚上接着吃。”方劲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幻想着大吃大喝不用愁钱的快活。 王霞听着方劲的话,顿时满脸黑线,她开始怀疑自己让方劲来冒充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了。 “到了,就是这间。”王霞走到一间房门前对方劲说着,然后就准备敲门。 “等一下。”方劲连忙叫住她。 “怎么了?”王霞奇怪地看着他。 “容我先抽袋烟,好不好?我平复一下心绪,让自己镇定些。”方劲确实有些紧张。 王霞皱了皱眉头,数落道:“你这人,一个大男人,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行了。” 听了这话,方劲只能汗颜,点上烟杆正准备抽。 “去去去,去那边廊下抽,别熏着我,我闻不惯那味儿。”王霞有些厌恶地挥了挥手。 方劲只好乖乖地走到一旁去抽烟,抽完一袋烟后才走过来。 “现在行了吗?”王霞看着他问。 “您别用‘行’这个词好不好?我一个大男人能说不行吗?我告诉您,我很行,非常行!”方劲终于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就你这模样还行,估计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行了,准备着,我敲门了。”王霞最后安慰了他一句,“镇定点,自然点,你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岔子。放心,一切有我。” 说完,她便直接敲了门。 很快,门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二位是?”那男人问道。 方劲愣在那儿,王霞急了,不着痕迹地用脚尖踩了一下他。 方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阁下有礼,在下华邑阁东市分号卢立伟,我的随从之前应与阁下联系过。” “原来是卢管事,你好你好,请进请进,鲍里斯先生正在里面等您。”男人随即引着方劲进去。 “这是鲍里斯的通译兼随从。”王霞跟在方劲身后小声提醒。 方劲点了点头,尽量不露痕迹地跟着那通译走了进去。 客房很是华贵,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正在厅里,见到方劲过来,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很是夸张地与方劲行了个胡人的礼节,嘴里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鲍里斯先生说您好,感谢您亲自过来。他对你们华邑阁早有耳闻,说你们华邑阁是一家很了不起的商号。”通译向方劲转述道。 方劲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自然地看了王霞一眼,在等到王霞一个凌厉的眼神后,才强自镇定地说道:“谢谢,谢谢,鲍里斯先生过奖了。要说了不起,贵号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商号,是我等的榜样。” “鲍里斯先生说卢管事您很谦虚,请坐。” 方劲依言在椅子上坐下。 “鲍里斯先生问卢管事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我们听闻贵号准备在京城设一处独家发卖点,所以我们东家特意派我过来向鲍里斯先生求证此事。我们想与贵号合作,希望贵号能够将这独家凭契交予我们商场。”方劲绞尽脑汁地酝酿着措辞,每说一句话前都会在脑子里转几遍,生怕说错了话砸了场子。 他说完之后,王霞在身后偷偷地对他伸了伸大拇指。 “鲍里斯先生说他也很希望与你们合作,不过他还是想听一听你们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因为之前森美阁也与我们联系过,她们给了我们不错的优厚条件。” 说到这里,方劲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连忙看着王霞,随即说道:“小王,你把我们的条件向鲍里斯先生说一说吧。” “好的,卢管事。”王霞当真像个随从丫鬟一样,恭敬地点头,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着她所谓的“条件”。她说的都是些行商的门道,说实话,大部分方劲都听不懂。不过他一直面带微笑地坐在那,装作很明白的样子。不就是装蒜嘛,他也会。 “鲍里斯先生说你们很没有诚意,他说你们给的条件太苛刻了。森美阁给出的条件比你们的优厚得多,他看不到你们的诚意,希望你们能够拿出合作的诚意来。” 方劲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再次看向王霞。王霞瞪着他,急得不行。 “鲍里斯先生,”方劲定了定神,开始胡诌起来,“我们既然来了,当然是有诚意的,实际上这已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互惠互利。 说实话,这个条件并非我个人定的,而是我们东家与几位大掌柜商议后得出的,这已是我们能拿出的最优惠的条件了。您说森美阁比我们的条件更加优厚,我不信,这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如果比这个条件更低,那我们商号就只能是亏本了,而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鲍里斯先生,我知道您在等,等我们华邑阁与森美阁之间相互竞价,但我可以担保,我们这已经是最为优厚的条件了。我们今日过来是带着我们最大的诚意,也是抱着十足的诚意想与贵号合作。我觉得,诚意这东西,不仅是一方的事,而是双方的事,我也希望能够看到鲍斯先生您的诚意。” 这些官样文章,他之前在军中应付上官时可是天天都说,说得比这个更官方,更模棱两可。 “鲍里斯先生说,如果你们不能拿出比森美阁更加优惠的条件,那么他就只能对您说声抱歉了。” “鲍里斯先生,我也很抱歉,我们根本看不到贵号任何的诚意。我这么跟您说吧,这已是我们能给出的最为优惠的条件了,我也能够保证这是整个京城最为优惠的条件。鲍里斯先生,我们的条件摆在这儿,我相信您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对于您今日的表现,我也很遗憾。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方劲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直接起身往外走。 当走出房间后,方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刚刚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心里其实紧张得很。 王霞跟着他走出了房间,两人依旧装模作样地往前走,直到走下楼梯,方劲才连忙喘了两口气,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有脸问怎么样?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王霞冷冷地说道。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是王掌柜,我这都是按您的要求说的,我……我自己觉得还是表现得不错的。”方劲十分委屈地说着,他确实已经很努力了。 第46章 美人掌柜 (五) “你觉得表现不错?你觉得表现不错有个屁用,要我觉得你表现不错才有用。”王霞先是板着脸斥了一句。 就在方劲心里咯噔一下,颇为丧气的时候,却又听王霞笑着说道:“不过嘛,我觉得你今日的表现,整体来说很不错。 言语得体,颇合你所扮之人的身份,也基本达到了我们预想的目的。给你打个分,九十分,另外十分是怕你太骄傲了。” “啊?是吗?”方劲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哈哈,王掌柜,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您过奖了。” “瞧你那不要脸的样,真受不了你。”王霞嗔了一句,“不过你今日表现的确不错,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看样子你小子平日没少骗人,专骗姑娘家吧? 从你今日的做派便看得出,你这人人品有问题,有大问题。” “王掌柜,您不能这么说啊,今日是您要我骗人的,我这可是都按您的吩咐来的。若说我人品有问题,那您的人品就更有问题了。”方劲顶嘴道。 “哟,还敢顶嘴,看样子那二百两银子的赏钱你是不想要了。” “别别别,王掌柜,我的确人品有问题,王掌柜您是大好人大善人活菩萨。”一听到钱,方劲立刻换上了一副奴才相,喜笑颜开地讨好着王霞,“呵呵,王掌柜,那二百两赏钱,何时能发啊?” “我与你说过,赏钱要等事成之后才给。现在才刚开了个头,等何时我与月氏商人把契约签了,何时再给你钱。不过,你身上穿的这身锦衣,就算是你今日帮我忙的报酬,送你了。我可告诉你,你这一身衣裳的价钱,可要比你的赏钱还高。驾车,回森美阁。”王霞说完,便径直上了马车。 …… “方劲,把这份文书送到账房去。” “方劲,把这堆废纸给我扔了,看着心烦。” “方劲,去把外柜的周管事给我叫过来。” “方劲,去,到街对面的‘怡红堂’,给我买几包暖宫散过来,记得,要用熟客的暗记,我的用完了,忘了买,快些去。” “你大爷的,你连月事用的药都要我去给你买?”方劲终于是受不了了,朝王霞吼着。 “废话,你是我的帮手,你不去谁去?你以为商号花钱是让你过来整日坐着看闲书的?” “我没有看!” “我说你看了你就看了!你去不去?不去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凭什么?”方劲怒道。 “就凭你上工时看闲书!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方劲咬着牙,最后还是狠狠地说道:“去!我去还不行吗!” “早这般听话不就好了,快去啊,还杵在这儿作甚?” “您给钱给我啊,没钱我怎么给您买?您不会让我去药铺给您偷吧?”方劲没好气地说。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抠搜的男人。” “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的女人呢,这种东西都要旁人给你买。” “你敢骂我?好,上次说好的二百两赏钱,没了。” “别别别,别啊!王掌柜,我这都是开玩笑的。我马上就去给您买,不用您给钱,这点小钱哪用您给啊,我给您买,我请您,以后您的药我都包了!”方劲一提到钱,再次变得毫无廉耻,从王霞手里接过那用完了的药包纸,就往外走去。 方劲每日的差事基本上就是这些,他完全就是一个打杂的,每日只为王霞一人奔忙。说实话,差事不累,也一点都不辛苦,但是他的心累。每日要跟王霞这么一个女人待在一起超过四个时辰,这是这份差事最让方劲疲惫的地方。 这日,方劲刚下工,便有铺子里的小伙计递来一张字条,说是毕罗春托人送来的。 “强子,过来我家吃饭。” “吃饭?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想起来要请我吃饭了,刘艳有喜了?”方劲见了毕罗春,开口便猜测道。 “滚蛋,怎么可能,我每次都……” “啊?那照你的意思,这孩子不是你的?” “滚你大爷的,你诚心损我是不是?信不信我跟你急?” “得得得,你这人,越发开不起玩笑了,没半点意思。得了,我这就随你过去。我告诉你啊,这可是我给你脸面,平日里请我吃饭的人多了去了。” “请你吃饭你还得瑟了?爱来不来。对了,来的时候顺路带坛子酒上来。”毕罗春没好气地说。 “喝什么酒啊,我又不好那口。” “你想得美,又不是给你喝的。你记住就行了,省得我等下又跑一趟。走了。” “这小兔崽子,搞什么鬼。”方劲看着毕罗春的背影骂了一句,然后便跟了过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到了毕罗春家的小院,方劲顺路在街口的酒铺里买了一坛酒提着上了楼。 敲开毕罗春家的门,一进屋,便瞧见吏部尚书府的千金李潇潇正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刘艳做女红。方劲瞪大了眼睛,问着开门的毕罗春:“搞什么鬼?她怎么来了?” “我哪知道?不是你叫来的么?”毕罗春奇怪地问。 “你大爷,我都是你叫过来的,我怎么叫她来?你脑子被门板夹了?”方劲直接骂道。 “好像也是哦。哦,对了,是我家那口子约来的。她说是许久不见潇潇姑娘了,所以今日叫你们过来吃个饭。”毕罗春回忆了一下说道。 “谁们?会不会说话啊你。”方劲一下子就怒了。 “怎么?你还嫌弃人家?人家那般娇艳的一朵鲜花都没嫌弃你,你这坨牛屎倒嫌弃起人家来了。”毕罗春还没说完,屁股上就被方劲给狠狠地踢了一脚。 “你下工了?”李潇潇看到方劲进来,笑着问。 方劲等毕罗春走进里屋之后,连忙凑到李潇潇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了?我来了怎么了?” “不是,你来这儿干嘛呀?你怎么能来呢?”方劲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就是听不懂话呢。你说你寻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来我兄弟家呢?” “我来这儿怎么了?这又不是你家。而且,是刘艳姐请我过来吃饭的,与你何干?你就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李潇潇有些生气地说。 “可是,你这跑过来算什么?你来这儿,会让他们误会我们俩的,你知道么?”方劲极力解释着。 “误会?误会我们什么呀?”李潇潇忽然笑嘻嘻地问。 “误会……你说误会我们什么呀,你心里明白的。”方劲有种解释不清的无力感。 “我不明白,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算了,我不想说话了。”方劲顿时觉得无力。 “是不是他们误会我们俩是……是那种关系呀?”李潇潇随后接着说。 “你说呢?” “误会就误会啊,我不介意。”李潇潇非常之大度。 “我说姑娘,你怎么能不介意呢,你得介意啊!你一个女儿家,清誉要紧,怎能不在意?”方劲急了。 “我为何要在意?”李潇潇反问。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劲再次无话可说。 “你在意?”见到方劲半天没说话,李潇潇问。 “不在意。”方劲点了根烟,无语地说。人家姑娘家都说不在意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在意吧? “是了,既然你我都不在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吧?”李潇潇笑眯眯地道。 “姑娘,我只能说,你心真大。我搞不明白了,你是什么时候跟刘艳又混到一块儿的?” “不是上回一道吃饭嘛,之后我们便时常走动,一来二去,便熟络了呀。” “就这般简单?” “就这般简单,你以为还有什么?”李潇潇反问。 “你们女儿家的交情,我是真搞不明白。”方劲只能感叹了一句。 “来啦来啦,菜来了,吃饭吃饭。潇潇姑娘,来,坐这儿。”这时毕罗春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笑嘻嘻地给李潇潇移开凳子,客气地招呼着。 “谢谢你,毕大哥。”李潇潇回应道。 方劲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诶诶诶,强子,你有没有点风度,人家客人都还没动筷子,你就先吃起来了,像不像话。”这时刘艳从厨房出来,看着方劲的样子连忙喊着。 “客人?喂喂喂,难道我不是客人吗?”方劲很是憋屈。 “你算个什么客。我可告诉你,今日我请的是人家潇潇姑娘,你呢,也就是叫过来作陪的,可别喧宾夺主啊。来,潇潇姑娘,吃吧,没什么好菜,别客气。”刘艳热情地招呼着。 “哪里,刘艳姐,你太客气了。”李潇潇笑嘻嘻地说着,然后拿起了筷子,一边小声对方劲说道:“听到了么?你也就是沾了我的光,才有这顿饭吃的。” “诶,强子,”刘艳一边吃一边问方劲,“听潇潇姑娘说你换了新差事了呀,怎么样,差事如何?你说你寻到了差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