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不止AB面》 第1章 远方而来的女人 “ oil,干一票大的，要不要一起？” “多少钱？” “保底三百万。” “成交！” 初秋的下午，北方的天气已经微微变凉，窗外滴滴答答下着雨。 灰扑扑的云团低低地压在别墅的屋顶上，连带着远处的树梢，都裹在一片灰蒙蒙里，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味，吸进肺里都带着凉丝丝的重量，让人莫名觉得透不过气。 中央空调温度只有23℃,蒋璃喜欢将温度开到最低，捂着厚厚的被子，窝在家里发呆。 坐吃山空的日子需要足够的资金支持。一个高级黑客的收入有多少呢？大概率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这不，摆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吃三年的机会。 蒋璃切换风力循环模式，顺手倒一杯开水放在衣帽间小桌板上，支着脑袋思考今天的穿着。 一般来说，这样大数目的单子至少需要三天时间准备，天气预报最近一周都要下雨，保险起见，她多拿了两件雨衣。 “五分钟后，楼下，我派了人去接你。”相同的电话号码，她边喝水边回答“OK,待会儿见。” 多一秒不多，少一秒不少，刚好五分钟。她走出大门口，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刚好停稳。 “你好啊！” “我刚才在暗网逛论坛，无意间点进一个加密直播间，你猜里面在干嘛？” 辛夷年近四十，尴尬地跟她套近乎，又不知道年轻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只好开门见山。 “别卖关子。”蒋璃接话，“快说！” “哎？你求我呀？”他丝毫不顾及自己正在开车的事实，一个劲儿的犯贼。 “切！”蒋璃挑眉，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画着圈儿:“什么猎奇直播？” “这一次不一样。”他猛然将车停在路边，扯下安全带，掏出手机划拉。 蒋璃看他一脸严肃，不禁挺直了背，一本正经地听他讲述。 “吸引我点进去的就是他的IP地址。”辛夷点开相册，将手机递给蒋璃。 受电磁影响，照片并不清晰，可蒋璃还是看到了京州市的定位。暗网直播可能就在周围。 “你看，这背景像不像咱们市的‘云端饭店''？就是那个会员制的高档地方，我上次跟朋友去参加酒会，见过里面的水晶灯，一模一样！” 蒋璃再次滑动照片，辛夷指着里面的水晶灯说道:“这种级别的会所国内总共也没几家，我肯定不会记错的！” “啊，我倒是第一次听，看来还需要你多多科普。” “你不用关心这些。” 蒋璃第三次滑动相册——昏暗的房间里，水晶灯折射出冷冽的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却能隐约看出熟悉的轮廓。 “我见过她！”蒋璃惊讶道:“她可是当红艺人，前两天刷到她新剧即将开播，粉丝还在祝福。” “今天凌晨死的，五点多吧我没记错的话。” “什么？” “弹幕还有人打赌说她能不能撑住三天，还有些变态说打赏五万给加刑……”辛夷从后座摸出两瓶可乐递给她，提醒道:“看一下保质期，应该没过期。” 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的凉意，才让紧洲的神经稍稍放松。 "你有什么打算？” “老套路，黑吃黑。” 文艺点儿的叫法是“螳蛳捕蝉，黄雀在后。”简单一点儿的说法是，留下他们的犯罪证据，在网上大规模的曝光，再假惺惺的骗取高额公关费。 这一招在娱乐圈乃至金融圈，屡试不爽，百用百灵。对此，蒋璃亲切的称其为自己的“小荷包二号”。 “有把握吗？” “of course.” “Igot it. Let''s go.” 初秋的雨把天泡成了灰蒙蒙的墨，压得人胸口发闷，辛夷握着越野车的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仪表盘的光在雨雾里闪好着，像是忽明忽暗的星火。 车窗蒙上一层极细的白绒，雨刮器以最慵懒的节奏偶尔滑动一下，刮出片刻清的扇形视野，随即又被更多悬浮的水珠占据。 车子正从拥挤的市区驶出，开往郊区。蒋璃坐在副驾驶，无聊地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逐渐褪去颜色与棱角，变成大片大片湿漉漉的绿。 行至一处，路边是片极为开阔的草坪，在雨雾中绿得有些不真实，像浸饱了水的天鹅绒，空旷得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他们一辆车在湿滑的柏油路上滑行。 蒋璃注意到后视镜里悄无声息地滑入的一个灰色影子。那是一辆车，颜色与这雨雾天几乎融为一体，像一团移动的雾气。 前方恰好是一段舒缓的弯道。那辆灰车向外侧轻轻一撇，随即，车头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地切向弯心，划出一道锐利的内线。整个过程干净流畅，像是一场精心计算过的表演，一个只为唯一观众展示的“外内外”完美曲线。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被攥紧，忘了呼吸。 不到十秒钟的一场赛车表演，交代出两条关键信鱼:第一，“S”形压弯，不留活口。第二，傅砚修，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待他们的车顺着惯性驶出弯道，前方笔直的空旷道路上，那辆灰色的车，己不见了踪影。没有尾灯的红光，没有引擎的余音，就像它从未出现过，刚才那优雅而诡异的一幕，仅仅是这初秋雨雾投射在视网膜上一场短暂的海市蜃楼。前方湿漉漉的路面，泛着幽冷的光，无声地伸向迷雾深处。 “没事吧？”她正想发问，低头一看，一把户外短刀静静的放在她的衣摆处。 “注意安全。” 蒋璃点点头，继续盯着车窗外沉思。 四十分钟后，越野车稳稳地停在大本营，两人却都呆在车上一动不动。太安静了！ 不对劲！ “蒋小姐，屋内有请。”真应了她的猜测，车外忽然出现两位西装革履的保镖，一人双手背后，随时戒备，一人弯着腰，体贴的为他们打开车门。 蒋璃原以为穿西装打架只会是影视剧中出现的场景，没想到现实中真的会有人这么蠢。 “俩花架子，一人一个，问题不大吧？” “是沈小姐的保镖。”沈小姐就是池屿所说的雇主，入乡随俗，应该称其为客户。 辛夷是他们的搭桥人，至此，他的使命完成。 “明白了。” 蒋璃装好刀，下车，跟在保镖身后。辛夷照做，跟在蒋璃后面走。 他们的大本营也不过是废弃的工厂搭建起来的临时住所，此刻破烂的房间内却挤满了黑色西服的保镖，戴着黑色墨镜，无线蓝牙耳机，负手而立。 黑压压的一片人中，一抹红色格外亮眼。往里一看，红衣服的人正坐在蓝白相间的电竞椅上，微微晃动。 池屿坐在大桌旁边，手里捧着桶装的老坛酸菜面，热乎乎的冒着气。蒋璃忽然觉得有些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家二小姐，沈月白。找你们办一件事情。”对方站起身，鞠躬问好。 辛夷尴尬的挠挠后脑勺，默默后退一步。 “我们不是慈善机构，没义务帮你们处理烂摊子。”求人帮忙，还要给个下马威。 再说，沈家的社会关系复杂混乱，没必要趟这一趟浑水。蒋璃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你们的行为属于私闯民宅，我有权报警。” “你们也不见得是些好人。”沈月白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调查他们的个人背景。 “昨晚云端饭店那场直播，感觉如何？” “池屿，报警！”蒋璃根本不想给她开口说话得机会。 “他们报价多少？我跟三倍，帮我找一个人，他是我最尊敬最喜爱的人！”沈月白夺过池屿的手机，大声说道:“我只求他能平安回来，沈家会给你们无条件的支持，你们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你知道一场暗网直播的收益是多少吗？” “没关系，我有钱。你们只管开价。”对方大手一挥，保镖立马拎进来几个手提包，看样子是旅游出行用的那一款，特意做了防水处理。 “这些钱可以是定金。蒋璃，现在可以跟我谈一谈吗？” “当然！”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蒋璃拉开她旁边的椅子，随意一坐。辛夷强行压下嘴角，给两人倒了杯热水，坐在--边旁听。 “如你所见，那些直播以受害者的……” “说重点。”蒋璃打断她的话。 “他们晚上十二点准时开播，时间紧迫，您只需要告诉我们您要找谁？怎么找？”中间人辛夷在线中译中。 “他叫戚汪，我要你们把人带到我面前。” “送客！” 蒋璃推倒桌上的茶，下逐客令。 沈月白纹丝不动地大量着面前的女孩，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东西方美学碰撞出的璀璨烟火。辨识度极高的东方骨相，略带一丝野性气质，足以使人过目不忘。 这样的人难得一见，沈月白不禁想起波德莱尔To a Creolelady中描写的克里奥尔女士。 当然，蒋璃给人的感觉宗全不同于诗歌中的贵妇，反而更贴近于贵妇的女儿。 沈月白扶起茶杯，再次给她添水:“你不缺钱，我也不会用金钱搁绑，条件你随便开，我都答应。” 在京州，能拍着胸脯说出这些话的人，没有几个。沈家是新晋土豪，有些家底，有足够的自信。 本来就答应池屿要接这一单，不过是客户喜欢演戏。演戏归演戏，生意还得做。 蒋璃有些动摇:“我……” 第2章 一个帅气的男子 “既然如此，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往常赚钱都是在外网、条件允许的网站，曝光他们的直播，等他们主动联系我们删除视频，从中获利。保底来说，我们这一次可以赚二百万，你说的三倍跟价，算完后是八百万。但是吧，你给出的条件略微苛刻，我们准备起来不是很方便，你懂得……” 蒋璃不过十九岁，她的小伎俩对于冰月白来说十分容易看穿。 “我们决定在此其础上再加二百万，作为辛苦费，不过分吧？” 沈月白微笑着点头，似乎对报价很满意:“走吧，带你去一趟云端饭店，熟悉一下。” 池屿讪然一笑，默默后退，留出蒋璃一人。 “你开口说，我自然愿意。” 天是那种密不透风的灰，云层压得很低，像吸饱了水的棉絮。 压抑的灰色背景上，一条黑色的车流静默地滑入视野，像一队训练有素的钢铁巨兽。车身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引擎发出近乎无声的低吼，一辆接一辆，首尾相接，精准而缓慢地泊在云端饭店那灯火辉煌的门庭前。 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疾步上前，姿态谦卑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疾步上前，姿态谦卑地打开那扇扇厚重的车门，动作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恭敬。 车门开启，先落地的是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与一截细腻的羊绒裙摆，随即，两位女子先后躬身而出。 她们的容颜出众，却像覆着一层薄霜，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交谈，甚至设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只在保镖簇拥上前时，微不可察地略一点头。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疏离，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门被无声地拉开，里面他出暖金色的光。两位女子身影一闪，没入那片光影之中。实木门随即沉沉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走廓里，只剩下保镖们如雕塑般伫立的身影，和那片始终如一的，灰蒙蒙的天光。 "我来迟了。”沈月白面色谈然，包房里的人立马起身，点头哈腰，微笑寒喧。 沈月白见惯了这些场面，熟练应对，顺便叮嘱:“我妹妹喝不了酒，给她换成果计。” “原来是沈总妹妹，果直是个美人儿。”其他人笑着迎合，沈月白拉着她的手落座。 名利场没有真朋友，风月宴难寻真心人。坐在这里的人也不是真的过来吃饭的，寒暄过后立马进入正题。 “啊，沈总，我们今天来是聊一下新影片的投资，你看……”马副导演猥琐地笑着，脸上的肉挤在一起，他站起身，举着酒杯，衬衫紧绷绷的裹在身上，蒋璃担心他的衬衫扣子崩到脸上，默默往后躲。 她的目光始终聚集在眼前的小碟子上，沈月白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给她夹菜。 饭桌上没有她认识的人，没有不长脸色的家伙去找地搭话，蒋璃给云端饭店的饭菜打上高分。 “公司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姐姐在处理。”沈月白夹菜的手顿了顿，放下筷子，“就按照她之前给的价，诸位没有意见吧？” “……” 那就是有意见。 “我出去一下。”蒋璃不想听到顾客的公司机密。 “不要走远。 ” ”好。” 他们的包间在大楼高处，蒋璃顺着楼梯走，无意间看到一处破烂的木板门，在风的吹拂下吱吱嘎嘎的响。 连续几日的阴霾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西沉的太阳挣扎而出，将积蓄已久的光与热，化作一场盛大而温柔的告别。 钢铁结构的扶手在明暗交错中拉出长长的、倾斜的影子，驳的墙体上，光斑如金色的鱼鳞般游动。 蒋璃走上前去，推开门，虚掩的门外，是被夕阳浸染得如同暖玉般的天空。 而就在那片熔金般的底色前，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凭栏而立。西装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他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村衫，袖口被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夕阳毫不吝高地洒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一阵微凉的晚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轻轻掀动搭在栏杆上的西装衣角。 “哪来的妞妞？”那人转过身，目光锁定在她身上，蒋璃有些慌乱。 “啊？” “你是谁家的千金？” “你真好看。” 他低头，浅浅一笑，不再说话。 今天跟沈月白出门是自己十九年来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你不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吗？你也是走错地方了吗？”蒋璃拾级而上，站在他身旁。 “你不认识我吗？”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栏杆上，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两人处于同一水平位置，蒋璃愈发肯定，对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蒋璃！” 有人喊她。 “这儿！” 原来是沈月白见她迟迟没有回去，过来找她。 “再见。”蒋璃低声告别，转身离去。 乡阳西下，他的影子被不断拉长，映射在斑驳的天台墙皮上，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 楼下轿车内，沈月白疲惫地靠在后座上，苦笑道:“我爸爸真是顶级预言家，出门做生意果然不适合我。” “我不会安慰人。”蒋璃坐在副驾驶上，问道:“我们去哪？” “去上华。” 上华娱乐，是沈家的产业，目前由沈月白打理。 汽车飞速驶离，将路边的人影抛在身后。白露过后，白天的时间愈发短暂。不到六点钟，京州的天已经逐渐变黑。 据推算，第一现场会在上华娱乐对面的嘉年电台。 “你有几分把握？”下车后，冰月白抓着她的手，一脸紧张的问。方才的饭桌上都没有见到她这副表情，如今却像是撕下了伪装，袒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我…….”沈月白深呼吸，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叮嘱道:“我就在这里。” “嗯。” 蒋璃扯了扯嘴角，什么话也没说。 “去吧。 ” 沈月白看着她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阳一落，夜幕即将来临，北风一吹，沈月白抱紧了双臂，忍受秋风带来的凉意。 另一边，蒋璃脱下裙子，换上一身利落的皮衣，戴好头盔，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艺术公馆，半个钟头后见，我们在地下车场等你。”耳机中传来声响，似乎是谁在拆装机械。 “我没有武器。” “计划对调，你去救人。”依旧是“塔——塔——塔——”有规律的声响。 “可你不会武功……”蒋璃担心。 “不需要。”对方掐断对话。 “那行。”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掠而过的夜色。 计划生变，蒋璃到达目的地时只看到了架子上的小包裹，以及在网游中杀得昏天黑地的池屿。 “就你？”蒋璃问。 “你想见到谁？你在为谁牵挂？”池屿抬头撇了眼蒋璃，哼出一句歌词作为回答。 “给我看一眼地形图。” 池屿耷拉着脑袋，不得已关掉游戏，让出座位，站在一旁。 蒋璃拿好东西，坐在电脑前，盯着艺术公馆平面图。 “二楼‘青丝’馆没有监控，一楼北边拐角监控被破坏，推测他们的路线如下……” 晚上十点五十分，蒋璃按照规划的线路准确到达青丝馆。 池屿盯着艺术馆监控，下达指令，就好像在玩一场真人版的3D游戏。 透过天花板缝隙往下看，屋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雕塑，以此为中心，四周布满红线。 雕塑宏伟壮观，红浅稀稀拉拉，可是在红线的缠绕包围下，竟显得雕塑微不足道。 蒋璃不懂艺术，她只想顺利拿到一千万，过自己的潇洒日子。所以，她再次支起木板，检查地形，在脑海中验算撒退路径。 忽.然，门锁“框——”的一转，一行人骂骂咧咧的走进来，仔细一看，地上还拖着一个人。 “他没有屈服！” “ 那就继续打！” “可是待会儿有直播。” “那就上点药！” 青丝馆至少有五个半人，拖进来的那人不知死活。 “听口音还有一个女人？”池屿的声音出现在耳机里。 蒋璃比划了一个手势，池屿不放心:“你一个人OK？” 顶楼的天花板属于半密封状态，蒋璃身着战术连体服，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池屿改良过的墨镜可以传输出她看到的一切，感知她的心率，体温，压力指数……就好像他在与她并启战斗。 他能精确的感知她的烦躁，却对此无能为力。 “好。” “啊！”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池屿按下C键的瞬间，艺术公馆陷入黑暗。 蒋璃应声而起，改良过的咪达唑仑药剂通过小型手枪射入对方静脉，那些叫嚣着要打死人的火焰瞬间熄灭。 “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池屿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入耳朵，蒋璃打开手腕上配带的荧光灯，借着微弱的光，寻找半死不活的“一千万”。 “唔……” 毫无预兆地，一道滚烫的身影从暗处扑来，将她重重压倒在地。 对方呼吸灼热得不像正常人，肌肉紧绷的四肢如同铁箍般将她锁死。 职业本能快过思考，蒋璃手腕一翻，匕首已精准刺入对方手臂——刻意避开了动脉。 没有预想中的惨叫，那人只是闷哼一声，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滞，浑浊的瞳孔在里暗中凑散着不正常的光。滚烫的鼻息喷在她颈间，随即一阵刺痛传来——利齿没入了她颈侧的皮肤。 “草！” 一股冰彻的杀意自她眼底腾起。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如同精密仪器排除故障，她手腕一发力，刀锋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威胁源头切去。 “蒋璃——” 池屿还没有从少儿不宜的画面中走出来，她的短刀已然出鞘。 “放下刀，带人走！” 蒋璃抬腿，人质被踢倒在地，微微抽泣。 她咬咬牙，收回匕首，从口袋里翻出小巧珍拢的木匣子，捏出一根针剂，“三点七万美刀。”她默默心疼，手下动作快到飞起。 “这就对了嘛。”池屿点头，“换岗时间在十分钟后，从北二门出，接应的车停在蔷薇花围墙外。” 注射完药剂，收好小瓶子，蒋璃左手扣住人质上臂，右手攥住肘关节下方，拇指顶住肱骨内侧，深吸一口气的瞬间，手臂猛地向反关节方向发力。 “咔”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人质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的闷哼，原本僵硬的手臂立刻软了下来。 池屿软绵绵地提建议:“你对我的一千万温柔一点……” 伸向屏幕的尔康手阻止不了蒋璃的动作，池屿心痛的看着“一千万” 的胳膊脱臼，重重的摔倒在地。 蒋璃弯腰将人质打横扛起，对方的脑袋无力地搭在地肩头，呼吸却逐渐平稳。 第3章 平平无奇的早餐 戚汪梦到自己考上电影学院的那一天。他双手颤持着将录取通知书递给母亲，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考上了，妈妈，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录取了……” 天高云淡，层林尽染。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秋天，目送母亲离开的身影，他暗自发誓要在京州立足。 画面骤然旋转，他抱着剧本，迷迷糊糊的求饶:“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我认错……” 或许是老板看他不顺眼，签约公司总是各种借口关他小黑屋:不去参加公司年会、不帮同期艺人刷热搜、不接受资方私人邀约…… 妈妈叮嘱他要开朗一些，要和同事搞好关系，要多交些朋友。 他的开朗被曲解成孤高自傲，友好换来同事的全体狐立，真诚换来朋友的接连背叛。 妈妈总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相信因果无不在，自取不须求。于是，硝烟散尽，有人自黑暗降临，为救他于水火。 再睁眼，是满目的星空。 “凌晨五点二十八分。” 他听到监控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电子钟报时。 耳边传来微微的细响，可能是大型机器的运作。抬头就可以看到巨大的星空顶，价格应该非常昂贵。 空调切换工作模式，纱帘轻轻浮动，他的目光随着风吹拂的方向看去，是一个黑衣人，目测一米七左右，精瘦而有力量，看起来很年轻。 黑衣人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仰望着窗外的月光。皎洁的月光打在那人的脸颊，最先看到的是浓密的睫毛和漆黑的眼晖。巴掌大的一张脸被面罩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呼吸起来或许不够舒服。 戚汪安静的看着黑衣人举起右手，做出一个拿枪射击的动作，打出一枪后挑绊着吹一下“枪管”。黑衣人的左手捏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些话。 “是你救了我？”他急切地想要起身，竟未曾发觉手上挂着的点滴。 黑衣人走上前来，摁住他的肩膀，摇摇头，顺手按了下床头的呼叫铃。 “病人严重营养不良，建议多休息，最近一周不要剧烈运动，现在可以进食，吃点有营养的。挂完这一瓶葡萄糖就可以离开。”护士麻利地换好药，递过去几张A4纸“体捡报告己经出结果了，后续有任何需要随时呼叫。”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静，黑衣人走到屏风外面，半卧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优哉优哉地看他的体检报告单。 戚汪觉得面罩下的人一定是似笑非笑的，如同剧本中听戏遛鸟的公子爷，黑衣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可以跟我说说话吗？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黑衣人翻动纸张的动作停了一帧，开口道:“早安呐!大明星，早餐你要吃什么？” 出乎意料地，他听到的是一串电流声，就像机器人在跟他说话。 “oil,你吃啥？” “我都行，不挑食。” 黑衣人把体检报告扔过来，出门去买早餐。这个点应该买不到早餐，店铺还没开张，去哪儿买饭。也许黑衣人只是不想跟他待在一起，随便找一个借口离开。 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不停撕扯他的神经。眼皮犹如抹了胶水一般，闭上眼便再也睁不开。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艺术公馆。 黑压压的雕塑一排接着一排，鲜红的细丝数也数不清。他用力地奔跑，一遍人一遍被拖回去，直到双腿软绵绵的再也跑不动。 视线开始摸糊，同样模糊的还有对疼痛的感受。 再醒来是被人扛在肩上，京州冷厉的秋风浪杂着徐徐细雨吹打在脸上，带给人一瞬间的清醒。 “喂，起来吃饭。” 电磁音！他回来了！ 沙发旁的电视不知何时被人打开，早间新闻己然开始。 女主持一丝不苟的声音线在读到这些文字时微微起伏:“据本台消息，我国知名医药企业家程光先生于今日凌晨突发心脏病离世。程光先生一生致力于药学研究，对我国医药学事业做出极大贡献，是…….” “豆腐脑和小笼包，先垫垫肚子。医生说你可能很长时间没吃东西，挂完水带你去外面吃饭。”黑衣人把塑料袋摊开，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递过来。 “甜口的？”他抿了一口豆腐脑，伸手去拿包子。 “我下去换？” “不麻烦了，我都行。” 黑衣人双手交又抱在胸前，来回踱步，时不时瞥一眼电子钟。 戚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医院外黑漆漆的一片，这会儿才五点三十七。 “你不坐过来一起吃吗？” 闻言，黑衣人大马金刀地坐到对面，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吃饭。 “对不起，我不是非要你摘掉面罩的……” “你放心，我不是啥好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黑衣人半仰着头:“六点之前吃完早饭，带你去见见她。” “你的雇主花了多少钱？” “我的出场费很贵，一般人可请不起我。”黑衣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楼了两下，戚汪心想，小少年又在笑。 “这样啊。”戚汪吃饭速度不慢，五点五十五分，两个人已经坐在车上准备出发。 “手臂那样确定设问题？” 戚汪微笑着摇摇头，温声提示:“系好安全带。” 他自动忽略后座上多出来的、与副驾驶那位身型相差无几的黑衣人，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呐。跟着地图走。” 车载平板上己然开始导航，戚汪按照语音开车上路。 黑衣人跟面条精似的瘫倒在副驾驶，低垂着脑袋，貌似在进修回笼觉。 平心而论，黑衣人救过自己一命，一夜没有休息的照顾自己，没有理由再让人家给他开车。 凌晨六点十分，街道上是去往学校的学生、赶公交车的打工人、买早餐的商贩；嬉闹声、鸣笛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戚汪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的京州，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烟火气儿。他离这个词越来越远了。 “怎么了？” “堵车。” “车停路边，你下去帮我买两个煎饼果子吧。”黑衣人从车上摸出几块皱巴巴的纸币，打着哈欠送到他手里。 “小伙子长得真帅，今年多大？娶媳妇了设？”卖煎饼的大娘踉一边烙饼一边扯家常。 “今年二十六，单身。” “嘿呦，年纪不小，穿上校服跟学生一样。” “是吗？” “哎，两个煎饼果子，不加辣，一共收您十二，拿好了。” “谢谢。” 后座的黑衣人走了，副驾驶上那位半眯着眼盯着窗外发呆。 “等你吃完再走。” “不用了，我吃饱了。”戚汪温柔拒绝，将食物放到后座，继续开车。 七点四十，轿车停在一处私人别墅前。辛夷早早地在门口等待，就等蒋璃一下车，立马扑过去捶她两拳。 不等他补上第三拳，戚汪立马过来拉偏架。 “你知道我们追这条线索用了多长时间吗？你一声不响砍断这一条线……为什么不跟我们提前商量？” 他是在为直播间五个恶魔鸣不平吗？ 殴打公民，扰乱办公，能不能找沈月白要点精神损失费？ 蒋璃庆幸自己戴了耳机，不然一定会短暂性耳聋。 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不等于说她可以随意欺负。 蒋璃左手扯住他的衣领，抡起拳头往他脸上招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 戚汪恢复了一些，赶忙从后面拉住蒋璃，成功阻止她继续打下去。 拦得住她动手，拦不住她骂人。 蒋璃冷笑道:“你不过是沈月白身边的一条狗，你没资格命令我!” 辛夷半边脸都是紫的，左侧的磨牙摇摇欲坠。他气不过又想扑过来打架，戚汪立马挡在中间，“你们还好吗？要不要我去买碘伏擦一擦.……” “烦不烦呐！” “大清早吵什么，和气生财嘛。”沈月白前脚刚迈出大门，后脚就听到他们吵架。 蒋璃:“人给你带来了，体检报告单在他口袋里，没有任何问题，打钱！” 沈月白:“没有任何问题吗？我问你他手臂上的伤哪儿来的？” 戚汪:“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她” 蒋璃:“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沈月白:“……” 戚汪:“……”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辛夷:“……” 电脑前观摩的池屿:“……” 皱巴巴的几张A4纸被扔在石桌上，桂花树上立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大本营内，蒋璃气呼呼的脱下黑色连体服，狠狠地摔在地上，池屿一边收拾衣服，一边死皮赖脸拽着她的胳膊道歉。 他们隶属于阿萨辛，除了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还会接点私活，赚零花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突然冒出个老登，二话不说就给人两拳，换谁谁不生气? “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池屿灰溜溜的盯着她的眼睛，嘴皮子快说起泡了。 “刑警，五星，虎口有老茧，眉峰骨胳坚硬，肌肉覆盖量少，可暴露皮快有增厚训练……你以为我傻吗？”蒋璃讨厌一切计划之外的事情。 “我不知道。”池屿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找出医药箱，帮忙处理伤口。 “别大费周章，过会儿都结痂了。”蒋璃用力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卷毛脑袋，“他以为我杀了直播五人组，生气呢。” 昨天晚上直播的五个人，她没看清楚长相，只能判断出其中有一个女的，剩下是四个男人，整体年龄大约在三十。 “她没事吧？”，池屿踢开地上七零八落的面罩和护齿，伸手去拿创可贴。 “对付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事？放宽心。” 池屿点头，如释重负。 “上面又给出任务了。”池屿带她去自己的房间电脑前坐定，找出上午收到的邮件。 “鲶鱼计划，针对娱乐行业拟定的专项计划，国家出手打击饭圈乱象，一经查出，将以国家名义起诉，严厉惩戒。下议院全票通过，女王批准，我们需要一个人潜入娱乐公司，帮忙调查……” 第4章 李小姐的送别宴 上华娱乐总部，总裁办公室。 沈月白双手交叉，后靠在座椅上，注意力投射在办公桌对面。 蒋璃坐姿端正，一本正经地翻阅手中的合同，已经是第三遍阅读。 “蒋小姐意下如何？”沈月白问道:“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说。” “……” 蒋璃微笑，抬眼看看她，又低头研究那五张A4纸。 “总体的思路很简单，你想要进入娱乐圈，我们公司给你最好的培训，最优质的资源，你只需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就行。”沈月白的助理在一旁添油加醋:“上华娱乐对艺人的待遇很好，圈内人尽皆知。蒋小姐是有什么顾虑吗？” “……” 蒋璃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坐立难安。 什么狗屁合同，分明就是挖好了一个坑，就等着她往里跳。 赚了钱要给你们分红，不赚钱就是天价违约金。 拿几张破纸来考验她金融系高材生的智商吗？ 不过当今之计是如何快速提升情商。 “那个……”蒋璃思索着开口:“我的能力有限，贵公司所给的待遇实在让人惶恐……” “?” 沈月白惊讶:丫头面对如此高额的利润收益居然不为所动! 再有，一个学生能看懂行业内的霸王条款? “这样的合作不适合我。”蒋璃和上A4纸，恭恭敬敬地递给她，“沈小姐另请高明吧。” “我们公司正好缺少你这样的人，坐下来咱们仔细聊聊。”沈月白摆摆手，请助理出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创新性的计划。 今天是张星雨在上华娱乐工作的第十年，作为公司元老级别的人物，第一次见到新人面不改色的拒绝签约。 要知道，上华娱乐是整个行业翘楚，每年爆红的流量明星有三分之一来自于上华。没有人会拒绝在合同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 同时要清楚，上华娱乐的违约金也是行业翘楚，被上华娱乐打压的艺人将永无翻身之时。 张星雨抱着合同书，站在二十八楼的走廊，看着玻璃门内两个人面对面谈判。 沈月白首次接手家族公司，急切地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以此证明自己不会比沈大小姐差。 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完美，张星雨只能看到自己的上司比划着什么，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一个多小时后，玻璃门打开了。沈月白揽着蒋璃出来，目送她坐上电梯，张星雨识相，立马跟过去送人。 “小张，等等。”沈月白招招手，递给她一个包装袋，“待会儿去楼下拿给她。” 上华娱乐会给新签约的艺人送一份伴手礼，上到品牌代言项链、手镯，下到围巾、贺卡，随机开盲盒。 张星雨拿好纸袋，看了眼蒋璃走开的方向，低头往外跑。 “哎呦!” “我靠!” “对不起!” “你吗的！” 走路太着急的后果就是她撞到了公司的合作商，一个姓陈的老板。 对方或许有急事，骂了两句，匆忙地往办公室走。 张星雨跑下楼，刚好看到蒋璃斜靠在摩托车上，左手划拉着手机，右手无节奏的打着拍子。 初秋的风，没有夏天那样燥热，不如冬天那般冰冷，阳光一照，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蒋璃穿了件浅焦糖色针织开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里面印着小雏菊的白色吊带，下身是条软乎乎的牛仔裤，脚踝踩着双米白色低帮帆布鞋，几缕碎发被风拂到耳后。 “还有什么事情吗？”看到她来，蒋璃的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她脸上。 “沈老板让我送东西给你。” “你拿着用吧，我骑车不方便带，走了。”蒋璃跨步上车，发动引擎，在摩托车轰隆隆的声响中离开。 她的目的地是一家复古型的咖啡馆，二楼右侧靠窗的位置，早有人等候多时。 “我需要一个懂金融、会投资、情商高的保镖。” “你自己不就是嘛？”答话的女生披肩长发，发尾挑染着几缕湛蓝，恍如跳动的蓝色精灵。 李越儿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黑色内搭，简约又时尚。她仪态端庄，姿态优雅，神色淡然地坐在圆桌前，沉浸式吃蛋糕。 “挂个名，我自己不行。公司要求的，迫不得已。”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非得去趟那趟浑水。”李越儿终于肯抬起头睁眼瞧她一下:“我离开后，你要保护好自己。” 蒋璃对浪漫过敏：“别说的那么伤感，你难道不回来吗?我会飞过去看你的，你也要抽空回来坐坐。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上华娱乐有多恶心人。我多找她要了两百万美刀，她敢找我要二百亿的违约金，我是犯了天规天条吗？” 提问:“美刀吗？” 回答:“人民币。” 李越儿:“你同意了？” 蒋璃:“怎么可能？我只接受打暑假工。” 李越儿无奈的摇摇头，等着她解释。 “我找沈月白商量，未来的半年时间内帮她们拍一部电影，试试水。工资按照普通员工算，但是我的培训费由他们公司出。干完这一票再说……所以呢，待会儿送你去机场之后我就要去面试。” 李越儿点头，转移话题:“昨天打你的那个刑警什么来头？” 蒋璃:“我正在调查，他的级别很高，资料都是经过加密保护的，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目前知道他跟沈月白有合作关系。” 李越儿:“池屿怎么说？” “他？” 他就是一十四岁的小屁孩，他只能无条件服从命令，他能干什么？ 蒋璃叹了口气，摇摇头，盯着窗外的梧桐树，脑海中的推演从未停歇。 “蒋璃，我会是你最后的底牌。”李越儿盯着她的眼睛，无比坚定的承诺。 “好。”蒋璃嘻嘻哈哈地回答，“他们组织了一场告别仪式，你要过去看看吗？” “你还不去换衣服?”李越儿努努嘴:“衣服在我包里，车在外面停着，去车里换。” “啊啊啊，小李同学，我可太喜欢你了。”蒋璃做出一个及其浮夸的动作，出去换衣服。 嘻哈派对，简单说就是一群兴趣相同的的人聚在一起，传递自由，表达自我。地点在一间酒吧，以DJ打碟为主。 作为李越儿出国前的最后一次聚会，圈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会过来凑热闹。 池屿顶着新发型闪亮登场，推推搡搡地画了一个烟熏妆，效果却有些不尽人意。 蒋璃一出现便成了焦点，蓬松又极具张力的脏辫垂落肩头，发尾还隐约缀着细碎银饰，随动作轻晃时闪着微光。 她五官精致，像精心勾勒的画，眼尾微挑带着疏离感，姿态慵懒却气场全开。周遭喧闹热闹，她却似自带一层透明屏障，冷冽又耀眼的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每一眼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说哥们儿，啥时候能再见?” 李越儿就读的慕尼黑大学毕业条件可以用刁钻来形容，在诸多苛刻的条件下，博士生毕业的平均时长为四年。 “某些人呐，年纪轻轻就有坐牢经历了。”池屿给出的比喻中肯刺耳。李越儿立马给他两巴掌。 海外求学之路漫长而艰难，在座的各位均有所体会。人生的必经之路，任何人都没办法代替你去走。迷茫无措之时，只好双手合十，祈祷好运降临。 “ Santé !” 蒋璃大喊，举杯畅饮。 池屿掏出手机翻合照，屏幕光映在每个人眼底，笑声裹着啤酒泡翻涌； 酒吧的气氛过于热闹，他们结完账转移阵地——大排档。 路灯的暖光透过梧桐树梢，在油亮的桌面上洒下细碎光斑。 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小的塑料桌上，一桌烧烤、三瓶果啤、两道凉菜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李越儿、蒋璃靠在椅子靠背上，右手举着一瓶果啤，听池屿将最近的事情娓娓道来。 清脆的碰撞声混着男生的说话声，裹在夏夜的晚风里，软乎乎的暖。 也许是晚风过于浓郁，池屿多喝了几杯果啤，站在小方桌前，一边说一边模仿。 “一个夜黑风高的秋天，就像现在，云端饭店的副经理正在值班，忽然，‘嘭——’，空中飞侠落地了。” “吓唬人的把戏。”蒋璃无动于衷。 池屿突然凑近，认真起来:“新赛季刚开始，我打完游戏正准备休息，突然收到一条消息。上面说会给咱们派人过来，可能是目前咱们三做任务太艰难了。 “然后我就收到了添加好友提示，我不知道他是谁，信息里只说他妻子是云端饭店副经理，有一次跟他说自己在被人监视。他觉得是对方工作压力大，产生了错觉。一段时间后，他老婆消失不见。他想跟我们合作，查清楚。” “为什么不报警？”蒋璃问。 “未达到立案条件。”李越儿分析:“加你好友的就是辛夷，他想要找到妻子失踪原因。但是他为什么会跟沈月白有联系？” “因为两个人有相同目标或者共同利益。”蒋璃推测：“辛夷的妻子与沈月白有关系。她们俩，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司总裁，一个是任劳任怨的饭点副经理，能产生交集的地方只能是云端饭店。是什么能让沈月白和她产生关联呢？这件事与副经理的失踪会有多大关联?” “云端饭店的注册法人是戚汪。”池屿从兜里翻出一只长方形盒子，摘下耳钉，组成一台简易的电脑。 “也许有人故意设计引我们入局。”池屿滑动屏幕，是一条暗网的悬赏令，有人出钱追踪他们。 “一家饭店会和一个娱乐公司有竞争吗？显然不是，如果他们有合作呢？有利益捆绑呢？不妨大胆假设，副经理知道云端饭店高层的某些秘密，这些秘密关系到云端饭店的直接收益……那么她必死无疑。”蒋璃乱七八糟地表述自己的观点: “再假设，如果沈月白就是云端饭店的高层之一呢？那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十分耐人寻味了……可是现在副经理消失了，她为什么会消失呢？是高层发现她知晓自己的秘密吗？还是说副经理已经将秘密公之于众了？我们不确定，辛夷也不确定，但是他仍旧找沈月白合作，他们是真心合作还是互相试探?再结合他发布的悬赏令，答案一目了然。” “戚汪是锦鲤娱乐的艺人，曾经火过，现在投资做老板……也能解释通。”池屿补充。 “铛——” 教堂的大笨钟精准报时，指针走到“1”的位置停下，三人陆续起身，收拾行李去机场送行。 夜晚的穿堂风冷飕飕地刮，吹散了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酒气。 每个人的嘴角都挂着笑，好似晚风里没散的烟，绕得人眼眶发紧。 “娱乐圈吃人不吐骨头，你一定要谨慎小心，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李越儿最不放心的就是蒋璃选择进入娱乐圈的事情。 “在国外好好的!” 告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交代。 京州机场的客流量丝毫不受时间的限制。凌晨五点，蒋璃蹲在机场外，看着一架又一架飞机起飞，自以为李越儿一定会乘坐那几架飞机离开。 人群聚成团，然后又散开，再聚，再散…… 第5章 烂大街的故事线 “蒋璃，171.45cm，55.01kg。标准。” 工作人员在一张打分表上划上一个对勾，点头示意，面试开始。 电影由穆秀杰导演，上华娱乐投资，蒋璃属于带资进组，面试不过是走流程。 “大家好，我是演员蒋璃。” 她刚从机场打车过来，发型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站在面试的一屋子人当中格外显眼。 不少演员交头接耳:“她真的一点都没准备吗？” “我们今天演的是警察……” “长得漂亮，气质太叛逆，上华公司怎么说服她签约的？” “……” “上世纪的月亮湾，二年三班3个学生野餐，离奇失踪，警局第一时间展开调查，故事由此展开……”助理拍拍手，等待现场安静下来，拿着文件夹介绍道:“现在，你是第一个到达野餐现场的警察，面对空荡荡的薰衣草庄园，你会怎么做?请开始你的表演。” 此刻，小小的面试房间转变为方圆百里的薰衣草庄园。 蒋璃站在原地，眺望着远处泛着水光的风车，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说道:“任务完成。”随即拔掉电话卡，扔进疾驰向前的溪流之中。 万里无云，长天一色。 明媚的阳光照在大片大片的薰衣草上，蝴蝶蜻蜓飞跃其中。 蒋璃装作若无其事，扭头继续跟同事一起排查现场，搜集证据。 “有创意，留下吧。” 导演轻飘飘的一句话，蒋璃有了新的工作。 穆秀杰导演在圈内并不出名，不过是拿了几项国际大奖，对于演员专业度要求严格，对观众眼睛更友好。 沈月白提前告知，拍摄前需要进行封闭式训练，一来是为了演员更熟悉角色，合作更有默契；二来要适应特殊拍摄要求，降低拍摄风险。 “我听说导演要求演员必须要有一定的武功基础，你会打架吗？”跟她站在一起的女演员，梳着羊角辫，瞪着大大的眼睛问她:“你也会跆拳道吗？你拿过哪些奖项?” “嗯……这个呢……”蒋璃摸摸鼻子，摇摇头。 “也没关系啦，小姐姐，我可以教你。”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跟你一样，我爸爸跟穆导演是大学同学，顺带介绍我过来试试。导演说里面有一个角色很适合我，所以就把我留下了。” “哦，你真厉害。”蒋璃想不出夸奖人的话，只好和她一起蹲在地上，听她说话。 “你看过电影介绍了吗？我们的武打戏超级多，还要吊威亚，我好久没吊过威亚。对哦，女主角内定了，是联谊娱乐的麦阿娜。妥妥的大女主……” 接下来是小影迷对偶像长达十分钟的赞美。大致就是说，麦阿娜从边城的小县城一路打拼，走到国际舞台，斩获无数奖杯，归来不过三十二岁。 “你看，她过来面试了！” 小女孩并没有像外场的狂热粉一般尖叫、跺脚、高声吼叫，而是风轻云淡地指了指场地上的一道背影。 “漂亮！” 小女孩道别，挤过去跟偶像打招呼，蒋璃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环视一周，悄然离场。 池屿来电。 蒋璃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睡眼朦胧的划下接听键。 “看热搜。” “很好，池屿同学，你成功解锁明星经纪人经典话术。” 蒋璃点开文娱榜单:“当红小花与经纪人当街争吵”，相关词条热度高居不下，狗仔爆料的视频播放量超过1亿次，三十多万次讨论…… “别贫嘴，你看完热搜没?” “关我屁事?”蒋璃问道:“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他是空桑兰若。”池屿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坐在电脑桌前，双眼炯炯有神:“你昨天在酒吧还唱了他的歌呢，那首很火的摇滚乐……当当当——框框!” 池屿模仿两句，说道:“我看到粉丝说你们电影的主题曲是他唱的。你说不定可以亲眼见到他。” “就这事儿？”蒋璃不耐烦“啧”的一声“我对他不感兴趣，也不是粉丝，随手点的一首歌而已，你啥时候开始关注这些的？” “你闺蜜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我要保护好你，我必须履行我的诺言。打个预防针，怕你花痴，上当受骗。” 池屿翻白眼，李越儿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他一个未成年保护好蒋璃?虽然她在计算机方面是自己的学生，但是蒋璃一拳能抡死两个他这样的小孩子。 “唔嗯，其实你也可以完全靠脸吃饭，我们的电影中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崽子，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蒋璃挖苦道:“怎么样啊？小朋友，需要姊姊支持一下你的演员梦想吗？” “我是觉得他的发型很奇特，你不觉得吗？”池屿有一个奇怪的爱好:染头发，做发型。走在大街上，他第一眼关注到的一定是对方的发型，看到别人脑袋上好看的发型也会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是想让我帮你问问空桑兰若的发型是在哪做的？”蒋璃心领神会，“像他一样的当红明星都是有自己的造型师，估计很难联系。” 到池屿说不出话了，他咳嗽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你面试怎么样？” “听说要封闭式训练，三个月。”蒋璃瞄了眼楼道，闹闹哄哄都是来面试的演员。 她走到门口一看，麦阿娜和导演凑在一起，盯着一张A4纸说话。 蒋璃摁下电梯，去楼下买早餐。 冒着热气的肉包，煎得焦黄的油条，泛着油润的白粥，沸腾的鸡蛋汤……蒋璃站在早餐店，突发选择困难症。 不出任务的时光无忧无虑，每天的烦恼就是:早上吃啥？中午吃啥？晚上吃啥？ 当然，也会有例外:吃什么夜宵不会发胖？ 电话另一边，池屿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敲出一段代码，脑子里忽然没了主意。 “我的萌萌大侠交给你照顾，没问题吧？我在剧组先混个眼熟……啊呦，这拉面真香，你真应该过来尝尝。”热气裹着香气钻进鼻子，熬夜通宵的疲惫立马消融，蒋璃满血复活。 萌萌大侠是蒋璃养的一只阿拉斯加，跳起来跟她差不多高，又肥又壮，亮晶晶的皮毛像摸了油一般光滑。 萌萌大侠性格高冷，生人勿近，连蒋璃也只有在给他喂完狗粮时才可以rua两把。 高冷如萌萌大侠的狗狗，意外的拜倒在烤鸭脚下。 原因是萌萌大侠喜欢烤鸭，尤其是带一点点番茄酱的烤鸭腿。池屿的大平层处在二环位置，小区门口刚好有一家著名的烤鸭店，店门一开，香飘十里。 他们家门前总是会排很长的一条队伍，多一半是外地闻名而来的旅客，熟悉的人会提前预订好，准时过去拿。 “当务之急不是吃不吃拉面的事情，我想知道我的账户余额是怎么一回事？” “我靠!”蒋璃一口饭差点呛住。 “蒋璃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心虚啊？是不是需要补偿我一下下?” 小伙子肯定是看上新的游戏皮肤了，蒋璃咬牙切齿:“你先去给萌萌大侠预订烤鸭吧！” “这一次任务为啥没给我打钱?”池屿委屈巴巴地问:“就因为我一边指挥你们一边打游戏了吗？我是有理由的，你知道新赛季上分有多困难吗……” “菜就多练，哪来那么多借口?”蒋璃挑出拉面里的香菜，一片一片摆在小碟子里，“对哦，我让你去调查的傅砚修，有消息没？” 那一辆幽灵一般的汽车发出两条鬼畜般的信息后消失不见，留下蒋璃暗自斟酌它要说明的意思。 “S”型过弯，代表击杀，灰车路过，副驾驶给出的提示“傅砚修”。总不能是杀掉傅砚修?组织不会大费周章的给出重复性命令。 “一家连锁美容院的院长，刚过完33岁生日，社会关系简单，发型造型简单，履历清清白白。”就是说没有过任何犯罪记录，没有与黑名单上人员有任何往来。 “要么真是社会好青年，要么特别会装。”蒋璃下定论。 池屿更倾向于后者，被雇佣机构盯着的能是什么好人？ “到时候找李越儿问一下吧，我直觉是两个任务，难度系数不会低……” 其实第一项更像是赋予她的特权:你大胆去做，我为你兜底。特权背后不易察觉的考验试探又何尝不是陷阱。无非是看她怎么选择。 蒋璃觉得现在的商家偷奸耍滑的技术越来越高明了，那么一大碗拉面居然填不饱肚子。她重新付款点了一碗热干面继续吃，脑海中挣扎纠结的声音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管他呢，往前走就好，用心做就行，过多的考量只会拖住她的脚步。 “你听说过组织继承人是谁吗？”池屿翻遍网络，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想要开户的人里面，辛夷是因为其刑警身份加持，找不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傅砚修是因为找出来的资料都没有用。 阿萨辛的继承人却一度让他怀疑对方是外星人，因为他找不到对方存在于地球的证据。 “我听说他最喜欢抓一些不听话的小孩当下酒菜，你可不要被抓到!”蒋璃吓唬吓唬池屿，毕竟他不是组织内的人，真惹到麻烦还得她出马。 “你才是真的适合当巫婆!”池屿龇着牙回怼，在看到镜头的一瞬间立马严肃，“你身后有人!” 第6章 神经病请到专属病房 “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蒋璃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沈月白 ，没有人会想在刚吃完早饭胃里暖洋洋的时候见到自己的老板、曾经的雇主。 “Good morning.” “我们聊聊。”沈月白仿佛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敷衍，径直走到饭桌对面，抬手请她上车。 跟上次一模一样的神态，一模一样的人马，甚至SUV车队也没有任何改变。 蒋璃挂断电话，摘下蓝牙耳机，问:“面试没问题吗？” “我替辛夷给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蒋璃见到沈月白第二次鞠躬。 “问题不大，我打赢了。”两天前的事情，为什么要放到现在说？ “我是投资人，会帮你处理好一切。”沈月白看着窗外一扫而过的梧桐树，自言自语:“我们家靠煤矿发家，公司稳定后，家庭矛盾日益凸显。我在卡尔加里上完高中，去蒙特利尔学习工商管理，按照家里的安排结婚生子。两个月前回国，帮我姐打理公司。” 蒋璃不明白她说这些干什么，权当是睡前故事。 “我大学时学的那点知识随着年龄的增长逐年消散，可是我还想再试一次，万一呢？万一我能让公司起死回生呢？这部电影一定会是重要转折点，我亲自挑选的女主角，一定会为我的电影增光添彩……” 沈月白金融投资没学好，讲故事的天赋无人能敌。在她的催眠下，蒋璃陷入梦境。 碰巧是上班高峰期，汽车慢慢悠悠两个小时才到。 她睁开眼，外面是一家私人疗养院。米白色雕花铁艺门架搭配浅棕色实木镶边，门框两侧立着两盆修剪整齐的月桂，叶片泛着油亮的绿。 蒋璃跟在沈月白身边，走过铺着浅灰色石板的小路，来到VIP病房。 阳光透过房间的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投射出长长的光斑。 戚汪平躺着，浅色病号服松垮地贴在削瘦的肩背，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能看清青色血管，手背上还贴着输液贴，透明的输液管里，药液正一滴滴缓慢往下坠。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沈月白压低声音，缓缓地说:“赵医生检查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块超过二百块，多处软组织挫伤，胃里没有任何食物，身体营养不良。他的公司欺负新人，压榨员工，他长时间遭受职场霸凌，身心疲惫。你一定不想看到那么好的一个人过的那么辛苦。” 蒋璃不喜欢听任何人煽情，世人皆苦，她还要倾听别人的苦难，消磨自己的时间，凭什么？但沈月白是她老板，是合约方，至少要给予尊重。 况且组织给出的任务是潜入娱乐圈，多了解一些有益无害。 “他的签约期快结束了，我想把他签到我们公司，但是他目前还没有足够多的代表作，我很难去说服我的股东……你即将参演的电影属于双女主题材，里面还有一个小角色，我想推荐戚汪去……” 蒋璃从一篇论文中挑出几句关键信息，仍旧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我支持你的想法。” 推荐角色应该去跟导演讲，她又没有选角的权利。 “医生说他底子不错，短时间内恢复很快，只是不能剧烈运动。你要去看看吗？” “好啊。” 蒋璃想知道，李越儿寄过来的“复活剂”实际效果如何。忘了说，成本价3.7万美刀的注射剂，市场价可以卖到370万美刀，沈月白没有报销。 戚汪闭着眼昏睡，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脸色苍白，唇色偏淡，只有胸膛随着呼吸极轻地起伏，证明着生命力在慢慢回笼。 李越儿曾经说，看病最高效的方法就是号脉。桡动脉，分“寸、关、尺”三个部位，对应人体不同脏腑，身体情况如何，一按便知。 蒋璃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副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去感受脉象规律。 …… 他不会死了吧？ 蒋璃感受不到一丝活人迹象。 莫非沈月白给人玩死了？ 拉一个尸体放在医院，等探病的人去发现?或者是嫁祸于人？ 不行不行，怎么能自己吓自己呢？ 蒋璃半蹲在地上，右手扶着床头柜，左手晃晃悠悠的去扒拉病人的眼睛。 忽然，戚汪像是感知到危险般的，猛然睁开眼睛。 “嗷呜——活人了！” 蒋璃不顾形象，大吼一声，慌里慌张地跑出病房。 他的“复活”不亚于古墓里开口说话的人俑。 “好嗓子。” 戚汪彻底清醒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刚进来的沈月白，精神病患者不应该在二院吗？ “它是谁？” 戚汪甚至没看清她的性别。 “哦，穆秀杰导演的女主角之一。”沈月白递给他一杯水，继续说:“考虑考虑，加入上华娱乐，我们会给你比她更好的资源。” 眼前的女人从见到他开始，一刻不停地劝导他加入上华娱乐。 短短的两天内，他了解了上华娱乐的前世今生，未来发展规划，以及上华娱乐一抓一大把的当红明星。 再过两天，他还能知道上华娱乐艺人的八卦、演员间的明争暗斗。 戚汪从心动到怀疑，到现在放弃做打算，全靠沈月白的洗脑式劝说。 “谢谢你，可是我想等养好伤以后再做打算。以我现在的能力，进入任何公司都是拖后腿，我……”戚汪没说过什么拒绝人的话，对方又是女人，他更不好意思说太多。 “你出道多少年了？”沈月白问。 “十年。”戚汪回答。 “至少可以证明，你们公司真的不想让你红，不是吗？” “……” 沈月白:“后天是穆秀杰导演的电影开机仪式，你还有时间做选择。我相信你会对自己前途负责。” “谢谢你救我。”戚汪绕开这个话题。 “花点钱就能办到的事。”沈月白在落地窗前站定，缓缓叹息，“因果循环，你也救了我。” “我会……”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可能很乱，会觉得欠了我什么。我请你现在就把这个念头扔掉。我救你，是出于一个人的本心；我想和你共事，是出于一个老板的求才之心。如果我利用今天的事来影响你的判断，那我就是在侮辱我自己，也是在侮辱你的职业价值。你值得一份纯粹因为‘你值得’而获得的工作邀请，而不是一份‘谢礼’。”沈月白走到病床前，再一次替他倒满水，说道:“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病房内一片寂静，戚汪躺在床上，平静的听着输液泵偶尔发出的、规律而单调的“滴——”声。 VIP病房隔音效果格外的优秀，这里寂静到听不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苍穹是一块无瑕的蓝宝石，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几团蓬松的云朵，像刚摘下的棉花糖，被风轻柔地推向远方，为这纯粹的蓝点缀上最闲逸的诗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跟那天一样。 高一的开学典礼，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却因为颜值意外走红。那时候网络刚发展起来，他抓住机会，签约锦鲤娱乐，正式开启自己的演绎生涯。 从青涩配角起步，凭借天赋与努力，他积攒了人气，赢得了奖杯，前途一片璀璨。 正当红时，公司提出以“规则”换取资源，他断然拒绝。 于是一夜之间，留给他的只有被雪藏。 此后，灯光暗下，舞台消失。好剧本再无踪影，粉丝在等待中渐渐散去。 十年一梦，从顶流到冰封。他的十五岁到二十六岁，见证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同事的冷眼和排挤，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事业的挫败……他咬牙坚持。 熬过来的三千多个日夜，换不来基本的人身安全。 一年多，他没有收到一个剧本，没有一个代言，没有一个拍摄任务。公司安排他去山区做公益，代表公司宣传。 三天前落地京州，同事突然喊他去参加酒席，据说他们组新来一个艺术总监，总是要给些面子。 同事再三邀请，再拒绝，反而是自己不懂事。 酒桌上难免要喝酒，几杯啤酒下肚，胃里翻江倒海。 他借口上厕所，去楼道吹风。 “小戚，你不舒服吗？”孙耶递过来一杯温水，“刚下飞机，没有吃饭吧？晚上去我家，我下厨，你点菜?” “不用麻烦你，我随便应付两口就行。”戚汪忍住胃痛，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你不会还在怪我吧？” 她说的是一年前上综艺的事情，公司安排孙耶参加，节目组给她机会，孙耶可以带人一起去。主要就是增加曝光率，方便后续发展。 她承诺带戚汪过去，开拍前却临时换人。 早就过去了，戚汪怎么会记仇？ “戚汪，你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意吗？”孙耶突然凑近，戚汪后退一步回避。 “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都是朋友……”他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尤其是男女方面。 演员的私生活不会像爱豆一样备受关注，可是粉丝心里会默默打分。戚汪不想在事业不稳定的情况下谈恋爱。 孙耶伤心离去，留他一个人在窗口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