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冰山总监一度春风后》 1、新总监 九月下旬，明明正处于秋季，可金北市在昨夜一场暴雨过后，今日凌晨温度骤降。 冷空气突然袭来，令人措不及防，尤其是针对于井柠这样的起床困难户。 八点上班，七点三十五分，井柠才急急忙忙地从家门口奔出。 进到电梯里，也是一副心急如焚地模样，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导航上司机的最新位置。 按照平常，她在七点三十分前，已经走到离小区最近的地铁口，然后再乘坐四站，在八点前会顺利赶到公司打卡。 但毫无预兆地降温，像是在催着人冬眠，让她今天足足贪睡了近二十分钟。 关掉闹钟时睡得有多美，现在她慌忙赶路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电梯还在下行，井柠心底无奈叹息，抬头去看电梯门前映出的自己..... 早已没有往日的精致可言，那张明艳出众的脸，此时满是倦气，浓浓的困意简直让人憔悴，像是一朵蔫掉的花一般耷拉着，毫无半分精气神。 其实，一年到头来，偶尔迟到一回倒也无可厚非。 但今天不同，部门新总监上任第一天，她可不想赶在这样的“好时候”，在早会上迟到丢人。 尤其是，这位还没上任的新总监，明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但部门组员还是对此讨论得沸沸扬扬。 也不因为别的，只因这位新总监可是“天降”。 井柠的公司——cy集团，位处金北cbd大厦，是知名游戏公司，全国500强企业。 而她所在的部门是美术一部，与美术二部专门负责当今公司的主推游戏，每年公司都会将不少的资金比重投入在游戏美化上，想当然美术部门也是重中之重，而美术总监一个领导位，薪资福利可想而知，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的岗位。 但那些人挤不进除了资历不够，还有一个原因——cy集团的部门高层一般会在内部晋升。 可这一次却将这个制度取消了。 并且，在前两周，公司将他们的前总监调去三部协助，声称是三部近来任务繁忙，这理由真是牵强，要知道三部可是他们美术部门里最闲的一部。 又是突然调职，又是取消内部晋升，实在反常。 也不知是请来了哪位资历过人的英才，还是高层想塞关系户了..... 但不管到底是如何，总之新官上任三把火，井柠可不想在第一天就“得罪”了。 正胡思乱想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与此同时，井柠的手机铃响起——“红豆！大红豆！芋头！挫挫挫挫挫挫~” “喂？”井柠接通电话，三步作两步地走出楼道。 “哎，我那个...我还有几分钟，我马上就到了啊，绿华小区门口，我等等停在路边啊。” 电话里，中年司机操着他的大嗓门说着方言，井柠听得不清，只当他是到了，蹙起眉，敷衍地应下两句，“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了。” 说罢，她便挂断，一路疾走直到小区门外。 而小区门外的单行道旁，此时只停着一辆白色宝马轿车。 井柠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毕竟这年头，连法拉利那样的豪车都可能出来接订单，想要体验生活的富人也是不少。 更何况她时间紧迫，哪容得她去多想那些。 井柠甚至都懒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只走近看，确定了颜色和车牌号都对上后，便径直过去打开后车门。 一拉还拉不开，试好几遍才把车门打开。 然后井柠头也不抬，她当即就坐下，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边随口报着尾号，“0977，去cy大厦，师傅麻烦稍微快点，我赶时间谢谢。” “.......” 她一顿吩咐完，结果车内一片沉默，司机连个声音都没出。 井柠皱眉，“师傅你....” 结果抬头的一瞬间，整个人直接石化。 只见眼前的“司机”，哪是什么中年男人，而是一名年轻女性。 黑发戴着银框眼镜，清瘦白皙，斯文清冷，看上去气质非凡。只是那双回眸正看着她的那双眉眼，眉心紧皱，而眼神除了冷冽，还有十分显然的震惊疑惑。 看着就像惹不起的白富美。 “.......” “.......” 两人对视，那两秒内，井柠只觉得自己尴尬得想要钻进地洞里。 “呃....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认错了....”井柠急地拿出手机看，才发现她原来把车牌号记错了一位！ 该死啊！！！怎么搞的，这也能看错，啊啊啊啊！！！ 井柠内心在疯狂嚎叫，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朝那位车主微笑致歉，旋即忙要开门下车。 “等等。”车门都开了，女人却叫住她。 “啊...？”井柠身体一顿，迷惑回头。原本还觉天冷，现下因尴尬而气血上涌，她只觉身体的热意都快要攀上脸颊。 ....不至于还要她赔钱吧...上错车而已..... 井柠看着车内镜里照出女人冷冷的眉目，心底莫名犯怵。正欲再郑重道歉一回，可对方却道：“是去cy集团吗？” 女人的声音淡漠，突然的问话让井柠错愕须臾，旋即点头，“嗯嗯....” “在那上班？” “.....？” 怎么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井柠不由得又打量女人两眼，迟疑道：“嗯...是。” “真的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我先.....” “顺路，送你吧，关车门。”女人打断井柠，淡如水的声音，却像是不容人拒绝般。 “啊？？”井柠这不是疑问了，而是被惊到了，待回神来，又是摆手赔笑道：“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烦，我打的车马上到了.....” 结果，井柠一看手机显示的车导航位置，离她明明还有一个转弯的路口...... “关车门。”女人没理她，又重复了遍。 “.....”井柠看着导航上还在因等红灯而停滞不前的车，又瞟到上方的时间.....犹豫片刻，她只好无奈咬咬唇，随后一把关上车门。 “谢谢，真的谢谢，待会儿到了我给你转钱吧，太不好意思了....” “不用。”女人惜字如金。 她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咖啡装进纸袋放好后，旋即启动车，缓缓将车行入主道。 既然人家都说不用了，井柠也不好再客气什么，欲言又止好几回，最后终究没开口。 车内一片安静。 而井柠一路看着窗外，见驶过的路的确是去往公司的方向，她心底的最后那点担忧才放下。 难得啊....还能碰到活菩萨了...... 井柠内心感叹着，看向窗外的视线又时不时错落去前座，认真打量起这个陌生女人。 虽然看不十分清楚她的容貌和衣着，但女人把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戴着腕表，那个品牌井柠认得，价格不菲。 而且这女人看着气质就非富即贵，显然不是一般的打工族。 “能问一下，你...呃，您也是去cy集团吗？”井柠好奇心作祟，实在忍不住搭讪道。 女人沉默几秒，才淡淡应了她一声。 井柠是自来熟的人，见她答了，便顺着想问：“哦....那您是在那里工作吗？还是....” 井柠的目光又朝车内镜扫去一眼，上面投射出女人年轻而肃然的脸。 她看见女人的眼睛朝她的方向睨来一下，却未有答话。 见她不愿多说，井柠也识相的闭嘴，心底对女人的猜测也只能默默压下。 只是不得不感叹一句。 长得好冷，性格也好冷..... 好一个，冷美人。 . 从她小区去公司的路程，开车也就十来分钟。 井柠趁此时间，还在车内化了个淡妆。化完妆，车也刚好在大厦的旁路停下。 “谢谢啊。”井柠下车，特意再跟女人道谢一遍。 而女人这次终于又转眸看她一眼，朝她点点头。那一张侧脸，肤色冷白，高鼻深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矜贵清冷。 人确实挺漂亮的，就是神情淡得像是写着“生人勿近”一般。 井柠礼貌微笑地关上车门后，便不再多作停留，只赶着最后的十分钟，立即小跑进到大厦内。 ... cy集团美术一部办公区。 井柠气喘吁吁地走到办公区门前，用工牌打卡后，这才松下一口气。 才坐回工位上，一旁的温璃看她累得似乎失魂瘫坐的模样，不禁凑过来问，“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刚想打电话给你。” 温璃是她的同事兼闺蜜，被她这么一问，井柠顿时幽怨地叹息，拿起桌上的水杯饮了一大口来解渴，摆摆手感慨道：“待会儿跟你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太累了。” “对了，新总监来了吗？” 闻言，温璃撇嘴，摇头道：“没啊，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呢。” 后方的几个组员听见她们的话，几个人像是七嘴八舌一般，趁着组长去茶水间，偷摸地小声讨论起来。 “哎，你们说这个新“老板”是男是女啊？” “我猜是中年男。” “那我猜是女的，女“老板”也不错啊，说不定好说话一些呢。” “你们说这些，要是难相处的“关系户”怎么办？到时候难伺候.....” “怎么就不想点好的呢...你电视剧看多啦！” 几个人议论纷纷，井柠则是累得不想参与，最后直到也是新上任的总监助理走进来，办公区才恢复肃静。 总监助理是个年轻女性，一身职业装，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公文包，“大家好，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陈语，是总监助理，以后我会协助总监一起处理部门工作。” “十五分钟后，总监会在会议室进行早会，大家记得不要迟到哦。” 陈语说完，见众人没有疑问，便径直走去总监办公室。 待陈语走后，办公区的大家这才面面相觑起来，虽然一言未发，可都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而井柠看着陈语那笔挺的背影，心中对这位新总监的好奇更甚。 要知道，上一任总监哪有什么助理啊。 这位新总监一上任，公司还配备了助理，可见其真是一位“高官”。 她倒要看看，这位“天降高官”的庐山真面目。 井柠如此想着。 可十五分钟后，她便立即后悔了。 .... 八点十五，早会开始，所有组员、组长、包括总监助理都已落座，唯独不见那位新总监。 众人开始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犯困的井柠，一脸呆滞地看着手里转的笔。 而直到那位神秘的新总监踏入会议室，众人的目光一致看去—— “啪嗒。”井柠转着的笔掉了。 她的人也彻底清醒了。 只见那位新总监，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老干部”，而是一位甚至可能比他们在座的，还要年轻的女人。 一身驼色长风衣，内里白衬下身黑西裤，显得整个人十分干练。而那张脸，面对众人时不带一丝情绪，架在高鼻上的眼镜似乎还泛着冷辉。 她只立在那，便如高山雪莲，冷艳绝尘，寒若霜雪。 好年轻，又好漂亮的新总监。 这大概是所有人心里共同的感叹......除了井柠。 井柠生怕自己是没睡醒认错了，揉了不止一遍的眼睛，可这位新总监....她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 不是吧。 你是说.....那位被她强硬拉开车门...认成顺风车司机，冷漠得像一个冰块一样的女人.... 原来就是她的新上司吗？ “........”井柠如同被雷击，内心顿时驶过一万匹的羊驼。 老天，你搞我啊！！！【`xs.c`o`m 网】 2、口红 “大家早上好，我叫路清知，是美术一部新任总监，以后一部的工作安排都会由我来负责，希望大家能够配合，谢谢。” 路清知的声音浅淡，却响彻在整间会议厅里。没有为了拉近关系而过多客套的表面话，也没有那些为了树立威严就像打鸡血一样的长篇大论。 一段非常简短干脆的自我介绍，甚至不带太多语气，就像她的人，明澈如水般清透。 但这杯水还是冷水。 她话音落地，沉默须臾，会议厅里不知谁带头，接着响起一阵鼓掌声。 在座的众人都直看着路清知，有是尊敬，也有是好奇，还有几位男同事眼里掩藏不住的小欣喜。 但只有井柠一个人，此刻是眉头紧蹙，神情恍惚。 她跟随大众，心不在焉地拍着手，目光紧紧盯着长桌前方的路清知，试图想要找到一丝她认错的可能。 但几乎所有特征：冰块一样的面瘫脸，泛着冷光的眼镜，还有她不经意间露出腕上的手表...... 完完全全地都在告诉井柠，这就是同一个人。 “哎，新总监居然这么年轻...还很好看。”趁着路清知落座的间隙，温璃凑近井柠，和她低声耳语。 井柠此时思绪如同乱麻，整个人懵得不行，只睨向温璃一眼，随口应付了句。 可再视线再看回去时，便见那上方的人正直勾勾地朝她看来。 她的眼神就似一道冰锥，径直穿过众人，扎在井柠那惶然的脸上。 ！！！ 靠。 井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错开目光，假装平静地低头翻开笔记本，但内心跳得如鼓，甚至不禁暗暗倒吸一口气。 认出她了吗？就算认出她也不会怎么样吧？在车上看着人还是挺好心的，不至于心里还记着这个事吧..... 井柠胡思乱想，忍不住又朝路清知看去一眼。 对方早就挪开了目光，正慢条斯理地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而陈语则在一旁负责开启投屏器。 很好，果然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井柠又暗自松口气，也跟着一同看向投屏，心里劝着自己，赶紧清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投屏上，正显示着如今他们美术一部负责、也是cy主推游戏【麟火】的每年热度以及流水对比图。 路清知坐在长桌的主位上，看着自己电脑屏里显示的数据，缓缓道：“多余的话我不说了，直接开始今天的早会吧。” “这是我整理出，近几年关于【麟火】这个游戏的数据对比，从上面这个图可以看出，虽然【麟火】每年下降的幅度不高，但整体依旧是呈现向下的趋势。” “从中你们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闻言，除了最前方的陈语外，剩下的人皆是不禁面露疑色，似有困惑。 倒不是他们看不出游戏流量正在下降的问题，但是..... 这些数据分析，不是策划部该做的事么？他们美术部可不负责这些..... 并且，要知道【麟火】这个游戏早在六年前发布，作为一款卡牌召唤战斗游戏，虽然在当初是一出即爆，但近几年游戏风向早变了，当时吃的红利也没了。如今还能保持每月下载量和流水都前十的水平，已经是难得，至于热度的小幅度下降，那也属于正常范畴。 果然，众人心中有了这个共识后，会议厅内鸦雀无声，没人去回应路清知的问题。 而路清知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按下手里的投屏遥控，翻到下一页，继续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疑问，美术部门为什么要讨论这个...那么大家再来看看这个。” “这是在卸载玩家的调查问卷中调取的数据。” “数据显示，因为画面美化，以及人物的卡牌立绘，战斗场景建模等等，因为这些问题卸载的玩家，占总数的15％。” “并且，在卸载的玩家中，对于美化问题提出建议的，女性占比是60％，男性占比是40％。” “从这，大家又能看出什么？”路清知说完，又再次看向众人。 这一次，众人依旧是云里雾里的神色，还有几位，眼见氛围太过严肃，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只有一个人，朗声答道：“总监，我认为这个数据说明，女性群体普遍会更在意游戏精美度，尤其是角色立绘方面，所以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从这里入手，优化和新增男性卡牌人物的皮肤，或者新增男性角色？” 所有人皆朝那位回答的男人看去，男人一身板正的浅蓝衬衫，看着温文尔雅，正面带微笑地看向路清知。 此人正是他们美术一部的组长，陈津南。 靠北，又开始装了。 井柠看着陈津南那副假惺惺的脸，内心就恶寒的不行。 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 这个陈津南，在她前两年刚入职时，那会儿可是对她好声好气的，还偶尔在微信发来一两句关心，私下又是送奶茶送花的。 在别人看来是讨她欢心，在井柠看来，简直是另一种形式的“性骚扰”！ 起初，井柠念着他是前辈，不想撕破脸，结果后面一次部门团建，陈津南直接对她言语表白还不够，还想动手动脚。 井柠可忍不了，当众就狠狠拒绝了他，让他在整个部门都颜面扫地。 从那之后，这陈津南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大反转，时不时刻薄一两句就算了，在工作上还常常挑刺。 可奈何井柠工作能力实在优秀，他也只能挑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说。 但是，whocare？ 井柠才懒得理他。 这人，就因家里条件还不错，装得一副清高，尤其是在容貌出众的女性面前更是。 井柠看穿陈津南的心思，心底白去一眼。 “陈津南，是吗？”路清知瞥了眼陈津南挂在胸前的工牌。 见路清知正在打量他，陈津南更是止不住地扬起笑来，“对对，也是部门里面的组长。” “陈组长的想法....可以，但没必要，如果女性玩家在乎的只是几个角色，那去玩乙游就好了，何必来体验这款战斗手游呢？” “而且，你怎么知道每个女性玩家只想看男性角色，女性角色就不需要优化开发了吗？” 清冷的声线很是随意，却像一盆冷水浇在陈津南的脸上。他顿时哑口无言，脸上的笑就要挂不住。 “治标不治本，没什么用。”路清知把眼神从陈津南尴尬的脸上挪开，不经意瞥到桌角处的最后一位..... 井柠低头垂眸，不知是想到什么事，露出的那一侧唇角微微上扬。 路清知的深眸黑瞳顿住，忽然的怔愣有些突兀，但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错开眼后，长睫眨了好几下。 “女性玩家更注重游戏的整体的画风，尤其是在人物立绘和皮肤的细节上，过往一些活动皮肤我有看过，作为一款战斗游戏，有些皮肤的风格为了迎合男性，却过于露骨，而且加了很多没必要的装饰，反而削弱了原本关于这款游戏的机械元素。” “所以，马上国庆活动要来了，这次我希望推出人物新皮肤的侧重方向，可以重新回归到这款游戏元素本身，另外人物的战斗形态要继续优化，我要的是精益求精。” “今天周一，最晚周四我就要看到这次活动更新的一系列初稿，主美先审核过后再给我。”路清知合上电脑，站起身来。 她眼神扫向众人时，又不自觉地在某处停留一瞬，旋即便似触电般迅速收回。 深不见底的冷眸里，掩下几分一闪而过的情绪。 “这周的早会就到这里，散会。” 只留下最后一句，路清知便提起电脑包，转身径直去推开会议厅的玻璃门，风衣的后摆迎她的步子被轻轻荡起，整个人的背影被衬得高挑纤瘦。 而陈语微笑着对大家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后，便紧跟其后一同离去。 剩下在会议厅里的众人...... 又是默契地面面相觑，可这次却是一脸苦相。 而井柠更像被人从后腰抽走虾线一般，整个身子无力地瘫靠在椅上，望着头顶光洁发亮的天花板，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 人物立绘和皮肤一向都有她来参与，前总监好歹也会给一周时间才定初稿，这位路总监倒好...... 年轻气盛...不管人死活！ . 周早会开完后，由于路清知下达的任务繁重，时间又紧迫，众人这下连一向最爱的八卦长谈的时间都略去了，匆忙地开始各自的工作。 一早上的时间就在忙碌中度过了。 终于熬到午休，众人才算泄下一口气。 虽然cy大部分领导为了追求效率，都不把员工当人，但好歹公司的福利还不错。 不仅每个独立部门都配备了茶水间、小厨房、冰箱，公司一楼还有员工咖啡厅和饭堂。 这公司饭堂可不像学校的，阿姨打菜还手抖，cy员工饭堂的菜那是日日不重样，并且物美价廉，还色香味俱全。 初来乍到时，井柠还一心觉得公司待遇果然名不虚传。时间久了，在经受过工作的压榨后....她明白了。 只是为了养好他们这群苦命牛马，能让他们更死心塌地地高效率干活罢了。 但原本这两年来，井柠也算适应了，直到今天....路清知的到来，才让她感受，什么叫，压、力、山、大。 “真是要命了，周四就要交初稿...有没有搞错啊，我这一上午，我连一个角色皮肤的构思都没想好。” 井柠在饭堂，一边把饭塞嘴里，一边嚷个不停，言行和她那出色的容貌形成巨大反差，引得周围一些同事都不禁回头侧目。 但井柠可不在意那些，继续和同坐的部门姐妹□□吐着苦水。 这姐妹□□，就是一部仅有的四位女组员。 除了她和温璃，还有刚来不久的新同事，文静温柔的女生夏昔宁，和资历较深的老员工姐姐唐敏。 井柠一吐槽起来就像开了水闸，三个人只能默默听着她，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那个陈津南啊，为什么又是我和他负责立绘这一块啊，上午我才发呆了一会儿，他就来冷嘲热讽的....呵，估计后面交稿给他审核还要挑刺。” 井柠满心怨气，提起陈津南来更是愤慨。 虽然她很烦此人，可陈津南不仅是组长，还是部门的主美，所有初稿都要交给他先审核一遍。 想都不用想，这家伙到时肯定先以各种借口来驳回她的草图。 温璃和她待得久，听多了她这样的抱怨，不由得叹道：“唉....没办法了，谁知道这人心眼那么小。” 唐敏则是摇头一笑，揶揄道：“我跟他同事最久，这个人最要面子了，小柠你当时当着那么多人面拒绝他，他说不定都对你“怀恨在心”了。” “那又怎么样！”井柠来气，狠狠把一筷子戳进饭里，一脸鄙夷，“被我拒绝的普男多了去了，他算哪根葱啊！还要我迁就他？” “气死我了！！！”井柠又把筷子使劲地往下戳着，像是在扎小人一般。 剩下三人看着她的动作，又看看已然炸毛的井柠，各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闭嘴低头吃饭。 随后，三人又闲聊了阵，都是关于公司的陈年旧事，夏昔宁刚转正不久，听不懂这些，便趁着几人停歇的片刻，小声另起话头。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新来的总监，看着很凶哎。” 温璃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确实有点吧，可能是她都不笑，也有可能是刚来，想在部里立下威严咯...毕竟她看起来真的蛮年轻的。” 唐敏则笑笑道：“正常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再说这些领导在工作上都是一个样的，好歹她还年轻些，说不定之后会体谅员工呢。” “哪有？”井柠心底对高强度工作的怨气还未撒尽，听她们提及路清知，她便不由得想起今早这位高官在那冷冷下令，又潇洒离去的模样，她又是一气。 “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真的....体谅员工就算了吧。” “我同意宁宁的话，她看着确实凶，一点也不好相处的感觉，以后可别招惹到她了...而且啊....” “....路总监。” 井柠原本正低头用筷子戳弄着饭盘里的剩菜，还想再说，便听对面的唐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井柠浑身一震，拿着筷子的手也停在那，她抬眸见几人都一同看着她的后方，然后各种眼神示意着她。 “......”井柠倒吸一口气，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后—— 路清知长身立在她眼前，垂眼看着她，镜片似乎为那双深沉的眸子蒙上一次稀雾，让人总是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但原本是平静淡然的面容，此刻的眉头竟有些轻蹙。 “路..路总监.....”井柠嘴角颤抖着扯起来，勾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 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下真完了！ 井柠正慌乱想着下一句的说辞，又心想着路清知是否听见了她的话，是否要大庭广众地训斥她...... 但，并没有。 路清知只是很轻声地应了她，随后将放在她脸上的视线挪开，“这是你早上落在我车里的，还给你。” 闻言，井柠低头，看见路清知素净白润的手在她眼前晃过，一个口红被端放在桌上。 井柠心跳撞击猛烈。 她想起来，这应该是今早在她车上化妆时落下的..... “路.....”等井柠回过神来，再想回头朝路清知道谢时，那人却已拖着纤长的背影走远。 “......”井柠失言，恍惚片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 再转身回去时，便见三人皆是一副蹙眉噙笑不语的模样，那三道充满八卦揶揄意味的目光凝聚在井柠身上，看得她汗毛直起。 这分明是想她讨问着： 说吧，你们俩~有什么故事啊？【`xs.c`o`m 网】 3、赔礼 傍晚。 许是才落完一场雨，这会儿天便已阴沉大半，抬头一见都灰蒙蒙的。 今天本就是降温日，一场雨洗净金北市大大小小的房屋街道后，室外的空气更是裹着湿意，寒冷喧嚣，一阵风拂来，让走在路上的井柠不禁将手缩回大衣口袋。 早就过了下班的点，可她此时却是迎着cy大厦的高楼走去，步伐匆匆，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杯刚从店里提出的热奶茶。 终于走到公司楼下，一进到室内，冷气被玻璃门隔绝开后，井柠这才将尖细小巧的下巴从高领毛衣中探出，她舒叹一声，连同脚下的步子都放缓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六点四十八分了。 都六点四十八分了。 井柠心烦意乱，又无奈地叹息一声，瞥向自己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奶茶。 这是一杯网红轻奢品牌奶茶，价格不便宜，光是这杯花了她近百块！ 听说是最近才开在公司附近的商业楼里，来回路程也不到十分钟，但店内人气爆满，井柠足足等了二十分钟的号。 可这奶茶可不是犒劳她自己的。 而是打算稍微“讨好”一下那位路总监大人，给她“赔罪”的。 井柠一脸疲惫地走到电梯门口，门一开，里面要下班的同事蜂拥而出，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乘着电梯往上行。 靠在电梯上，井柠无所事事，眼神不自觉地落在手里那杯高价奶茶，一时走神，上午温璃等人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 温璃：“哎哟，你这也太巧了吧，还能上错....上到总监的车里....你应该没指使她做什么吧？” 温璃：“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我跟你说，有些领导可能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未免心里不会想什么呀。” 温璃：“这些人情世故嘛，你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路总监不也好心送你一趟了嘛，你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 想此，井柠心底又是不禁幽叹一声，向来明媚张扬的脸上，此刻却有些许疲惫的颓意。 自从上午在饭堂那儿，井柠受不了那几个人八卦求知的眼神，将她和路清知的“偶遇”经历说出后，几个人皆是一脸惊讶。 随后便是一阵嘲笑。 尤其是温璃，无情的嘲笑过后，在下午一有空闲，便怂恿着她去给路清知“送礼”，一脸正经地说是“为了她好”。 井柠原本并无此意，毕竟路清知看着就一副拒人之外的模样，但耐不过温璃的几轮劝说，只好付诸行动。 她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一句温璃其实说的挺对的，万一去表示一下谢礼，以后就避免了被穿小鞋的事呢？ 嗯。为了维护一下这人际关系，她还是去吧。 “叮。”电梯刚好到达开门。 井柠内心深吸口气，抬步便走出外。 空旷阴黑的楼道里，井柠的短靴踩过地板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美术一部和美术二部在同一层楼，但已经这个点了，cy集团又不强制员工加班，哪还有人留下...... 除了路清知。他们这位新上任的冷美人“老板”。 路清知要留在公司加班到七点，这个消息也是井柠从陈语那儿打听的。 想着这时候应该部门的人都走了，她去“送礼”也不会被人关注，更何况这是私事，不如在人少的时候私了。 只是她真的好奇又敬佩啊.....这位路总监，是什么驱使她在上任第一天就有加班的动力的..... 井柠一路抱着这些胡思乱想走到路清知的办公室。 路清知的办公室就在他们一部办公区的一旁，空间并不大，甚至此时，井柠都能通过这扇未关的门，看到里面的大半装设。 “...人呢？”井柠脚步停在路清知办公室门口，门还开着，她往里面一探，又四处张望，可周遭都并未见到路清知那高瘦的身影。 井柠站在原地踌躇不定，又提起手上的奶茶来看，迟疑片刻后，她还是决定踏进办公室。 天老奶，她可不想再这样做贼似的再走一趟来“赔礼”。 井柠轻手轻脚地走近办公桌，正把奶茶放定，眼神往桌上扫了一圈，想着是否要找张便签纸来写些话。 但便签本没找到，视线倒是被桌面上摆着的几个相框吸引了。 没想到...他们路总监看起来人冰冰冷冷的，桌上还会放着这些用来挂念的物件。 井柠忍不住稍稍侧过身子去看。 有两三个相框，有一张合影，路清知位于中间，手上握着奖杯，即使是这样的气氛热烈的颁奖现场，她却依旧连一丝笑意都吝啬露出。 在这一旁挨着的那张，看着是中学时期的大合影，但人数太多，根本找不见路清知。 只是....井柠突然有些疑窦。 他们的校服看起来似乎...... “你在干什么？” 一句隐含愠怒的质问将井柠飘远的神思拉回，整个人几乎是非常狼狈地一抖，手差点还把一旁的奶茶给碰倒。 井柠心脏剧烈跳动，热意迅速从体内攀升到耳后，她紧张慌乱地回过身，指尖无措不安地扣着桌沿。 她见到路清知正站在门口，办公室里的顶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像是不经意的石子砸入静湖里激起的浪花，她一向无澜的神情，此刻却是严肃凝重，眉下的冷眸只是这般直瞪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路总监，我....”井柠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心底莫名的心虚让她结巴起来，思绪断开。 她看着路清知一步步朝她走近，井柠的眼紧盯着她，闻见她身上一股中性木质香味时，井柠忍不住嗅了嗅，内心的跳动更是加多几分。 她还是初次这般近距离地去看路清知的脸。 近看之下，确觉她的五官温淡，并未有太多的攻击性，而且唇鼻都极为小巧，很是秀气，却因那双眼睛实在幽深不明、饱含冷意，才会给人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很像一朵只活在温室里的花，只是看着美，却因四处封闭，闻不到一丝香气。 直至路清知在她的面前站定的那刻，井柠终于理智回笼，连忙瞥开目光，拿起一旁的奶茶，“咳咳...我,我是来送这个的....” “........”路清知不语，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她手里的奶茶时，露出些许疑惑。 “总监，这是我为了谢谢你上午送我那一趟，所以.....上午的事真的不好意思。”井柠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倒背如流，脸上还赔笑着，朝路清知眨着她无辜的大眼。 “....放这里吧。”路清知凝眸片刻，声音淡淡，听不出是什么语气，只是眉间已然松开。 井柠应声，乖乖放下，又见路清知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办公椅上，随手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来看。 井柠不自觉目光跟随。谁还不是个颜控了。 对着这样足够冰冷，确也足够美貌的脸蛋，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得不说，虽然路总监看起来是十分年轻，但气质还挺沉稳老成的。 ...和这张脸也很搭。 “还有什么事吗？”路清知余光扫到桌前还站定的人，不禁抬眸去看。 “没..没事。”井柠脸上忙又堆起笑纹，眉眼弯弯得十分客套。 正欲转身要走，她又停住，回眸一笑，就又对路清知“拍马屁”，“路总监，真的真的非常谢谢，我那时候还想着太可惜了，都没办法好好感谢了...没想到居然那么有缘。” “那我不打扰您工作了，我先走了~” 井柠说罢，脸上讨好的笑还未收起，便听眼前人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道：“是吗？可我记得，你不是说我不好相处，很怕招惹到我么？” “还是我听错了？”路清知说得倒是一脸无所谓。 被路清知这样紧盯着，井柠罕见地失了伶牙俐齿，有些言辞无措。 什么嘛...居然听到了..... 井柠此刻真觉得，听信温璃的话就是错误的。 原本不来这一趟，说不定两人就是相安无事，结果来这一趟，不仅没有讨好，反倒被领导把她蛐蛐的事给直接捅破了..... 老天...好尴尬..... 井柠面上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两人对视沉默须臾，她才又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不是...路总监，我的意思是...您看起来年轻有为，很有威严感，所以...." “好了。”路清知垂下眼帘，淡声断掉井柠的话，“我没有问责你的意思，奶茶我收下了，但你以后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别总想一些.....” 路清知又抬眸看她一眼，语气稍稍加重，“...其他事。” 井柠一愣，内心的小人冒出几十个问号。 什么意思....意有所指？【`xs.c`o`m 网】 4、奶茶 “回去吧。”路清知收回视线，专注去看工作文件。 她的声音轻渺，也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似乎懒得再和井柠去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好。”即便心有闷气堵得发涨，但井柠还是硬给吞下去，扯着笑和面前这尊“大佛”告别。 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门后，井柠还维持的嘴角霎时耷拉下来。 呵呵呵呵...... 井柠心底一阵冷笑。 想起路清知方才说话时那漫不经心的冷傲态度，井柠本就未散尽的闷火又燃了起来，烧得她整个人都厌烦，连带着脚步都快不少。 搞什么，什么叫让她好好工作，别想其他事？ 她难不成觉得是在刻意讨好她吗？ .... 是又怎么样！而且那是有缘由的好不好！ 井柠内心的小人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为刚才默不作声的自己开始反驳辩解着。 要不是因为早上那件事，要不是一时犯傻听了温璃的话，她会现在在这吗？！ 而且听到就听到了，又能怎么样！还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是让她感到愧疚吗？ 原本可能还有，但现在...不！可！能！ 井柠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没面子。 而且就是一杯奶茶罢了，又不是真金白银地要贿赂她，至于这样阴阳怪气说那些话吗？哼，板着一个冰块脸....爱要不要，不要算了，要不是看她是领导，她才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井柠正气着，走路如风，甚至连从漆黑楼道里唯一和迎面走来的人都未注意，还是别人出声把她叫住，她才回神去看。 “哎....井柠？”陈语突然顿住，回头叫住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井柠。 她其实和井柠一碰面时便认出了，只是此时井柠肉眼可见的阴沉，让她犹豫片刻才决定是否要问候。 “陈助理？”井柠应声转身，见是陈语，神情友善了些。目光落到她拿在手里的几个文件夹，略有诧异，“你还没下班吗？” 陈语：“哦，我帮总监整理一些文件资料，给她送去我就下班了。” 井柠：“这样啊...” 井柠面上客套地点头笑笑，内心顺带腹诽路清知，自己加班就算了，还带上别人，还好她不是什么助理...... “哎，那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哦...我..我....”井柠心底一跳，倒吸口气后，神情立即转变，一脸抱怨地说着：“哎呀，我不小心把钥匙落在工位上了，我人都到地铁了才想起来，跑这一趟都累死了。” 井柠面不改色地编造着，陈语自然是确信了的，还很感同身受地点头道：“啊那确实...公司离地铁口好一段路呢，那你快回家吧。” “好，那我走啦，拜拜~” “拜拜~” 井柠跟陈语微笑挥手，随后便立即“逃之夭夭”。 ... 办公室里。 陈语敲门走进，把几个文件夹放在路清知桌面右侧的空位上，“总监，这是你要的那些文件还有报表，我都已经做好分类了，你看看。” 路清知拿起一个文件夹来翻看几眼，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陈语，温声道：“好，那你也快下班吧，今天辛苦了，之后如果还需要你加班，加班费我会帮你申请，最后算进工资统计的。” “啊。”陈语张唇，明显有些意外。 毕竟在前公司她也是助理职位，只不过陪着领导加班都成常态了，她也自然就把不定时加班看作是正常工作时长了。 果然，这里不愧是大公司，能够申请加班补助，而且还是领导主动提及。 “谢谢总监。”陈语笑意盈盈，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陈语内心感慨和欣喜交织，让她看着路清知都觉温和了些，于是，欲走时她瞥见路清知左手边刚从包装袋里拿出的奶茶，自然随口道：“总监你买了这个奶茶啊？最近网上好火，但我看价格挺贵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闻言，路清知目光一顿，睨向手边的奶茶，“是么？” 她这一声问得毫无缘由，陈语不禁怔愣，心觉她大概也不是在问价格，便解释道：“是啊，很火的，公司对面就有一家，不过我之前去看过一眼，太多人了，估计排队都排好久。” 说罢，陈语不见路清知应答，只是凝着奶茶不语，虽然她觉困惑，但也只不便再打扰，就先行告退了。 等门关上后，室内只剩路清知一人时，她才眼神一黯，莫名地无声叹息。 本已挪开了眼去看电脑屏，可她心不在焉，脑海中工作的思绪根本连不成线。 最终路清知还是放弃内心的斗争，又是一叹后，神情有些许疲倦地靠在办公椅上，将眼镜摘下搁着。 闭目凝神了会儿，睁眸时她又看向了那杯完好的奶茶。 她眉心微微拧，抿住唇似在思忖一件什么大事一般。但不过片刻，还是把包装里的吸管拆开，插进奶茶里搅了搅。 一入口，纯奶香和清淡的茶香碰撞，异样的香气在味蕾散开，伴随着的，还有十分厚重的甜味。 并不难喝，却齁得让路清知眼眸一眯，倏然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这副常年平淡的脸上，倒是很滑稽。 . “路清知，你不是最讨厌喝奶茶的吗？”叶云露看着饭桌对面的人，看她喝了半小时，每喝一口都是眉头紧皱。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个给路清知送奶茶的就是她，结果路清知尝了一口便拒之千里，声称对甜味严重过敏。 结果，今天又转性了？叶云露瞟到贴在杯身的标签。 还是全糖。 路清知正切着牛排，闻言瞥了眼叶云露，本不欲搭理她的问话，但奈何她的目光直视她不放，路清知只好淡声解释：“别人送的，扔了也不好。” “哎哎，那你喝的第一杯还是我送的呢，你怎么当时喝不下就扔了。”叶云露一脸无语地拆穿她。 旋即，又似想到什么，神情一变，促狭的笑意涌上眼底，揶揄道：“谁送的？路千金还舍不得扔了？” “.......”路清知手上切动的刀叉一顿，抬眸冷盯她一眼，可对方不以为然，还更是张扬地笑起来。 路清知抿唇，内心叹息，她忽然有些后悔答应来这个饭局了。 要不是叶云露今天从国外搬回，特地邀她来聚的话。 叶家和路家曾经有过合作的交情，后面两家一只保持联系，由于两方家庭关系密切，她和这位风姿绰约的叶千金——叶云露，自然也是相熟。 二人自初中相识，高中成为路清知为数不多的好友。其实路清知一直很好奇，她和叶云露到底是怎么熟起来的，叶云露性格热情洒脱，热爱社交，可她不喜近人，性格内敛。 明明两个人的性格差地简直是天地那么远。 估计是老天派来故意哽她的。 “喂，路清知，我和你说话呢。”见她又不理人，叶云露不悦地撇嘴，贴满闪钻美甲的手在路清知眼前一晃。 路清知将叉起的牛肉放进口里，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神色无奈道：“我跟你是熟人，跟别人...太失礼了不好。” “你少说这些，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叶云露斜她一眼，也同她一起看向窗外。 不知想到什么，叶云露忽然一挑眉，身体稍稍向前凑近，八卦道：“不会...是那位吧？” “我才想起来，路总监今天才上任啊，你跟她现在可在一个部门里了。” 言毕，路清知虽然又是习惯性的不语，但叶云露跟她相识多年，都已能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不由得惊诧笑道：“真的啊？真是她送的啊？她为什么突然送你奶茶了？” 一连串的发问让路清知招架不住，眼神晃动不定，最终实在不耐烦，忍不住反击道：“你这么关心这些到底做什么，你喜欢我啊？” 叶云露正在优雅地品红酒，结果这一句让她差些把酒喷出来。 “咳咳咳....我喜欢你？”叶云露很是迷惑地反问，甚至笑出声来，“你少来啊，你掩饰说明你心虚，你还喜欢她倒还差不多。” 叶云露极为无语地摇摇头，她是真不想把路清知以前那点事又拿出来说一遍。 可闻言，路清知却不悦了。 她脸色霎时变沉，如同细柳的眉间淡拧，目光沉沉地投向面前随意而言的女人，“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说过了，我很早就不喜欢她了，之后也只会是同事关系。” 见她真动怒了，叶云露可不敢惹，“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好了吧。” “但有一说一啊，虽然你不喜欢了，但难得这么多年又碰到她了啊，我要是你，我一定会去当面质问，把以前的事给问清楚啊……” “毕竟你之前那么在意呢。” “那也是之前了。”路清知话语如斩钉截铁。 她敛下眼眸，长睫阴影盖住她眼底的黯色，声音却淡得像没有情绪。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必要。” “还不如当两个陌生人，这样更好。”【`xs.c`o`m 网】 5、八卦 周一例会上路清知下了“死令”，于是一部的众人在接下来两天不敢有任何懈怠，都各自赶工，生怕哪里进度慢了，又惹着这位刚上任的高官。 从前上班时虽忙，好歹也容得让他们忙里偷闲一会儿，可这两天忙上加忙，可谓连日常摸鱼聊八卦的空隙都没了。 不过忙起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不，一转眼到周四了，到了路清知给的期限日。 其余人都在担心自己的初稿是否会被驳回，还趁着交稿前再增添细节。而井柠却一改前两日的紧张态，反倒看上去整个人清闲许多，还得空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来。 此时，井柠翘着腿靠在转椅上，嘴里哼着小曲，指尖拈着自备的长勺搅动着滚烫的冲泡拿铁，动作轻柔缓慢。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咖啡店里享受下午茶的美女白领一样休闲优雅。 等搅好了，井柠才端起杯耳，轻抿一口后，香浓和热意涌进喉间，顿时暖了整个身体，让她长长舒叹一声。 听见她悠哉的声音，一旁还在犯早困的温璃，顶着两个乌青眼便朝她看去。 视线从井柠立体深邃的侧脸，落到她手里的咖啡。温璃脚下一动，转椅便向井柠的方向移去，“困死了，给我喝一口。” 井柠自然而然地递给她，见温璃喝后，便把咖啡杯放好，正欲开机工作时，便听身旁人又抱怨道：“唉，你都不知道，自从周一开完会说要大改，我这两天上班都上傻了，连梦里都在上班改图，真是醉了。” 井柠闻言挑挑眉，无奈地朝她看去一眼，“谁不是啊....不多亏了那位新来的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都快把员工“烧死”了.....” 温璃赞同，但也是叹息，“没办法啊，牛马为人卖命是这样的.....不过给的时间真的太少了，等等出图效果不好，又要被骂......” 温璃说到这，又转向井柠，话锋一转，“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连某人百般挑刺都审核过了，如果那尊”大佛”还觉得不行，那只能认栽重改咯。”井柠目光滞滞地盯着电脑屏，一边滑动着鼠标，一边应着温璃的话。 那个“某人”，指得就是陈津南。 他作为部门主美，虽然他出于个人恩怨爱挑她的刺，但工作能力也是在线的，一般连他这种爱计较、鸡蛋里挑骨头的人都审核过了，一般便不会再有大改动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描线、上色，出终稿，这些按流程的活。 而且井柠任职两年来，工作能力一直突出，基本交上去的稿就不怎么需要大改的，所以现在她才会松了气，悠闲地在这品咖啡。 “陈组长，总监请你去办公室。” “哦，好。” 井柠正发呆走神，侧方一处传来的声音，让她神思拉回，视线抬起一瞧。 是陈语在请陈津南进办公室。 这倒没什么值得看的，只是陈津南起身时，脸上那个堆起的微笑，让井柠又不禁翻去一个白眼。 心底暗暗吐槽两句，却不想，一旁的温璃倒是把她内心话给说出了。 “哎，你说...他是不是又看上路总监了？”温璃的目光随着陈津南的身影挪着，忍不住八卦起来。 她可不是碎嘴的人，纯粹是陈津南的小心思又藏不住了。 比如，每天早上碰见路清知走来巡视，他必定要站起来问好，然后上前去十分积极的汇报工作进度；又比如，昨天上午突然大发慈心装财神爷，给整个部门都订了咖啡，然后给路清知那杯，他非要自己拿进去送，没想到被路清知拒绝了。 想此，井柠不禁内心暗笑，她想起她那天去给路清知只不过送被道谢的奶茶，都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了，更何况陈津南这种意图这么明显的。 简直可笑。 井柠讥诮，道出精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她对路清知没什么好感，但对陈津南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普男更是恶心。 “啧啧啧，他也是太牛了，领导也敢泡，是真的不怕被炒啊。”温璃说着，都不禁摇摇头笑出声来。 “他怕什么呀，他觉得自己条件可优秀了....”井柠轻嗤一笑，连带着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变重了。 最终，她才不禁感悟道：“果然，男的都一个样，普得要死还好自信....哎，男的都没几个正常人。” 她本是无心吐槽，却被一旁的温璃听去。温璃那圆眼登时一转，身体依过去，揶揄笑道：“男的不行....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啊？” “又温柔又贴心~”温璃不知想到什么，甚至还面带羞意地低头掩嘴一笑。 井柠没答她的话，但敲键盘的手停了，眉头一皱，目光也是极其讶异无语地朝她看去。 “你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我男的女的都不谈行了吗，我才不想谈恋爱，自己多好.....”井柠单眉一挑，收回视线，嘴里轻声嘟囔着。 她知道温璃是个名副其实的拉拉，也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两人很恩爱......但那也不用扯到她的头上来吧。 她....又不是.... .....而且，谁说找个女朋友就一定温柔贴心了..... 井柠突发奇想，眼神便跟随着内心，朝路清知办公室的方向瞥去。 她莫名回想起，那天路清知板着一副脸，对她冷眼冷语的模样。 哇哦...要是找到像她那样的女朋友，别提温柔贴心了吧....感觉每天对着这个冰块脸，漂亮是漂亮，可连一句话都舍不得多说几个字，感觉还得“伺候”她似的...... 不对，井柠你真是傻了。真要像路清知那样的人，会谈恋爱吗？ 跟一个冰块谈恋爱，能有什么意思。 井柠这般想着，可偏偏思绪跟她反着来，她鬼使神差地就想到路清知说不定谈恋爱起来，还会使唤人的场面...... “扑哧——”井柠被自己想的逗乐了，笑意都堆在卧蚕里，笑得发颤还忍不住咬唇，引得一旁的温璃心觉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这很荒谬的想法，让井柠止不住笑，正转身要和好奇的温璃分享两句，身后传来的一声，却让她浑身一震。 “井柠。”陈语不知何时走来她的侧方，对她礼貌莞尔着，“路总监让你也去趟办公室。” “啊？...哦。”井柠一脸懵，方才的笑意顿时化作一阵心虚。 祖宗啊，怎么感觉请她“喝茶”，包没好事的。 果不其然。 井柠刚踏入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和要出来的陈津南擦肩而过。 井柠随意扫了一眼，见他垂眸抿唇，向来张扬的狭长眼眸却是垂敛着，与平常那副自负的神情大不相同时，她便意识到到—— 不对劲。 祖宗要发怒了。【`xs.c`o`m 网】 6、尴尬 办公室内沉寂无声，低气压像在无形压抑着人，让井柠走路的声音都放轻了些。 “总监，您找我。”井柠走上前，目光盯上路清知的脸来打量，试图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一些情绪。 但路清知只是瞥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是漠然，只是轻蹙的眉间隐隐透露着一丝不悦。 她不说话，那井柠也不再出声。 井柠只在她面前站定，眼观鼻鼻观心，静等着面前这位“大佛”开口。 短短沉默的几秒里，井柠其实大脑也一片空白，因为她不知路清知到底会说些什么，于是只好吸吸鼻子，让空气显得不这么死寂尴尬。 她其实设想了一下，有可能是批评，有可能是草图概念不满意，反正种种领导常见的训话，也不过是那几句。 但出她意料，路清知只是抬眸看向她，眼神淡淡，声音平静：“新皮肤的草图，你需要重新设计，最晚是下周一的周会上，我要看到新稿。” “哦.....呃...”井柠下意识应了声，旋即才反应过来，差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微微张唇的动作足以显出诧异，“啊？....全部都要重新设计吗？” “有什么问题吗？”路清知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我..我能问一下是哪里的问题吗？而且这稿子是给主美审核过的。”井柠真是一头雾水了。 倒不是她多么自信，只是入职以来，像今天这样一句话就把她全稿驳回的情况，还真是少之又少。 闻言，路清知眯了眯眼，眼眸锐利地凝着她，直言道：“主美？他的图也要重设，至于审核的事，之后直接发我，我来看。” “那...原因呢？是要修改哪方面？”井柠也跟着皱眉不解。 但比起工作量又要增加，更让她不适的，是面前人看似是随意处置的态度。 但路清知丝毫没察觉，只是继续与她理论，“原因？....那你说说，如果我作为消费者，你设计的这几款皮肤，最能让我消费的点在哪？” “......”突然的询问让井柠一时哑然，又有些难言的气结。 整理好思绪后，她才正色地讲解道：“首先，这几款皮肤的设计，是按照总监您提的要求进行优化，所以相对以前，这次添加了很多机械元素，比如金属机械臂、金属半面罩，或者将原本的武器进化成可变形的形态，使得皮肤的机械动感看起来更强。” “还有....嗯....” 井柠前面还侃侃而谈，可说到一半，她看向路清知那双直盯她的眸子，虽然如常般平静无澜，可莫名的压迫感却笼罩住井柠。 喉间一时像被哽住。 两人对视，她愣住失言。 “不够。”路清知看着她，依旧是惜字如金地给出最直白的评价。 “如果只是你以上说的，包括初稿呈现给我看的，都不够。” “所以，请你回去好好思考，重新设计。” 闻言，井柠微微拧眉，眉头聚起的几分，是她心底被勾挑起的不服。 办公室里此刻静得氛围一点也不温和。 就像路清知的眉目，总是这般冰冷无情地半敛着，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多余的温度。 井柠就偏偏不喜欢她这样轻傲的冷，像是以她独尊，不把任何人放进眼里似的。 她垂眸抿唇思忖片刻，在路清知已然将目光转去别处时，她又不甘心地问：“是哪里不够呢？” “具体是什么，是皮肤的哪方面不让您满意，可以具体说说吗？” “你要做的，只是让我满意吗？”路清知再度看向她，而这一次，清冷的眉眼里终于染上几分情绪的热意。 “一名优秀的设计师，在针对一个作品，都会有她独立的思考，思考这样的设计能带来怎么样的创新，设计的切入点又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更满足消费者心里的期望，才能让他们来为你的作品买单。” 一语毕，路清知见井柠怔愣无言后，内心又深吸一口气，凑向前坐直身体，加重语气道：“而不是像你说的，怎么让我满意，或者说只是单纯设计了一款新皮肤，或者说只考虑你想画什么。” “从你的话可以听出，你的出发点还是在于自己，而不是消费者。” “之前还没入职前，和上一任总监交接的时候，他有跟我提过你，说你相当优秀，对你的能力是十分肯定。” “但今天在我这看来，你还不够格。” 言毕，路清知的深眸不多停留地立即敛回，被她抿成直线的薄唇不涂唇彩，看起来有些苍白，又显得严苛冰冷。 井柠被暗暗奚落一番，可离开办公室门时，她连生气都气不起。 因为路清知说的，她无从反驳。 三十七度的嘴唇，说出口的话却是沁入人心的冷，比今早赶路迎面吹来的风还更寒些，连同井柠心底最后那一丝倔强的小火苗，也一同被浇灭了。 不仅仅是浇灭，最后那一句刻薄的言语，更是回荡在井柠的脑海里。 直至夜晚下班，她的脑里还是那句....... 你还不够格。 不够格....呵，不够格。 她凭什么把老娘全盘否定了？老娘是正经考上知名211美院并且顺利毕业的高材生，在校荣誉获奖不断，后面考研深造一年时，兼职在网上做插画师接单，稿费也是拿不停，后面面试cy，更是从一众优秀的牛马里脱颖而出，一举拿下0ffer。 她井柠的能力明明是有目共睹的，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在这个人的口里，就变成了：你！不！够！格！ “啊！！！烦死了！”井柠从桌面懒瘫着突然诈尸而起，心里对路清知的怨气不消反增。 要不是她那句话，她井柠也不会浪费下班的大好时光，不打游戏不追剧不购物，一吃饱晚饭就在这个电脑桌前，足足构思了一个多小时的皮肤设计。 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的图稿上，线条是删删改改、改改删删.....一直到现在，连个雏形都画不出来，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此刻的她，穿着松垮的睡衣，还露出一个肩头来，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的，哪有一丝精致美女的样子，浑身上下无不是浓烈的班味，活脱脱一个被工作折磨坏的小牛马。 路清知！！！ 井柠看着电脑屏上的白稿，突然间就烦躁地在数位板上一通乱画，白稿上乍现出一团乱线来。 可这样还不够，她目光一瞥，在凌散的桌面物品上，又看到一个不知何时放在那的猪娃娃。 于是井柠一手把娃娃抄来，气得连掐带捏了好几下，都快把这头猪娃娃捏变形了。 “你不够格...你不够格...你才不够格！” “哼！” 一通发泄完，那头被临时取名为“路清知”的猪娃娃，便被井柠无情地丢回后面的大床。 但气归气，工作还得完成吧。不然哪来得及啊，还要发给她亲自审核。 井柠认命了，把手旁的冰可乐一口闷完后，又重振旗鼓地深呼口气，在网上搜索起相关的机甲素材。 ... 直到深夜十点，井柠才“加班”完毕。 这几天温度直降，井柠在冷空气环绕的室内呆坐几小时，只觉得握笔的那只手都冷得冰僵。 于是毫不拖迟，立即就去洗了趟热水澡。 热水冲刷过后，不仅浑身温热舒坦，连带着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躁意也一并冲走。 她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一会儿，趁着还在洗漱的间隙，便打算把刚重新设计好的皮肤草图发给路清知。 但一打开微信，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们公司建的四人小群。 无非就是上回的四人，包括她和温璃外，还有唐敏和夏昔宁。 此时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话题却居然是关于怀念今年夏天，几人一起去海滩度假的事。 井柠边刷牙边看着，不过两分钟，又从海滩景色，聊到上身的比基尼。 【唐敏】：明年再去玩一次，小宁你不要穿那种儿童泳装了啊！【捂嘴偷笑】 【夏惜宁】：哪有！那个已经是我最能接受的了！ 【温璃】：哎哟，你应该学学姐姐们，特别是柠柠那套啊！哈哈哈 【温璃】：@牛马人井人呢，怎么今晚消失了？快找找今年你那套比基尼的照片给小宁看看【狗头】 井柠看着，便不禁眼底堆起笑意。 她光是想象夏惜宁那样娇小清瘦的身材，去穿她那套..... “噗——”井柠没憋住，笑得把口里的牙膏泡沫都喷出来些。但没等她笑多久，界面顶端弹出的新信息，又让她的笑意滞住。 是路清知。回的她十分钟前那条。 【井柠】：总监，我又重新设计了一稿，明天给您看看 【路大祖宗】：好的，现在发来我看看也可以 “......”井柠无言，扬起的嘴角又落下来。 她此时手里干着活，脑子里也想着事，一时混乱，也忘了自己保存的是文件格式，下意识就去翻相册。 但一翻还翻不到，井柠便失了耐心，打算先把口给漱完。 可等漱完再打开手机的界面时，看着一相册的图，陡然有些恍惚，都忘了她现下点开的到底是哪个聊天框。 可记忆偏偏转回到给群里找那套她之前穿过的比基尼的照片，于是一划拉，毫不犹豫地一连发了几张过去。 按下发送键，旋即便关屏去洗脸。 可洗着洗着...冷水的冰意似乎穿透皮肤直达大脑，方才在关屏前那一瞬模糊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 她一愣，旋即立即抬起头来，连水龙头都忘了关。 不会吧..... 井柠呆滞的目光逐渐露出几分惶恐，随后随意在毛巾上把手撇干净，便拿起手机一看—— 井柠惊得瞪大眼，瞳孔乍缩。 老天！！！ 她把比基尼美照发给路清知了！ 还是撤回不了那种！【`xs.c`o`m 网】 7、电梯 “靠！”井柠发自肺腑地怒骂一声。 她看着自己发给路清知的几张比（大）基（尺）尼（度）海滩摆拍，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把自己给嘎了。 方才还洗净透白的小脸，不过须臾间，便是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井柠实在是被自己的操作给蠢到了，羞愤难当地给路清知发去一串道歉表情包刷屏，又把图稿文件给附带上。 随后，也不管路清知是否回了，便一路愁眉苦脸地走回房间，一下扑到软床上，修长的白腿不断扑腾，整个人都捶打“哭喊”着。 “烦死了！”井柠脸捂在被褥里，烦闷地低声娇怨一句。 怎么办怎么办？ 怎会如此...让她难堪，社死！ 自从遇上路清知后，井柠真的发觉，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尴尬场面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多了起来....... 就算只是一场乌龙误会，但一想到路清知会把这些照片尽收眼底，她内心的羞耻感便像生根散叶般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蔓延着。 啊...真是要命啊.... 井柠内心的小人在仰天苦叹。 而收到消息的另一位—— 金北别墅区二层的一间卧室里，此刻还剩床头灯在亮着，昏黄的光线照在床头一角，屋内半明半暗。 原本正欲休息的人，此刻却坐直了身体，像木板似硬邦邦地挺在床上，眉头紧锁地低头看着手机。 那神情似乎是讶异，又似是在思考一件十分令她困惑的事，以致于她久久不能回神。然而，只有在暖黄光下照出半侧脸上的淡淡红晕，似乎才能真正说明着什么。 路清知怎么也没想到，井柠会给她发来这样的照片！ 那几张照片里，是一片海滩背景，而井柠身材高挑，穿着热辣的玫红色比基尼，大方地展示着她优越的曲线，她靠在石塑雕像上，长发飘扬，戴着墨镜，笑得美艳张扬。 她的美艳不同于叶云露，并不单纯是外表而言，而是艳在骨子里的媚，却艳得不世俗，艳得洒脱直白，艳得是女性都会被其吸引目光的气质。尤其是那几张，笑得明媚似阳，竟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等路清知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体内热意迅速攀升，烧得她心底纷乱，忙把手机拿开，反扣在一旁。 她眉间依旧紧蹙，胸前微微起伏，呼吸开始错乱起来，指尖不安分地蜷缩握紧。 一向平静淡然的面容，此刻却有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慌乱，而那双含冷如冰的眉目，沾染上热意后，冰化成水，竟是复杂潋滟似深潭。 惊讶与羞意过后，被压下的困惑便冒出头来。正巧，此时手机振动好几声，连带着让路清知的心脏也被牵扯地多跳一下。 路清知蹙眉解锁界面，把井柠发来一串鞠躬认错的表情包刷到底。 【井柠】：对不起对不起，我发错了！ 【井柠】：【设计稿.pdf】 【井柠】：是这个，真不好意思【捂脸哭笑】 “......”看完消息，路清知内心沉沉叹出口气，颤动不安的心终于得以平复。 她犹豫片刻，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最终只发送了几字。 【路清知】：没事。 【路清知】：不早了，休息吧。 【井柠】：好的，您也是【抱拳】【抱拳】 “呼.....”路清知又叹出一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略有疲倦地躺回被褥里，闭眼欲眠。 此时已是夜晚接近零点。她的作息一直很规律，平常在这个时间，她早就入睡了，可这会儿却翻来覆去好一阵。 脑海里时不时浮出的画面令她蹙眉，躁意横生地又翻过身，根本是难有困意。 最终，难得入睡困难的人选择放弃挣扎，掀开被角，赤脚走在地板上，去窗台把窗缝又打开多些。 凉风霎时呼呼地扑在她的脸上，可路清知却未觉冷意，反倒是让风灌灭不少心底的躁，整个人内心都清净下来。 她心底空空，可那双望着远处深黑的眼眸却不复平澜，里头搁着斑斑点点的夜光，当旧忆不合时宜地涌上时，那点光亮有过一霎的漾动，却也转瞬即逝，过后又恢复成无际的深黯。 . 这一晚睡前，井柠都在极度尴尬中度过。 这一事件尴尬得能去某书发帖的程度，让她都不敢告诉温璃，不然又得遭一番嘲笑。 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之后几天千万让她少和那位“祖宗”碰面了，千万千万..... 可千万、亿万都没用。 老天真的像是要故意和她唱反调。 隔天上班，井柠正匆匆地扎进公司人堆里，一路疾行，眼见差点赶不上这趟电梯，她连忙出声：“等一下！” 电梯门缝差些紧闭，幸好这一声起了作用。 井柠低头走进，正要说声谢，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路清知那张冷淡的面孔。 此时电梯里除她外就四人，另外两人都在里侧，毫无疑问，是路清知按下的。 巧合这般来的措不及防，井柠错愕，足足失神与路清知对视两秒，她才硬扯起一丝笑来，“谢谢...总监。” “..没事。”路清知瞥开眼眸，声音很淡。 电梯门关上了，井柠站在路清知的前面，目光无处可放，便抬首盯着电梯显示上升的数字来看。 美术一部在16层，时不时还在某层停上一会儿，人进人出的。 等待的时间越长，井柠心底的不自在便更甚，尤其是她意识到路清知本人就在她身后时，这样的别扭窘迫更甚，扰得她是心焦难安。 不是她过不去，实在是她脸皮薄，这样的事头一次发生，实在也太尬了，尬得她头皮发麻。 她唯一庆幸的一点，她对路清知再怎么有怨气，好歹对方还是女性，要是换成男上司，她可能都会起申请换部的心思。 8..9...10...11... 电梯在稳速上升中，井柠眼盯着数字，心里也在默数，她恨不得现在能立马就到。 可今天真的像是犯冲了。 电梯到达13层时，突然好一堆人蜂拥而进，井柠皱着眉往里退，直到最后，正正好把她挤退到路清知的身侧，两人的身体几乎是紧密相贴着。 门又关上了。 本来就不宽敞的空间，此刻人塞得满，连空气都是浑浊沉闷的。 井柠被挤得心烦，特别是她身旁的男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逼近她，井柠只能厌恶地躲开，直到她整个人都快依进路清知的怀里。 井柠的身高166，已经算是高挑，但路清知比她略高一点，所以被迫紧贴下，刚好能嗅见路清知发颈间散发的香水味。 和上次的还是同一款，只不过这次闻得更清晰了。木质的香水温淡清雅，带着不多不少的清冷，也像极了她这个人。 两人此时贴得实在太近了，井柠的耳畔都能听见路清知细微的呼吸声，她呼气的声音偶尔还喷洒在井柠的耳尖，像根羽毛轻扫而过，酥酥痒痒的，让井柠的心跳莫名微微加快。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侧的呼吸似乎有了几分急促，直到路清知撇头而过，才彻底消失。 井柠低头抿唇，鬼使神差地想要抬眸去看身旁人一眼。 优美白皙的长颈，长发挽起在耳后一侧，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如白玉质的肌理，此刻却起了一片细小的绒粒。 再往上....井柠便看到了她扭向别处的脸，还有....那应是蹙起不放的眉。 还好仅剩的楼层数不多，不过是几个长呼吸间，电梯门到达16层了。 门一开，路清知几乎是不管不顾地直接从她身旁挤出，逃似的从电梯满载的人里奔走出外。 井柠也跟着出来，当她看见路清知那长风衣角起起落落，步子生风似是隐有不悦的背影，顿时跟着眉头一皱。 嚯.... 井柠无语，想起路清知在电梯里那副死板严肃的神情，不禁在内心冷笑一下。 什么嘛，她又不是男的，至于这样避她吗？ 好歹她井柠也是一个从小被夸到大的正宗美女，靠她一下，她也不吃亏，有必要像碰瘟神一样躲那么快吗？ 怪人！【`xs.c`o`m 网】 8、争论 井柠性格外向洒脱，直来直往，除了某些讨人厌的，她一向都和身边朋友维持良好的交际。 不论是外界对她的评价，还是她自认为，她都觉自己算是随和、好相处的性子，没有所谓的一些摆谱和架子。 但自从遇上路清知后，井柠第一次对这个评价产生动摇。 她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脾气能够这样轻易地被一个人挑起来。 真像是和路清知八字不和一样。 她昨晚一心扑在设计稿上，难得画出一份满意的成果了，结果今早给路清知看过后—— 路清知：“我们的角色并不是真正的机甲，全身机械化未免...太过了。” ... 路清知：“这份就好一些，但装饰和武器太平常了，跟以前没有改变啊。” ... 路清知：“不行，这份又把机械元素削减太多了。” ... 路清知：“还是不行，你有没有考虑这是一个女性角色，不要所有皮肤都同质化。” ... 路清知：“挺普通的，不够惊艳，我觉得还可以再好。” ..... 就这样，一整个上午，井柠把那几份原稿修改了好几遍，从工位到办公室来来回回。结果，反馈给她的，就是否定，再否定，全是否定。 否定到最后，井柠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真实水平。 但同时让她不那么难过的一点，“受害者”不止她一人，几乎是整个部门的组员都面临不断改稿的情况，就连一向以主美职位傲然的陈津南都罕见地愁眉起来，温璃还有唐敏几人也是哀声一片。 于是，井柠便在这样反复的修改中，把时间磨到了午休。 午休时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留在公司里，要么是去楼下的员工饭堂，要么是在工位上坐等外卖，和同事一起闲谈八卦。 温璃她们此时就正在谈及一些娱乐热搜的话题，井柠只旁听了会儿，无心参与，便欲去茶水间那儿冲杯咖啡，打算醒醒神。 茶水间的位置就在部门直走拐角后，靠窗而设，外头的盛阳从玻璃窗那直射进来，一片亮堂。 因为一部、二部在同一层楼，所以这个茶水间也是共用的，很是宽敞，左侧靠壁的一列长台都放着微波炉、咖啡机、小冰箱、自取杯具架这些用品，而右侧则是专设的休息处，有三、四个桌椅摆放着。 起初井柠刚来，还感叹此地真是绝妙的休息和出片场所，在这拍照还会有一种商业女精英的感觉，她对此是赞不绝口。但久而久之，井柠才发现这个茶水间真的只是一个华丽的摆设。 每次工作完人都恨不得瘫在椅上，哪还有精力跑这一趟来来走走的。 茶水间的人总是不常见多人的，所以井柠一进来，见到几位面生的女员工和男员工在那站着，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小声议论，不禁多看了两眼。 井柠对这些人只有过一两面的印象，想大概是二部的人，见她走来了都投来目光，男员工则是盯着她来打量。 井柠对这样的视线习以为常，也懒得理，无视而过走到他们一旁，自顾自地拿起一条速溶咖啡开始冲泡。 “哎，她是不是一部的，一部美女真的多啊。”一位男员工的低声感叹传入井柠耳中。 另一位女员工回复他，“干嘛，你还嫌弃我们是吧，那你跟老总申请调去一部呗。” 男员工a：“哎哟，你以为我不想啊，真能调那我当然去啊，听说他们一部新换的总监也很漂亮啊。” 男员工b：“哎确实啊，我好像见过，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这些人都背对着井柠，也许是以为她听不见，也许是觉得她不会多管闲事，讨论声不减反增。 男员工a意味深长：“啧啧，又年轻又漂亮的，不简单哦~” 女员工a轻笑道：“什么不简单，你什么话都敢说啊你。” 女员工a不以为然地随口道：“有什么不好说的，现在这种人也不少啊，要不就是关系户，要不就是...哎呀，懂的都懂啦。” 男员工a贼兮兮地笑起来，“你别说，我感觉真像第二种，这么年轻又漂亮的，背后有人也不奇怪啊。” 女员工b跟着附和：“所以说啊，我才不羡慕这些，起码我是自己拼上来的，好过这些走捷径的，唉~” 那些人一阵感慨，沉默半响后，男员工b突然来了一句：“哎，真可惜啊，我看她确实漂亮啊，怎么就去勾搭老的，她也接受的了啊？看看我们这些年轻多好.....哈哈哈真是...” “你们在背后这么造谣别人很爽吗？”井柠突然亮声，把那些人都吓得一抖，通通转过头来瞪大眼看向她。 井柠原本也无意听这些，毕竟公司常有这些谈论，但谁知这些人嘴里没有一句话是干净的，字字句句在暗讽路清知的来路不正。 井水一向就事论事，更何况这些人就是在当着她的面侮辱，不止是侮辱路清知，更是侮辱女性。 此刻她几乎是忍无可忍了，未泡开的咖啡粉还晾在杯里，她扭头正对着那四人，拧眉怒视，神情少见的冷然不悦。 “我还以为进这个公司的人都挺有素质的呢...真恶心。”井柠白给他们一眼，臭骂一句后，又扭头继续手上的活。 闻言，对面的男员工倒是怂得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一个女员工却站出来和井柠杠，“你说谁恶心啊，你说清楚点。” 井柠冷哼一下，歪头瞥向她，很拽的姿态，“谁问我就说谁。” “你还是女的，你也跟着来造女性黄谣，你不恶心谁恶心啊，今天午饭去厕所吃的吧，说话那么臭！” 其中一个男员工听此也站不住了，“哎，你有必要这样说吗，关你什么事啊？” 井柠轻嗤一声，“我听见了就关我事，看我不爽就去告我啊，你们看看到时候领导站哪边？” 女员工被气得不轻，“你你！你这人真的有病吧？” 井柠又笑，连咖啡也没心思搞了，面对他们走近一步。 真可笑啊，对面俩男的，竟还和她差不多高，怂得跟个窝瓜似的。 “不知道有病的是谁啊，真是的，几个人长得又丑嘴还臭，莫名其妙地在背后议论别人，也不怕遭报应.....神经病。” 井柠不善夸人，但骂人的话可是有不少储备，直白的言语一下戳中了对面四人的心，顿时破防得把脸都涨红了。 眼见那男员工还要上来骂两句，但两名女员工往井柠的身后一看，连忙阻止了他。 一群人又气闷又无奈地快速从井柠身边走过。 “嗒嗒....”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走近井柠。 井柠未转身，却也已有预感。 果不其然，那道熟悉的冷音从后方绕来，“你不用和他们这样争是非。” 井柠看着走到她面前的人，顺手地拿起壁架上手冲咖啡的用具，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与她毫无相关的事情一般平淡，“公司喜欢非议的人很多，你没必要和他们去争执什么，真闹大了，对你也不利。” .....她还以为会是一句道谢，结果反倒跟她说起道理来。 井柠猜测她也该清楚那些人说了什么言论，明明是那样以最低级的方式去诋毁女性的话，可这人知道后，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井柠真觉得她是不是个伪人。 井柠看着她，打量着路清知温雅的侧脸，看她淡淡的眉，看她专注做事时平静的眼眸，看她不施粉黛而略显苍白的唇色，每一处，都将这个人身上不染尘世的疏离之意发散到了极致。 有那么一瞬间井柠就真抛开所有看法了，只想发自内心地问：“可是，他们在公司里这样随便传播谣言，总监你...就一点不气？” 路清知反问她：“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井柠：“没关系。” 路清知敛下眸子，看向手中慢慢研磨的咖啡豆，薄唇轻声道：“那他们的言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对我来说，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但你.....” 路清知的话语突然一顿，也让井柠的心跟着骤然一停。 她的目光也从她纤长的指骨间抬起，蹙眉略有疑惑地凝上她的脸。 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但她....？ 她什么？【`xs.c`o`m 网】 9、手冲咖啡 路清知依旧是垂眸着，嘴唇轻启后又微抿上，默了片刻，才再道：“但你是一部的员工，要是今天的争执真闹大了，可能不仅会牵连你个人，还会关系到一部。” “.....哦。”井柠挪开眼，被吊起的心总算落下。 果然，她就知道路清知说不出什么特别好的话.... 但就算她这样说，井柠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也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也侮辱了我们一部，所以才打抱不平。” 虽然她是替路清知出头的，但她可不想让路清知那么认为，毕竟就算今天被说的不是路清知，她也会站出来反驳。 而且，免得某人又在以为，她是故意想讨好领导。 闻言，路清知倒咖啡粉的手一顿，眼神缓缓瞥向身旁人，深色黑瞳里映出井柠明艳的脸，眸光漾动着，须臾静默后，她才又将视线悄然收回。 “他们犯错，自然会有为错误承担责任的一天，不是现在，就是以后，现在市场人才很多，公司从来不需要留这样的闲人。” “所以，以后还有这样的事，不用去多管。”路清知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操作起咖啡机，机器轻震“嗡嗡”的作响，和她淡漠的声音融为一处。 井柠自然是轻声应下，也到一旁去继续冲泡刚才未完成的咖啡，只是心底忍不住在想：公司又不是你管的，这些人没素质，只是被她听见一回，说不定私底下说了无数回...老总又听不见..... 想着想着，井柠不仅又往身旁睨去一眼，看路清知此时依旧是淡然从容的专注，立体的高鼻和嘴唇划出一道完美的侧脸轮廓，让井柠的视线不禁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半刻。 这一出神，就把热水倒得太满了，井柠慌忙把水壶放下，看着满得只差一分就要溢出来的咖啡，顿感一阵无奈。 井柠硬着头皮把咖啡端起，但深棕的咖啡液都快贴到杯沿边了，井柠不过走了两步，咖啡便被晃得洒出来些，刚好淋在她的手背。 "嘶——"这可是沸水冲的，手上延迟的刺痛传来时，井柠登时皱紧眉头。 可她手上那么一抖，又把杯里的咖啡倾斜，洒出大半来。井柠窘迫无比，手又被烫得不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双手却稳稳拖住她的手背，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包裹住她，让井柠抬眸看去。 “给我吧。”路清知将咖啡杯从她手里拿出，扫了眼地面的狼藉，又蹙眉凝上井柠的手背被烫红那处，“这里等等让保洁来处理，你去冲下水...我办公室里有药膏，等等我让陈助理给你。” “哦..好，谢谢总监。”井柠有些无措茫然地看着路清知转过去的身影，下意识疑惑，她办公室里还常备着烫伤的药膏？ 而且....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这人比她自己还着急..... 井柠想着，默默走去洗手池边上，冷水冲刷着她手上的烫伤处，刺痒刺痒的。 还好只是烫到手背近虎口的一块，面积不算大，也影响不了她画稿.....估计路清知就是怕影响了工作进度才急吧。 路清知在另一个洗手池把剩余的咖啡倒掉，又洗净杯子后，见井柠还在愣神发呆，目光又下落到她的手，一时欲言又止。 她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只是垂下眼帘，去挂架上重新拿出一个咖啡杯，“你那杯咖啡只剩一点，我倒掉了，重新给你做一杯吧。” “啊...不...”井柠意外地眨眨眼，原本的“不用”还未说出口，又见路清知已然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于是最后那个字的落音，终究还是被她吞咽回去。 井柠此刻就只能站在原地，一股异样的别扭感不知从哪冒出来，渐渐占据上她的整个身体，让她连视线都不知放在哪好，便顺势呆呆地盯着被运作的机器来看。 奇怪，太矛盾了，真的太矛盾了....明明上午在电梯那，挨近她一些就嫌弃地躲走了，否定她的稿子时是那样铁面无情...现在呢，又像个体贴的上司了，还会主动帮你做手冲咖啡？ ....莫非这是另一种手段，暗暗收服员工的心，好让员工更努力工作？ 井柠实在不懂，而且以她那被牛马精神荼毒的思想，也只能想到这了。 不然呢，还能为什么。 等待间隙，两人间沉默着，一丝隐隐的尴尬在两人间流动。 这样的气氛让井柠实在受不住，于是趁着此刻在她前面的路清知还算好言，便出声问道：“路总监，我能问问您...” 路清知已转头朝她看来，井柠被她的眼神看的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呃...其实您的要求，会不会有一些高了？我知道您很想把效率提高，可是这样短的时间里，大家能做出的质量...也未必就会好，而且反反复复地修改，我觉得反而会拉低效率。” “那如果还像之前，给够充分的时间让你们去做，你们就能一定确保，给出来的质量会好吗？”路清知立即反问她。 “我...可是像您这样压缩时间，给大家的压力也会非常大，反而可能做不好。”井柠也懒得掩饰了，直接把一部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闻言，路清知沉吟片刻，才道：“这个结论，通常与个人能力有关。” “因为目标大于自己能力所及，所以压力大....你会承认是你的能力问题吗？” “我没有改变你们的工作量，也没有改变你们的目标，只是你们已经习惯了在之前的模式下完成你们的工作。” 路清知把煮好的黑浓咖啡倒出，不多不少刚刚好地满，她用长勺搅动着，瞥了眼井柠还困惑的神色，便继续道：“拿你来说...我有看过你的简历，还有你之前设计的作品。”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玩家对你设计的评价，在你刚进公司的时期，那时设计的人物立绘和皮肤，好评度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但后来，玩家的评价一次次都在指出问题，说明自己的需求和不满....但你都有仔细看过吗？” “我对待你们的要求高，是因为不想你们随意懈怠自己，只把这个当一份只要完成的合格就算过关的工作。”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尽早转变你们的工作态度和模式...也希望你，别轻易把自己选择设计的初衷都丢掉了。” 说罢，路清知又把打发好的全脂牛奶倒入咖啡内，顺带作了一个不算太完美的拉花。 “好了，你的咖啡。”路清知小心地把这杯拿铁推到井柠面前，而后拿起自己那杯热美式，迈开腿从井柠身边走过。 井柠还未从她方才那番深沉的话意中回过神来。 等再朝路清知看去，早已不见人影了。 井柠眼里的复杂被敛起，内心轻叹，后腰一靠，倚在长台上，又垂眸瞥向那杯还冒着热气、香浓醇厚的拿铁。 她端起来，尝了一口，除了奶香外，还甜滋滋的。 还专门加糖了。 井柠舌尖在唇面轻扫，看着这杯拿铁，一丝疑惑生出。 明明她也没说.... 但做的...倒是正巧符合她的口味。【`xs.c`o`m 网】 10、祖宗 已经定好，这一期国庆活动皮肤，由井柠和陈津南提供两种设计方案，最终二选一，就在周一的例会上决出来。 周一就要定了，周末井柠也不得不加班加点，起了早灌下一杯咖啡，就把自己裹在毛茸茸的动物睡衣里，杵在电脑桌前发懵。 倒不是没有头绪，只是最困难的一点： 也许是因为被路清知否定多了，井柠现在每画到一半，总觉得有哪儿就是不顺眼、不够好，又只能再重头来过。 九点从被窝里挣扎爬起，磨磨蹭蹭到现在十二点，都到午饭时间了，但井柠无心去顾，连早餐没吃完那半桶泡面还放在一旁，浓汤表面都凉得有些凝结。 “啧....”井柠懒懒地伸了个腰，她双手撑在发酸的后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平板、各种大大小小的屏幕，看得都让她晃眼。 “眼都快瞎了....”井柠趴在桌前小声嘟囔。 她额头贴在手臂上枕着，以学生时代最常见的睡觉方式来歇息片刻。 这是她给自己的冥想时间。 从前中学时，每每遇到解不开的理科难题，她绞劲脑汁也想不出解题方法时，便会给自己这么些时间去养神，去冥想。 灵感和思路，总在她放松的某一刻就忽然来了。 但这次，一闭上眼意识开始恍惚那刻，她最先想起的确是那天在茶水间里，路清知说得那番深有感慨的话。 井柠一下睁眼，脸上的神情略显幽怨。 搞什么，井柠你的脑子废了，让你构思灵感，你怎么会想起那位祖宗啊... 苍天啊，大地啊.... 赐她一个神笔行不行，让她就这样躺着不懂，笔自己就照着她的想法开始画了。最好画出一副惊天动地，完美到令那位祖宗一根刺挑不出的画，让她彻底为她的画稿折服...五体投地...... “噗....”井柠被自己无聊的胡思乱想逗乐了，憨憨地挽起嘴角来轻笑。 不过，那番话还真提醒她了，她挺少翻过自己以前的设计稿。 井柠起身振作，白皙秀美的长指敲得键盘“噼啪”作响，登录上了网页微博。 她找到【麟火】的官方号，一直下滑寻找，终于找到在两年前，她给【麟火】贡献的第一份设计。 很明显，如果是画风和色彩的精美度，比起现在来看，还是有所欠缺。 唯一惊艳的地方，在于角色在待定和战斗模式下，皮肤也是不同状态，待定时角色身披兽皮斗篷，充满野性，到战斗模式下，兽皮斗篷会自动进化组装成角色身上的鳞片铠甲，效果惊艳。 她记得，许多玩家反馈，就是冲着这款皮肤的“变身”形态买单，在当时售卖的成绩是相当不错，为此前总监还特地在例会上毫不吝啬地对她夸奖，声称她这个新人后面一定大有前途。 只是..... 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工作繁忙的压力，又或许是....因为那一件让她不愿再回想的事...…… 总之，设计于她而言，也许如今就只是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了。 正想得出神，一旁手机的提示振动把井柠拉回现实。 她打开一看，是温璃发来的消息。 【璃璃宝贝】：你醒了吗？ 【璃璃宝贝】：新城天地那里新开了家粤菜店，人气好旺阿，今晚去那尝尝菜怎么样？ 【井柠】：没空阿，还在画稿，我估计周末都在家里加班了 【井柠】：【自闭画圈圈.jpg】 【璃璃宝贝】：哎哟，我昨晚也才刚弄完呢，希望这次可以过了【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井柠】：哈哈，希望吧【裂开】 【璃璃宝贝】：唉....你要想骂就打电话给我吧！我随时在线！ 【璃璃宝贝】：骂谁？路总监阿？ 【璃璃宝贝】：对啊，你不是一直在抱怨她吗？ 看到此，井柠怔愣须臾，那杯热腾腾的拿铁在脑海一闪而过。 她迟疑着在输入框内打出：算了，她其实也不是特别讨厌.... 但刚打出完整的话，井柠又迅速把这行字删掉了。 【井柠】：算了，懒得说了，我先继续了 “唉.....”井柠靠回软垫，幽叹一声。突然在怪自己，好端端地帮路清知说什么话。 路清知对她阴阳怪气的暗讽，和那天电梯里肉眼可见的“逃难”般奔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可忘不了之前路清知是如何一脸高傲地批判奚落她的。 难不成一杯咖啡就想收买员工的人心？ 休想！ 她井柠就是一个记仇的人。如何呢，又能怎？ 哼。 . 周一例会如约而至。 周末的两天赶工，在今天终于要结束了，井柠最先感到的情绪并不是方案取舍的紧张，反而是魔鬼工程马上结束的释然。 但看她一上班就这副闲散慵懒的模样，陈津南路过她走向会议厅时，还睨来一个不屑的斜瞟，那意味不言而喻。 井柠被他这般轻视，知他是故意挑衅看戏，但也并未过多理会。 他算谁阿？ 主美又怎样，最后方案定谁尚未知晓，胜负未分呢。 况且，当初要是没出那件事，主美的位置，还轮不到他来当呢。 井柠心下冷笑。 会议开始，在陈津南讲述完后，井柠将准备好的ppt投入大屏，从容自若地上前为众人讲解。 “与往期我们出过的角色皮肤比较，在这次设计的最新版活动皮肤里，我有以下几点的创新。” “第一点，就是叙事性创新。皮肤展示，不仅仅再是向玩家展示角色人物的巅峰状态，而是展示角色成长前，或者是黑化前，到现在完成蜕变后的一整个过程，从角色单薄到羽翼丰满，让视觉设计更是为叙事服务。” “第二点，就是角色皮肤设计可以不仅是所谓的”换衣服”，我在最新版的设计里，改变了角色人物的生理结构。比如，将角色设计成纯能量体，增加灵体结合、分身等等，尤其是在角色战斗死亡后，角色会结构成一群机械蝴蝶或者数据碎片再破碎消失，这样给玩家带来的视觉设计会更具有冲突性。” “第三点，也是我认为这次活动皮肤最具有创新反差的一点。因为我们这一次是在国庆期间上新的皮肤，我想，在色彩方面也应该有所呼应。” “所以，像屏幕上所展示的这两位暗黑系角色，这次的皮肤设计上，我给他们整体都用了红金色来搭配，身上的铠甲改变成龙鳞重组，在行走时角色也会幻化成龙形，这个形态非常霸气沉稳.....” 井柠还未看向屏幕还未解析完，一个声音便从下面十分突兀地传来： “但是，这个色系，和角色的设定不太符合吧？” 很显然，在场敢这样随意打断她发言的人，只有一个。 路清知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屏幕上的设计图来看。 这张设计图里，将角色原有全黑设定大改，配上红金这样炫目的色彩，反差不是一点点大。 见井柠怔愣噤声，路清知的目光挪上她的脸，适时出声再问，“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极具反差的创新，如果原本喜欢这个角色设定的玩家不能接受，不买单的话，怎么办？” “你对你的设计有足够自信吗？” “你自己，会给这个设计买单吗？” 路清知近乎逼问的话音落地，整个会议厅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井柠。 井柠失言的片刻里，眼神扫过他们的脸。 有懵然，有讶异，有同情，还有...陈津南那眉梢里轻蔑的笑意。 当然，井柠留意最多的，还是路清知这个质疑的注视。 刚才陈津南在上面夸夸其谈的时候怎么不质疑？甚至连相关问题都没再多问几句。 怎么到她这里，甚至也不等她把整个设计方案讲完，一分也不忍让，一分情面也不给她留，就是要这样明晃晃地打断她，就是要看她错愕失神。 井柠思绪被打乱，抿着的嘴角暗抽起来，一丝尴尬在寂静的几秒里滋长而出。 而这一切.... 井柠内心深吸口气，将视线与眼前一脸肃然冰冷无情的女人对视上。 都拜她所赐。 路清知，这位祖宗，真是上天给她派的克星吧。【`xs.c`o`m 网】 11、猜测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沉默须臾，井柠只给出这么一句。 陈津南见路清知质问，又见井柠不欲反驳，以为是自己已经占了上风，便佯装成和善温雅，笑着打起圆场，“想创新的想法很好，考虑的方面不够，这很正常，以后.....” 可他话还未完，便见位于前方的路清知朝他投来一记冷眸，“陈组长，组员的设计方案还没讲完，请你不要随便发言。” 被她那双冷目刺到，陈津南的笑意僵硬地收回，低头敛眸，“啊....不好意思。” 井柠目睹一切，眼神在两人脸上徘徊，最终在路清知转头前那霎顿了顿。 她是不懂，明明先打断的人就是这位祖宗，现在又替她说话做什么。 井柠看会投屏，轻叹口气，重组思绪，将刚才的回答又话锋一转，道：“这个问题，不仅我不能回答，在座的各位应该也回答不上。” “我们是设计师，应该没有哪个设计师会有百分百的自信，确定自己设计的作品就会一定受到支持喜爱。” “但针对这个问题，我也有收集相关的资料，看过调查，玩家觉得我们针对这类暗黑系角色出的皮肤都太过于同质化，我想不仅仅是在皮肤质感上，在色系方面也是太过统一，没有一点改变，才让玩家会有这样的感慨。” “所以，我是在结合了大部分玩家的留言意愿后，才决定做出这一次的突破。我想，这一次极具反差性的设计，会给玩家一个眼前一亮的惊艳感，创新并不代表是踏雷点，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效果呢？” 井柠一口气讲完，随着ppt最后一页放映结束，她终是如释重负地一叹。 自从那件事后，她的工作、设计，都是得过且过，一到及格线上她便懒得再去思考创新，更懒得与人去争论关于设计。 像今天这样，又精心准备地拿出自己设计方案来展示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企图得到理解和共鸣的感觉，于她而言，实属是有些陌生久远了。 如果是刚入职的她，或许还会比现在更自信，更意气风发一些吧？ 旧忆涌上，井柠有一霎的恍惚。 她回过身，无处安放的眼睛下意识与路清知再次对视上。 这一次，她再看见的却不是冷淡与疑惑。她居然在她那双眼里，看见了一丝笑意。 笑意很淡很淡，却也刚好明显得能让井柠有所察觉。 但井柠可不感到欣喜愉悦，只是觉得怪冷不丁的。 原来，这人会笑？ 对她笑吗？太离奇了吧。 井柠也挽起嘴角，对路清知回以礼貌一笑。 心里的那个小人却在对她偷偷竖起中指！ 打一巴掌给她一颗糖什么的，她才不吃这套！ 约莫十五分钟的会议时间后，路清知最终采纳了井柠的设计方案，并且吩咐她赶紧完善细节、交出终稿，另外让其他人针对各自的要完成的任务也要加紧，在最后交稿期，不允许有任何疏漏。 直到会议结束，众人领命走后，路清知和陈语还留在会议厅内整理物品。 陈语将本次会议的重点在工作群里发送后，便起身欲走，拿起笔记本时，瞥见一旁的路清知，还在翻阅着井柠的设计图。 “我其实还蛮喜欢她的设计的，很惊艳。”陈语随口一言。 路清知闻言，眼眸垂了垂，而后复抬起，这一回不再吝啬她的赞誉，“确实，这次的创意包括整体设计，我都很满意， “嗯....”陈语斜睨着路清知，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情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刚才....” 她话还未落，路清知便已猜到她的话意，合上电脑，转头看她，“只是想看看她有多少自信，如果连我都说服不了，那又要怎么面对有异议的部分玩家呢。” “啊...也是....”陈语似懂非懂地点头，迟疑须臾，又道：“但，我觉得...其实大家有时候也蛮需要您的鼓励的。” 她和路清知相处不久，但也可能发觉她的上司也并非铁石心肠，便不自觉地想替员工们发出心声。 路清知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遗留的物品，默然稍许，才给出回答：“她不需要鼓励，她只需要一直有人鞭策她。” “这样是为她好，不然她只会活在自己的死胡同里......” 路清知意识到什么，忽地一愣，她的话戛然而止。 抬眼见陈语略显懵然的瞪着眼睛，路清知也是错愕，沉吟着又抿唇，把余话收回，默默提起公文包越过她。 陈语还在原地思索着她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等回神过来，见路清知早已离去，她这才赶忙跟上。 是她太多心了吧？ 怎么总觉得...总监的话还意有所指？ . 夜晚。 夜幕笼罩金北。 自打上周突然降温，这天气不但没有一天回暖，反而是愈渐寒冷。 外边偶尔卷来的一阵风，刮起街道两旁的落叶飞舞，冷风如冰，贴着行人裸露在衣物外的肌肤直刺着，让人不禁插口袋、缩脖子，颤栗瑟缩，走得步子似乎加快起来。 正在公司附近一家中餐馆的二楼靠窗处的井柠，托腮斜眼瞥着楼下这幕，不免幽幽感叹，“唉，今年天冷得快啊，这还没到十一月呢，都穿上棉服了。” 在她对面的温璃一边捧着手机看，一边随口打趣：“确实啊，可能因为我们路总监把冷气也带来了吧。” 井柠因她这无厘头的话莫名起了笑意，但转念又想到，路清知今早那副像是要和她争锋相对的场面，顿时撇下嘴角。 “今晚不是你出来说放松餐的吗，人都离开公司了，能不能不提她，扫兴。” 温璃放下手机来看她，“但她最后不也用了你的方案嘛，也没有偏袒陈津南啊。” “那说明我的方案更好啊，那她也没偏袒我吧，你看在开会的时候，我的发言都还没结束，她就那么迫不及待给我一串死亡三连问，还好我准备充分啊，不然一下子卡住了，那场面多尴尬啊。” 井柠说完，觉得口干，捏着吸管来喝杯里的柠檬汁。她越想越不理解路清知的想法。 明明可以等她发言完毕再进行提问，可她偏不。连陈津南那份有明显漏洞的设计方案都能随便过去，而她就差点要遭受当众审判了。 到底是为什么，是无意发言，还是刻意而为之，考验她的临场反应？ 可今早上去讲方案的不止她一人，也没见这位祖宗去针对谁啊？ 真是和她犯冲吧。 “哎，说曹操曹操到啊。” 井柠还在心底蛐蛐，听见温璃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心跳都快了一拍。 “什么啊？”井柠挽起长发到耳后，一脸疑惑地顺着温璃的视线转头看去，在人群中一顿寻找，才锁定了目标。 她刚才一直吐槽念叨的路总监，正与身旁一位穿着成熟华贵的女人结伴走着，落座在她们斜后方不远处。 这家中餐馆是新开业的，店里有服务生和来回拿调料品和自助小食的客人四处行走，恰好能帮她们挡住双双转头去直白观察的目光。 有一桌也正好挡在中间，坐着两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见井柠和温璃这两位美女一同朝他们方向盯着，脸上的肥肉便立即被笑容挤开，居然还拿出手机来开始划拉，看向她们的神情是一致的猥琐。 井柠睨见这一幕，便觉反胃地朝那两人白了一眼，又把八卦的温璃给叫回神，“别看了，你再看后面的老猪来找你搭讪了。” 温璃被这话吓得马上乖乖转头。 但八卦之火可并未熄灭，正好等着上菜的间隙也颇为无趣，她便时不时又往路清知的方位看去，揶揄道：“路总监的朋友感觉也好漂亮啊。” 井柠无心在意，但顺着她的话，也还是又回眸看去一眼。 路清知那桌斜背她们，看不清路清知的脸，倒是能把与她对坐的那位女人看得仔细。 女人打扮精致，大卷发裹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立体深邃的侧脸，烈焰般的红唇，让她们隔着这么些距离都能感受到来自那个女人的美艳矜贵。 而她看着与路清知的关系并不普通，甚至在井柠打量那几眼里，还歪头朝路清知露出一个近似撒娇嗔怒的神态。 井柠转回头，随口客观地评价着：“确实，挺漂亮的。” 温璃：“看着感觉和路总监很熟的样子呢。” 井柠："......." 温璃：“哇，她还要伸手去拉路总监的手啊。” 井柠：“.......” 温璃：“她们真的看起来不一般，应该不可能是姐妹吧？” 听着温璃一句句意有所指的描述，井柠实在忍不住揭穿她，面露无语，“你该不会觉得她们是一对吧？” 温璃被说中，终于露出她典型的八卦笑。见井柠一脸鄙夷，又轻哼反驳道：“说不定啊，也不是百分百不可能是吧？” “你cp脑上头了，被她知道，你就等死吧。” “万一呢，我看人很准的，我觉得...路总监就是不直啊！你难道不觉得吗？” “这种气质是说不出来的，你可能感受不到，但我觉得就是有啊，而且吧，其实很多细节也能看出来.....”温璃说着，作势就要和井柠辩驳一番。 正巧，这时服务员终于送来菜品和米饭，两人的这段对话便被很合时宜地打断。 因为两人吃得不多，只点了两道招牌搭一道小菜，酸甜烧鹅、牛肉杂烩、还有一碟清炒时蔬。 温璃是个小吃货，一碰见合胃口的菜便是十分夸张地要评价一番。 井柠只是优雅地动筷夹菜，一边听着被温璃迅速转变的话题，一边不禁摇头抿笑。 但心下一个疑窦冒出尖了，又诱使井柠回头朝某个方向看去几眼。 女朋友？ 算了吧，好扯淡啊。路清知这种木头一样没有情趣的人，会谈恋爱？ ..... 井柠暗自回想起路清知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她那副不管是面对何种生物都漠视的姿态，轻傲淡然这种词汇套在她身上，就有了非常具象化的体现，比起装腔作调，可能用与身俱来更为合适。 这种看着性.冷.淡的人，如果非要往世俗情欲上扯..... 好吧，万一呢？ 比起相信路清知会愿意自降尊位去配一个男人。 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温璃那听起来也很破天荒的想法。 路清知可能确实不直。【`xs.c`o`m 网】 12、讨论 餐馆另一侧。 正被两人讨论绯闻的路清知，一点也未察觉此刻她正被人盯着，正目不转睛地垂眸看着手机。 这专注的模样，让与她同行而来的叶云露都以为她是在看什么工作文件，心底不由得感慨起，这人不愧是工作狂，从小一路卷到大。 实际上，路清知只是在刷新着手机的朋友圈来看。 刷新完一次，拇指又快速下滑，像是有目的似的，最终停留在井柠于三十分钟前发的那条。 文案是【今日份的牛马下班啦放松餐~】 配了四张图。 第一张是拍的中餐馆的门面招牌，第二张应该从她的视角拍摄的窗外风景，第三、四张则是她与温璃的合照。 两人都化了淡妆，一眼过去的标致美女。温璃很秀气，清丽可人，而井柠的五官明艳大方，深眸高鼻、白肤红唇的，还有几分混血感，更为吸睛夺目。 路清知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打开这几张图片来看，尤其是最后那两张合照。 她敛下的眼眸，底色深深，映着手机里反射出的女人面容，在她这双幽黑的瞳仁里添上点点亮光和色彩。 她凝视片刻，内心深叹口气，默默把手机关屏，她拿起面前这杯水抿了口，旋即抬眼在四周都扫视一圈，视线徘徊。 叶云露见她这样，也顺着去瞟了几眼，只见人来人往的，耳畔还有各种细微交织的嘈杂人声，让她略有不悦地幽叹一声，“让你选个地方吃顿饭，你怎么就选这了。” “这家还刚开业吧，人那么多。” 叶云露视线不经意瞥见前桌在打量她的男人，顿了顿，眼珠子都要翻了过去，抬手用指骨轻抵在鼻尖下，好似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扰着了她。 叶家的家族企业庞大，父亲和母亲是商业家族联姻，强强联合，商业势力几乎占据省市的小半天了，而叶云露上边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而老幺叶云露，从出生起就享受着近乎公主的待遇和万般宠爱。 从小对钱的数目都没有具体概念，她可能一辈子都花不完家里的钱，于是养着娇，也惯出些小毛病来。 比如吃饭时就受不得一丁点的噪音，不仅环境要好，能被她送入口的食品价格，更是奢侈不菲。上次她回国和路清知订下的西餐厅，不仅是单独包厢，那用餐标准都是五位数以上的。 但今天倒好，她难得想约路清知出来吃一餐，结果她就这样随便订了街头的一家。 路清知的视线在陌生人群里收回，淡淡地看着面前人，“那你怎么不选，你临时约我，我就随便订公司附近的了。” “你在国外吃够西餐了，吃中餐换换口味。” 叶云露被她冷冰冰的语气哽住，无言反驳，只好闷哼一声，“路千金，从小到大，也就你敢和我这么说话...我爸妈都要哄我的....” 她刚嘟囔完，便见路清知用那副死气沉沉的神情来盯着她，没有任何情绪，但就是因为没有情绪，才显得格外冷淡。 叶云露被她盯得寒意上身，皮肤都起疙瘩。她记得，印象中的路父路母都是很温和的人，怎么路清知就这样像个冰块似的，时不时就冻人一下。 她挪开视线轻咳两声，才转移话题道：“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事？”路清知也收回眼，从随身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叶云露一张，旋即低头仔细擦起自己的手。 叶云露接过来，又道：“就是你说的，你们部门之前出过一桩什么事，把你的那位，也牵扯进去了。” “你不打算主持公道一下？直接让路叔叔裁了那个什么总监，替她出气呗。” 闻言，路清知擦手的动作一顿，盯着桌角，眼眸像蒙上一层雾，陷入思绪。 就在刚上任的那几天，路清知在翻阅员工资料时，发现井柠在一年前，也就是她才入职不久，就递过一次辞呈。 cy集团对于员工履历的资料记录的十分详细，而井柠这个辞职记录被记载，是因为井柠当时已经去人事办过手续，就差最后的盖章就要卷铺走人了，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如果是因为觉得工作不适合，临时想换工作所以选择辞职，这样看也不出奇。 但问题就在，明明井柠在当时的第一份设计稿在当时获众好评，成绩也可见，足以证明井柠的能力出色。 照常理说，不该是前途一片明亮，怎么会选择半路辞职呢？ 路清知派陈语去询问前总监，但前总监支支吾吾，回复模糊，路清知这才猜测出或许有隐情，便让陈语以她的名义去私自调查。 果然，最后还是从人事部那里打听到一点消息。 人事部的杨姐之前和井柠有过交集，井柠在提交离职申请时，曾跟她提过一嘴。 辞职原因不愿多说，只知是大概是被上司穿小鞋，忍不过这口气。 杨姐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一直把井柠当孩子看，一听她这话便连忙让她打住，毕竟这事涉及高层的话，可不好张扬。 井柠那时心高气傲，打定主意要离职，但不知是什么缘故，后来竟又赶着让杨姐把离职给撤销了。 虽然后面一直安安稳稳，但估计心气丢了。 路清知从井柠后面的设计稿都能看出，虽然她的设计能力不俗，但后来的许多份几乎都是一个模板，同质化严重，没有新意，放在一众设计稿里，也是平平无奇。 路清知心知，她记忆中的井柠是那么热爱设计，总像个热血青年一样，和她说着自己的畅想，和她说着自己的抱负，未来的一切....时间过去太久，或许她都忘了吧，但路清知都还记得清楚。 正是因为见过她那样一面，路清知才懂，井柠如今态度的转变，必然不止是被刻意对待那么简单，其中的隐情估计是复杂得多。 但具体的事情估计井柠和那位前总监知道，路清知没有证据指正，所以不想贸然再去私自调查，更不会像叶云露所说的，没有正当理由便将一个部门的总监辞退。 路清知从鼻息里叹出一声，将擦完的湿巾叠好搁在一旁，指节蜷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你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无凭无据就去裁人？” “而且，治标不治本，也没用。” “啧啧啧~” 叶云露听路清知说得头头是道，俨然一副精英气派，不知想到什么，媚眼一弯，扬唇道：“那我们路总监...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替她考虑啊？是领导对下属...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啊？” “.......”路清知张唇，却在对上叶云露那双揶揄的眼神后，顿觉气堵，只能沉声抿唇，挪开眼去，又拿杯喝水。 叶云露轻笑，声音似铃般悦耳。她终于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位就爱咄咄逼人的路千金吃瘪了。 路清知被她笑得不自在，下意识又要举杯，才发现杯里水都被她喝完了。 “你怎么今天突然约我？和家里闹矛盾？”路清知问她。 但还不等她回答，看她僵住的笑，路清知便知自己猜中了，毕竟这人只有不想在家呆了，才难得想约她出来一趟。 果不其然，叶云露撇嘴，抱臂往后一靠，声音闷闷：“嗯，去相亲啊。” 路清知心里了然，大概是被安排去结交其他商界人士了。 “你说你已经谈了啊，可以暂缓一下，反正你不是出柜了吗。” 叶云露闻言白她一眼，“那也不见得那二老同意啊，再说了，哪有人给我谈啊？你给我找啊？” 路清知挑了挑眉，看着叶云露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也跟着扯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姜砚呢？她不是来找你复合了？” 一听姜砚的名字，叶云露那慵懒的神情像是醒了神般，眼里聚起的笑意霎时分崩离析，整张脸的表情都沾上不妥当的别扭。 她捕捉到路清知眼神里透露的捉弄，知她是在为刚才的话反击自己，顿时无语。 “别提这个人。”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上菜，服务员呢......” ,.. 这家中餐馆人气火爆，营业至晚上近八点，早过了饭点，还是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用餐。 井柠从顾客和桌椅中找缝穿过，一路走去洗手间里。 她和温璃这一餐吃得十分满足，不仅菜品对味，而且两人的饭后闲谈内容也非常丰富，从路清知聊到陈津南，还有上次在茶水间碰见的那几个无名神经病，井柠把让她不顺心的人都蛐蛐了个遍。 她现在走来洗把脸，都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正擦完手，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好几下。 【璃璃宝贝】：你知道吗！你刚刚走的时候，那个富婆美女直接去拿路总监的手机来看啊！ 【璃璃宝贝】：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信路总监会随便把手机给别人碰吧？ 【璃璃宝贝】：我觉得我猜的真的十有八九啊！ 井柠看完，又是讶异又是八卦地偷笑莞尔，这种在背后和闺蜜谈论上司的感觉，就好比高中时期在讨论班主任和体育老师会不会是一对，简直太刺激太精彩了。 【井柠】：好吧！这么说我也觉得她们可能谈了！ 【井柠】：不过好好奇啊，如果是真的，路清知是1还是0啊？【笑出眼泪】【笑出眼泪】 她不会...是0吧？ 井柠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 她的嘴角都快扬到太阳穴了，还拿着手机要继续回复。 一道声音从背后却突然传来—— “你好像很关心领导的私生活啊？” 多熟悉的音色，简直冷得足以让人霎时冰封。 “.......？”井柠笑容尬住，体内的气血顿时翻涌起来。 她抬眸，便见到镜子里，一个身着小西服的高挑女人似冰山般杵在她身后，深深拧眉，眼神冷冽地盯着她的手机，严肃绷紧的这张脸是肉眼可见的起了愠怒。 “我...路...路总监....”井柠被吓得整个人都腿软，只觉得时间都静止，只剩心跳快得仿佛要撞出来。 她回过神来，立即把手机放下藏着，转身面对着背后正不悦着的女人。 她感觉路清知的视线如刺般扎在她的脸上。 不知是起了怒意，还是其他原因，从天鹅颈一直蔓延到那张冷白清瘦的脸，竟染上了几分薄红。【`xs.c`o`m 网】 13、抓包了 两人对视沉默半响。 路清知直瞪着她不说话，而井柠大脑一片空白，也只能和她干瞪着眼，既羞耻又尴尬。 不是...老天，你真的没有在故意耍人吗？ 怎么这祖宗总能悄无声息地在她背后出现啊？ 碰见就碰见了，怎么讨论八卦还被她本人看见了.....这事件发生的概率，要是能放在让她今天中彩票上该多好啊。 好的不来，破事倒是一堆。 造孽！ 其实也就对视了三秒的时间，井柠却真的窘迫到仿佛觉得过了一辈子。 她此刻思绪混乱，甚至连再开口的说辞都难以组织，只能率先撇开视线，暗暗倒吸口气，在那“我...呃..那个”了个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路人阿姨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她们这副僵持的模样，顿时也是诧异地停住脚步，随后又赶紧洗完手走掉了。 井柠目睹全程，她不知道路清知尬不尬，反正她只觉得尬得此刻就想人间蒸发。 “总监...好巧啊.....”井柠边瞥着一旁想要看戏的阿姨，一边硬着头皮和路清知打招呼。 路清知不语，只是敛下眼眸，从她身旁擦过，走到洗手台前。 她打开水，水流声“哗啦啦”落响，将两人间微妙的尴尬也冲散了些。 井柠就这样怔愣站在她身旁，抓着手机的那只手，指尖来来回回扣弄着机壳边缘。 直到路人走去，路清知也擦好了手，随手将纸团丢去垃圾桶后，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井柠，“是很巧，要是今天没碰见.....” 路清知转眸看向她，眸色深暗，声音上挑，“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下属对我的感情生活那么感兴趣。” “....我...不是..我乱说的，没有那个意思....”井柠着急解释，结果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甚至不敢去直视路清知的眼。 她现在面对路清知，就像学生面对讨厌的教师，虽然心有怨气，但做错事一被逮着，还是会失言无措，平常那些吐槽的勇气一下全无。 而且确实，她真的太衰了吧.....怎么每次说她的八卦或者坏话都能被知道。 路清知转向她，眼神锋利，气势逼人，“不管你什么意思，随意议论你的直系上司，你作为公司员工的基本操守在哪？” “你如果对我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和我提。但你这样的行为，和那天的几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井柠被斥责得哑然，她百口莫辩，只能默默垂眸，盯着路清知身上衬衫的最后两颗纽扣发呆。 路清知还欲开口，可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一时欲言又止。 她不喜欢被人非议，但她的生活里却少不了被人非议。 所以很显然，她早已司空见惯。 但在井柠那样随意地和别人在说着她的恋情，甚至言辞赤裸，好似就在把她当作一个用来取乐的戏子一般谈资供笑。 这种随意的姿态，让她一看便来气，让她由心底生出一股气闷来，堵得心里发涨。 但具体到底是在气什么，路清知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我其实没有义务去管你，但希望你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希望你以后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路清知说罢，凝着面前依旧垂眸不语的人，近距离看着这个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一些旧忆很不合时宜地闯进她的脑海，让她突然间恍惚地感慨。 命运，到底为什么要安排她们两个以这样捉弄人的方式一次次相见。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认识该多好，她讨厌总是对一个人生出那么多附加的情绪。 等路清知走后，井柠才稍稍抬眼往她离开的门口看去。 井柠站在原地，御姐的身姿长相，却挂着一脸呆愣憨憨的神情。 发愣片刻，井柠的思绪才渐渐归位。 赧然还在心头未散，但比这些情绪让井柠在此刻纠结思忖的，却是路清知方才那句话。 什么叫...希望她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难不成，其实，是真的啊？ ... 叶云露才把路清知的手机归回原位，便见路清知黑着脸走来。 “哎，刚才路叔叔给你打电话了，我帮你接了，他说让你等等给他回电。” 闻言，路清知掀起眼帘，“知道了...”言毕，她又顿了顿，回眸看向叶云露，补充道：“以后...不用帮我接。” “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回去了。” 她说罢，便默默地走去拿起搁在沙发座上的大衣和提包，连让叶云露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哦..那你去吧。”叶云露咀嚼的动作都慢了，拿眼仔细观察着路清知的神情。 等她披上大衣离去后，叶云露还在时不时看向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点了满桌的菜，有些甚至只动了两口..... 啧啧啧。又得浪费了。 莫名其妙的，谁又惹她了。 反正她没有。 叶云露挑挑眉，动作优雅矜贵地捏纸擦着嘴，招手把附近的服务员给喊来。 “结账吧，不用打包了。” . 井柠从洗手间出来后，也没敢把在洗手间的尴尬事说给温璃，生怕她再出什么馊主意。 但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她拿不太准路清知的话意。 回去的路上，井柠头脑风暴，她越想路清知的警告，越觉得是意味深长。 毕竟....这位祖宗说了那么多...也没有否认啊.....细思极恐啊。 井柠不敢再想了。 于是，自从那晚过后，剩下的几天里，井柠在工位上也不敢再乱谈任何八卦，生怕一个漏嘴，就把事情给抖出来。 甚至面对路清知，她都比之前要更礼貌“尊敬”，当然她能避则避，她可不想再惹得这位祖宗不顺眼，不然又被她抓着什么小辫子来批判。 好在这几天里，路清知倒是没再和她唱反调，在工作上的进度也快了不少，这一点倒是挺让井柠舒心的。 这天晌午，一部办公区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井柠还在给图稿上色。 等这份弄好，把文件给路清知发送过去时，井柠瞥了眼桌上的小摆钟，都已经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了。 他们十二点就午休了，她又给公司免费打了半小时的工。 “呃..哈......”井柠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随后整个人像是被抽中魂一般，倒头趴在桌面。 温璃今天回家午休，唐敏和夏惜宁去附近街上的麻辣烫解决温饱了，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呆在公司里。 平淡麻木又无趣的工作日里，唯一能让她提起点情绪的——今天是周四。 周四，意味着明天是周五，也就是意味着双休即将来了，她即将短暂地得到解放。 周四，也是cy集团的饭堂定好固定每周换菜系的日子，她最爱的几道菜终于换上了。 辣子鸡，辣椒炒肉，酸甜土豆丝，炸茄盒，菠萝咕噜肉..... 看着餐盘上堆成小山、色香味俱全的肉菜，井柠的味蕾都被刺激，顿觉食欲大开。 井柠把长发撩到肩后，正要美滋滋地享用时，抬头一瞥，却无意间看到左前方站着的某个人。 “......”井柠视线顿住，内心一句“我去”直接蹦出。 路清知此刻与她就隔着两排桌椅的距离，而这两排根本没什么人，路清知一转头就能看见她。 要命。 井柠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病，一见到这位祖宗就尴尬的毛病。 趁着她还没看来，井柠飞速地撇开眼，低头开始用餐。 “路总监。” 一句熟悉的“路总监”从后方传来，成功吸引了井柠的注意。 好奇心驱使，她向侧后方看去，果不其然看到出声那人就是陈津南。 他今天梳着个大背头，戴着一副眼镜，在井柠眼里就像是在装什么斯文败类一样油腻。 井柠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见他看路清知那发亮的眼神，还有展示着他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天呐。 井柠差点笑喷，连忙回过头来挡住自己的笑，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姐妹四人群。 【牛马人井】：笑死 【牛马人井】：某普男又去勾搭祖宗了！ 【牛马人井】：人家都不搭理他，他还要往前凑，笑死我了 自从路清知上任的这段时间，陈津南对她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整天殷勤献好，有时还假装阔绰，给好几个人买了早餐，顺备让陈语也带一份路清知，结果被对方原封不动地退回了。 工作会议上，他也是尽力去附和路清知，谁知路清知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更别说私下了，路清知惜字如金，大概连一个字大不想和他多说。 尽管如此，他居然还没放弃，就好像当年他自我感觉良好地在追着井柠那样。 井柠对他这种死不要脸的精神也是佩服。 井柠才抑制住的笑意又忍不住在上扬的嘴角里泄露出来。 手放在桌底下，指尖在虚拟键盘打得飞起，还要再大肆吐槽一番时，却察觉桌前落下一道阴影。 嗯？ 井柠愣住，不安的预感同时涌上心尖。 她猛然抬头。 路清知不知何时已走到她的面前，端着餐盘，神情淡淡的，见她看来，又把对视的眼眸敛下。 “路总监...？”井柠见她沉吟不语，也是错愕。 “嗯...”路清知依旧垂眸，眼睫一连眨了好几下，视线才挪上来对着她，“你介意..我坐这里吗？”【`xs.c`o`m 网】 14、雨夜 “...啊？”井柠迟钝了起码两秒。 她下意识往陈津南的方向瞟去一眼，没看清他是什么脸色，但也反应过来，便欣然道：“当然不介意，随便坐....” 井柠把餐盘往自己这边挪来些，看着路清知在她面前落座，不免感慨，她和路清知终于有那么一刻的感同身受。 不过陈津南怎么就没丁点意识呢，路清知这种祖宗，一看出生就非富即贵的，怎么是他这种人高攀得上的。 以前，姑且算他还有0.001％的可能吧。 但现在，可能性为0。 人家对这种下半身思考生物根本不感兴趣。 想起上回餐馆那幕，井柠是越来越确信路清知已然恋爱，并且对方是名美女的事情。 毕竟她也觉得，路清知这样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不太像需要男人作配的。 “听说你和他关系不太好？”沉默良久，路清知突然开口。 井柠已经飘远的思绪被她拉回，不由得怔愣片刻，呆呆看着她，思忖起来。 路清知看出她的想法，便轻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哦....”井柠放松下来，拿筷子夹起一团米饭送入嘴里，如实道：“是不太好...但也是同事，不会影响工作。” “这个事..从哪听说的？”井柠有些好奇，没想到路清知这样看着只对工作感兴趣的人，也会知道这些内部八卦。 路清知张唇，迟疑了一瞬，才继续道：“忘了听到谁讨论过。” “哦....”井柠点点头，对路清知的回答并不怀疑，毕竟整个一部的员工都知道她和陈津南现在争锋相对的。 “因为什么？” “嗯？”井柠没想到她会再问。 但这个话题可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冷哼一声，不屑道：“也没什么，一些私事。” “我刚入职的时候，他追求过我，后来被我当着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可能觉得....咳咳..咳咳咳！” 话说一半，饭粒突然呛进喉里，井柠猛然皱眉咳嗽起来，嗓眼又痒又噎，一时咳得停不下。 井柠自觉失态，连忙低头，却见一碗汤送到她的眼前，“喝汤会不会好点？..这汤我没喝过。” “咳咳咳....”井柠剧烈地咳着，抬头看路清知一眼，意外见到她此刻淡眉蹙着，目光像染了温度一般，竟有些关侯的意味。 井柠想要摆手，但见路清知又把碗递近，她实在不好推脱，便接了过来。 温热浓香的排骨汤饮下几口，井柠顿觉舒缓不少，沉叹一声。 “谢谢.....”这碗汤还是路清知自己的，井柠一下心底情绪就矛盾起来。 好吧...其实她人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 但被关心一下，井柠又不大心安理得，她可不想欠人情，哪怕只是一碗汤的人情。 “等一下，我再去给你重新打一碗吧。”说罢，她便要起身。 “不用。”路清知出声拦住她。 井柠停下来看她，路清知却低了头，筷子拨弄着菜，“这里没有....我家里煮的汤。” “啊？”井柠这下真是诧异。 她这一声，把周围还在用餐的几人都引得朝她看来一眼。井柠见状，连忙坐回原位。 “这....那这汤我喝过了.....”井柠这下是真不好意思了，她才注意到，路清知的餐盘一边还放着一个食盒。 她和路清知又不熟，何止不熟，她们的关系用陌生的尴尬来形容是非常准确的。 路清知看着也不像那么热心的人啊，这家里专门给熬的汤怎么.....难怪，她还说这汤挺好喝的，食堂终于人性化地肯下真材实料了。 “没事，一碗汤而已....”路清知说得自然，抬眼瞧着井柠的神情，又默默再道：“反正我也不爱喝汤，给你喝正好不浪费。” “哦....”井柠这下安心多了。 她就说嘛。 经历了这一个小插曲，井柠也忘了刚才的话讲到哪儿，两人又回到默默无言的状态。 眼见餐盘的食物被解决大半，井柠也无心进食了。 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眼前人。 路清知这个人，连吃饭的动作都彰显着她养尊处优的气质。 明明是在吃着和她一样的食堂杂烩，可路清知吃得依旧文雅，细嚼慢咽的，像在品味什么珍馐佳肴。 察觉到井柠的视线，路清知也是一顿，才缓缓抬眸。 井柠的眼睛很好看，生得明媚，自带灼意。 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视了，可路清知还是会有这样的感慨。 她还记得，那个年少青葱时期的自己曾遥望她的身影时，彼时她站在阳台一侧，阳光正好斜落在她身上，整个人像镀出一层光辉，而她突然回眸莞尔，笑意嫣然，美得是那样明艳而不可及。 那时的自己，曾多少次幻想过，到底会以怎样的方式走进这双眼里，真正地走进她的世界....只是不曾想.... “总监。”井柠出声，将路清知的回忆打散。 “怎么了？”路清知觉得此时的井柠格外正经。 “你放心，我以后绝对谨言慎行....”井柠说得郑重，又往前凑近她些，她没注意到路清知的眼神闪躲，只低声道：“我肯定不会再乱说...在公司里面。” 说罢，井柠还非常有暗示性地给她眨眨眼。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路清知施以她一点关照，那她不能白受着。 她绝对保证自己守口如瓶。 什么总监的恋情，她绝对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但看她突然“守则”，路清知却是茫然地拧起眉，一头雾水。 见井柠吃得差不多，已经起身告别，路清知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 只是等她走后，路清知才把目光明目张胆地放在她的身影上。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曾经做过无数次。 只是那个人，至今不知.... 路清知内心轻叹，也起身收拾起餐盘，顺势拿出手机来回复信息。 两个工作消息回完，还有一条家人的消息。 是她的母亲何念华发来的。 【母亲】：女儿，你昨天说想喝汤，刚刚我让司机去送汤给你了 【母亲】：你最爱喝的排骨汤，你拿到了吗？ 路清知看着信息发愣，指尖飞速在输入框里打出一行字来，可犹豫了会儿，还是被删掉。 最后只发送了这一条： 【嗯，喝到了，很好喝，谢谢妈。】 . 临近交稿期，下午陈语代路清知来催进度，一众人更是不敢懈怠。 最惨不过井柠，她负责的皮肤设计尤其被看重，上午加班不够，晚上等同事都走了，她还在修稿。 还没完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想起，让盯着电脑图稿正入神的井柠皱眉。 她拿起手机，看见来电备注时，不耐烦的神情稍有缓和。 “喂？” “井柠啊，妈等会儿过去你那，你二伯寄了一些海鲜上来，妈一个人吃不完。” 井柠一听，瞥了眼屏幕右下的时间，叹气道：“妈，你要不晚点来吧...我还在加班呢。” “哦，行吧，那你尽量早点回啊，我看天气预报说等等大暴雨啊，你带伞了没？” 一语惊中。 井柠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包，翻开来，一手摸到底。 两包纸巾，一个充电宝，零散的化妆品.....没了。 完蛋。 “喂？你听得到妈说话吗？” “听得到....我带伞了。”井柠坐回身，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我先挂了啊，我忙着呢。” “嗯行，下雨天你回去注意安全啊。” “好。”井柠声音闷闷的。 挂了电话，她打开手机的天气预测。果不其然，显示十五分钟后即将大暴雨，并且预估持续两小时。 但她的图稿还差四分之一的部分没上色。 没招了。 井柠耷拉着脸幽叹一声，无精打采地继续投入到工作里。 只是期待老天让这场雨下得慢些了。 ... 但显然不可能。 不仅不可能，这场风雨来得比预测得还要早。 井柠还没下班，便察觉外边是狂风大作，那雨点打在高楼的深色玻璃上，劈里啪啦的，像石子在敲击着，让人更加烦闷。 等井柠好不容易结束工作，迅速地下到一楼时，还未走到门口，便见外面的天灰蒙蒙，而雨幕从天而降，似是瀑布如流的景象让她怔然。 “服了.....”井柠轻声嘀咕，快步走到门口，同时打开手机的打车软件。 但这样恶劣的天气，又是晚高峰，路上的车流都堵塞不动了，又哪有那么多的顺风司机。 有倒也有吧。井柠一看那个价格，立马放弃。 冷风呼呼裹着雨点朝井柠砸来，她的脸上顿时蒙上一片薄薄的湿意，湿冷的空气趁机钻入她的领口，冻得井柠瑟缩起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雨势，别说没伞了，就算有伞也不敢轻易踏出去。 无奈之下，井柠只好在原地等候。 结果没盼来老天爷眷顾，倒是等来了一位熟人。 井柠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的陈津南，心烦地往一旁挪去一步，继续低头刷着打车信息。 而陈津南慢悠悠地打开雨伞，像是在刻意放缓动作一般。等撑起伞来，又斜看井柠一眼，狭长的眼眸轻吊着，语气懒懒，“唉，这雨真大，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啊。”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井柠不适地皱眉，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陈津南撇头，不以为然地一笑，目光投向前方的雨幕，“在这等的话...起码也要...等上半小时吧。” 他看向她，眼底聚起一分笑意，“怎么连个来接你的人都没有啊？”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在闲谈，可井柠听着却十分刺耳，转头瞪他，“陈组长，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陈津南挑眉，一脸无辜，“我只是问问，别那么大恶意。” “我和你不熟，也只谈工作上的事，如果没有，请您慢走。” 别雨天路滑，摔了个狗啃泥。 井柠依旧不给面地白去一眼，双手插进兜里，又往旁挪去一步。 陈津南冷吸口气，下颚不耐烦地错了错，笑意此刻彻底全无，冷哼一声，“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高傲的资本在哪，我劝你，做人还是不要太带刺的好。” “当初要不是我去求情了，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松地就回来了？” 闻言，井柠目光滞住，像是被刺中，怔愣失神地凝在成串的雨线上。她默然须臾，才转过身，完完整整地面向陈津南，高高地扬起下巴，不卑不亢的姿态，“那真是多谢了，但你是不是也该谢谢我？” “如果没有那件事，你以为就轮得到你上任主美么？” 陈津南浓眉蹙起，盯着她的眼里有些疑窦，“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井柠都懒得装笑，眼神在陈津南这张伪善的脸上上下打量，面无表情地说出真相，“意思就是，你不过是个备选，而已。” 井柠重音落在最后两字，旋即撇过脸去，余光却正好瞟见侧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呵，你以为你会信你...现在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有职业污点的人又不是我。”陈津南轻嗤一声，满不在意。 他扯着嘴角转头，正欲要走，却不知无意瞥见什么，一个窜步便消失在井柠的视野里。 而井柠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神情静肃，视线怔怔落在前方，却好似没有焦点。 风还在刮虐着，她沉默着看见不远处街道上那一排被吹得凄惨的树，在风雨里颤颤地摇着。方才还入耳的汽车喇叭和各种嘈杂，在此刻仿佛都被雨声吞没，耳边只剩清亮绵润的唰唰声响。 片刻，她垂下眼眸，稍稍低头躲避着袭来的吹风，脸上罕见地失去了平常的光彩，略有黯然。 等她回神来，她又听见身后有人对雨势的感叹，听见前面行人踏进积水里的脆响....还听见侧边有陈津南在不知在和谁的交谈声。 朝着她来，声音越来越近。 就当言语就要变得清晰时，却突然停住了。 井柠目光挪向后，想去看一眼，抬眸却见一方黑色伞面遮在她的头顶。 她蓦然怔住，回头一看。 她先入眼的是不知何时便撑伞站在她身后的路清知，随后才瞥见还在她身后，正错愕看向她们的陈津南。 这时风又肆意扫来，井柠见路清知的长发被扑起，有些许散乱地紧裹着她的脸侧，连带着她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也被吹得颤动。 而路清知的眼眸轻敛，深邃沉稳地注视着她。 风意狂狂，井柠的耳边却只听见她那句： “没带伞吗？我送你。”【`xs.c`o`m 网】 15、单身 “......” 井柠和她对视，看着她清秀温雅的眉眼，竟一时有些失神。 “你怎么了？”路清知不解地轻蹙眉头。 井柠眨眨眼，错开视线，显然是无措起来，“没有...这...不用了吧？不用麻烦了.....” 井柠朝她不大自然地笑笑，眼神落到后方的陈津南那时又立即转走。 她抬头望着天，似是被浓墨抹开般黑蒙蒙的，雨线像无尽般从天注下，大得离谱。 可她却说：“这雨应该...不会下很久...我等一会儿就好了。”她又把手机的界面转给路清知看，“我还在打车呢，可能过会儿就打到了。” 井柠莞尔，又突然转头去看向别处，但视线都不过是在那些景物上一扫而过，没有准确的落处。 身后的路清知没再有声响，井柠以为她走了，回头一看，却见她还定定站在身后，打开手机来看。 井柠瞥见，是天气预报。 “雨暂时是停不了的，预计还要下一个多小时。”路清知收起手机，抬首看她，视线随意点落在她手机里的打车信息上，“你大概还有多久能打到车？” 井柠一愣，也看着自己手机里显示的等待订单，“嗯...不知道，显示还要..十五分钟左右。” “那你也要等吗？” 路清知的语气听着挺认真，让井柠一下子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点头，但这样又显得好矫情。 可她如果答应.....又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很别扭。 “我...我不知道...”井柠踌躇不定，只能给出这个万能句。 路清知一听，又侧眸看了眼还在渐增的雨势，也是沉默半响。 “好吧，那你....” “嗯？” 等她终于开口了，对上井柠的脸，却又欲言而止。 最终缓缓敛下眼睫，心底认命一叹。 “那还是我送你吧，你在这等我几分钟，我把车开过来。” 她这语气像命令似的坚决，井柠是顿了会儿，但最后还是顺从地点点头，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 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必要推脱了。 只是到底心间那股子小别扭的情绪还过不去，她原本想说些客套的感谢话，但出口只有一句：“那..路总监，麻烦你了...” “不麻烦。”路清知走过她身边，接着垂眼低声道：“反正我也顺路....” “....”井柠无言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她那身敞开的深棕色长风衣被吹得衣摆飘散，她的身姿却高挑挺直如青竹，步伐稳当向前，最后融入飘渺的雨雾里。 井柠回过头，只觉内心还莫名恍惚。 之前误打误撞上了一回车...没想到之后还能有第二次..... 井柠低头在手机上操作，和上次一样，立即把订单取消，然后又见上方弹出条微信信息。 【老妈】：你下班了吗？这雨太大你打车回来吧，别省那一点钱了 【老妈】：你老妈刚出门，鞋子都湿了 【井柠】：下班啦下班啦，嗯我坐车回去 【井柠】：之前不是给你买过一个雨靴，你又忘了穿 【老妈】：哎呀你妈老了，记性不好 【井柠】：不许总说这话！ 【井柠】：我现在就回去了，等等到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冷风呼呼，贴着井柠的肌肤走过，她本就怕冷，消息一发完，就忙把手和手机都缩进衣袋里，又侧过身体去挡住一旁卷来的阵风。 这个视角，她抬眼便是落到陈津南刚才站的位置上。 但他早就不在了。此时大厦门口，不过也就还有三两个人，和她一样，站在筑顶下躲雨。 人是走了，但井柠扫向他之前所在的那一方地，眼神里依旧飘过厌恶。 他这种清高自傲的人，却一次次放低姿态、费尽心思讨好路清知，是真的很上心么？ 当然不是。 更多的心思是放在了路清知的背景。 他想攀龙附凤，爬上高枝后，想着他的后路一享无忧，所以拼命地在路清知面前伏低做小，试图打动这位冰山祖宗。 但结果呢。 井柠一回想起，方才陈津南见到路清知朝她走来，他那副错愕讶异的神情，顿觉心头大快。 感觉是在他头上狠狠踩了一脚。 一想到这，井柠烦闷的心情都舒畅不少，连路清知这位平常在工作上对她处处挑剔，但今天突然换副面孔的原因，她也懒得再去深究。 正刷着手机，一侧从黑夜中驶来的白色宝马轿车将井柠的目光吸引，车辆的远光灯投过来，照得井柠瓷白的小脸发亮，让她不由得微眯起眼。 那辆车缓缓开到她的面前，路清知从主驾位上下车，撑伞朝她走近，眼神示意她跟上来。 幸好路清知的这把伞面够广，足以撑得下两人还能有一些间隙。井柠跟着她走，本想上后车，结果路清知把她带上了副驾座。 随着车门“嘭”一声被关上，也将外界大半的噪音都隔绝开来，井柠长叹出口气，低头用手抚寻着自己的衣物是否有淋湿。 整理完毕，井柠又看见一旁的路清知，在一丝不苟地将伞叶整齐折好。 伞叶是磨砂黑色，外观很有质感，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挡着雨那么久，伞面此时却已半干了。 井柠暗暗在心底猜测着这把伞的价格，顺便见到车内中控屏已经打开的地图导航。 “我刚刚忘说了，我家在那个.....” “我知道，还记得。”路清知还在低头折着，突然回她一句。 井柠立即转头看她，目光闪过讶异，旋即又自顾自地点头呢喃。 “哦...ok。” 井柠等着，也无所事事，目光便不时往旁人的身上瞟去，从被长发遮掩的侧脸，渐渐落到她细致的折叠动作上。 那双手好似润玉，并不会过分清瘦，反倒看起来有些肉感，而且肤白细嫩，连手背淡淡露出的青筋都那么恰到好处地好看。 井柠盯着欣赏了几秒，又觉得自己行为太怪，默默挪开眼。 路清知做事专注，动作不紧不慢，目光好似凝神地扎在手里的伞，可实际上，思绪却早已随着刚才的对话飘远。 两人此时虽然都沉默不语，但都不约而同想起初遇那天的误会。 叶云露的问话突然虚浮在路清知的耳畔。 “你之前真没调查过她的住址？” “我为什么要调查？” “哈哈哈...你们是什么缘分啊？之前她都不告而别了，结果现在你买杯咖啡都能正好遇上，说明..命中注定是要见啊~” 命中注定.... 路清知在心里默念这四字。 是命中注定要见吗.....还是老天又一次想捉弄她罢了.... “路总监....” “....”路清知刚好把伞带缠好扣上，抬头看她。 她见井柠欲言又止，似乎很为难，不免主动去问：“什么事？” “我坐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井柠小心翼翼地提问，说完又看向后方的空座，“要不我去后面....” “为什么？”路清知皱眉，不懂她的多此一举。 “呃....”井柠也尴尬起来，绞劲脑汁地想着接下来的措辞。 片刻过后，她才非常隐晦地解释，“因为有些..有些女生，就会比较在意..在意对象的车里的副驾，她们可能会觉得别人坐不太好....” 井柠费力把这段话说完，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路清知看，想着她应该能听懂自己的暗示了吧。 她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虽然可能人家不介意，但她多少还是要有些分寸感......以防万一。 结果她这一顿说完，路清知的脸上都不止是疑惑了，更是惊讶。 井柠头一回见她眼睛睁得那么开。 “你什么意思？什么女生，什么对象？我哪来的对象？” “啊？”这回轮到井柠惊了。 眼见路清知被她的话像是点着了般，那双目里的温度烫得她都不敢直视，心虚弱弱地问：“上次那位...不是吗？” 闻言，路清知真是足足愣了三秒。 她转回身去坐好，脸色阴阴。 路清知深深吸口气，接着长长叹出，不知怎么的又扯起嘴角来，直接被气笑了。 她再次看向发懵中的井柠，不自觉朝她逼近几寸，非常郑重地强调：“不是，没有。” “我，一直都是单身，够清楚了吗？”路清知看着面前似受惊小鹿的人，一字一顿地说着。【`xs.c`o`m 网】 16、错位拥抱 路清知的气场逼迫得井柠不自觉往后偏去。 她此时大脑被搅得乱糟糟，错愕半响，才敢开口解释：“...对不起啊，那我误会了...” 生怕路清知不信，她又着重地说：“我这次真没那个意思，我真的是因为误会了..误会了总监你的话，然后就以为....” “就以为？所以你就随意揣测了。”路清知睨她一眼，一时想气又气不起来。她是真的很好奇，井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装些什么。 “那现在我的话够清楚了吧，还需要我重复吗？” 被那道锐利的目光直视，看得井柠心底犯怵，连忙像是拨浪鼓般摇起头。 这下又丢脸了。 井柠都有些懊恼，反复问自己怎么总在这位祖宗面前窘迫得不成样。 气势呢？ 井柠你的气势呢？拿出你的气势来啊！ 怎么会连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她真怪不了谁了，要怪只能怪自己。 真是中了温璃的“毒”，以为是自己月老上身，随便来两人她都自动牵线了。 井柠内心的小人开始自闭地转圈圈。 好在这位祖宗这次没再追究下去..... 心绪还在赧然别扭，井柠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摩挲着。 她的思绪真的飘得很快，这会儿又在突发奇想—— 路清知的第一反应，居然只是澄清了虚无缥缈的恋情，而不是.... 井柠纠结着抿唇，混乱的思绪中像是突然抓见一缕可疑，在她脑海里匆匆而过。 轿车缓缓驶动向前，从公司前门开过，然后转弯再前行，汇入到道路的车流里。 一个尴尬的插曲结束，车内的两人都没再发言。 路清知专注地开车，而井柠则一直扭头转向窗外。 但风雨斜来，数不尽的雨滴砸落在车窗，玻璃湿哒哒的，显得似雾化般模糊，近看下其实只有在车窗滑落的水珠。 堵车的情况比井柠想得严重。 轿车此时正要经过十字路口，但由于前方的车流拥挤，路清知只能跟着大部队去一点点挪车，结果正好要通过时，又巧遇红灯，轿车刚好被卡住。 等待红灯的间隙，两人都无所事事。 路清知内心轻叹，侧眸看着完全封闭上的车窗，拧眉一顿，或许觉得气闷，把窗摇下来了些。 雨声伴随着清新的空气，顿时涌入车内。 井柠听见声响看去一眼，正好和路清知的眼神对上。 “...雨还挺大的，开窗不会淋进来吗？”井柠突然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势。 “没事，淋不进。” “哦....”井柠低头继续看手机，心里埋怨起自己笨拙的没话找话。 路清知看着导航，显示红灯等待时常还有一分钟。 “呼.....”路清知又是长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 看向前方的车水马龙，她的深瞳里映出各种斑斓色彩，像闪着碎钻似的。紧接着轻轻一转，身旁人的侧脸又将这些光彩都淹没，占据了她眸底。 她是这样忍不住，又是这样的心虚不已，想在精心准备地去偷一件最喜爱的宝物。 她沉默着，耳畔却听见自己心跳沉重的回响。 终于，到绿灯了。 车窗又被重新摇上，路清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进入井柠的耳畔。察觉到她有动作，井柠的余光去瞟，发现她打开了车内音乐。 井柠没去注意歌名，但那阵似熟非熟的前奏响起时，她的滑动手机的倏然指尖一顿。 【杜松混合茉莉的风】 【回忆里被爱那股悸动】 尽管不知多久有没再好好听过。 【提起你名字心还跳动却没重逢】 【却又不敢碰的那种悸动】 但这首歌她很熟悉，非常熟悉。 熟悉到伴着旋律，每一句歌词唱出时，井柠都能在心底默默跟念着下一句。 【也许我们当时年纪真的还小】 【从那懵懵懂懂走近各自天空】 【该怎么说让彼此选择】 【但思念还转动】 听这首歌最多的时期，大概是高中那几年。 可她此刻回忆起来的并不是那些青葱年岁时的零碎。 而是一段久远封尘，又像是刻意让她掩埋过的记忆。 说来也是...她与那个人都不曾谋面，怎么有关她的事情都还记得那么清楚.... 【不能握的手从此匿名的朋友】 【其实我的执着依然执着.....】 井柠神情怔怔侧看着窗，正听得出神，音乐却忽然停住。 她的回忆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井柠思绪沉沉，敛眸在心底深叹了口气，视线一转，见到路清知又切歌了。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 又切掉了。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 再切。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还切。 连续切了几首，每次井柠听到一半，正听得入迷，就被路清知果断切掉了。 一而再再而三，井柠看着车前的眼神飘忽不定，最后实在忍不住转头看向她，“那个..怎么一直切歌啊？” 不看不知道，这会儿仔细打量，才见路清知的脸正红润得像被晕染上桃色。 她怕看错了，又确定好几眼。 这是热得脸红吗？ 原来真有人脸红会那么明显。 她看到小说里那些描写还觉得夸张，但现在亲眼见到，才觉得十分写实。 从脖子红到脸的具象化了。 “这些歌不好听。”路清知鼻息里重叹，直接关掉音乐。 瞥到井柠的注视，路清知平直的眉头开始渐渐拧起，长睫一连眨了好几下，视线开始无处安放。 听到她的回答，井柠“哦”了一声，挪开双眼。 不知想到什么，又睨到中控屏上的暂停播放界面。 不好听... 这不是她自己的歌单吗..... . 原本十几分钟左右的路程，因为雨天加上塞车的缘故，硬是开了近半小时。 路清知把车开进小区内，停在井柠所住的公寓单元楼前的空地，再前面就是绿化带的小弯路了，道路过窄，轿车难以进入。 这会儿雨势稍减了，但依旧在下。 路清知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窗外，便主动撑伞下车，走去给井柠开门。 “开不进去了，我送你到楼下吧。” 井柠小心地下车，关上车门后对她点头，“谢谢啊，送我到那就好了。”她指向在她们左侧的廊亭，从那里也可以绕到单元楼下。 “好。”路清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无言在伞下并行着。 雨水落在伞面上，淅淅沥沥的，是在两人的沉默中唯一的声响。 井柠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尖和雨水一同落在脚下的这方水泥地。 她的步伐几乎和路清知是一致的。 一丝异样的感觉在井柠心底淌过，但转瞬即逝。 她抬眼，目光从前方越来越近的白色廊亭，逐渐斜到身旁人沉静的侧脸，见最后落在她手里握着的伞柄上。 她忽然似懂非懂地探究起自己。 为什么一上车就无端端会生出别扭。 这人在照顾她。 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并非是客套。 其实...她私下还是挺体谅人的... 只是在工作上比较咄咄逼人。 也没有她想得那么烦，那么坏吧.... “啊——”一阵短促地尖叫划破两人间的沉默。 井柠刚才一时出神，也没见到脚下有个浅水坑，一脚踏下去，不仅被里面的积水喷溅，脚下更是打滑，霎时重心不稳。 “小心！”路清知也是惊得瞪眼，手疾眼快地用手勾住井柠的臂弯。 井柠此时怕极了，怕自己直接迎面摔倒，借着路清知的力，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急忙去攥住她的衣服。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过，两人的动作都慌忙起来。 终于，等井柠脚下能站稳，她才松下口气，下意识抬眸看去—— 路清知那张似凝着冰霜的脸近在咫尺。 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却变得灼热。 此时，路清知的手环在了她的腰上，而她一手攀附在路清知的右肩，而另一只手则依旧紧紧揪着她的风衣领口不放。 略显狼狈的动作，却又近似亲密的拥抱。 两人相视着，仿佛空气在此刻凝结了几秒。 此刻这个世界，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井柠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险些跌倒时那一霎有过暂停，但在此刻却重新复苏，一遍遍反复地重击着她的胸腔，她的身体，她的耳膜。 如鼓，如雷。【`xs.c`o`m 网】 17、误会 “哗哗哗——”雨水还在齐刷刷落着。 风雨交加所带来的寒气汹汹，刺骨磨人。 而伞下的两人却是热意上涌，脸颊肌肤微微散着的温热将冷意都驱散了。 还是路清知最先回过神来，慌乱地挪开眼，将井柠放开。 而井柠的身体也像被顿时解了穴，迅速退后一步。 她抬头瞟了路清知一眼，旋即又低头，似乎很着急仓促地翻动已经被打湿的衣服下沿。 “你没事吧？”路清知看着她的动作，迟疑地开口。 “没事没事，就是衣服跟鞋子湿了。我..我就是一下子没太注意看路.....哎这小区真是的，这条路也不装个路灯什么的.....” 井柠的话说得很快，只是又和路清知对视后，她却突然哽住。 顿了顿，才道：“刚刚谢谢啊....” “没事。”路清知垂下眼眸，眼里的余热也被一并掩盖。 两人面对面，突然就停在了那里，谁也不知该不该再开口说些什么。 于是习惯的沉默照旧代替了所有。 直到—— “井柠？” 熟悉的叫唤从侧方穿过雨声，被井柠精准捕捉。 井柠飞快转头，果然见到是她的老妈——井珍珍女士。 她最熟悉的井珍珍女士此时在她斜后处，隔着十几米左右的距离，撑着伞，套着她给买的粉红色雨衣，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井柠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见她愣愣地站在那。 几秒过后，井柠和路清知也没动，看着井珍珍迈着步子朝她们走来，还一边甩着手背。 “哎！快进去呀你们！站在那干啥哟，这么大的雨.....”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也才回过神来，和井珍珍一同走到廊亭下。 有了避雨处后，井珍珍哑着嗓轻叹一声，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然后甩伞抖着水，然后收起来，再一把脱下雨衣的兜帽，看向井柠：“你现在才回来啊，我以为你早都在家了。” 虽然这话是在对井柠说的，但眼神可没少瞥向一旁还撑伞站着的路清知，看得后者还略显无措。 井柠当然看得出她的心思，忙解释道：“哎呀，我不是说了我加班呢嘛....”她又把头偏向后方，眼神示意一脸探究的井珍珍，“这是我领导，下班碰上了，她送我回来的。” “哦~这样啊。”得到解释的井珍珍满意地松口气，又笑着走到还在发怔的路清知面前。 “原来是领导啊，我还以为是她的..她的朋友，那么年轻又漂亮的...都认错了。”井珍珍说的手舞足蹈的。 “领导...你..你怎么称呼啊？” 面对井珍珍的热情，路清知那张脸难得有了几分温笑，“您叫我小路就好。” “哎哟，这怎么好呢......”井珍珍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回头去看井柠，“你平常怎么称呼领导啊？” 在后方看着老妈这副讨好的模样，井柠无语地扁嘴，“路总监。” 井珍珍：“哦哦，路总监...哎呀，路总监真麻烦您啊，还特地送井柠回来。” 路清知礼貌莞尔，“没事，我也顺路的。” 井珍珍：“哦哦哦...那就好...哎对了，这么晚了，路总监您有没有吃饭啊，要不.....” “妈！”井柠实在听不下去了，幽怨地瞪着她的井珍珍女士。 路清知闻声看她一眼，沉吟须臾，又微勾起唇角，婉拒道：“不用了，家人有给我准备晚饭，谢谢阿姨。” “我先回去了。” “哎，好，慢些走啊。”井珍珍温笑着，见井柠没反应还用手拍了她一下。 井柠这也才慢慢走上前，但神色还是不大自然，“路总监，谢谢你送我一趟。” “不用...和阿姨快回去吧。”路清知语气罕见的温和。 说罢，路清知朝两人都颔首示意，紧接着，她撑着黑伞再度融入到夜色与雨雾中。 . 一打开公寓门，井珍珍把带来的海鲜礼盒放下，走到大厅里，像是巡逻似的绕着看了一圈。 她看见贴墙的玻璃橱柜里，里面混放着一堆游戏人物手办、零食、饮料....还有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几件外套，茶几上的物件也是乱摆乱放。 这看得她顿时不满地说教起来，“你呀，你看看你这个家像什么样子，多久没有好好收拾过了啊？” “这个衣服也到处乱扔....”井珍珍嫌弃地皱眉，但手上却拾起衣服来，一件件给她叠好。 她又瞥到茶几底下还放着的几桶方便面，拿到手上来，边打量边唠叨，“你不会平时就吃这种吧....你都多少岁了，还爱吃这种垃圾食品....你没空做饭就跟妈说呀，你打电话，妈妈就提前给你做好送过来，反正离你这也不远.....” “真是的，多大人了，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井柠厨房那里走出来，一脸闷闷地拿着两杯水，放了一杯在井珍珍面前，又闷闷地走到沙发上坐着。 井珍珍看向一旁躺着不动的人，又用手轻打了下她的腿，“妈妈跟你说话你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井柠喝完水才应她，声音都拖长来，慵懒闲散地窝在沙发里。 她看着井珍珍把方便面放回去，想起什么来，又解释道：“这不是最近工作忙吗？忙过头了也不是特别饿，就懒得做了.....” “还有啊，妈，你刚刚真过头了。”井柠蹙眉，小声嘟囔着。 “人家总监跟我又不熟，你还叫人家上来一起吃饭....这..这多尴尬啊。” 井珍珍：“这不都是客套话嘛，再说人家领导好心送你回来，你不得说点好话给人家啊？” “妈妈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让你在领导那留个好印象，免得到时候....”井珍珍边叠衣服边说着，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多嘴了，看向井柠一眼。 “...不过妈看这个领导挺好的，人那么年轻就是领导了，而且说话态度也好，应该平时对你也不错。” 闻言，井柠像具尸体躺在那的身体终于动了动，头转向她。 平时对她也不错？ ...除了今天吧。平常工作上还不是她折磨人，一改二改再三改...要不是她的要求比天条还严格，她也不用最近一天加班到晚。 井柠想此，疲惫地重叹一声，才坐起身来，和井珍珍女士耐心地说：“但是人家不吃这套，上次我送杯奶茶而已，这都被说不务正业了....这个路总监和一般领导不一样，人家就不喜欢员工去刻意讨好她。” “你这么热情，等等给她误会了。” 再说了...让她屈尊上来吃家常菜吗？她回家都能吃各种山珍海味吧。 井柠默默在想。 听她这话，井珍珍手上叠衣服的动作也慢下来，“这..妈怎么知道嘛....妈妈看她还挺好说话的....” 说着说着，井珍珍似是想起什么，直接把手上的活给停下来，抓过井柠的手来问：“哎..不过...你跟那个路总监不熟吗？我怎么...” 她凑近井柠，狐疑地盯着她，“我怎么看到，你们还..还抱一起了的？” “啊？”井柠心跳都顿时漏了半拍。 只是迟钝一秒，她浑身又燥热起来，马上撇过脸去，眼神往一旁盯着，扬声道：“哎呀！那是因为..因为我...”她觉得自己太气急了，又放慢声音来，“因为我差点摔了，她正好扶住我了，你那个视角看呢，可能就是..嗯，有点像抱着，但其实不是的...” “人家就是刚好扶了我一下。” “哦，这样啊...”井珍珍没有怀疑，甚至还轻笑两声，“说起来也好笑，我那时候看到，真吓了一跳，都以为...” 井柠嘴角抽抽，“以为什么？” 井珍珍看向她，炸裂开口：“妈还以为你偷偷谈了个女朋友呢。”【`xs.c`o`m 网】 18、唠叨 “什么？！”井柠从未有过的震惊。 她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井珍珍女士：“妈，你没发烧吧？我怎么可能.....” 井柠倏然一顿，把原本的话咽回去，轻缓口气，才极度无语道：“你都在想什么啊，那是我们总监啊妈，亲妈，你真是我亲妈....” “还好你刚刚没突然冲上去问啊，不然你女儿明天都没脸去公司上班了。” 井柠扭头气闷。 她今晚在路清知面前已经丢脸过一次了。 她真的不敢想，如果、万一，要是她的老妈当时脑子一热，冲上去就抓着路清知来问话的场面该有多尴尬。 她都能想象到路清知那张脸该有多黑了。 不过还好...万幸万幸。 井珍珍看她那么激动，就差点跳起来了，也不由得大了声音，“哎你这话说的，你妈妈有那么不会做事吗？” “就算是真的，妈妈也不会直接抓着人家来问呐。” “哎哟，妈~不是真的，假的假的，不可能是真的。”井柠又是愁眉苦脸地扯起井珍珍的手摇起来。 井珍珍：“妈知道是假的，妈就是打个比方。” 井柠气结：“那你别打了。”她一想到和路清知恋爱什么的，整个人都瘆得慌了。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那是领导，妈妈不乱说了。” 说罢，井柠才彻底消停，恢复那个咸鱼躺尸的模样，整个人像水蛇似的弯进沙发。 等衣服一件件叠好，搁在一旁，井珍珍突然回头看着井柠。 井柠还捧起手机来刷，察觉到井珍珍沉默的注视，也随着看去。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妈妈看看自己女儿还不行啊。”井珍珍轻哼一声，旋即内心又无声叹息，把手放在井柠的腿上，轻轻拍抚着。 “你啊，也这么大了，但不管多大，在妈眼里还是一个孩子。” “当初我和那个男的离婚的时候，你还小，妈妈跟外婆外公把你带大，现在你也长大了，也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了，家里也挺好的了...所以妈妈现在唯一的希望啊，就是你能找个人在身边，能帮妈妈多照顾你。” 提起这些旧事，尽管都过去许久，井珍珍依旧不免感慨。 井柠随她姓。 因为在井柠三岁时，井珍珍便和那个井柠都已记不清长相的男人离婚了，后来井柠也一直跟着她生活，相依为命。 起初老天对她们并不好。刚离异那会儿，碰巧井珍珍的公司面临大量的裁员，底层职位的井珍珍便成为了其中之一。 那阵子，井珍珍让井柠借住在外婆家，而她每天多份兼职，起早贪黑的打工、赚钱养家。 直到井柠初中那几年，勤奋的井珍珍已经存下一笔不小的积蓄。一番思虑下，决定拿着这笔钱，加上老家人给的补助，去开了间小饭馆。 饭馆一直经营至今，虽然是小本生意，但收入也算可观，井珍珍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对比起早年间的各种奔波，现在自己的经营稳定，她已经是觉得安心幸福了，唯独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井柠。 听井珍珍难得收起唠叨，对她语重心长地交代着，井柠都略有错愕，顿了顿，才努嘴道：“你突然又说这些做什么....” “为什么一定得别人照顾...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她小声嘟囔着，小心地瞥了眼井珍珍的神情，又撒娇地起身环住她的手臂。 “再说了，你也还正值壮年啊，也可以照顾我很久很久的....我也可以照顾你。” 听着自家女儿依着自己说软话，井珍珍自然是十分受用的，脸上不禁挂起笑来，但嘴上却道：“少说这些，妈妈还能照顾你一辈子啊？” “妈说这些话呢，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要是谈了对象别瞒着妈，第一时间跟妈说，妈要看看靠不靠谱。” 井柠嘟囔：“知道啦..你之前跟我说过了...” 井珍珍：“还有，妈不在意性别，也不在意家世这些的，妈妈都能接受，只要你们互相喜欢，那个人也对你好，妈妈就放心了。” 井珍珍：“哎——但话说在前头啊，你可别有什么怪癖啊，前几天听你隔壁家的赵阿姨说，她家闺女为了气她，故意说跟她的狗过一辈子.....结果害她去查出什么人兽恋的...”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你女儿没这种癖好！”井柠真是不禁笑出声来。刚刚听着那番话还感动着，结果这种温情的时刻都没多维持一秒。 “反正我不管，我才不要别人，就算你不想照顾我了，我也要赖在你身边，哼。” “行了行了，不要就不要，你妈还能不管你啊，真是的....” 听着井柠孩子气的话，井珍珍立即嗔她。话里虽是无奈，可她看向井柠的眉梢里却是蕴着笑意。 此时外面还在飘着绵绵小雨，湿冷冻人，可这间公寓房内的暖意，却似乎足以抵挡一切风寒。 . 折磨人的交稿期终于过去，忙碌一周的一部员工，也即将迎来他们盼望以久的国庆假期，难能喘口气，在紧凑的工作生活里稍作放松。 都说人在期待幸福来临时，远比享受幸福本身更要雀跃。 对于这种说法，井柠在此刻就深有体会。 此时才约莫下午四点半，离下班打卡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一部的大多人虽然都表面在专注工作，但内心却已然躁动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立即解放。 而这种状态在温璃的身上更是显然。 她在井柠的工位旁，井柠余光就看着她，不过十分钟就拿起手机来看一眼，又放回去，又拿来看....如此反复。 这种情况，就像极了在学生时期，假期来临前的那个晚自习，总有那么几个迫切的同学，不时抬头数钟，一低头的眼里是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眼，但心里想着的全是对于假期的各种规划。 井柠原本还在慢悠悠敲着键盘，写着关于这周工作的总结文稿，结果被温璃这一番动作吸引注意。 她实在忍不住，调头看着温璃那捏着手机，一脸含羞带笑的神情，问一句：“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温璃抬眼，见井柠还要往她手机里瞟，连忙盖下手来，娇嗔道：“哎呀，跟对象在聊天啦~” 井柠：“......” 井柠立即转头回去，“当我没问。” “唉~怎么还有那么久下班啊.....能不能来个穿梭机，下一秒就能去打卡走人了....她说等等来公司接我下班呢。” “时间过得好快啊...我跟她都两个多月没见了....” 井柠耳听嘴不言，继续敲击着键盘。对于温璃这样的自言自语早就习以为常。 自从她和温璃熟悉起来后，她可没少从温璃嘴里听她提起过这个人，就算她一面没见过，但也都大概了解了。 温璃和她对象在网上相识的同乡，已经相恋三年。 听温璃说，两人一开始便聊得十分投缘，几乎没有经历多久的拉扯期，对方便表白温璃，两人顺利牵手。 那会儿热恋期是很甜蜜，据温璃描述来看，对方十分会说情话来哄她，还偶尔会准备小惊喜，那会儿她感觉简直要泡在蜜罐里了。 结果研究生毕业后后，温璃选择回家发展，而对方却要去外地打拼，所以不得不变成异地了。 起初，两人还能保持密切联系，但最近半年开始，对方常常以工作繁忙为理由，极少主动联系，有一天更是一整晚没回，被温璃后来质问后，才说是去出差太累，倒头睡了。 这样的言论，井柠是半信半疑的，但见温璃毫无怨言，百分百地相信，并且反倒怪起自己不懂事来，井柠也是一时无语。 这也算了，就异地这段时间，井柠她说的，全是她主动去对方的城市，但对方回来找她的次数倒是寥寥无几。 闺蜜是个不管不顾的恋爱脑，你还能怎么办呢？ 闭嘴呗。 所以，就像现在，井柠听着温璃在一旁或是娇怨，或是欣喜地在她耳旁念叨，而她依旧闭口不言。 温璃自顾自地嘟囔了好一阵，突然又凑近井柠，趴在办公桌上自下而上地看她，还伸出手指来戳着井柠，“上次说的那个电影，我可能陪不了你看了...” “我们打算这个假期去旅游，明天一早就出发。” 清脆的键盘敲击音停下，井柠挪眼看她，见她眼神似示弱的小猫一般可怜巴巴的，便故意噙笑轻哼一声，揶揄道：“唉~每次都是这样，见色忘友啊~看来我要独守空房了。” “哎呀，柠柠~等等下班请你喝杯奶茶嘛~”温璃又惯性地撒娇起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井柠桌上那只被名为“路清猪”的小猪玩偶。 “好了好了，我又不怪你什么。”井柠不逗她了，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慵懒地舒叹着，扭头道：“我还想跟你说呢，我老妈让我国庆陪她回村去。” 温璃：“怎么突然回去？” 井柠：“不知道啊，说是有摆宴什么的。” “听说这次办得很隆重吧，所以特地叫我回去.....” 话音还未落，井柠一见温璃那迅速回身坐直的动作，心底便警铃大响。 果然，她回头一看，正对上路清知幽幽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只是对碰一秒，井柠便猛地收回眼神，端正起坐姿。 她余光留意着路清知一步步的靠近，有些不安地屏住呼吸，抿唇咬起嘴皮。 不止她在看，这时几乎办公室的众人，都探头朝她这个方向看来。就连站在路清知身后的陈语，都对井柠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整个办公区忽然安静得可怕。 一部的人谁不知道，路清知此人极其在意准则规范。 昨天小张才刚因为在工作时间闲聊被抓包，路清知当众冷声批判了他好一阵，言辞犀利，句句戳心，害得小张当场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而现在，同样的情形再现，所有人都在心底默想，第二个可怜的“小张”又要出现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他们的意料。【`xs.c`o`m 网】 19、双标 预想的冷声训斥并未落下。 众人只见路清知似是一顿，旋即稍稍弯腰，将地上掉落的一只钢笔捡起，垂眸看了一眼笔身。 紧接着，她无视众人探究竟的目光，走近井柠身旁，对上她疑惑讶异的眼神后，长指将那只拾起的笔轻放她桌面。 “你的笔，掉了。” “还有，工作时间不要闲聊。” 她的语气平平，几乎与平常的冷冽并无两样。 说罢，路清知也不再看井柠发怔的神情，而是忽然侧方扫去一圈，顿时把那些看戏的眼睛给惊得立即缩回。 一切又恢复原样。 “走吧，去开会。” 路清知斜斜睨了眼身后滞愣在原地的人，双眸掠过桌面上那只笔时，停留一瞬。 “哦哦...好。”陈语也惊醒似地点头，连忙快步跟上路清知已然离去的背影。 一部办公区的玻璃感应门缓缓伸开又闭合，等见两人彻底离开后，办公区还是一片安静，可沉默不语的众人心底却顿时像炸开锅。 若是放在之前，路清知这个平淡的语气倒也不出奇。 可正因为昨天有个鲜活的例子已经摆在他们面前，此时衬托之下，才显得今日的路清知似乎格外宽容了些。 一个是劈头盖脸地说教，一个却是淡然平静地提醒。 让谁来看，都能看出其中明显的对应反差。 不过众人又转念一想，小张的能力平平，而井柠设计的方案才刚受到采纳青睐，或许有些偏心也无可厚非，便也懒得去深想这个问题，纷纷投入回自己的工作里。 别人懒得管，但井柠身旁这个头号八卦王怎么少得了询问。 温璃等看路清知一走，几乎是立即凑到她身旁来，压低声音道：“总监居然没说你哎，害我刚刚吓死了.....” 井柠把目光从手里那支笔挪开，看她一眼，“哪有，她不是说了不要闲聊。” 温璃：“但她昨天都把张兴骂成那样了。” 温璃：“我感觉...她这几天好像对你态度也有点变了，你觉不觉得？” 闻言，井柠怔愣，脑海不受控地回想起那天雨夜里，两人意外的身体接触.... 井柠被这个画面吓得内心蓦然惊跳，异样的心虚感一闪而过，立即扭头嗔她，“哎呀没有....说不定是明天放假了...她今天心情好。” 温璃：“也有道理...但是...” “别但是了，等等又被抓到说不定就挨了。”井柠不再多说，立即将她凑来的身体给推回原位。 她也不知为何，总之内心深处就是不大想温璃去深究这个话题，或许是因为她真怕温璃又能胡乱联想到一些奇怪的事。 见着温璃乖乖闭嘴坐好了，井柠也才无声叹息，又把那只钢笔拿起，横在手间打量。 这只钢笔拿在手里发沉，外观黑金配色十分典雅，制作工艺精良，与市面上那些普通钢笔是显著差异，足以见得价格并不廉价。 而此刻，她的拇指来回摩挲过钢笔光滑细腻的笔身，目光沉沉，不知是在思忖什么。 她常年带着这只钢笔到各处，但或许因为不常用的缘故，至今这只钢笔还成色崭新。 这是在八年前...那个人送给她的..... 这是她送给她唯一的礼物，但自己却还未给她回过礼....便不告而别了。 现在想想.... 不是，想这些做什么。现实点说，她们两个根本没见过，压根是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 况且，都是高中的事了，离她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她还能记起这事在自己愧疚，说不定人家早就忘了呢。 说来也怪...这两天怎么老想起来..... 见鬼了。 井柠无奈地抿唇轻叹，默默将钢笔收回提包的里层，拉上链子，将这只钢笔再次封存好。 .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 你越想它过得快，它反而跟你作对，但你若不去想，会发现它不知不觉就从你指间缝里溜走了。 所以，井柠才觉不过埋头工作一会儿，下班解放的时刻忽然就来临了。 她可不是恋工的人，几乎立即起身收拾整理。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她便已乘着满人的电梯到达一楼了。 电梯的人蜂拥而出，有些急匆匆的人还不免与她撞着肩过去。 放在平常井柠还会略有不悦，但她此时一想到七天不用上班，七天不用见到路清知那冷冰冰的脸，和她刻薄严苛的言语，她就顿觉心情大好，也懒得在意那些碍眼的小事。 她从包里掏出一块萌猪图案的折叠补妆镜，拿在眼前，边走边看，嘴里还哼着欢快的小曲。 走到大门处，迎着外面还未完全落下的余晖，井柠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的美貌，正抬手要撩头发时，却见前方正有人低头走来—— “哎！” 井柠猝不及防，而那人抬头来显然也是一惊，两人顿时撞在一处。 “啪——” 两人皆是闻声看地。 人没事，但补妆镜摔掉了。 井柠一顿，连忙走去捡起，可那个人的手却先她一步。 井柠启唇，欲言又止，她目光顺势打量起这名年轻女人，在脸上多看了两眼。 长得不错。 年轻女人拿到镜子，却并未立即归还，而是拿在手里来近看。 “你好....”井柠才要出声，便见对方一脸歉意地抬眼看她。 “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的镜子摔碎了....” “啊....”井柠从她手中接过补妆镜，打开一看，果然镜面的右下角多了几道碎痕。 “那个...”年轻女人指着自己的手机向她示意，“要不我加你一个联系方式，我重新买一个赔给你吧？” “这...不用不用...”井柠收起镜子，摇摇头莞尔道。 “这个没多少钱的，没事，我刚刚也没看路才撞到的。” 说罢，她就要越过女人离开。 谁知，女人竟又追上前来，依旧是满脸的愧意，“你不用客气的，是我的问题，我加你一下转钱给你吧，不然我也过意不去。” 女人的语气很诚恳。 井柠正要答应了，可抬眸见她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目光，忽然莫名不适。 再看她的衣服，一身亮色的潮流休闲装。公司虽然对员工没有确切的服装要求，但显然这样的网红潮人装进公司里，百分百招骂。可见这人也不是公司职员，而是外来的。 一丝警惕在心底浮现，井柠再次摆手婉拒，“真的不用了，一点小事。” 见状，女人还是锲而不舍，“可是这.....” 但还未等她说完，两道声音同时从她们后方传来，让两人也闻声回头。 “莫茵。” “井柠。” 是温璃和路清知。 显然，她们也是意外地相视一眼。 温璃和路清知简单问好后，便快步小跑到两人这里。 在井柠讶异的目光下，十分自然地搂上那名为“莫茵”的女人。 “宝宝~你来啦~好想你啊.....”温璃把头埋在陈悦的肩上，一点不顾及这还是在公司的大门口。 反倒是莫茵，虽然也回抱着她，但却略显尴尬地朝井柠瞥来。 等温璃和莫茵寒暄几句后，又简单向井柠和莫茵互相介绍了对方。 果然就像井柠的猜测，这个陈悦就是温璃念叨已久的异地女友。 “哎，对了，你们两个刚刚在这说什么呀？”温璃才想起来这一幕，好奇地看向两人。 井柠和莫茵对视一眼。 井柠正要开口，却被莫茵抢先道：“哦，我刚刚不小心撞到她了，把她的东西摔碎了，我说赔偿她，她说不用了。” 井柠听她迅速的解释，迟疑一瞬，也才轻笑颔首，“对，一个随身镜而已，都认识就更不用客气了。” “哎哟~柠柠你真好~等国庆回来我们再约啊。”温璃又像树袋熊一般抱挂在井柠身上。 “好好好，回来约~”井柠忍俊不禁。 几人告别时，井柠能虽然未正眼去看，却也明显察觉莫茵的眼神在打量着她。 但她也不大在意，比较都是互相认识了，便也当她只是好奇，最后笑着和两人挥挥手。 直至两人离开后，井柠这才看向一直等候在侧旁角落的人。 居然还没走。 井柠内心重重叹一下，无奈迈着步子朝她的位置走去。 路清知就站在大门侧方的贴墙处，这里是一块空地，她们的一旁就摆放着一块占地面积巨大的cy橙色字母标识。 这块区域通常没人走，所以此时自然也比大门处人流涌动的地方要静些许。 “总监，你刚刚叫我？”井柠踩着短靴在她面前站定，双手从米色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 “嗯。”路清知敛眸应声。 “怎么了吗？”井柠打量她的神情，一时间脑子里闪过好几份是否被自己遗漏忘交的文件。 路清知抿唇，垂眸间回想起自己刚刚看见在门口的一幕.... 但这会儿，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突然的脱口而出。 “没事。”路清知最后只能说出这两字。 面对井柠困惑的神情，她又沉吟好一会儿，才问：“你的周结...写得怎么样了？” “周结？”井柠挑眉，有些惊讶她只是问这种小事，“写得差不多了....不是不急着交吗？” “嗯，对...我就问问。”路清知再次低眸，宽大衣袖里的手指一点点蜷起，轻轻扣住袖口边。 “.....” “......” 空气就这么忽然间沉默了。 足足两秒，路清知不动，井柠也不动。 她就凝着路清知低垂的眼眸发愣，结果谁知她猛地抬起，把井柠吓一跳。 “对了...刚刚看到你们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你们朋友吗？” “下次说一下，非职工或者客户，不要随便进出公司。” 听这话，井柠又不免在内心想，这未免也太严格规范了....总监职位还管这个的....好像以前抓校服不拉链的教导主任.... “哦...我不认识，来找温璃的，我回去转告她一下。” 路清知顿了顿，又追着补充着：“我还以为你们认识，看她和你聊天。” “不认识...她撞到我了，想给我的联系方式给赔偿而已。” “你给了？” “没有。” 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路清知瞥见井柠直视打探的目光，又不得倒吸口气，突兀解释道，“我是看新闻....最近电诈分子很多，所以碰见这种情况，要注意防范....” “但她是认识的人还好，陌生人就要谨慎了...” “...好了，我走了。” 路清知自顾自地说了一通，也不等井柠反应，就像逃难似地急着走了。 而井柠呢。 还一头雾水地呆在原地。 什么电诈？什么防范？这人刚刚说了什么一大堆的....她都没完全反应过来。 这是她见过路清知除说工作以外的闲话最多的一天了。 真是的....搞不懂。 怎么感觉今天这人又奇奇怪怪的。【`xs.c`o`m 网】 20、礼数 国庆假期第一日。 井柠难得等来放假，结果晚起不成，一大早还被井珍珍女士的电话铃催醒，收着行李赶去高铁站。 她们现在所处的金北市在省西北地带，而要回往的家乡——临江，则在省南，距离差得不止半点远，所以井柠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难得回来一趟，总共历经五个小时左右才到达，而井柠一路上都昏昏欲睡。 这股困意一直蔓延来到宴席现场。 她此时坐在宴席正中央的主桌，目光懒懒地低头看着手机，耳边充斥着各种欢笑谈论声，密密麻麻得交织，很是嘈杂。 已经接近中午一点了，还没开宴。很显然，宴席的主人公还没来。 井柠看着自己一旁空出的座位，不免凑去打断还在谈笑的井珍珍，低声道：“妈，怎么还不来呀...等一个小时了....” 井珍珍闻言，嗔怒道：“你还是小孩儿阿，这点耐性...” “这整场酒席都是人家出资办的，我们现在坐的这个是主桌，全因为你祖外公和那家的老爷子有点交情，我们才沾光坐这里的，知道没。” 井柠听着，扫了眼这个宴席会场，二楼这一片就置办了十几桌，三楼也被包场了。这里还是整个村子最豪华的酒店了，还不计菜品，光是场地费都要不少。 的确够大方的。 井柠缓缓拿起手机来拍几张照，一边拍着，一边在心底计算起要花销的位数来。 宴席的主人公也就是包下这片场地的老爷子。 她在金北出生，对这个老村子没太多了解，全凭井珍珍从小到大在碎嘴时给她普及。 让她记忆最深的一条，这个村子里曾经有一户白手起家致富了，据说现在是著名的企业家族，直接是飞上枝头成为所谓的人上人了。 这几十年来，那户的老爷子也常常资助回馈村里，至今统共上千万都不止，这个事迹在老村里是家喻户晓。 井柠暗暗想着，井珍珍和旁人的谈话声又传来。 “听说那个老爷子今年特地回来办席，就是为了庆祝高寿的，以后也准备回村定居了，他们这次那一大家子也都赶过来了。” 井珍珍惊叹：“哎哟是嘛，难怪这次排场那么大呢，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吧....” “哎，对了，那个老爷子是哪户来着...我这老记不住事....” “阿珍你还给忘了，是路家啊！” 什么？ “是路家？”井柠捕捉到关键词，顿时抬头。 “你干嘛呀，大惊小怪的。”井珍珍被她吓了一跳，咂了咂舌，又继续和人寒暄了去。 而井柠还愣着，但旋即便把自己那些想法给抹去。 说不定是陆家呢... 就算真是路家，那世界上姓路的也不少....总归不可能那么碰巧吧..... 她思绪胡乱地刷着手机。 然而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不过半响，左侧大门入口处便传来轰动。 井柠随着众人纷纷看去，但大门附近的就连起身恭迎的人都不少，全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直到，那一户人家朝中央的方向走来，越走越近。 井柠终于能看见那一家人的全貌。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行着注目礼，对着最前方坐在轮椅上的老爷子满眼敬意。 只有井柠一个人，呆呆看着站在一列人最后方，那位低头敛眸的女人。 而女人仿佛感应般，清冷的双眸一抬—— 视线越过重重身影，两人对视上。 “...靠。”井柠秒低头，心里打起鼓。 不是吧...来真的啊。 不都不在公司了吗...怎么每次都能碰到这位祖宗。 周围人一句句恭喜奉承的话交织成网，笼罩着井柠。而井柠处在这样热烈的气氛里显然格格不入。 她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不动。 她只希望..... “哎，井柠，这是不是你的领导啊？你快起来啊，人家到了！” ....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井柠无奈地被井珍珍拉起来，一抬眼，便又和那双直盯着她的眼睛撞上。 然后又双双避开。 井柠无措，井珍珍倒是热情，见着路清知就是难掩喜色，引得路父路母都不由得看来。 比起路清知的冷淡，路行之和陆念华倒是和善，一点没有架子，听井珍珍介绍一番，见是认识的人，便让路清知去坐到井柠身边。 井柠心底彻底爆炸了。 她转头，和路清知面面相觑。 “.....” “路总监...好巧啊。”井柠笑得僵硬。 路清知颔首，可还不等她答话，在一旁的陆念华便笑着温声道：“小柠，这里不在公司，不用这么叫了，显得生分。” “我听井妈妈说，小柠比你大一些，你该叫姐姐的。” “啊？”陆念华这话没把路清知惊到，倒是井柠又被炸裂了。 这都什么关系啊，这么混乱。 她连忙尬笑摆手：“不用不用....也没..没大多少的.....” 陆念华温柔莞尔，“这不是客套，她第一次回来，礼数还是要有的...知知？” “.....”被陆念华催促，路清知却依旧垂眸，抿唇不语。 井柠还懵懵地盯着她的侧脸，见到她露出的耳尖，以肉眼可见地变红。 一向冷傲漠然的人，此刻居然能在沉默中看出一抹羞涩。 片刻，她才听见这人细若蚊吟的一声： “姐姐...” “好..好..咳咳！”井柠愣愣点着头，旋即飞速转回，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角，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笑颤了。 等她喝杯水散了笑意后，才又往身旁一瞥。 只见那人依旧低头，面色沉沉像是在闷憋着气，白皙的脸却红成猪肝色，说不出的滑稽。 井柠心底又暗笑了。 原来这人脸皮这么薄。 不过...脸红的样子倒是比平时... 好看。 . 井柠都忘了在酒席上是怎么硬着头皮去社交的。 反正午饭过后，井柠便火速逃离了有路清知所在之地，回到村里老家的屋子里补觉。 补眠的觉睡得最熟，一直到傍晚，井柠才被井珍珍叫醒。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见周遭一片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大半鱼肚白的光亮洒进屋里的水泥地。 “妈...怎么不开灯啊？” “你说呢，停电了呀！”井珍珍走到窗台，把窗户打开了些，转头看着睡眼惺忪的井柠，“我刚做好晚饭，就发现这儿突然停电了，这老房子里啊，也没个蜡烛什么的.....” “啊——停电了？”井柠揉着眼，掀被下床，四处打量着黑漆漆的一片，“这儿...能找人来修吗？” “哎呀，妈问过了...这房子原来是你外公外婆住的，空着也有好几年了，电工说是因为这里电线老化了...还有什么原因来着，总之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修不好？” 井柠皱着眉，打开手机的照明灯跟着井珍珍一路走到外，四处探看，“修不好的话...那今晚怎么办？” 她真觉得，每回怎么一碰上那位祖宗，准没什么好事。 井珍珍：“还能怎么办？只能找别人家借住一晚了，电工说最快也要明天才能修好。” “晚饭妈妈已经吃过了，你也吃些，吃完跟妈过去那儿...哎哟，人家真是好心啊，一听咱们家借住，马上答应了。” “哦...哪家呀？” 听她问，井珍珍转头喜笑颜开，乐呵呵道：“说来也巧啊，是路家呀。” “路家？！”井柠倏然顿住脚步，目瞪口呆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怎么又是路家，哪家不好偏偏是路家，合着她跟路大祖宗就铁定绑一块了啊。【`xs.c`o`m 网】 21、偷看 “妈。”井柠快步跟上井珍珍一起走到门外，揪住她的衣角，软语道：“附近的...你怎么不问问？” “你以为妈妈没问过呀，附近这几户都没地方，人家路家也是看在他们老爷子和你祖公公的交情上才照顾的，去到那儿还得感谢人家呢，知道没？” 见她不吱声，井珍珍也是愣住好一会儿，借着外头路灯那斜落的光，见到井柠一副扭捏的样子，不由得皱眉。 “怎么不说话呀？” “妈....”井柠手指勾住井珍珍的衣角，小幅度地晃啊晃，瞪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能不能....不去呀？太麻烦别人了吧？” “那怎么样，人家都同意了。” “你妈是无所谓啊，屋里黑就黑，也能将就一晚上，这不是想着你会怕这怕那的，待会儿晚上又睡不好的.....” 细碎的话念叨完，井珍珍又面向她，目光疑惑。 “你真不去？” 井柠：“.......” 井柠纠结不言。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想回头一看..... 这间房屋本就老旧，此时大门敞开着，里面是一片深色，像是会吞人的黑洞。 晚风一刮，木门便被吹得摇摆颤动，这种“吱呀”的声响在村里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一股阴森渐渐爬上心头，井柠猛地回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最终她还是认命了。 比起自己要胆战心惊过一晚上，她还是选择和路清知暂住一个屋檐下吧。 毕竟也不在公司，路清知也不能吃了她吧。 劝服自己过后，井柠匆匆用过晚饭，便与井珍珍一路步行到路家的别墅区。 等井柠真的走近路家别墅大门内的那一刻，她先前所有的惴惴不安全都消逝而去了。 大门入内，一条米白色直道通往别墅内门，而在道旁，左侧采用全面的山石造景，一座石雕喷泉立在中央，水花层层如雾而洒。而在右侧，空地内是用白色栅栏围起一列，里面入目皆是大片花草。 很具有中式园林风，质朴又不失精致。 但井柠一路走来四处探看，她的内心倒是没有太多文艺的评价。 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真有钱。 井柠也是在宴席后听说后，她才去网上搜索了路氏。 路氏当初主要是经营房地产公司，后来商业势力扩大后，也渐渐尝试涉足多个方向。 而cy集团就是由路氏企业下运营。 当看到这一行介绍词时，井柠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原来路清知就是隐藏的boss。 虽然能隐约猜得路清知的家世不凡，但也不曾想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略有讶异过后，井柠又不得想，路清知明明可以接手更高层的职位，但怎么就屈尊来事务繁杂的美术部了。 别墅区的内门有保姆接应，保姆赵姨领着她们走上二楼，带到大厅处，轻声提醒还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路清知。 “小姐，有客人来了。” 路清知抬眸，与井柠眼神交汇那刻，讶异一顿，看向赵姨，“客人？” “是啊，这两位是....”赵姨话说一半，便见陆念华端着杯子从侧厅走来，便道：“夫人，两位客人已经到了。” 陆念华朝她点头莞尔，吩咐道：“去切些水果来，不用太多。” “好的，夫人。” 见赵姨走后，陆念华目光又落在略显拘束的母女两人身上，她忙把杯子搁落在茶几，笑着走到二人面前，和井珍珍寒暄两句后，便把两人带到沙发。 她转头又看路清知还木楞着，不免蹙眉，柔声教导：“知知，客人来了，你要问候的。” “哦...”路清知回神，合上杂志，对井珍珍温声颔首，“井阿姨好。” “....”她视线挪动到井柠身上，忙错开眼，弱弱一声：“...姐..姐姐好....” 井柠也礼貌不失微笑地点点头。 矜持的外表下，内心已经爽飞了。 虽然称呼惊人，但能让路大祖宗在一天内叫她两回，这个机会实在万分难得啊。 只希望她别小心眼报复就好。 陆念华察觉井柠视线，也顺着瞥了一旁沉默的人，又是对着二人笑道：“知知她性格比较内敛，平常不爱说话，你们别见怪。” “怎么会呢，小路这是文静沉稳，看着比柠柠都要成熟，这个性格看着是随您啊。”井珍珍也是满脸笑意。 听自家老妈毫不吝啬的夸赞，井柠不由自主地朝某个还在沉默不语的人看去，紧接着目光又落到温婉和善的陆念华。 哪随了。 温柔亲人的妈，冷漠孤傲的女儿。 一点都不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等客套完了，井珍珍才说起正事，难为情道：“唉...这停电停得太突然，今晚真是太感谢了....” 陆念华摇头笑：“这点小事，说不上感谢，再说了，在上一辈我们两家也是认识的，互相照顾应该的。” 说罢，陆念华的笑意一顿，眼神稍睨向身旁的路清知。 “但是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 “因为这间房子是老爷子当时打算在这定居才建的，我和行之还有知知不常回，所以客卧就只有赵姨这一间。” 闻言，井珍珍连忙道：“没事没事，那我们挤一挤就好了。” 陆念华歉意道：“但赵姨那间床估计睡不下三个人，所以我打算让她去一楼书房那里，有张小床可以休息一晚，然后把她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们就好了。” “啊？”井柠和井珍珍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对看一眼。 井珍珍平常不爱欠人情，一听路家要这样优待，内心便更是过意不去，一时失言，急得脸都红了。 “这样不太好。”路清知淡凉的声线突然插进来。 路清知看着陆念华和井珍珍，唯独避开了一双眼睛，“太爷爷之前说过，有时候也会在书房休息。” 陆念华恍然地点点头，又犯难起来：“是...我把这事给忘了....如果是太爷爷平时也要休息，是不大好....” “但是书房不能去，那....” “我房间..还有位置。” 路清知再次出声，这句话让三人的视线都齐齐朝她看去。 陆念华率先打破沉默，挑眉讶异道：“可以吗？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妈妈怕你不习惯了，要不还是....” “不用，我没事，不吵就好。”路清知再次躲掉一个直盯着她的目光，一脸正色地和陆念华说着。 闻言，井珍珍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会儿的语气更是感激，“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你们的，哎哟.....” “没事的，不用这么客气。”陆念华还是优雅温笑，目光又转向已经呆滞的井柠，“知知不介意的话，那要不小柠今晚就去知知的房间，你们也刚好在一家公司工作，都互相认识，也算朋友。” 井珍珍连忙附和，转头拉过井柠的手来：“对，你和小路熟，你们年轻人一起，妈去保姆那睡一晚，这样刚好了啊。”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见她动也不动，井珍珍不满地拍拍她。 而井柠整个人面色呆呆，眼神滞愣中又带着一丝死气。 她僵硬地扭动脖颈，转向疑惑的井珍珍。 眉头一挑。 颇为无奈。 看似平静，实则是没招了。 怎么两三句话就给她安排上了。 不是只来路家借住一晚么？怎么事情就演变成....她要和路清知睡一张床了？！ ... 其实相较于震惊，井柠心境里更多是别扭。 虽然平常和同性同床共枕的事也不少，像温璃、唐敏、夏惜宁等人，去年初夏组团去旅游时定的都是双人床，也不见得当时有多不自在。 可这件事一放到路清知身上，井柠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底有上千成百只虫子在咬着她，焦躁难安。 这股情绪在内心缓慢发酵积攒着，等再无法拖延，井珍珍看着墙上的闹钟，催着把井柠给赶去路清知房间时，这种异样的感觉终于到达顶峰。 “站在那做什么，你可以进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如常般淡然的语气在井柠听来，只像是依旧在公司里的命令。 她轻应了声，悄悄拿眼去瞧半躺在床上看书的人。 深色的软被整齐铺盖在她的腰身处，上半身已然换上黑色真丝衬衫款睡衣，胸前和脸都被她手中摊开的书本挡得严实，表情也看不见。 井柠无言，又放轻脚步走进打量着房间。 因为是新房，也不常住，所以房间虽然面积广，但摆放物件倒是没几件。 床一侧是靠墙而设的一面深灰衣帽柜，另一侧则显得很是空旷，地面上铺着乳白色毛毯，摇椅沙发靠在一盏落地灯旁，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 井柠凝着那块空地，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走上前，向正垂眼专注看书的女人提议：“路总....监，那个，要不今晚我打地铺？我看这里有地毯，我再去拿一床被子就好了。” 闻言，路清知沉默须臾，才抬眸扫她一下，指尖翻页的声音划破静谧。 她启唇，只给出三个字：“随便你。” 井柠：“......” 井柠被冻得哽住，一时大脑空白，竟不知要答复什么才比较得体礼貌。 随便她？ 她是觉得难得好心一番，而自己不领情？还是真就是字面意思的无所谓？ 井柠站在原地呆怔，头一次觉得身为女人的自己，对另一个同为女人的心思如此难以琢磨。 房间里就有淋浴间，直到余光见到井柠已经拎着换洗的衣服进去，路清知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才得以松出。 她长长一叹，把书放下，朝着淋浴室的方向盯着发愣。 淋浴室在外侧阳台的一角，明明与她还有一墙之隔，可从那里断断续续传出的淋水声，却好似放大百倍地在响彻耳边。 她不知这样愣了多久，才恍然回神，内心深深倒吸口气，想要吞咽却觉得口干，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一连喝下好几口。 可解了渴意，身体内不断翻涌的热意却难消。 尤其是，在看到书中关于两位女主在热情拥吻，唇齿相依的片段，她更是热得彻底。 路清知深深皱起眉来，若只见外表还以为是面露不悦。实则脸红心跳得不似寻常，当看到还有限制级画面描写时，她慌忙盖上这本书，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书名。 ....明明是本关于女性成长的故事，虽然她清楚其中有描述女主经历的这一段同□□情，但她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露骨的描写。 什么舌尖缠绕.....什么泡得发皱的两指....什么水声回响..... 她光是回想，心跳都如鼓点般振动起来，直到最后仿佛要撞破而出。 路清知此刻像个懵懂的稚子般无措，一手的掌心覆在自己的胸口，一手背贴上持续发烫的脸颊，轻微的鼻息不知何时变得沉重起来。 令她羞耻的情绪还在四处发散，可耳畔听着的洗浴声，却让她不受控制地在眼前勾织出一幅氤氲旖旎的画卷..... “那个...能麻烦帮我拿一下我的浴巾吗？我就放在椅子上！” 淋浴间传来的声音将燥热的空气割裂，路清知措不及防地抬首一颤。 无言落地，几个重重的呼吸间，躁乱的心终于得以休息静下的片刻。 路清知拿起搁在摇椅上的浴巾，还未走近浴室，便见到门被开了一丝缝隙。 “有拿到了吗？”井柠听不到任何回应，只能伸出手到门外。 路清知目光灼灼地盯着，伸出的手臂如同新生的藕节般白嫩，甚至指尖还有被热汽熏出的粉调。 湿淋淋的诱惑。 “拿到了。”路清知长睫一扇，自觉难堪地敛下清冷的眼眸，遮住眼底潋滟的水色。 可在将浴巾递交的那霎，她却鬼使神差地抬起一瞥—— 水汽蒸腾飘渺里，女人白皙如玉的背脊直对着她，只是稍稍一侧，妩媚婀娜的曲线便没有任何掩饰的在她眼前展示。 怦怦...怦怦.... “谢谢啊。”手里的浴巾被人拿走了。 门也关上了。 怦怦...怦怦...... 可路清知还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由心跳毫无规律地乱撞着。 直到热意自下而上，最终烧得整个脸庞似火般。 路清知讶异一怔，手指颤抖地抚上鼻间涌流出的一股液体..... ..她，流鼻血了。【`xs.c`o`m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