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的怪谈收容所》 第1章 第 1 章 横滨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任何人在这座城市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角。 包括镭钵街的人们。 镭钵街前方都市林立,大楼高耸。一街之隔的街区却满目破旧,连一座超过二楼的建筑也没有,塑料袋易拉罐堆满了大街小巷。 不过这可不全是垃圾,而是住在这里的人们用以生存的物资。 多诺万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也是被捡回来的。 由于脑子疑似受过伤,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就连现在这个名字都是捡他回来的人看着垃圾上的认识的字,随口取的。 但万幸他虽然脑子不太好,还是个瞎子,四肢却仍然健全,能走能跳,勉强算得上是个拾荒的好手,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随着一声啼叫划破夜空,一只乌鸦灵巧地落在了树梢,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人。 多诺万刚来到墓地,他的身边有一具尸体。 尸体的主人是那个把他捡回来的男人。 男人的躯体僵硬,手指也被磨破了,沾着干涸的血迹,双目如铜铃般瞪大,满脸的扭曲, 两个小时前,他在多诺万面前突然癫痫发作,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满地打滚,东抓西挠的。 多诺万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隐约看到男人身上冒着一缕一缕的灰雾,再多的就看不清了,毕竟他只是个隐约能看到东西的瞎子。 然后男人就死了。 现在,多诺万摸着干巴巴的泥土,有些不知道是要直接把人放在这里,还是要挖个坑给他埋进去。 男人之前说,他想要像那些有钱人一样,死了进墓里,图个好风水,保他下辈子不再当个穷苦的流浪汉。 可多诺万也是个流浪青年。 还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流浪汉。 他把过去全都忘了,所以压根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处理死人的。 身为流浪汉,他也没有钱,连吃住都是问题,更没办法给男人正正规规地送进墓园里。 但他可以连夜把人偷渡进来,这样或许就没有人会认为是他杀的人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还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被人追问男人是怎么死的这件事情上。 多诺万蹲在地上冥思苦想,好半天才记起来墓园里最近好像多出了一个没有名字的棺材。 他正好需要一个野生的,能装人的棺材。 那是一个安静的清晨。 可那天的天气分外古怪,竟然起了好大一片雾。 守墓人像往常一样听着鸟叫虫鸣起床,照例提着灯光驱散晨雾,兢兢业业地巡视,打扫着墓园的环境。 在迷雾的尽头,却躺着一座凭空出现的棺材。 那棺材无名无姓,沉重无比。任凭其他人怎么敲打挪动都屹然不动,十分玄乎。 有人说这个棺材涉及走私杀人案件,有人说这是鬼怪在作祟。而流浪者们说这棺材是怪物的住所,尤其是像多诺万这样的怪人。 可无论警方如何调查,这沉棺都分外清白,四周更是干净得连一点搬运的痕迹也没有找到。 这个奇怪的棺材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来处也没有下落,只能被冷处理地留在了墓园里。 多诺万现在见到了这座棺材。 他把尸体往地上一丢,细细地打量起来。 警方的隔离措施早已被风刮得散乱。 那棺材静静地躺在警戒线内,通体漆黑,四四方方的棺体宛如一体,没有任何的缝隙,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白光。 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就算四周的草坪早已被踩得凌乱,那些专家这几日的研究也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大概是有什么动物受了惊,树丛悉悉索索地摇晃着,草木的气息隐隐带着几分属于花朵的清香,令人心安。 多诺万隐隐觉得不太对。 说不上来究竟哪儿不对,他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见到棺材的那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就连心脏也砰砰地跳个不停。 鬼使神差的,多诺万来到棺材旁边,拨开飘摇的黄线,将研究人员加诸在棺材上的标识统统撕了下来。 人们都说他是个瞎子。瞎子应该要把自己的眼睛闭起来。 虽然多诺万真的不认为自己是个瞎子。毕竟隔着眼皮他都能看到这个世界,只是所见仅有灰白两色而已。 但即便如此,那些流浪者还是坚持要他时刻把眼睛藏好,不许露出来。 因为多诺万的的眼睛长得完全不像个人。 人们都说这是一双鬼的眼睛,惨白惨白的,像个褪了色的玻璃珠,乍一看和没有瞳孔似的,吓人又晦气。 不过这里没有活人,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眼睛被吓到。 多诺万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原本灰白的色调立马被各种色彩填充。 四周无灯,可莹白色的光芒却在棺材上隐隐浮现,驱散了黑暗。 那光芒轻微地闪烁着,沿着漆黑的棺体缓缓流动,就好像拥有生命的生物在呼吸一般,最终在棺盖上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闭合着,上面贴着一张样式奇特的符文,上面绘制着一只紧闭的眼睛,正随风飘动,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揭开它。 打开它。 释放他。 呓语突兀地在多诺万的大脑中一声声回响,一声比一声要响亮,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向符文伸出了手,作势就要揭下。 可那符文在被他触碰的瞬间却化出一道黑色的光芒,融入了他的体内。 “咔、咔、咔。” 狂风作起,随着一阵刺痛,符文彻底化作了一抹粉末,在空中泯灭。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显露。它们在飞舞,在激动,仿佛在欢迎着什么,却又碍于某种屏障而困在了另一个空间,只能显出影影绰绰的模样。 那黑雾与死去的男人身上的灰雾如出一辙。 多诺万大概是知道为什么男人的死如此诡异了。 他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体内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多诺万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被燃烧。 但奇异的是,那感觉并不炽热滚烫,反而带着一股要将人冻伤的阴冷。 疼痛之余,多诺万感到了莫大的满足,这让他没有如同死去的男人那般失态到满地打滚。 意识仿佛褪去,身体被某种本能占据,他好像陷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分不清心灵与现实,甚至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 可多诺万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脸上咧开了一个期待的笑容。 真正发出声响的实际上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奇怪的棺材。 那棺材的四侧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柔和的白光之下,一股寒气仿佛在沿着棺缝渗出。 可以打开了。多诺万心想。 随着棺盖落地,棺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沉棺内盛满了白色的花,它们的花瓣泛着莹白色的光芒,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花丛之中躺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男人头发白如月光,面上覆着一条绘着白色独眼的黑绫,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带着熟睡的恬静。 对方穿着庄重,从头到角都被层层叠叠的纹付羽织袴包裹得严严实实,被封存在与棺材上同出一辙的家徽之下,在莹白鲜花的簇拥下沉眠。 就好像还活着一样。 “眼睛……”多诺万自言自语,一步跨进棺材里,俯下身,手指落在男人脸侧的花朵上。 那花朵也不知陪着这个男人被封存了多久,可如今摸起来,却新鲜娇嫩如刚从枝干上采摘下来的一样。 即便如此,那也只是死物。 花瓣下一秒就被多诺万毫不在意地捏碎。 他的手掌顺势抚上男人的脸,手指卡进黑绫中一勾,就将对方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毫不在乎手指间的汁液浸染了男人的眼,仿佛一行苍白的泪珠。 男人对此无知无觉。 多诺万只是轻轻用力,便掀开他的眼帘,见到了那一双琉璃似的眼珠,瞳孔是蓝色的,没有任何的神采。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指腹轻轻压在对方浓郁的眼睫上,手指触摸着眼球的动作近乎摩挲。 浓郁的雾气不知不觉凝结,不再呼啸,仿佛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们笼罩于方寸。 它们游走于两人之间,欢欣鼓舞地冲着男人的躯体涌去,几乎要与男人融为一体。 “啪——” 可这个进程突然被打断了。 随着手腕上一阵刺痛,黑雾仿佛失去了方向,围绕着沉棺焦灼地打转。 “你在做什么?”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在做什么? 多诺万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 他低头,只看到刚刚那双眼睛正盯着他,仿佛发现了入侵者的猎豹,散发着危险。 好漂亮。这是多诺万的第一反应。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愕然发现自己几乎是胯坐在了对方身上。 “我也不知道。”多诺万老老实实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棺材而已。” 他的确只是想要借一下男人的棺材而已。 可现在人活过来了,那他还能用这棺材吗?多诺万有点纠结。 不过相比起棺材的事情,有另一件事更让他好奇。 他们虽然离得很近,他的手也还被男人抓着,可他却感觉到两人之间被什么东西隔开了。 “我的棺材?”男人重复他的话,语气略带几分古怪。 他的目光从多诺万身上扫过,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尸体,尔后又转回多诺万身上。 多诺万看到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一抹红光闪过—— “噗嗤。” 下一秒多诺万便感到一阵刺痛。 某种腥甜的液体从他体内喷洒了出来,染了他们一身。 “现在是你的棺材啦~”男人欢快地说,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咒灵。” 迎着对方冰冷的视线,多诺万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胸口竟然被男人开了一个大洞! 第2章 第 2 章 作为一个普通人,多诺万应该是死了。 身体似乎放下了某种重负,他只感到自己变得轻盈,思绪也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但比起死亡,他更纠结另一件事—— 他还没找到失去的记忆呢。 甚至连过往的边他都还没摸到,连杀了他的人是究竟是人是鬼都不清楚,竟然就这么因为想要借个棺材死掉了? “再不理我,我就要采取点特别措施了哦?”男人的尾音上扬,完全褪去了刚睡醒时的沙哑,莫名带着几分抱怨的意味。 多诺万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发丝,以及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 是那个给他胸口开了个洞的人。 或许是因为棺材的空间并不宽裕,男人竟然跪坐在多诺万身上。 多诺万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大腿正贴着自己,十分结实有力。 但男人的眼底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十分冰冷,姿态居高临下,就连话语都带着股凉飕飕的意味。 多诺万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他总感觉对方在谋划着再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不过相比起这名青年所带来的危机,多诺万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 好饿。 胃部似乎在烧灼,也不知是不是那些黑雾的影响,还是死而复生消耗太大,多诺万从来没有这么饥饿过,感觉比十天没吃饭的时候还要饿。 诡异的饥饿甚至都让他认知错乱,产生了幻觉。 眼前的青年明明刚睡醒就把他杀了,可多诺万此刻却完全感不到害怕。 他看着对方,只觉得这人好像橱窗里那种抹匀了奶油的蛋糕点心,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好饿。 好想吃。 对方的嘴一张一合的,正说着什么。 但多诺万光顾着咽口水了,根本无暇顾及对方的话语。 “不是吧,这时候你还能发呆?”小蛋糕被气笑了。 他略略俯身,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多诺万身上。 然后多诺万就看到男人腾出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喉咙。 对方拇指指腹搭在了多诺万上下滑动的喉结上,指节陷进肉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好香。多诺万看着对方白色的眼睫,略有分神。 其实有点痛。喉咙被硌着,他还有点想咳嗽。 但被的香气包围着,多诺万只觉得好饿。 口水不自觉地分泌着,就连牙齿都隐隐发痒。 他好想吃蛋糕,想吃点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 什么? 多诺万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传来异样的触感。 他低头,只看到半截手臂。 另外半截手臂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原本贯穿了整个胸膛的伤口此刻完全变了样。 黑雾穿插在肌肉纹理中扭动着,就好像要填满那空洞似的,连带着伤口的血肉都被染成了黑色,裹挟着一只胳膊,在不停地蠕动着。 男人的手伸进了他的胸膛里! 对方的小臂触感柔软温热,脉搏跳动平稳。 是活人的特征。多诺万心想。 他还以为这是个僵尸或者鬼呢,没想到竟然是个活人。 “我说,你的这些黏糊糊的东西,赶紧从我身体里拿走。” 多诺万愣了一下。 两人只是对峙片刻的功夫,这片黑雾便尽数涌入了他的体内,向四肢百骸蔓延。 多诺万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最脏的墨水坛子里泡过了又拎出来的抹布,**的沾满了黑色的水。 这些黑色的液体正啪嗒啪嗒地淌个不停,很快就染黑了身下的棺材。 四周静默无声。没有了黑雾的遮拦,月光再次照亮了这片小小的草坪,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如果这层诡异的黑水不存在的话。 “难道你以为你往我身体里塞些东西,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男人幽幽地开口。 他的语气轻快熟稔,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意图,但压在多诺万喉咙上的手掌却开始用力。 多诺万的鸡皮疙瘩瞬间冒起来了。 这个人和他一样。 他们能看到这些其他人看不到的黑雾。 而且对方身上也缠着黑色的雾气,混杂着另一股力量在体内缓缓流动,十分显眼。 但与这点异样相比,眼下的问题是—— 心脏! 男人正握着他的心脏! “请放过我的心脏。” 多诺万下意识抬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往外扯,没有一丝血色的胳膊上青筋冒起。 虽然不知道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的心脏才刚刚成型,肯定挨不住男人这么玩的。 “你是说这块橡皮泥是你的心脏吗?”男人不为所动,完全没有收回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多诺万弱弱地回答:“……我有名字,叫多诺万,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都有名字。 所以至少在今晚之前,多诺万都应该只是一个失忆的普通人。 “嗯……那我也有名字,”男人说,“五条悟,我的名字,我也是个普通人呢~” 他的语气急转直下,突然变得锐利,“普通人可不会用这种东西。” 喉咙被大力掐着,多诺万喘不上气,脸上是一丝血色也没有,连冷汗都冒不出来。 说不出话,他只剩一双透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五条悟的脸。 他现在的力气比不过对方。 哪怕多诺万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只是在五条悟的胳膊上划出了几道血痕,完全阻止不了这个人的暴行。 他能感觉到五条悟的另一只手在他体内胡乱搅和了一下,尔后又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猛地一用力。 随着一阵剧痛,多诺万只感到视线的边缘隐隐泛黑,所见只有对方幽幽泛着冷光的蓝眸。 心脏仿佛要爆开了,他似乎都听到了不堪重荷的咯吱声。 这样下去绝对会再死一次的。 黑雾能让他起死回生一次,但多诺万隐隐能感觉到这并不是无限制的。 至少,他现在需要给黑雾一点补充。 他不能再死了。 可此时此刻,被月光照耀的世界在他眼中都被染成了腥红色,黑雾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来,焦灼地挥舞着。 他要被掐死了。 “咔。”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 原本还在无头乱窜的黑雾瞬间潜伏回他的皮肤下,如溪流般静静地在身体里流淌着。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就连树梢也停止了晃动。 多诺万的肌肉突突地跳动着,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黑色的血液。 “……好……饿……” 多诺万空洞苍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身上的人,眼底悄然攀上丝丝缕缕的黑色。 他不再试图阻止五条悟,反而扶着五条悟的臂膀,弓起身子。 五条悟的手臂仿佛去了另一个次元般,被多诺万吞得更深,却连一点穿透多诺万身躯的迹象也没有。 “这就是你的后手吗?”五条悟不以为意。 黑色的液体从多诺万的身上蔓延开来,它们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以某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沿着他的胳膊往上攀爬,灼出点点红色的痕迹。 这些痕迹下一秒就又被黑色覆盖,严严实实的,一丝也没有露出来。 即便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况,五条悟也没有丝毫的担心害怕,反而细细地打量着多诺万,带着几分好奇的跃跃欲试。 但多诺万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随着黑雾的前进,有什么东西被从五条悟身上抽取了出来,被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味道真的很像松软香甜的蛋糕。 自从醒来就一直宣誓着存在感的饥饿终于稍微得到了满足。 多诺万没忍住唇角上扬,逐渐露出一个沉醉又贪婪的表情。 不够,他还是好饿。 想要彻底将眼前人吞食殆尽的本能彻底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索求更多。 “原来是个馋猫吗……嗯?”男人从容淡定的调侃中突然带了几分玩味。 他被吹得凌乱的雪白发丝中,缓缓长出了一对羊角,耳廓逐渐变形,化作两只羊耳,就连那稚圆的瞳孔也变得扁长,形成一个神秘的横瞳。 仿佛一只无害的羔羊。 他们之间的位置颠倒了。 明明拥有着可怖的力量,但多诺万却无端觉得五条悟此刻却像极了被捕获的猎物,被黑雾包裹住的身体有些僵硬。 五条悟就好像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他反客为主地钳着四肢,不知不觉间被攀附了大半个身子。 可五条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 多诺万现在完全没有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他的身体布满了黑色的裂纹,随后便彻底失去了形状,化作一团见不到内里的黑雾。 和最初纯粹的黑雾不太一致。 此刻的黑雾浓稠,仿佛一片鲜活的潭水,又仿佛一块行走的诡异沼泽。 那上面是一双双褪了色的眼睛,眼珠子正缓缓地转动,注视着身陷泥泞的猎物。 但多诺万对自己的变化毫无意识。 他只知道或许他现在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普通人的心脏是唯一的,不变的。 但多诺万的心脏消失了。 在用黑雾的力量换取白发青年体内力量的同时,多诺万的心脏突然一轻,就好像水似的从青年的指尖流走了。 “我说……” “喀嚓。” 枝桠被踩断的声响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多诺万顺着声响望去,只看到一道光束胡乱地挥舞着。 不远处一道身影正惊慌失措地转头逃跑。 那是守墓人。 对方已经在那儿蹲了好一会儿了。 但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也没有要插手帮他的意思,多诺万索性也就当对方不存在。 只是没想到他会整出这般动静。 多诺万对上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眼睛,刚要解释,可一时间卡壳,没想出来要说什么,只好闭嘴。 不管了,反正人走了,他可以继续填饱肚子了。 “喂!是警察吗!有鬼杀人了!” 但隔了大老远,守墓人惊恐的声音都仍清晰可见。 多诺万:……这人到底会不会逃跑? 第3章 第 3 章 警察快来了。 多诺万看着远去的守墓人,在灭口和放过对方之间选择了趁在五条悟反应过来之前,多啃上几口。 “我们各退一步。”他试图谈判,“我不缠着你,你也别杀我。” 这片区域很混乱,抢劫偷盗是常有的事,警方根本忙不过来,一般情况下都懒得管他们这些流浪汉的事情。 可偏偏那个报警的人是守墓人,五条悟的棺材前阵子还那么受关注,就连所谓专门处理非特殊案件的专家都出动了。 听说那些专家很凶残,多诺万可不想和他们碰上了被当成什么什么奇怪的东西捉走去研究。 但他刚说完,还没听到回复,就看到五条悟额角抽抽地跳了一下。 五条悟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揉太阳穴,却又碍于黑雾的桎梏,手掌动了动就又重新放下手。 “你先放开,变回来,不然我就把你宰了。”他说。 “像个坏掉了还坚持工作的音响,即便我的耳朵很好,脑袋里那么多噪音也太折磨了。” 看来黑雾的声音还是有点危害的。 上灰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多诺万识相地闭上了嘴。 杀又杀不死,消化也消化不完,还可能会被反噬一命呜呼。 所以就算疑似找到了五条悟的弱点,他也还是拿这个人没办法。 微凉的空气似乎重新流动,呜呜地吹拂着,将满地的花瓣都吹散吹碎作点点粉尘,纷纷扬扬地被卷着飞向未知的方向。 那死死附着在五条悟身上,甚至还渗进服装内侧的黑雾仿佛获取了生命一般,自发地从五条悟的身上流了下来,露出对方庄重华贵的和服,以及由于被食用而留下的一道道红痕。 下一秒,这些没有形状的黑雾开始变化。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缓缓下沉融入黑雾深处,隐匿不见。 庞大的灰雾逐渐收敛,先是凝聚成一个粗劣的人形,然后随着皮肉的扭曲,五官和四肢逐渐变得清晰。 多诺万再次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真是奇怪的生命啊。”五条悟看着他的一系列变化,感慨。 “那他怎么处理?”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指指一旁早已干硬的尸体,“上面有你的残秽,但是这个人不是你杀的吧?” 多诺万盯着男人扭曲的身体回想了一会儿,这才记起来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要来埋个人而已。 “我什么也没做,他是自己死的。”他解释了一下男人的情况。 然后想了想,还是问道:“既然你已经活过来了,那你还要这个棺材吗?” 五条悟还坐在那棺材里。 他周围那些银白色的花已经全部枯萎被吹散了,在棺材里耷拉着他的长腿,那么大一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空荡。 “只要这个棺材吗?警察等下就到了,虽然大多数人应该看不到这些残秽,但是如果咒术师介入的话,那你还是会暴露哦?” “咒术师?” “是像我这样,从人的负面能量中提取咒力——就是你刚刚偷吃的那点小零食——专门消灭像你这样的咒灵的人。” 他说着,腿一迈便从棺材里跨了出来,弯着腰凑到多诺万面前。 距离很近,多诺万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但多诺万无暇顾及这种小问题。 “咒灵又是什么?和我同族?”他问。 “就是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怪兽啦,喜欢杀人,很可怕的呢。” 真的可怕吗?多诺万腹诽。 五条悟的话太过轻飘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着别的什么,他完全感觉不到五条悟有任何畏惧或者担心的情绪。 多诺万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不讲道理的东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扫了一遍。 那是五条悟在观察他,应该是进一步确认他的划分。 为了方便五条悟的观察,多诺万便主动又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被一层空气隔绝在了咫尺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靠近半分。 他抬头,只看到五条悟表情不变,仿佛做出这种双标行为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十分坦然。 多诺万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刚刚就问你了,明明和咒灵一样都扭成一团了,却完全不是咒灵,而且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吧……除了我,估计也没有人能分辨出来你们的区别了。” 这就是你态度突然转变,只威胁,不打算真正杀我了的原因吗? 多诺万有些无奈。 他是看出来五条悟很厉害了,可这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吧? 按照他这么说,那如果真的出了事,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他都会被当成咒灵威胁。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多诺万试图挣扎。 “这看起来可不太像什么也没做?”青年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羊角。 多诺万:……这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能变回来吗?”五条悟问。 多诺万:…… 他有点心虚:“可能,得再等等?” “可能?你是完全不知道吧!”五条悟挑挑眉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这个脆弱的事实。 不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树梢的绿叶在微风的轻拂下,缓缓飘落。两人相顾无言。 多诺万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地看到五条悟雪白的发丝飘动,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看着对方眼底的自己,说:“你就是羔羊。” 白色的,可不就是白羊么?这个定位也算不得出差错。 然后也没管五条悟的追问,他走上前,手上一用力,就把地上的尸体给拎起来放进了棺材里,合上盖子。 “叩叩。” 棺材被指节叩动的声音十分清脆空洞。 “有个符咒。”多诺万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你醒来前这上面有个符咒,眼睛形状的,我撕了它才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说实在的,他自己都有点不太确信自己是一开始就有不当人的潜质,还是因为本来就不是人,才会这么轻易就被这些黑雾得手的。 他的过去就好像一团谜,让他完全无从下手探寻。 “那只是保鲜剂,就像盒子里的干燥剂,防止我尸体变异的东西而已。”五条悟回答。 “不过那也的确有可能是个陷阱,你太倒霉了吧。” 多诺万侧目。 褪去那些红痕,五条悟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遍布着一道道白色的疤痕。 这些疤痕很淡,仿佛刻在内里的灵魂上似的,要不是多诺万眼睛比较特别,仅凭肉眼是完全观察不到的。 要说倒霉,那还真不好说倒霉的究竟是谁。 “毕竟我也已经死过了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就是了。”五条悟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 “准备好了吗?”他问。 “什么?” “嘀嘀嘀——嘀嘀嘀——” 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多诺万甚至隐隐能看到警车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嘛,既然警察已经来了,那也由不得你有没有做好准备了。我们走吧!” “诶?” “你不会以为我的棺材是能够随便用的吧?”五条悟伸手,毫不客气地就提起他的领子。 多诺万的身高远不及五条悟,此刻被冷不丁拎起来,他莫名觉得五条悟这手法和路边商贩提溜狗崽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监视啊监视,像你这样的存在,普通监管可拿你没办法,所以只能由好心的我来监视你啦~” 多诺万:…… 五条悟的语气欢快,仿佛这只是顺势而为,可多诺万却隐隐感到麻烦。 说真的,只能看不能吃,这和折磨有什么区别? 下一秒,他们周边的空间骤然塌陷,多诺万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五条悟带着关进了一个漆黑的盒子里,再眨眼时就跑到了空中。 他看看衣袍猎猎的五条悟,又看看下方晨雾弥漫的横滨,面无表情地揉了揉眼睛。 这一揉,他们就又到了一栋不知名的建筑面前。 还好我不晕人。多诺万心想。这技能还挺方便赶路。 “你好,还有人吗?”五条悟把他放下,抬手敲了敲房门。 他解释道:“咒灵在境内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所以高层在各个地区都会设立会馆,以便最快地接收信息分派人手。” 多诺万看了眼四周,说:“看起来不像经常有人住的地方。” 这一片的建筑都位于市中心与郊区的相接地带,仿佛一片单独划分的与世隔绝之地,要是在这儿住,怕不是会因物资缺乏而被困死。毕竟这里连谋生的垃圾都没有的能捡。 眼前的建筑更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表十分老旧,爬满了青藤,就好像是从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古宅似的,门板上的灰随着敲门的声音簌簌地往下落。 怎么看都有不太像是一个能够正常运作的会馆。 显然五条悟也隐隐觉得不对,面色略显凝重。 “大清早的,谁……是五条大人!”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门便开了,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多诺万看到她脸部和皮肤上遍布着点点崎岖的鳞片,眼睛很大,几乎看不清瞳孔,眼皮看起来十分厚重。 她气势汹汹地拉开门,却在见到五条悟的瞬间就将不满收敛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毕恭毕敬地举了个躬。 “行啦行啦,阿婆你们这些多余的礼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五条悟习以为常地打住把她越发庄重的动作,道:“我来问几个问题,就不进去了。” “没想到五条大人竟突然来访,实在是失礼了。老衲一定知无不言……请问您是哪一位大人?”她问。 多诺万感觉五条悟似乎愣了一下。 “我是五条悟,阿婆,是五条家的六眼,”五条悟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凑到老者面前,“你再仔细看看,还是完全认不出来吗?” ……还是说,其实没有“五条悟”这个咒术师呢? 多诺万看着老者苦思冥想的表情,又看看五条悟没有任何变化的笑容,隐隐有了答案。 “老衲从未听过您的名号,六眼都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五条家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果不其然,她苍老混浊的眼睛在五条悟的服装上停留了一下,这才回答。 多诺万循着她的视线仔细打量着,这才注意到五条悟身上的图案交错复杂,一起绘成了一只巨大的雪白的眼睛,仿佛正幽幽地注视着周身的一切。 “真的假的?我的确是五条……那咒术界怎么样了?”五条悟问。 “这处会馆,已经被空置了。”老者回答,“据老衲所知,本部已经失联许久了。” “咒术界早已消失了,两位大人。” 她最终回答。 我是第一个羊塑小五的人吗?(是!!)[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起初只是咒灵的数量开始减少。 但因为时间恰逢淡季,所以会馆的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儿,都在庆幸着工作的减少。 一切都在正常运行着,窗也照常监控着社区的咒灵迹象,一切都十分平淡正常。 直到第一名咒术师离奇死亡。 那是窗的一名工作人员,平日负责与警方协作,在祓除任务正式派发前了解情况,确保咒灵的存在。 他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他的尸体带着恐惧又痛苦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比咒灵还要可怕的东西,焦急着想要逃走似的,在地毯上划出了道道血迹,四肢扭曲而又狰狞。 前去调查的会馆人员在他的家里发现了大量的咒力残秽。 这些痕迹的终点,不外乎都指向了房屋里死去的人。 可会馆还没弄清楚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死亡,在窗的人员死去后不久,他们便接到了来自警方的求助。 在淡季的平静过后,因不知名原因死亡的人突然就变多了,警方为了安抚大众,对外宣布他们是意外身亡。 这些离奇死去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身形扭曲,面目惊惧,死相凄惨,除此之外在社交方面并无其他交集。 会馆高度重视这件事,都认为这件事超出了分馆的能力范围,立刻向京都总部发送了求援信息。 可他们却收到了本部被解散了的消息。 再紧接着,整个京都就被彻底封锁,咒术界的核心彻底散了,各处分会馆更是惶惶大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总接触些诡异稀奇的事情,远比其他人要更了解这个世界另一面的原因,咒术师大多都是疯子,死亡的概率也因此远高于其他人 自从第一个因恐惧随时会落下的死亡而离开的人出现后,越来越多的咒术师、辅助监督、普通工作人员离开了会馆。 渐渐的,到了最后,就算窗仍在艰难工作,会馆也没有了能够派出的咒术师,就连警方都得自己成立专门的特殊事件处理部门来应对接连不断的离奇死亡事件。 会馆最终不得已宣布解散。 “直到现在,都已经没有人管咒灵了,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我也是没地方去了,才在这儿捡着个屋住。”阿婆唏嘘。 “既然两位大人是五条家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知道高层的意向如何吗?” 她名叫千岛凉子,已经为会馆工作了半辈子,这个地方完全就是她的另一个家,没有人会想看到自己的家就此破败荒置。 他们现在正坐在屋内大厅里听老人概述,面前摆着饼干和正缓缓冒着热气的茶饮,舒适的环境让多诺万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任务记录还留着吧?” “只剩下一些纸质的记录了。”千岛凉子回答。 当初的情况太过突然和混乱,档案系统又缺乏管理,不管是纸质文件,还是电子记录,都有所缺失。 五条悟问:“那麻烦阿婆整理一下……现在是几年?” 他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眼下接触到的每一件事都超乎了他的设想。 “2013年。”这个问题多诺万知道答案。 “我记得的时间是2018年。”五条悟说。 天刚灰蒙蒙地发亮,一行三人便披着晨雾走出了会馆。 在她的带领下,多诺万这才发现原来这这一带的建筑竟然都归属于处会馆的一部分。除了他们刚刚待的房屋之外,还有很大一片建筑和空地,就和报纸里的庄园一般,十分辽阔。 他们来到大门口,只见到那门边竟然孤零零地挂着一张收容所的牌匾,大概是为了遮掩咒术界的存在而打的幌子。 五条悟说:“那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待会儿再回来,阿婆。” 千岛凉子轻轻弯下了身子,“请走好,五条大人,多诺万大人,祝君路途顺利。” 五条悟不太喜欢这些繁缛的礼节,可在听完了这几年会馆的变故后,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了几分,向着千岛凉子也轻轻回了一个礼。 多诺万看着,便也依葫芦画瓢地与她拜别。 他们离开横滨,一路紧赶慢赶地到了东京。 五条悟说他原来的任职的咒术学校在东京,有学生在,要赶紧去看看情况。 但他们赶到东京的时候,却被滞留在了边境。 “是结界。”五条悟说。 多诺万被他拎着站在上空,没忍住睁开眼睛,也跟着往下看。 整个东京被巨大的黑色结界所笼罩着,从空中看下去仿佛一团不停翻滚的黑云,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层结界界限分明,出了东京外的地区则一派自然,丝毫不受影响。 五条悟说完便停留在结界前,伸出手摸了一下。 原本死气沉沉的结界瞬间就活过来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触须沿着他的手掌向上攀爬,十分热切地拽着五条悟,活像某种饥肠辘辘的蠕虫。 “咯吱咯吱。” 随着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多诺万看到他抽回的手上满是咬痕,血淋淋的一片。 多诺万:! 这人明明有着堪称无敌的无下限,却丝毫防护都不做,就这么裸着手去碰,这下被这人畜无害的结界啃了好大几口。 多诺万是心疼坏了,他都还肖想着小蛋糕的口感呢,结果竟然给这个怪东西给尝了。 不过五条悟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口极为快速地蠕动着,抬手之间就恢复了。 “轰——” 紫色的光束从他手中发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明显比打死多诺万时的那一招要强得多。 “哧——” 黑色的汁液仿佛血液一般从结界上喷溅出来,可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那结界便恢复了原样,除了地面上深深的划痕,完全看不出任何攻击的痕迹。 它们就好像把五条悟的攻击吃了一样。 “不行,进不去。”五条悟在换着法子试着打破结界后,下了判断。 这个结界早已完成,核心隐匿,波动正常,就连六眼都一时间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们试探也都试不出结果,完全打不破。 “我们再去京都。” 京都是咒术界的阵营核心,所有高层人员,大多数有名有姓的咒术家族都世代扎根于此。 咒术师本就数量稀少,人口极度分散,如果说京都沦陷了,却没有一名咒术师逃了出来,那咒术界的确算得上是名存实亡了。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比较倒霉,刚一到京都的边界,就遇到了几个怪异的东西。 这些怪物大的能有几人高,小的就只有巴掌大,身上的皮毛被挤得破裂,仿佛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更让多诺万在意的是,他睁开眼睛,只看到这些怪物身上都弥散着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就好像扎根于他们的灵魂上似的,二者完全融为了一体。 它们在四周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却又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味似的,双目放光。 “改造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改造人?”五条悟皱眉。 多诺万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原来竟然还是人。 不过细看也的确能看出点人类肢体的样子,虽然身体十分扭曲,但有的长着人的脸庞,有的则完全看不出面容,隐隐能分辨出手腿的痕迹。 “那怎么办?他们过来了。”他问。 这些怪物并不多,此刻全都闻着味向他们冲过来,勉强是围成了个半圈。 “我之前见过类似的改造人,那是一个能够变换人类□□与灵魂的咒灵,将人体扭曲后与咒灵相结合起来造出的。” 五条悟解释着,没有移动,而是伸出手,很是干脆利落地伸手捏住一个冲上来的怪物的脑袋。 “扑通。” 血液喷溅在无下限之上,沿着空气缓缓往下淌。 它的脑袋被五条悟拧了下来,丢在地面上,轻而易举。 多诺万看着莫名感觉自己脖子一凉。 不知为何,他感觉五条悟好像很不爽。 具体表现为,他在试着拧下一颗人头后,就很是不耐烦地一指。 某种烧灼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红光瞬间将这些怪物贯穿了,但也仅止于将他们都杀死。 五条悟尽量保全了这些人的尸体。 “我们走吧。”五条悟说。 “先等等……大佬!先等等……” 一道虚弱的呼救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多诺万闻声看去,只看到距离他们不远处,只见一个奇怪的家伙正缓缓从草丛后面爬出来。 那个人真的很奇怪。圆头圆脑的,脑袋上还顶着个棕色的耳朵,就连眼睛都又小又圆,身后耷拉着一条棕黑相间的尾巴。 他整个人都有些狼狈,身上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看着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样,浑身血淋淋的,还沾着灰土,满脸的惊惧。 “是浣熊,”多诺万收回了视线,“他刚刚就躲在那里了。” 这人怎样都与他们无关,多诺万并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更想知道五条悟的态度为何有些奇怪。 可这人一看到他们注意,立马便哀嚎得更大声了。 “哎哟哎哟,求求你们救救我吧——大佬!帮帮我吧,不然我就要——” “你就要怎么了?”五条悟像是突然来了兴趣,拽着多诺万就走过去。 这一片地区早就被荒废了,断壁残垣都埋在了野草之中,根本不应该有人才是,尤其是这样明显不普通的人。 “我就要死了啊!”那人挥着自己血淋淋的胳膊,哭丧着脸,“刚刚那几个怪物,它们,它们差点把我吃了!” “你们要是不帮我,那我就真要死了,两位大佬,我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回来……我能做很多事的,只要我手好了,我能帮你们做很多! 洗衣做饭,信息情报,我都能做,只要你们救救我——” 多诺万:……这么能说,可不太像是快死的样子。 不过五条悟倒是被这这人逗笑了。 他问:“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叫什么?” “我叫上坂哲也,大佬。” “那上坂君,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五条悟面上笑容不变。 但多诺万倒是感觉五条悟现在心情不太好,这人要是回答得不满意,估计待会儿就会像那些怪物一个下场了。 他想了想,睁开眼睛,蹲了下来,直视着上坂哲也,手掌在对方的脖颈上缓缓摩挲着。 “不要想着骗我们,浣熊,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多诺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