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院》 第1章 第一章 警告！YS·2239097号实验体已于3034年9月30日脱离控制，申请总部摧毁。 警告！YS·2239097号实验体已于3034年9月30日脱离控制，申请总部摧毁。 申请摧毁实验编号：YS·2239097 代 号：- 基因构成：YS·2239093DNA提取，YS·2239093实验核破损组织提取，加密物种基因序列组提取，加密物种基因仿制剂提取。 诞生日期：3033年4月21日 实验体种：实验核培养皿 项目组：破茧3-地球实验组 实验记录：加密文档，无法获取。 警告！YS·2239097号实验体已于3034年9月30日脱离控制，申请总部摧毁。 警告…… 凤城北部被未知病菌污染多年，隔离区深处早已废墟一片，黄土泥里杂草已经三米多高了，地下的泥仿佛参着朱砂一般片片殷红。 埋在地下的警报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冲不破泥土，电子女声逐渐虚弱飘无，像是没电了一样气若游丝。 · 3037年10月21日。 地府- 温洛说，地下对新死的人很友好，也有和地上一样的收容机构。他们就被地政府安排在一栋安置老楼里，分配了属于他们的房子。 老楼是环形建筑，一共三层。大概有些年头了，房子垮了一半，大家都只能挤在另一半的摇摇欲坠里。 虽然环境差了点，好在清闲自在。 清早，裴衍自己推着轮椅出来闲逛，老远就听见303户里传出来案板被剁得哐哐直跳的声音。 路过门口，裴衍同房子里的主人打趣：“张婶，大清早就吃这么好呢？我刚出门就听见你剁肉的声音。” 303房内，‘张婶’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脖子咔哒一声，阴森森的抬起白目眼珠往门口看了一眼，又默默的垂下脖子继续手起刀落，一边一刀一刀用力的剁着，一边开始呢喃自语。 “什么？”声音太小了，裴衍以为张婶在回他话呢，着实又有些听不清，驻足多嘴问了一句。 张婶重新直起脖子，空洞的看了裴衍两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珠往上一翻，连带着表情都换了一副，谄媚的堆了一脸渗人的笑：“是啊是啊院长。” 沙哑的声音老态龙钟，年纪得70往上了。 是该多吃点。 裴衍双手重新放回轮椅上，做好了走的准备，又顺嘴问了一句：“是剁的肉吗？”嘁嘁喳喳的，听着像剁大棒骨的声音。 张婶一直看着裴衍在笑，嘴角被挤进皱褶里，仿佛一个没有嘴角的怪物，豁着一张黑口无声的望着猎物。她一黑一白的两颗眼珠在眼眶里来回翻滚着轮换，最后在浑珠上定格。 她望着裴衍美好的□□又嘿嘿一笑，垂涎欲滴的回：“是肉啊。” “今天吃肉。” “得嘞，”的亏裴衍双目失明，看不见张婶现在这副表情，否则就不单单是听着声音又阴又哑、冷飕飕的了。 看不见，裴衍只觉得张婶的声音有一种不太美妙的死感。 随口寒暄两句就差不多了，裴衍也不是真馋人家的肉，闻言笑笑招呼了张婶一声“那您吃好啊，”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了。 “好啊。”张婶反应总是慢半拍，她脸上还保持着诡异的笑容，目光贪婪的追随着裴衍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又顿了半响，才又猛地砍了一刀，瞪着浑浊的眼球嘿嘿回味：“请你吃肉啊院长，今天有肉，今天吃肉……” 说着她又剁了一刀，左臂手肘被剁下来，案板上摆满了剁成一节一节的手指，手掌，手臂，蓝乎乎的血液流了一地。 裴衍自己推着轮椅的速度不快不慢，直到过了十数间房才没再听见张婶剁肉的声音了。 316的房门也打开着，一条带着畸形鳞片的尾巴惬意的摆在走廊里，小幅度的轻快晃动着，晃到裴衍轮椅下面，裴衍的轮椅被当了一下，被迫停下。 那条尾巴撞见东西，也嗖地一声收了回去。 房里的女人转身探出脑袋，大概是她也没想到这个点有人路过她的房间，下意识转头后才想起来自己眉骨上的厚角脂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又尖叫着转了回去，背对着裴衍。 厚角脂突兀的凸在眉骨上，显得她既漂亮又丑陋。 “怎么了？”裴衍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下意识又往后退了点：“碾你脚了？” “不，不是。” 女人声音娇艳，她说自己叫姚美丽，应该是个爱美的年轻女人。 “那你家门口什么东西挡着我了，方便捡一下吗？”裴衍说得礼礼貌貌客客气气，话音落又尝试着推了一下轮椅，能过了，边上还是有点挡。 “谢谢！”裴衍以为是女人把东西挪开了，点头道谢。 “不是我啊，” “啊？”裴衍一脸懵逼。 女人按着自己眉骨，怔怔的看了裴衍半响，忽然就收起了四肢，她茫然无措的环顾了一圈，视线又回到裴衍脸上，这一眼像是见了鬼似得，瞬间移开视线，惊恐不已的抱头蹲下，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啊怎么回答来着，啊应该怎么回答来着！ 她不敢大声反应，目光不停的扫描着地面，仿佛已经坑洼不堪的水泥地面能给她答案。 走了个17，来了个19。 应该怎么回答来着？他说过的，可是她忘了，脑子好像被吃掉了一样不听使唤。 她的眼神越来越恐惧，扫视地面的动作越来越快，像一台设置好的机器，一直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嘴唇也在不断嘟哝，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裴衍以为对方没有回话，房门口还莫名其妙的起了风。 裴衍缩缩脖子，被吹得凉悠悠的，招呼了女人一声推着轮椅回去了。 回去吃温洛为他准备的一日三餐。 裴衍，地球特别行动战队第27支队队长。 半个月前，他还是整个行动队最权威的依仗，半个月后的今天，他已经成为地府这栋老破小里颇得人心（划掉），鬼心的院长了。 30 年前地球出现罕见病毒，传播速度惊人，受感染环境只要是活物都难逃被感染后异变的命运。政府成立专门的清剿部门命名特别军事行动专院。特专队员个个精锐，视死如归。 裴衍是整个特专院最出色的年轻军官，多少场无法突破的感染区都被他轻松解决，裴衍也自问他称第二整个特专院没人敢称第一。 结果这么突然就死了，在知道的那一瞬间，裴衍还挺诧异的。 不过他心态极好，心理素质也过硬。从苏醒过来得知自己已经嗝屁并且到了阴曹地府，到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到了地府，双目失明、双腿残废、但情人殉情跟来了，这会儿俩人已经被地政府安置在一栋破旧老院儿里暂住的事实，只用了半小时，非常从容。 温洛说，他死于16天前，昏迷了12天，四天前的晚上终于醒过来。 除此之外，裴衍即便死了也E得可怕，他仅用在楼上楼下‘转悠了一圈’的功夫便深得鬼心，混了个院长的称号出来。 新官上任，为人民，不是，为鬼民服务，笼络人心，是为官之道第一道。 于是裴衍每天的日常事务非常的规律，早起吃一顿温洛的爱心水果和爱心早餐，被温洛用轮椅推着到楼里转悠一圈，和邻居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嗑嗑瓜子，听听八卦，然后回家瘫在沙发上等午饭，然后再由温洛推着出去转悠一圈，再嗑点瓜子，晒晒太阳，晚上回家等晚饭，被按摩，睡觉，结束轻松的一天。 日复一日，今天是第四天。 他的小情人儿正在家里为他准备早餐，裴衍闲得无聊，自己推着轮椅出来呼吸清晨的第一缕空气。虽然地府的空气并不怎么样，一直掺杂着一些挥之不去的腥臭味。 转一圈回去，时间应该刚刚好。 结果裴衍错估了。 他回去时，温洛的早餐还没就位，裴衍只好自己窝进沙发听电视。 两小时后…… “衍哥，衍哥- ，衍哥^，衍、衍哥~” 温洛端着果盘，隔着残根断壁，尝试着调整了好几次调调，终于觉得像他了。 于是他迈出步子，走到沙发前：“衍、衍哥，累了吗？吃些水果歇会儿吧？” 这是他学过的那个蠢货最长的一句话了，好在惟妙惟肖，温洛对自己的表现甚是满意。 他站在裴衍身侧顿了顿，双手僵硬的抓着果盘，顶着一张惨白如纸的美人脸，假装自己两颊绯红，含羞带怯的将果盘递出去，递到那人跟前。 衍，衍哥，累了吗？吃些水果歇会儿吧？ 出租屋里，那个蠢货曾经就是这样红着脸、双手端着果盘递到裴衍面前的。那时的裴衍抬起头笑着对他说了谢谢，白炽灯下仰起来的脸只看着他，眼里有温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温洛也想要。 想要他的眼睛只用来看自己，想要他只对自己笑，想要他手里的药丸，想吸他的血，想吃一口他的肉尝尝是什么滋味，想把他和自己钉在一起。 想要想对他干嘛就能干嘛。 还想要一些……温洛自己也无法准确表达的东西。 对裴衍太过渴望，以至于温洛总觉得想到他就浑身躁动难捱，指甲和牙尖都在发痒。 温洛半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沙发里的人，直勾勾的等着。 一秒。 灰白的眸子开始变窄。 两秒！ 温洛瞳孔竖起，耐心要耗尽了。 窝在沙发里听电视的人好像反射弧很长，生生反应了2秒才反应过来，可是他懒得连手指都没抬一下，下巴往上一递，微微张开嘴：“啊……喂我，宝贝儿。” 裴衍五官英挺，下颌分明，嘴唇颜色偏淡，但是…… 但是薄唇，贝齿，软舌，温洛瞳孔缩成一条线，再往里……，如果顺着他的喉咙将舌头伸进去，可以死死缠住他的心脏，在上面凿个洞，可以再尝一尝他心间的血。 温洛的眼眸越看越灼热，舌根连同心脏的位置好像有磅礴的火焰蓄势待发。 裴衍对温洛的视线毫无察觉，水果半天没递到嘴里，偏头不解的望向温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温洛抑制着自己最原始的兽性死死盯了裴衍许久，久到裴衍脑袋冒着问号准备伸手了，温洛才强制浇灭眼里那团火焰。 瞳孔恢复如初，温洛梗着脖子艰难的发出温柔的一声：“好”。 然后将整个果盘送进裴衍嘴里。 裴衍：我真的栓Q！ 终于端上来啦~给自己撒花花，顺便求个收藏，给宝子们比心心（づ￣3￣） [橙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投喂他，让他吃自己准备的早餐，也可以让温洛身心愉快，感受满足。 但是裴衍：“……” 那么大一个瓦盘子说来就来，裴衍毫无防备，并且温洛的动作像在喂猪，盘子递到嘴边就往里倒，滚圆的果子顺着裴衍的口腔就往里滚，呛得裴衍连滚带爬的起身闭嘴，哭笑不得。 这尼玛比喂猪都糙！ 跟直接提起桶往他嘴里倒有什么区别！ 第二次了！ 裴衍真被整笑了。 第一次吃水果，裴衍没好意思暴露自己懒惰的缺点，规规矩矩说了声谢谢，自己伸手拿的。 第二次，水果送到面前，裴衍的君子包袱还在，自己伸手接的盘子。 第三次，介于头一晚对方很主动，裴衍脑子热了。 调侃着说“喂我吧宝贝儿，我这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于是人二话不说将整个盘子怼到了裴衍嘴边。 那一次仅仅是两人正儿八经同居的第三天，裴衍还没有那么随心所欲，只是**，没有张嘴。盘子递到嘴边，裴衍还以为温洛是害羞了跟他玩儿娇羞呢。 今天，第四次，裴衍什么包袱也没有了，理所当然的一张嘴就等投喂，结果差点连盘生吞。 温洛冷着脸，不解的看着裴衍。 裴衍坐起身子擦了擦嘴，好气又好笑的问温洛：“不是宝贝儿，你是想噎死我吗？” 温洛没说话，低头看看被裴衍洒落一地的水果，瞳孔又缩成了一团儿。 裴衔在拒绝他的投喂！ 温洛缩着瞳孔盯着裴衍的嘴，很想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然后将所有的早餐都给他塞进去，塞得深深的，让他挖都挖不出来，最好直接给他塞进肚子里，帮他搅拌，帮他消化，让他无法挣扎。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 温洛闭上眼，努力压制着躁动的情绪说服自己。 这样他会对自己开/枪的，他会逃，会回去找那个蠢货，会让自己嫉妒到发狂。 裴衍半响没等到温洛的回应，又笑了一下，打趣温洛：“真这么想的啊？” 温洛不言不语，他不紧不慢的蹲下身子，一粒一粒的捡起来，重新装进盘子里，也没洗，直接递给裴衍，语气里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吃。” 不强行掰开他的下巴，不代表他可以不吃。 温洛静静的盯着裴衍，倒数着自己的耐心。 裴衍浑然不觉温洛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的表情，只是听声音好像有点生气了？ “吃！”裴衍一笑，伸手接过盘子，又宠又无奈：“你给的，我肯定要吃。但是洛洛，谁家吃水果是直接端着盘子往嘴里倒的，嗯？” 温洛：“……” 原来裴衍不是在拒绝自己的食物？ 温洛的脸色好看了些许，裴衍不明所以的顶着腮继续输出：“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呢？故意的？还是害羞了？” 在裴衍的印象里，温洛面对他，一直都是含羞带怯、温温软软的。甚至和他对视都会红着脸闪躲视线，无论裴衍怎么逗趣温洛，即便他耳根子红透了，也不会有什么撒娇扔东西，或者故意使坏的动作。 有一次裴衍在任务中受了点轻伤，肩上被感染物拉了一刀，温洛看见后哭得梨花带雨的，非要给他检查。 那时候温洛一边落泪，一边小心翼翼打开绷带，给裴衍吹吹伤口的时候两人离得越来越近。裴衍没忍住，春心一动调戏了温洛一句：“洛洛，你这薄唇贝齿软舌的这么哭……我比受伤还难受啊。” 温洛瞬间整个人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虾，但就这样也没舍得捶裴衍一下，更不用说拿盘子堵自己嘴了。 眼前这个舍得拿盘子堵他嘴并觉得这怎么了的温洛又想缝住他的嘴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温洛不是死了吗？” 温洛语气淡漠冰冷，他觉得裴衍在故意撒谎刺激他，他不是没见过裴衍吃东西的样子。 裴衍吃饭明明就是端起碗往嘴里倒的。 裴衍是温洛遇到的第一个没有用手术刀从他身上割肉取血的人，他喜欢他。于是跟踪他，远远的观察他，模仿他的一撇一笑，一举一动，模仿他身边人的每一个口吻每一个动作。这种睁眼便有事可做的感觉可太奇妙了，即便只是躲在阴沟里远远的偷窥。 温洛对时间和年龄都没有概念。 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年，他从手术刀片底下走出来，遇到裴衍时，他自己大概四五岁的模样，抬头看过天空后，垂眸的第一眼便看见了裴衍。 裴衍穿着温洛没见过的黑色衣服，笔挺的从远处走过来。 温洛藏在身后的手摆好了攻击姿势，而裴衍从磅礴的雨中走来，笑着用掌心摸了摸他的脸和头顶，递给他一粒他没见过的药，他说小朋友你干嘛呢？一个人在这大马路上也不回家。 温洛听不懂，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第一次跳了。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没有手术刀片，那时的温洛还要仰断了脖子才能看见裴衍的脸，如今裴衍坐着，他已经可以垂眸俯视他了。 曾经只能远远偷窥的人现在到自己手里了，温洛很享受这样的状态，即便这是偷来的。 他可以近距离的观察他，学他，看他的点点滴滴，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喂他吃他爱吃的自己做的食物，掌控着他的轮椅方向从全世界路过。 他的一切都在自己手里，想要搓圆还是捏扁都可以随心所欲。 最重要的是，他是鲜活的，他会说话，有表情，他的手心也有温度，让温洛迷恋到痴狂的温度。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比起远观可太美妙了。 疯狂的占有欲在脑子里蜂拥着过了一遍，温洛忽然又觉得自己不生气了。 他的一切现在的自己都唾手可得，跟一个再也得不到他的废物计较什么。 “你就不能温柔点喂我一次吗？”裴衍还在孜孜不倦的调/教温洛。 温洛眉峰高挑，依着裴衍说的拿起一粒果子，试着用裴衍说的方式递到他的嘴边，裴衍顺嘴接了，还顺嘴夸了温洛一句：“乖。” 哈…… 温洛享受的闭上眼，唇齿微张，两颗细长锋利的犬牙忍不住伸伸缩缩。 这种感觉，他可太难受了。 爱得难受。 爱到血液喷张，难受得要调动浑身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想要狠狠咬他一口的冲动。 眼瞎也有眼瞎的好处。 看不见温洛骇人的癫狂，裴衍美滋滋的。 但是他没美过两秒。 温洛递给他的水果，硬得像他/妈一块钢镚儿！ “今天这是什么水果？”裴衍铆足了劲边嚼边问：“前两天好像不是这个。” 大小像蓝莓，但是圆滚光滑，皮质坚硬，裴衍捻了一粒在手上，甚至摸不出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水果。 还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温洛闻言睁开眼，理直气壮的：“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弄的什么东西竟然不知道？ “是不认识吗？地府新品种？”裴衍猜测。 “嗯。”温洛顺势就答。 是不是新物种温洛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东西和前两天找到的野果大小都一致，和当初那个蠢货给裴衍吃的也大同小异，都是圆的，小的。 反正大概都长得差不多，非要有一个名字不可吗？ “行吧，”裴衍了然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他的温洛也才来地府小半个月，前12天还在衣不解带的照顾昏迷的他，不认识地府的东西也很正常。 说起来，和温洛的相识也挺奇妙。 温洛会以死殉情跟过来，更让裴衍意外。 三年前裴衍执行任务返城时，在出任务区不远的大马路上捡到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孩儿，问他什么都不说话，不会点头，也不会摇头。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自己，裴衍还以为小孩是个被遗弃的智伤儿童，给了颗糖轻轻松松把人哄着送进了福利院。 病菌污染时代，地球人口急剧下滑。许多任务区都会出现受害者，遗弃者，野生者，只要核检了没有问题，都可以送进相应的收容机构，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特专院也有珍惜人口的义务。 裴衍把人送进福利院，办完手续离开的时候，在福利院大厅遇到了找过来的温洛。 温洛和那个小孩的长相，属于瞎子都能一眼看出两人关系的相似。 不是亲弟弟就是亲儿子。 跑不了。 而且温洛满眼焦急到处问人，足以说明那小崽子根本不是被遗弃的。 当时的裴衍尴尬至极，队友都在一旁抱着手臂哄笑，裴衍特想装作无事发生直接跑路。 但是温洛上来就是一句：“您好！” 裴衍硬着头皮尬笑着解释，也是那会儿，两人断断续续有了联系。 再后来，3034年9月30日那天，雅城依旧大雨滂沱。 温洛惊慌失措的找到裴衍，托他帮忙找当年走丢那小屁孩，两人的接触才开始多了起来。 温洛看裴衍的黏糊眼神被队友捕捉，队友开始起哄，裴衍没拒绝。 不过裴衍并不是一个喜欢吃快餐的人，他喜欢细水长流，平和的稳定。 临死前，两人也仅仅属于有点暧昧，但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去过温洛的出租屋，但没上过温洛床的地步。 在裴衍看来，结婚了另一半都没有义务生死相随，何况两人连关系都还没正式确认。 就这样温洛竟然殉情跟了过来，说实话裴衍还挺意外的，也很感动。 当时裴衍就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望着看不见的天花板默默起了个哑誓，这辈子就他了！ 回忆间，温洛的水果又递过来一颗。 裴衍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饭到嘴边不得不吃，裴衍只好将温洛递过来的水果含进嘴里，然后不做痕迹的将果盘往旁边藏了藏，试图转移话题：“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感觉都不怎么饿，要不带你出去转转？” 带我？ 温洛眯眯眼，将盘子挪回来，让裴衍抱着，“吃完再去。” 裴衍：“……” 说实话，这水果跟尼/玛吞子弹似得，裴衍是真不想吃。 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信誓旦旦的：“吃，肯定要吃啊。” “咱洛洛买的，我肯定吃完，这才哪到哪。” 十分钟后，感觉自己吞了一排子/弹的裴衍刚松一口气，手里的盘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忽然被人一把夺走了，紧接着又塞进来一个水杯，温温热热的。 很好！ 裴衍被整笑了，自觉的喝了，喝完后忍不住问：“该不会还有一碗粥吧？” “是的。”温洛心情甚好，语气也美滋滋的。说罢拿走裴衍手里的杯子，一碗热乎的粥又递到他手上。 裴衍：“……” 醒了四天，每天雷打不动的流程，甚至吃的东西都高度重合。 裴衍顶了顶腮，是真有点忍不住了：“宝贝儿，地府该不会有什么一日三餐定食定量的规定公式吧？” 裴衍是在四天前的晚上醒过来的，具体几点他不清楚，温洛只说是晚上，天黑着。 那时他的宝贝儿就非常非常非常‘贴心’的一骨碌将一日三餐的食物都挨个给他递了一遍。 第一盘是水果，第二杯是水，第三碗是粥，第四次是一盘气味独特的红烧鱼以及一碗米饭。第五杯是温水，第六次递上来的是瓜果小零食，第七盘是一块煎肉。 温洛说是牛排，但是裴衍闻着不像。 头一天裴衍浑浑噩噩的，实在没有胃口。他的宝贝儿大发慈悲，允许了他颗粒未尽，只喝了口温水润唇。 第二天又是同样的东西分别在早中晚端上来，裴衍以为是头天晚上他没吃的那些东西，温洛没舍得浪费，所以又来了。 裴衍理解，所以裴衍照单全收了。 吃完背着温洛吐得天昏地暗。 那时候的裴衍还以为人死了吃东西就这个味儿，也怕说出‘你厨艺怎么退步成这样’这种话伤了温洛自尊，于是默默的忍了。 接下来是第三天，还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味道依旧一言难尽。 裴衍安慰自己，姑且就当自己当初高估了温洛，接受温洛厨艺捉襟见肘的现实吧，毕竟这才相处2天，现在提建议也不太合适。 今天第四天…… 还是！一模一样的流程。 除了前两天黏糊的水果换成了今天的钢镚儿，其他程序都分毫不差。 水果，温水，粥！ 有序极了。 “中午不会还是红烧鱼吧？” 温洛美美的：“是。” 裴衍： “！@#￥%……” 回答他的声音欢快又愉悦，裴衍有点想睡了。 要不是每天出门转悠遇见的人和说的话都有所变化，裴衍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鬼打墙了，每天被迫重复着受折磨。 谁都不懂他对温洛那道红烧鱼的恐惧！ 裴衍想出去逛逛了，不用回家吃午饭的那种。 第3章 第三章 怎么形容温洛的红烧鱼呢？ 像在河里捞的一条死亡超过三天，身体已经泡到发白、鱼鳞翘起脱落的鱼给他做的。 没有盐，没有辣椒，没有任何香味儿，上面所有有的调料裴衍都吃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且无法形容。 整个混成一锅红烧鱼，属于闻一闻都想吐的程度。 裴衍是真的一口也不想吃了。 放下粥碗，裴衍连哄带骗的软磨硬泡了半小时，终于说服了为他推轮椅的那位小祖宗，带他出去逛逛了。 老楼确实有些过于老了，每一层的地面都坑洼不平，像年久失修的废弃建筑。 裴衍自己推轮椅出来深有体会，但是轮椅在温洛手中时就如履平地，甚至上下楼裴衍都感觉不到轮椅倾斜。 裴衍一度认为，温洛果然和以前一样贴心，轮椅走过的每一步都在避开颠簸。 甚至轮椅在温洛手中，他连两人走到哪个位置了都只能凭记忆和味道来分辨。 路过316时，女人已经不在门口了，但是那阵风还在，只是换了个方向。 裴衍被那阵风刮了一下脸，鬼使神差的突然想起早上那个挡住自己轮椅的东西。虽然女人捡过一次了，但是裴衍推着轮椅过去的时候，左轮还是有点阻碍。 他估摸着可能女人只是伸腿薅了一脚，于是对温洛道：“噢对了宝宝，她家门口那什么东西，你看看还在的话帮她收拾一下扔她家里去吧。” 省得被偷了还得找他破案。 虽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算事，也挺打发时间的，但是听她们鸡零狗碎的掰扯也头疼，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东西？” 挡路？ 温洛眸光忽闪了下，偏头看向316房内。 房间不大，仅能容下一张单人床。 房间里也空空落落的，一览无余。 女人背对着两人坐在床角，背后的尾巴拖在地上一摇一摆，好不惬意。 这是……活腻了？ 温洛挑眉活动了下脖颈，收回视线，“没有东西。” “没有就行。” 大概是女人自己收回屋去了吧。 裴衍呐呐点头，他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温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带笑的轻嗯了一声。 316的女人却忽然背脊一凉，身子猛地怔住半响，缓缓转过头，门外什么都没有，她却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至极的东西，眼里的恐惧比早上更甚。 两人到三楼楼梯口时，303剁肉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反倒是一楼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面怎么了这么热闹？” 失明后，裴衍的听觉倒是比以前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温洛闻言瞥眼去看。 一楼院子的角落里，围着一群人，他们并没有大声喧哗，只是十几颗奇形怪状的那袋围成一圈，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喳喳。 裴衍听着像是一群老太太围在一起在蛐蛐什么，但是温洛可以将他们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303今天吃肉了，我闻着味儿了。” “嗯啊，她还请院长吃呢。” “院长吃了吗？” “院长敢吃吗？” “她剁骨头的时候剁到我的角了。” “她哪来的刀？” “不知道，我都是撕着吃，啃我一嘴毛。” “17知道吗？他好像换男人了。” “他住到319去了，他不是17了，他现在是19，他比17还凶！”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腿。” “219说他老婆死了，哈哈哈哈，他根本没有老婆。” “今天316吓到那个男人了，明天我们又有肉。” “沙格利彩，要叫院长，你忘了水鱼儿怎么死的了？” “我还吃她肉呢，我怎么不记得。” “真的是肉吗？。” “嘘，不能声张，肉味儿飘到下面去，我们也要变成肉了。” “有19呢！” “他们不敢来。” “什么19？”轮椅停到那群脑袋身后，裴衍终于听清了他们的谈话。 一众脑袋被吓了一跳，整齐划一的一秒噤声，片刻之后又齐刷刷的唰一下回头，各自拎着自己的表情看向裴衍。 再然后，又看向裴衍身后的温洛，紧接着所有人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不动弹，也不说话，几十双眼睛就这样对峙着。 相互看了大概了二十来秒，距离裴衍和温洛最近的两个男人终于熬不住了。 他俩几乎同时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悄咪咪的缩紧身子，双手齐肩举过头顶，搭成一个房顶假装自己是一颗蘑菇。 两人一边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边一涌一涌的朝角落去雇涌过去，直到抵进墙角。 剩下的人被吓得脸色煞白，都默不作声。 温洛冷不丁开口：“什么19？” 一众脑袋又面面相觑半天，所有人都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留下一个中年男人还蹲在原地。 男人身边凉飕飕才意识到同伴跑路了，左右看看就他在最前面，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磨蹭了半天，裴衍正想说没有就算了呗，想问问他们在聊什么，能不能加自己一个，结果男人非常遵守规则的站出来，“19域。” 啊？？ 结果男人又：“19是219的老头，他老婆死了！” 多少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裴衍一脸懵逼的皱起半边眉毛，大致捋了一下他这两句话的关联，发现有毛的个关联，于是揣测着问：“所以来找他了？” 男人闻言双手气呼呼的往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袖子里一揣，生气了。 “死了怎么来找他？！” 他想骂院长你怎么这么笨呐，被温洛一个眼刀给堵回去了，于是更气呼呼了。 但是裴衍：？？？ 这不地府吗？ 大概是裴衍听不懂的表情太伤人自尊了，男人气得一跺脚破了防，扔下一句“不跟你说了。”跺着小碎步往楼里跑。 跑了一半，又怒气哄哄的跑回来，“19域是没有死人的！” 然后又跑了。 这次动静很大，要不是知道他是个鬼，裴衍还以为听见了大象在自己耳边跺脚。 裴衍一脸难以置信！ 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还没反应过来，剩下的那几颗脑袋也跟着稀里哗啦的跑了，踩踏楼梯的声音每一步都结结实实。 裴衍意味深长的沉默。 刚准备开口问温洛点什么，他的轮椅忽然被人从背后猛地拉了一把，然后耳边措不及防的嘭一声炸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裴衍：“……” “人掉下来了？” 温洛没有接话。 裴衍以为是刚才蜂拥着挤着跑上楼的人不小心掉下来了，话刚问完又觉得不对劲。 和刚才跑路的重量对不上，而且……味道也对不上。 掉在他旁边的东西大概一个小孩或者一个花盆的重量，带着一股浓郁的腐腥味直冲裴衍鼻腔。 裴衍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手指有意无意的堵住鼻腔：“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刚走到二楼的一众脑袋也听见了动静，纷纷探出脑袋来看，然后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到抽凉气的声音。 裴衍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 温洛从裴衍到院子后遇到外人就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这两天他一惯都这样。 裴衍爱凑热闹，温洛不爱。 他的目光始终游移在裴衍身上，直到有东西从头顶垂直掉落。 灰尘散尽，温洛睨着眼皮冷眼盯着地上那团东西。 是个人，小孩。 很脏，很乱，很臭。 浑身都是蓝色的血液，很难看。 温洛嫌恶的竖起瞳孔。 小鬼的脸上、手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利物划伤伤口，不合身的宽大衣服从胸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胸口到肚子的肉斜着少了一块，露出一截稚嫩的肋骨，蓝色的血液顺着撕裂的伤口往外涌，糊得他身前一片泥泞，很是恶心。 温洛不喜欢这种让人反胃的东西，他刚想开口说‘没什么’，那双满是黏糊血液的手忽然攀上裴衍手臂。 从刚才二楼传来抽气的动静裴衍就进入了警戒模式。 冰凉的触感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裴衍的肌肉记忆复苏，已经藏在手心的微型匕首在手心翻了个刀花就要割过去，但是那东西的反应好像比他更快。 匕首刚从手里翻出，那东西又飞速挪开了，只有冰凉的触感还残有余温。 这是……？ “小孩儿？”裴衍不敢置信的猜测。 那团冰冰凉凉的东西分明是一双小孩的手，可是这老楼里哪里来的小孩？ 温洛没有回答他，倒是二楼那一众看热闹的脑袋整整齐齐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撒丫子全跑没影了。 如果裴衍听力超乎常人，他一定可以听见那些藏在脚步声里的低声尖叫。 “是小孩儿吗？”裴衍又问了一遍。 温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害！”裴衍长吁一口气，幸好小屁孩儿刚才反应够快，否则自己这一刀下去，裴衍都不敢想自己会造多大的孽。 帮他造完这个孽的人面无表情。 确认是个小鬼，裴衍态度一下子转变了300度。他挺喜欢小孩的，正朝着腥臭的位置招着盲手，哄着小孩过去让他看看。 可惜小孩心有余力不足。 裴衍的身后，一条三米来长，手指粗细的透明物体从温洛的侧腰生出，从裴衍眼前划出一个微微弯曲的弧度，另一头将小孩的身体高高的挑起。 小鬼大概率不会说话，只是瞪着一双惊恐的蓝瞳想用眼睛向温洛解释，他没有恶意。 温洛看都没看小孩一眼，尾鳍一甩直接将小孩的身体扔出了十数米远，然后淡然的收回尾鳍，“他走了。” 爬起来就跑了，头也没回。 温洛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吓得角落里一直没敢偷溜的两朵蘑菇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俩蹲在角落里看得一清二楚，刚才比院长动作快的不是四楼掉下来的那个小鬼，而是院长身后的17。 几乎是在小孩双手颤抖着扶到裴衍手臂上的一瞬间，温洛身后腰侧瞬间飞出一条透明的，类似鱼鳍一样的物体，一把将小孩掀飞出去两米多远，还不等小孩稳稳落地，那节柔软的尾鳍又瞬间刺入他的身体，从心口处对穿对过。 17欺骗院长说小鬼走了的前一秒，小鬼还在17的尾巴尖上挂着呢。 “啊？这么快？他不是摔下来的吗？” 怎么这就走了？ 某瞎子闻言声音里还有一丝惋惜。 温洛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行吧，”裴衍收起手：“去街上溜达溜达。” “好。”温洛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仿佛刚才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没遇见掉下来的小孩，裴衍也没关心过别人。 两朵蘑菇一动不动的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直到彻底消失在大门之外，这才敢悄悄然站起身，弓着身子，一步一缩跑到小鬼身边。 杂草丛里，小孩痛苦的微微张着嘴，一睁眼又看见两颗笑得诡谲的脑袋凑向他，吓得小孩精神一震，拖着浑身残破的身体努力后缩。 求生的本能让他刚刚恢复漆黑的瞳孔又蓝光大作，瞳孔里收录的画面宛如一张张动态图像，被一帧又一帧的截取，缩放至眼底保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