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夏天》 第1章 第 1 章 1 大院里有好几个一起长大的孩子,但只有林楠枝和周行予的关系最好。 不光是因为彼此的父母熟稔多年,最主要的是林楠枝小时候救过周行予的命。 大人们因为这件事半开玩笑地给他们的孩子定了娃娃亲不说,还认了对方的孩子当干亲,这不仅在外人看来是亲上加亲,在他们自己人眼里对对方的孩子也是一种满意和默认。 这件事在孩子界也是个不小的轰动。他们也一致认为林楠枝和周行予长大以后一定会结婚。 小时候的周行予和现在长相隽气的他完全不同。 但林楠枝更喜欢少时不爱说话的小哑巴,毕竟长大后的周行予有种荷尔蒙的疏离感,不能逗他,更不能摸他的头。 林楠枝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使再想撸周行予的狗头,人前也是万万要忍住的,一旦她动了手,必将一阵捣乱的揶揄声打趣他们,她讨厌那种感觉,所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给好脸色。 周行予呢,总是淡淡的扫过林楠枝,语调清凉,话却贱贱的:“谁说我看上她了。” 下一刻,周行予就被一道鹰喙般地眼睛所威胁:“你想死?” 周行予觉得那是要吃掉他勾他入腹般邪恶的眼睛,能让他的每个神经都能尝到兴奋与刺激的味道,甘冽似酒,心甘情愿溺醉其中。 她就像一只生了你气的猫,还是巨难哄的那种。 周行予就喜欢看这样的林楠枝,逗她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以免被误伤,几个围观的人一拥而散。 其他人都怕林楠枝发火是有原因的,想当年林楠枝可是孤身一人从十几个小混混那里把鼻青脸肿的周行予救出来的英雄。 在那个女生胆小力气小需要男孩子保护的思想里,林楠枝打破了以往女孩们的认知,有的为此而努力,有一天也能成为自己的女侠。 属于他们的非主流时代盛行过一段话,也有人称是林楠枝原话:与其意淫对方疯狂的爱自己,不如成为烁烁闪耀的光,去追寻你想成为的样子,放肆地绽放在阳光里,即使到了花期,也是百折不挠的冰棱花。 生命里可以称之浪漫的时刻,是你先爱上自己,下一个被你爱的人才会跋山涉水的找到你。 那几年没有太妹,只有对林楠枝这三个字的绝对肯定。 这事儿一直从初一起就跟到他们高中,那会儿 4G 网络刚普及,初中生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手机,但企鹅 app 上还是专门创建了一个磕他们俩的群聊,每到周末群里的用户就开始活跃起来。 高中的论坛除了吐槽,就是发周行予的图片,文字都是花痴言论,甚至还有男生为爱表白,周行予从没在意那些,装逼似的说:“他很勇敢。” 林楠枝总是会下意识怼他:“臭装货。” 2 青春期里的懵懂爱意是带着洗衣液香气的校服外套,对方的一次靠近就会下意识屏息侧头,怕对视,却在人群中假装无意地偷看。 你以为对方不知道,其实是你不知道。 高一林楠枝需要一个 mp3 听英语,本来有个但被过年来她家的小侄子摔坏了,在她准备忍痛用压岁钱给自己买一个的时候,周母找到她帮忙。 “哥们,外语 148,母语 48?”林楠枝盯着周行予的试卷表示自己很难理解。 周行予慵懒地背对着电脑坐在旋转椅上玩扫雷:“不耽误哥爱国。” 林楠枝很久没来周行予家了,小时候和几个伙伴经常来他家写作业,完成任务后就可以挤在一起看《神雕侠侣》,周行予的父母希望孩子们能劳逸结合,还特地嘱咐他们写完作业可以玩会儿游戏放松一下。 林楠枝的父母偶尔有事不在家,她还会在周行予家留宿,周姨和周叔对她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让她放下了拘谨和尴尬,慢慢打破了她对干亲的反感,越来越习惯他们的亲近和身份。 她没在意周行予说什么,自顾起身随便走走,却惊喜地发现周行予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白色的 mp3,和她的那个款式差不多。 “哥哥,别玩游戏了。” 周行予的生日比林楠枝大两个月,林楠枝小时候除了叫他小胖子,还叫他哥哥。 周行予停止思考三乘五的下一步扫雷地点,他按灭手机,抬起下巴,右腿搭在左腿的大腿上,吊儿郎当地看着林楠枝:“有事就说。” “做个交易呗?我教你语文,你借我你的 mp3,你觉得怎么样?”林楠枝两手交叉环在臂弯处,她哪像是在谈条件,分明是只张牙舞爪的猫,骄傲地告诉全世界她找到了一只带着机甲壳的耳机。 周行予看了眼机甲壳,偏头时嘴角很难察觉地上挑了下,得意似的,像是终于碰到了那只爱炸毛的猫,转过脸又瞬间恢复犹豫不决的为难神情:“那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我你还不放心,”林楠枝移步到他跟前,附身弯腰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那就说定啦。” 她散落在额前两侧的几缕碎发各自往事宜的弧度舞动着,明亮的眼睛裹挟住他的整个左胸口,周行予莫名有些紧张,喉结上下滚动。 房间里到处都是闷热感,窗口涌进一股微弱的冷气到屋内,不但没有缓解反到有点无法忍受的程度,周行予突然就想出去了,他没再说话,周围变得安静,那阵风拂动了窗帘的一角,冷气被同化,热流散不尽。 3 林楠枝迫不及待地拿起 mp3 试了下音,比她之前的还要清晰,不漏音,拿在手里不轻不重,大小正合适。 林楠枝按照约定给周行予补习语文,其实语文没啥教的,主要是辅助理解,她仔细看了一遍试卷,除了选择和填空,剩下的他压根没动。 多出的五分是卷面分。 卷面分,多小众的名词。 48 分的语文成绩也很小众了。 “空着干嘛?”林楠枝猜:“不会写?还是懒得写字? 周行予的头发很茂密,修剪得利落,在家里套头一身灰色带帽卫衣和水洗藏蓝色牛仔裤,拖鞋和林楠枝的除了不是一个码数长得是一模一样,很随意,手肘杵着书桌,食指靠在太阳穴下处,手掌和其他手指轻轻拖着脸:“这都被你猜到了。” 好吧,他真不会。 周行予不会写作文,一个字也行不出来,不过阅读理解确实是懒得写。 补课的任务很简单,林楠枝针对周行予的作文短板设计教学计划,每次上课前她找个题目让周同学试着在规定时间内写一篇作文,做完后再根据是否跑题等列出一个相对公式的写作方法。 林楠枝每个周末都会来给周行予补课,他写作文,林楠枝就听着耳机里的英语对话睡觉,等周行予写完,他就拿着她一绺她的头发挠她耳朵。 几次之后林楠枝撩起周行予床上的枕头就开始在房间里追着周行予打,发誓非要打死这个死胖子不可。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 “不是叫哥哥吗?怎么又变成胖子了?”周行予忙着逃跑,话说了一半另一半要躲过抱击才能有机会说完整。 “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周行予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林楠枝铁了心了。 这下好了,真给惹生气了。 休战期间,两个人都累的倒在床上大口呼吸,恢复平静后谁也没要起来的意思,仿佛都睡着了。 周行予本想起身看看林楠枝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谁料指尖触碰到及其柔软的一处,周行予动了下,很光滑。 “你有完没完?”林楠枝不耐烦地把头转过来看向周行予,收回了自己的手,一个不注意起身左手拽过周行予的头发,右手高高抬起就要扇过去。 周行予从小到大早就习惯这样的林楠枝,从来不让自己吃一点亏受一点苦,但他这次像撞了邪,想要逗她的激素暴涨,他接住她的右手,在林楠枝失去支点的刹那上身用力往前,林楠枝的右手顺势松开想要寻找支点,但没有成功,却被周行予抱的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林楠枝淡淡开口。 没有生气的意思。 那就再抱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妈过来敲门说呆会儿出来吃饭,林楠枝闻声答应。 林楠枝用力把周行予推开。 一眼不给周行予留,下地穿鞋开门就离开了。 周行予枕着胳膊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呼吸渐渐粗重,带着烦闷的不安。 半晌,房间里传来一声突兀而沉闷的戾愤。 自己真是个混蛋。 4 周行予的补习效果在几个星期后的期末考分数上得到了较好的验证。 高中他们俩不再一个班,成绩公布后次日才能排大榜,林楠枝下课要去走廊最里面的隔壁八班,找周行予问他的语文成绩。 碰巧在后门口遇到了正来找她的周行予。 他手里拿了瓶她爱喝的草莓味牛奶。 “给我的?”林楠枝明知故问。 她总能鬼灵精怪地让周行予想要抓紧她的手叫她消停点,也会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可爱话来不及回味索性无奈地看向一边,转了一圈再看回她。 每次都忍不住逗她,想跟她唱反调,看她露出猫爪,鹰喙似的带着钩子般的眼睛。就很有意思。 不过这次周行予意外地没有逗她:“跟我来。”等她接过牛奶,林楠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牵过手腕走到一处无人的实验室。 一月正是最冷的天地,林楠枝的手心却是温暖的,她看了眼周行予,学校的贩卖机不卖热饮,手里的这瓶牛奶握在手里暖呼呼的。 许岸是大院里为数不多和周行予关系挺好的男生,他从水房踱步回班,顺手把班长借给周行予的水袋还回去,他一直没见到周行予。 这人自从期末成绩出来后就开始用热水袋捂着藏在怀里的牛奶,一打铃就跟撒欢儿的狗似的直奔隔壁九班,不用想,一定找他未婚妻去了。 周行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叠好的试卷,但没打开,视线始终跟着林楠枝。 有些情感是措不及防的意外,因为某个暧昧的瞬间,就在对方的眼中确定了答案。 两人疯闹的那天晚上林楠枝在手机里搜了很久的疑问。 -男生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男生不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男生身上硬硬的是什么原因? 小县城里的课程很少会有性启蒙教育,对于异性身体的变化学生们都较之回避,也从来不好意思在人前上讨论,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就连女生买卫生巾都要用黑袋子装来掩饰尴尬。 但林楠枝很想知道是不是她想错了。 处在青春期中的男女在感到自身变化的同时,某个与异性碰触的瞬间身体里的敏感神经会传递给大脑,这时会开始兴奋紧张,从而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充满好奇甚至会胡思乱想,过了劲后就开始探寻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林楠枝就是在她和周行予的接触时产生的疑问。 最后的答案什么都有,林楠枝懒得推测,索性学习去了。 像他们这个年纪,本来就是会对一件事突然充满好奇心,也会因为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消耗掉一部分期待。 周行予看林楠枝在走神,就叫她:“森森。” 森森是林楠枝的小名,甚少有人知道,而她的朋友里,就只有周行予敢这样叫她。 林楠枝回过神。 还有些紧张。 总觉得那天之后周行予看自己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劲。 周行予有些不好意思的终于把试卷递给林楠枝,眼里满是期待。 林楠枝一看,一百一。 进步的不止一丁半点,林楠枝也很高兴:“行啊你,不愧是学霸。” 周行予从小就对语文不感兴趣,但是因为林楠枝肯教他,他就想把不喜欢的语文当成必须要学好的事情来做。 周行予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刚想说什么,门口一阵追喊声:“前面那两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学校规定不许谈恋爱,听没听到?” 两人定睛一看,是教导主任在抓早恋的学生,他们俩现在这样被看见指定会被误会,当机立断,都下意识往墙壁后靠,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又是那种感觉。 他们对面是三扇横着的窗户,远远望去,是几棵梧桐树,枝桠到处都是,横截在窗户不远处,上面落满了残雪。 “森森,过了十七岁,是不是就不算早恋了?”周行予侧头看向林楠枝。 “好像是。” “那好……明年夏天,做我女朋友吧。” 第2章 第 2 章 5 一件事说的人多了听的人耳朵就生了茧,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习惯,就算你根本没有想过要记住。 像一首你根本没听过的歌,打车的时候广播里唱着,经常去的地方更换它做主旋律,生活里处处都有它,即使歌词难读绕口也会在某个平常的午后,看似意外实则早已蓄谋已久地刻在你的记忆里,当你一张嘴就会从你的口中丝滑地流淌出来。 尽管你五音不全是个不懂音感的笨蛋。 林楠枝怕自己就是这样的想法。 周行予并不普通,他学习好性格也好,懂自己各种千奇百怪的神经质,他灵魂有趣,唯一的臭屁就是贱。 仔细想想,有一天那些玩笑话成了真,她会是怎样的心情。不敢相信吧,就像周行予真的喜欢自己一样,不真实,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或许是太熟悉对方了,就连表白都是沉默的,像是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和地点,真诚地开玩笑。 林楠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周行予说清楚,她不喜欢模凌两可的答案,就像她讨厌带着问题睡觉一样。 晚自习下课,林楠枝背着书包跑到八班门口。教室里老师还在讲课,在八班上课的老师总喜欢拖堂,可能是怕聚集学霸的地方遗漏了重要的知识点,就此错过名校的门槛。 周行予看向门口的玻璃,伴着老师的讲课声两个人视线交汇,丝丝缕缕的情绪涌了上来,萦绕在某个定神间。 等老师终于放下课本,他第一个冲出教室。 周行予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怎么了?” “你别担心,我就是有事找你。”林楠枝安抚似的看着他。 周行予呼出口气,随后露出无奈的笑:“那你等我一下。” 他回去把书包戴上,回来牵着林楠枝的手走出学校。 期间,班里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当吃瓜群众。 林楠枝并没有组织自己要说的话,其实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只是走了很久的路后,周行予问她是不是觉得别扭。 什么别扭? 他们的关系吗? 她在网上看到如何判定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其中一点就是不反感对方的触摸以及亲吻。 林楠枝还是那身校服,黑色高马尾被风吹的轻轻摇晃,露出一节白色帆布鞋,皮肤是那种健康的白,她停下不再往前走,周行予站在她面前,两手插进裤兜,随意的看不出来一点紧张。 她盈盈开口。 “周行予,冰凌花是没有花期的。” 她的声音清凉逆耳,能冻住周围所有嘈杂。 周行予的声音在颤抖:“什么?” …… 小时候的周行予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与人接触,久而久之在学校总是被欺负,他在同龄孩子中是最矮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太容易被打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形成统一,知道周行予的父母下班晚只有邻居帮忙接他放学,于是在邻居忘记接他回家的某个下午,一场霸凌悄无声息的开始。 原本静谧逼仄的巷子里,忽然传出阴暗窒息的声音抓住了林楠枝迈出的脚步。 林楠枝故然凛冽,如长冬霁月,高悬一处,想要驻足在此的人不堪等待,更经不起雪山的寒冷。 周行予就是那个落在冰凌花上的一片雪。 是陪伴,是坚守。 所以他曾对林楠枝说:“像你这样浑身都散发着冷气的女孩子,就像长在雪山上的冰凌花,永远招不来蝴蝶。” 但会有一场又一场的冬雪落在你的身上,只为你降临。 周行予牵握住林楠枝的手腕引她向前,她的手撞上他的胸口,她的鼻尖就要碰到他的下巴,鼻息萦绕纠缠,周行予抱住她,温存地蹭着她的脸颊,林楠枝怕痒开始躲他,周行予又用力把她又固在怀里,轻轻地在林楠枝的头上亲了一口。 “好香。”周行予放肆地亲了一下又一下。 “新买的洗发水,草莓味的。” 周行予不知道洗发水还有草莓味的,又开始这吸一口那蹭一下的,嘴里反复确认我看看是不是草莓味的,烦死林楠枝了。 冰凌花不需要花期。 因为有雪就能活过来。 6 林楠枝的生日在五月九号。 周行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时间快一点过。 深冬,北方这里天黑的极快,等到高三的学生们下晚自习时,外边的天就已经变成藏蓝色。 林楠枝不喜欢这样的颜色,总感觉有一种天要掉下来的错觉,像是把心裹的死紧,就连呼吸都变得失去了原本的节奏。 周行予在语文成绩上的晋升空间已经很小了,林楠枝不再去他家给周行予补习,而是专心学习。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楠枝想再努力一些,或许她也在等待这个生日。 自从周行予的单科语文提升后,总科便没有短板,持续稳居年级大榜第一,以前的周行予只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学习上他不太喜欢逞强,可能是父母思想太过前卫,以至于周行予也变得过于随性,当他看到林楠枝对他成绩表现出来的骄傲劲儿时,周行予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周母性格温柔,和儿子关系很好,周行予在房间里学习,就削了苹果过来让他劳逸结合。 周母拍了下他的肩,随意地跟他聊天:“上次刘大爷说来咱家,说有个纸箱里装着备用耳套和海绵球,”周母又想了下:“说是个装 mp3 的盒子。” 周行予舔了下嘴唇,说话间拿起一旁的水杯:“是吗,我没注意。” “刘大爷给我了,好像让我放哪个抽屉了,当时忘记给你,结果时间一长就给忘了。周母笑了笑。 “本来也不重要。”周行予喝了口水,随意地说。 “行了儿子,妈不打扰你了,写完作业就早点休息。”周母惯常唠叨。 等周母关上门后,周行予停下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唇越发的干,咕咚两下喝了一杯的水也还是渴。 他有点想林楠枝了。 补语文的事情其实是周行予在饭桌上跟周母提的。 周家父母对儿子的要求并不高,对成绩自然不是很看重,周行予从小不爱学习语文,周父曾经提意给周行予找个补习老师,被周行予一口拒绝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直到周行予主动说要补习语文。 “那我联系一下你小姨,她有认识的补课机构。”周母说。 周行予轻飘飘地说:“不用。” 周父周母疑惑。 “我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以及聊天。”周行予看了他父母一眼。 答应补习,却说自己社恐,两人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比如说我认识的并且语文好的人给我补课,”周行予吃了口菜,看着两人:“就可能没那么不自在。” 六眼相对。 周行予失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办法,继续若无其事道:“就同学啊或者……同学啊……” 周母自拍大腿:“楠枝啊!她语文好!” 终于,周行予满意地笑了。 今年的冬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换季温差较大,林楠枝的抗体吃不消,总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感一次冒,书包里也总会备着各种过敏或者感冒药。 她嗓子发干,说话时鼻子闷闷的,下课后就赖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周行予也好不到哪去,他被许老狗传染感冒,几天了也不见好。也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回光返照”,他陡然抬头,给一旁的许岸吓一激灵。 “你要干啥?”许岸生怕他一气之下杀人灭口。 周行予冷冷的看着他:“林楠枝呢?” 许岸摸不着头。 周行予的意思是他很久没见到她了,前两天他带病在厨房熬冰糖雪梨差点把厨房炸了,周母便不再让他瞎鼓秋。 其实周行予一直都会做冰糖雪梨,只是周父周母从没见过,上次算是意外。 他脑袋沉沉的等着高压锅沸腾,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锅里熬的汤汁咕嘟半天带着泡泡一股脑地从锅沿一圈溢出来,随后盖子砰地飞了出去,溅出的汤汁到处都是,好在没有爆炸,但想必厨房暂时是不能用了。 周行予扯了下卫衣袖口,看了眼手腕上的智能表,还有七分钟上课,他起身踱步往隔壁七班走。许岸见怪不怪,他探头望去,不过这会子的困意战胜了好奇心。 周行予在后门玻璃上能看见林楠枝蓬蓬的裸粉色羽绒服,她两手摆出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脸就对着玻璃口。 林楠枝旁边的位置没有人,周行予却绕到她跟侧单腿蹲地,谁也没有想到班里混进来个生病还乱走的一米八几的学霸,有几个磕他俩 cp 的学生激动的偷看,并没有故意打扰。 林楠枝感知到有人在她身旁,微颤着睁开那双滚烫沉重的眼睑,愣了半天,才说:“把你的狗头伸过来。” 林楠枝撸着周行予茂密细软的头发,想象着在摸一只温顺的金毛,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这一觉睡的极香。 7 周行予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是庆幸的。相对于能量守恒,带有温度的熵增却让人蒸腾,直至沉落消失。像融化的冰,慢慢变成了捧不起来的水。而周行予遇到林楠枝,是热寂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轨迹成为了守恒。 原来失去林楠枝是不可逆的。 他们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量子,少一个都会失去平衡。 周行予原来早就意识到林楠枝在自己心里居于怎样的位置。 这个冬天,还是不一样的。 周行予的感冒比林楠枝好得快一点,他也终于可以做冰糖雪梨给林楠枝喝了。 直至寒假前夕,林楠枝终于下定决心敲响周行予家的门。 开门的正是周行予,他穿着羽绒服,手里是保温杯。 “林楠枝。”周行予下意识叫了句,但并不诧异。 “拿回去,”周行予躲身让林楠枝进屋:“都说了别煮了,都喝了一个星期了。” “你的感冒没好。”周行予却不知可否。 林楠枝回头,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好了,疯狂摇头,也是对那壶冰糖雪梨的抗议。 “哎哎哎,”周行予上前稳住林楠枝的肩膀:“抽风啊你?好人也经不住你这样。” 反正是奏效了。 “我爸妈没在家。”周行予突然说了一句。 林楠枝看似没在意,其实在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两个人吃着零食喝着可乐看了一上午的电影,不过只有一部半而已,中途林楠枝去厕所周行予就按暂停等她回来。第二部是悬疑电影,林楠枝不敢去厕所了索性就不吃不喝,把抱枕挡在眼下,以防里面的东西出来吓到自己。 后来实在因为害怕就终止了电影。 “你这个人,怕的要死还坚持要看,晚上做噩梦怎么办?”周行予揶揄她。 “你不懂,这叫刺激。”林楠枝说。 周行予笑了笑,探过去一点:“你想不想更刺激一点?” 林楠枝眨巴了两下眼睛:“把你变成狗吗?” 8 开学后,考试的次数越来越多,卷子永远都做不完,最令人意外的是,林楠枝没有因为换季而过敏或者感冒。 不过没开心几天,却得了胃溃疡,去医务室拿了药好了许多。林楠枝这几天学习强度确实不低,本来抵抗力就差,偶尔不吃早饭让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正好赶上周末,本来他们只周日放一天假,班主任让林楠枝回家多呆一天,林楠枝揉了下胃,还是隐隐作痛,只好答应,离开时还在嘱咐同桌保护好她的卷子,同桌再三答应,让她好好休息。 班主任本想打电话给她父母,林楠枝想着他们都在上班,高中离家并不远,况且自己走路也并不影响,班主任也只好作罢。 林楠枝拿出钥匙打开门,走到家才觉得自己脚底发飘,还有点饿。脑袋里在想自己弄点什么吃的时候,主卧传来不小的动静。 难道是贼?! 她摒住呼吸,本想出去,却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林楠枝不确定,轻轻走到卧室门口,门是关着的,她却不敢打开它。 因为她还听到了周行予父亲的声音。 …… 一个寒假他们都没有再见过。 直到开学,林楠枝不再跟周行予斗嘴,有时还会有意躲开他。 就在林楠枝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周行予听说林楠枝在 KTV,他跑去找她。 桌上摆满了喝过的没喝的啤酒,周行予在包厢最角落看到了缩靠在沙发上的林楠枝。 她喝了一点酒,眼里雾气腾腾,碎发萦绕脸颊两侧,屋里的人被周行予身上的烦躁感吓了一跳。 林楠枝看到周行予时,暗下又亮起的灯光让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女鬼,生生低下了头。 周行予,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森森,跟我回家。”周行予单腿屈膝在林楠枝跟前,轻轻的叫她,哄着她。 可在别人看来,他周身的气势却散发着骇气凌人的压迫感。 周行予在生气。 他气自己没有早点找到她。 林楠枝没有动作,周行予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却被林楠枝一手打开,周围人全部吓傻,三三两两离开包厢,最后就只剩他们两人。 周行予起身把灯打开,没有了晃眼乱闪的氛围灯,林楠枝慢慢适应着。 周行予在没转过身之前呼出口气,等转过来时看着林楠枝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林楠枝动了动,坐起身,依然没有看周行予。 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气最为盛长,像是解不开的拴马叠死结,彼此紧了又紧,坚硬如石,烈火般燃烧也绝不会悭吝分开,反到因为灼烧的疼痛感更加缠绕自己。 有时候,人的心比石头要硬。 周行予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就算他惹林楠枝再生气,她也从未如此这般冷漠的看过他。 像是恨,让人万箭穿心,难以承受。 人与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的降温,日子久了,积攒的愤懑就会瞬间迸发。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痴笑,他都记得,他怎么会感知不到她对他冰冷的疏离感。 林楠枝对他是残忍的。 林楠枝连一点机会都没给他,她与他的关系就是一瞬间降温的。 只是在这一瞬间里,林楠枝在想什么呢? 周行予本想把话说开,却因为林楠枝的眼神顿住了。 他开始害怕,他突然就不敢了。 “我们真的就这样了吗?”周行予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把话说完整。 见林楠枝无动于衷,周行予继续向前,一步一句。 “你也喜欢我吧。” “你也曾为我心动过,我都感受得到。” …… “林楠枝,你冷暴力。” “那就如你所愿。” 第3章 第 3 章 8 时间越久,林楠枝对那段记忆就越深刻。 有些东西,从来不会被时间遗忘,而是沉淀经久的记忆的苏醒。它只会越来越深刻,那些细枝末节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前,在人生的某一刻让你突然醒过来。 高考那天林楠枝坚决要自己一个人去考场,不需要任何人陪同。 她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考试,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外面下了好大一场雨,道路上的车变少了,考场门口站满了家长和跑去考试的学生。 林楠枝进入考场,整个考场她的坐姿最为端正,就连监考老师对她都是连连点头。她握紧笔尖上方,为自己画了一幅另一种人生地图,是与他完全背道而驰的地图。 一笔一划,尽是煎熬,答卷,交卷。 她决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一个永远见不到周行予的地方。 …… 时光转眼摇晃九年。 Y 市。 “楠枝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齐琪笑嘻嘻地跑到林楠枝的工位,眨巴着她那忽闪忽闪的假眼睫毛。 林楠枝被她逗笑:“说说看。” “上次咱们公司聚餐我发了朋友圈,被我表哥看到了,”齐琪停了下,看林楠枝让她继续说的样子,才缓缓开口:“我表哥看了一眼就说你是最漂亮的。” 林楠枝笑了笑,没有说话。 齐琪豁出去般:“楠枝姐,我表哥人很好的,从来没有渣过别人,很尊重女生,而且和你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的!” “Y 大?”林楠枝有些意外,竟然是校友。 “对呀对呀,我表哥说他在学校见过你。”齐琪抿着嘴,看样子十分紧张。 林楠枝无奈地笑:“你紧张什么啊?” “就是怕你生气,也怕不礼貌。”齐琪小声说。 她们周围的女孩大多都是不婚主义,对爱情的态度从来都是非必要,况且林楠枝可是冷面女神,高校毕业的研究生,工作三年,在校期间就已经实习完并转了正,业绩永远都是公司第一,同部门的人对她都是仰慕与羡慕。 “不会的。”林楠枝轻轻地笑了笑。 后来她还真把微信给了那位校友。 那男生也很主动,两个人见了次面,比林楠枝小一岁,高高瘦瘦,皮肤白净利落,不过在谈话间林楠枝却觉得他是个安静少话的人。 林楠枝食指勾住杯柄,大拇指顺势按着柄沿,剩下三个手指拖住杯底,轻轻抿了口咖啡,之后舒缓地放在桌上,对面的人偷偷看了她一眼,也喝了口,他们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这是他第二次约她出来。 王砚泽的暗恋是在他大一开学那天。 林楠枝那会儿要去公司面试,王砚泽的视线在一望人群中跟着林楠枝所跳动,他想上前打个招呼,可惜她好像很忙,一直在接电话。 七年前的秋天,林楠枝的父母离了婚,那时候的她前一天晚上刚接到面试通知,次日她打扮了一番,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林母打电话问她这个暑假怎么又没有回来,林楠枝只说在工作,依然是那些说辞,林母终于说到正题,她和林楠枝的父亲一年前就离婚了。 林楠枝没有多意外,林母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了,林楠枝安慰道:“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当王砚泽说出他是怎么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时候林楠枝首先想到了那通电话。 她轻轻抬头看着王砚泽道:“那时候我还是短头发。” “嗯,当时我以为你也是大一新生。”王砚泽回想当时的情景,难以忘却,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悸动。 虽然王砚泽极力克制,可从眼神中也会看到蛛丝马迹。林楠枝礼貌地笑,转头看向窗外,来的时候还是白蓝天,这会儿已经下起了毛毛雨。 吃完两人准备离开,好在餐厅提供雨伞,王砚泽先一步出去取车,林楠枝在店外等候,右耳侧划过一缕冷风打起了胸前的头发,一声“周行予”让她不禁攥紧伞柄不敢动作。 周行予一身黑大衣水洗牛仔裤从餐厅侧门而出,后头的男人止不住一声声叫他的名字,阶梯右侧正好停了一辆车。 时间仿佛禁止般,林楠枝就那么站在阶梯边,她试图走进雨中,可就在脚尖碰触雨水的刹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林楠枝侧头看过去,她卸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谁也没有说话,林楠枝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脸上游离,直到王砚泽把车开了过来,林楠枝回过头,收起雨伞上了车。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没有实感。 这么多年,林楠枝依旧讨厌下雨天。 她想把侧窗打开,可是雨水会打进车里,于是她用手抵着头望向窗外,林楠枝的心情一点一点平静下来,汹涌的苦涩却无处藏身,只能随眼睛流淌一路到手臂,等它慢慢干涸。 离开家那天林楠枝没有哭,离开周行予那天她也没有哭。林楠枝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人如此执着,她骗不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林楠枝开口说:“临时有点事,她转过头礼貌地笑:“把我停在前面的公交站吧。” 王砚泽想开口,但又不知道问什么,只好照做。 下午的街道因为下雨没什么人,林楠枝打着雨伞亦步亦趋无目的地走着。 打在雨伞上的雨滴声听不到后,林楠枝把雨伞收起立在栏杆旁,自己躲进另一个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下,看着车流穿梭眼前,十月的天总是在不经意间一下子变黑,她穿着厚实的牛仔外套,里头是裸粉色连衣裙,坐了有一会了也没觉得多冷。 Y 市的秋天加上下雨也不比老家的如同被刀子划过的冷,说来好笑,她来这儿九年,也并不习惯这里的温暖,反而因为没有明确的冬暖夏凉而往往穿错了衣服。 有时感到奇妙的是当你习惯了一件事情后往往记忆才是最先遗忘的,慢慢的才发现身体却诚实地记得什么才是最适合你的。 林楠枝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忘记周行予了,其实,她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 忘记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落空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 最后一班公交车是七点半,她看了眼手机,七点二十一分。 林楠枝打算坐这趟末班车回去。 比公交车先来的是一辆黑色宾利。 车牌和餐厅外的一样。 林楠枝此刻有点懊恼自己的记忆力。 周行予打开车窗,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而是看向林楠枝,声音冰凉:“后面有交通事故,你的末班车恐怕过不来了。” 林楠枝愣愣的,半信半疑。 老天好像专门惩罚她一样,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周行予发动引擎,又把视线移到林楠枝。 她在手机里打车,怎么也打不到,追车器像钟表似的转来转去,但就是无法匹配。 可林楠枝不想上周行予的贼船。 可周行予说:“你就这么怕见到我?” 9 后面“交通事故”的当事人正了正自己的头盔,为了掩饰因为雨天路滑而摔倒在街口的窘迫感,于是慌忙地扶起电动车一路开的老远。后面的末班车目睹了全部过程后,继续无聊地等待红灯。 车内音乐缓缓流淌,靠椅舒适。 林楠枝微微侧头看向周行予,还好他们有一定距离,不过林楠枝很快就被抓包。 她直视前方,周行予鼻息发出一声嗤笑。 林楠枝没理他。 到了她说的地址,周行予停下车。 林楠枝开了下车把手,没打开,又开了两下,门依旧严丝合缝。 “……”林楠枝看着他。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周行予说。 so? 林楠枝冷漠的看着他。 “挺长时间没见了,不得叙个旧?”周行予说。 “太晚了,改天吧。”林楠枝拒绝。 她与他对视,下一秒,周行予按掉安全带,长臂绕到林楠枝的脖颈,力道不轻不重,探到她柔软的嘴唇处时周行予嘴角忍不住上扬。 林楠枝带着隐忍的哭腔:“周行予!” 周行予停下,看着她。 “让我下去吧。”林楠枝求他。 她受不了了。 “森森,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 林楠枝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周行予心疼的看着林楠枝,九年,整整九年,半个十七岁。 周行予以为她会恨他,讨厌看见他这张脸,于是他主动从她的世界消失,可命运总是恰到好处的捉弄你又给你惊喜。许岸和齐琪是大学同学,当许岸看到齐琪的朋友圈后第一时间就发给了周行予。 他义无反顾,又克制自己。 周行予找到 Y 市,跟他的朋友吃饭,隔壁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注意力全然都那个声音夺走。 “你怎么会……知道了呢……”林楠枝带着鼻音。 她本想带着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想周行予知道,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她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可周行予还是知道了。 周行予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他不出现,林楠枝自己会走出来,可他想错了,林楠枝自愈的本领都是装的。 Y 市太远了,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座城市。一个南方一个北方,林楠枝在告诉他,别来找我。 “森森,不要把痛苦都留给自己。”周行予右手拖住她的脸颊,轻声抚慰。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一件事能让你放弃所有只为了离开我们所有人,”周行予给林楠枝擦掉眼泪,嘴唇颤抖:“除了背叛。 林楠枝泣不成声,周行予紧紧抱住她。 “森森,我知道那段记忆可能永远都是你心里最沉重的墙,可你想要往前走,就不能背负着它,归根到底这都不是你的错,森森,放过你自己,十七岁的林楠枝没有错,二十七岁的林楠枝更没有错。”周行予从来没有这样一本正经的像是在发誓,又像是宣告他们的遗憾不再有遗憾。 “我喜欢夏天,但我不喜欢没有你的夏天。”周行予的眼神炽热而真诚。 林楠枝抱住他,心中的石头像是不那么重了,用额头摩挲周行予的喉结处,笑着说:“知道了,好朋友。 周行予发狠似的咬她的耳朵,喘息间喃喃自语:“森森,别再丢下我了。” 在这个炽热而狂躁的季节,我们十七岁,而因为你,让我拥有了整个夏天。 10 林楠枝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有着体面的公务员工作,家庭也着实让绝大多数的原生家庭下的小孩羡慕不已。她的小名来自于大名中三个木字旁,简单又独特,并没有赋予多大意义,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名也只有周行予能叫出带着亲昵的味道。 她姥爷是那个年代有名的画家,在本地一所一本大学就任老师三十多年,平常老百姓眼里那是有文化上得了台面的书香门第,老爷子是有些傲骨在身上的。林父算不上高攀,但自个的家庭自然是比不上岳父家,他老家都是渔民,靠养殖鱼种为生,这就产生了差距。 林父性格懦弱老好人,林楠枝的姥爷自始至终都不满意这门婚事,当然对林父的态度就会降低,林父无法改变这种局面,久而久之林母的骄傲就让林父更加厌烦。 林楠枝经常会听到他们吵架然后又和好,几乎恶毒的话说尽也还是会捡起一地鸡毛双双看着惊魂未定的林楠枝。 周行予的出现是林楠枝始料未及的晴天。 周父娶了一个天性顾家的女人反而觉得无趣,可能人总是贪心的,总学不会知足。 在林楠枝从巷子里把周行予救走的那一刻,他们彼此的家庭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裂痕。 那天晚上林楠枝做出离开的决定不全是因为她最爱的人的背叛,还因为她无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她太怕见到周行予了,十七岁的少女心事永远那么苦涩,她喜欢的人的父亲跟自己的母亲出轨在她父母的卧室,她怎么会再有勇气去面对周行予呢。只能离开,然后忘记,她别无选择。 她像是闯了祸的小孩不敢面对大人的质问。 也只有她走了周行予才不会经历她经历过的一切,那太痛苦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错,但也不是周行予的错。 她的青春如同烂掉了的无花果,无籽,无心,无他。 周行予是周母一手带大的,小时候因为开家长会,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周母去参加,同学们就说他没有爸爸,周行予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很少见到他。 不能说他们的生活都是苦没有甜,只是有些东西经不起反复咀嚼。 现实中也许没有人会等另一个人整整九年,周行予觉得九这个数字不算太长,但足够残忍。 林楠枝一次逃跑,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她没有选择失联,林楠枝压根就没指望自己会过去。 这个晚上无人倦意。 周行予把林楠枝感动的一塌糊涂,顺理成章进了林楠枝的房子。 他仔细打量她生活过的地方,好多都是灰色调,毛绒物居多,比如沙发,各个角落的地毯和拖鞋。 林楠枝没让他换鞋,周行予往鞋架里瞅了一眼,没有男士拖鞋,于是放心地跟在林楠枝后头,一步也不舍得离开。 周行予的十七岁周围聚集了认识他的所有人,唯独没有林楠枝。 他跟她赌气,结果她却不告而别。 林楠枝离开后的第二年,周行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也明白了林楠枝离开的原因,周行予选择如林楠枝所愿,他故意去了和她一样远的地方,放开她,给她时间。 直到第九个年头,如今已过她离开时年纪的一半,周行予知道他该找她了。 十七岁不能在一起的话,那么二十七岁他绝不会在让她离开。 周行予的手不老实,白炽灯下青筋突出的长手一点一点抚过林楠枝细软的腰肢,俯身贴靠在她的身后,下巴搁在她的右肩窝,鼻息扫过她的锁骨,林楠枝感受到一丝薄荷的苦涩味道。 林楠枝才不会允许他如此放肆地占她的便宜,于是去拽他的手,躲他的触碰。 “周行予,你骗了所有人,”林楠枝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你就是个臭流氓,无赖……” “你是以什么身份这样有恃无恐的,告诉我,周行予盯着她用了力的手,他的眼神变得带有侵略性地一步步逼近她,继续与她呛嘴:“我是臭流氓,无赖,那我现在是不是该把你弄到沙发上,对你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林楠枝完全没想到周行予会这样,她结舌:“我不同意,你还要强迫?” “不可以吗?难道你不喜欢我喜欢别人?”周行予一字一顿。 “你管我?”尽管被逼到墙角,林楠枝也不甘示弱。 “那小子就是个渣男。”周行予说。 “……”林楠枝莫名。 “许岸认识王砚泽的表妹,她是不是告诉你她表哥对你一见钟情?”周行予漫不经心。 在疑惑周行予怎么会知道这些林楠枝反而更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 “王砚泽确实对你一见钟情,但你却不是第一个。” 王砚泽喜欢林楠枝是真的,可他当时有女朋友,当他在齐琪的朋友圈再次看到当年自己暗恋许久的女孩后开始不甘心。 林楠枝知道真相后并没有因此就接受周行予真枪实弹的追击,而是一棒子打走。 今后周行予每天都去接林楠枝下班,偶尔上林楠枝家里给她做饭,会主动包揽家务,但到晚上依然不会留他过夜。 许岸给他只招,周行予半信半疑:“这能行吗?” “我女朋友说的,女人最懂女人,错不了。” 于是在一个林楠枝讨厌的下雨天,周行予做完晚饭,扫地拖地后祈求去浴室洗个澡,林楠枝看着外头绵绵细雨和他额头上的薄汗,没有拒绝。 林楠枝在客厅倚着沙发看电视剧,没一会儿浴室里传来磁性慵懒的声音:“森森,我浴巾落沙发上了。” 林楠枝抬眼一看,在沙发最边上放着一条白浴巾,她起身拿在手里往浴室走。 里面的浴霸还在哗哗地打开着,林楠枝递过去:“给你。” 随着门把向下门被打开,又是那双指甲修剪干净被雾气蒸的发白的长手伸了出来拿走了浴巾。 林楠枝吞咽了下,走回沙发上坐着。 她家的浴室门是玻璃的,虽然看不清里面,但能看见隐约的人影。 周行予走了出来,林楠枝下意识看过去。 他一手用白毛巾擦拭头发,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具有力量感,浴巾裹在小腹处,结实有型的八块腹肌下是三条鼓起的青筋,禁欲性感。 美中不足的是他脚上那双藕粉色的不合脚的拖鞋。 周行予唯一一次俯视望着林楠枝是在她色胆内忍之时无处藏匿的眼神。 只要周行予在,林楠枝的世界就不会有雨夜。 十七岁的夏日裹挟着薄荷的清凉与苦涩,是一百一十分的语文成绩,故意丢掉随身听的盒子,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生日愿望,不早不晚,二十七岁的林楠枝还是实现了。 夜半,周行予精神抖擞,一点一点捋着林楠枝的头发,她睡的香甜,亦如她昏昏沉沉下意识揉他脑袋的那节课间。 周行予凑到林楠枝的颈窝,带着鼻音:“只有你就够了。” 林楠枝觉得痒痒,于是把脸埋的更深,嘟嘟囔囔听不太真切。 但周行予还是听见了。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