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式热恋》 第1章 第 1 章 A市,国际金融中心顶层,“星曜科技”总部。 巨大的落地窗如同一个无价的画框,将整座城市的繁华与野心浓缩其中。午后炽热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光可鉴人的胡桃木会议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成功前夕特有的、混合着昂贵咖啡香与冷静期待的静谧。 纪雨桐端坐在主位,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白色西装,衬得她宛如冰雪雕琢的女神。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她的五官精致却毫无温度,尤其那双沉静的眼眸,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能瞬间平息任何躁动,也能洞察一切伪装。她是纪雨桐,二十八岁,科技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星曜科技”的CEO,人称“冰山女王”。在她的带领下,星曜在人工智能与可持续技术领域稳扎稳打,构筑起属于自己的技术壁垒。 “纪总,‘奇点未来’的张博士到了。”她的特助陈静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纪雨桐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门口。今天,是星曜科技再次登上商业头条的日子——收购拥有突破性神经网络算法的初创公司“奇点未来”。经过数轮艰苦谈判,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张博士略显拘谨地走进来,脸上混杂着技术者的腼腆与即将套现的兴奋。简单的寒暄后,双方法务团队最后一次确认合同细节无误。价值数十亿的收购案,只待落笔。 香槟塔在角落闪烁着诱人的金光,楼下的媒体专区早已架起长枪短炮,所有人都在等待见证“星曜”帝国版图的又一次扩张。张博士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支沉甸甸的签字笔,笔尖即将触及纸面—— “砰——!” 会议室厚重的双开门被毫无预警地猛然推开,巨大的声响像一块石头砸碎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惊愕地转头。 逆着光,一个女人站在门口,一身猩红色长裙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掠夺了室内所有的色彩。她踩着十厘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侵略性,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精致的妆容勾勒出她极具攻击性的美貌,红唇如火,眼波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她身后跟着一群气场同样强大的律师和助理团队,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会议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升高,一股带有侵略性的、甜腻的Serge Lutens“柏林少女”香水味弥漫开来。 纪雨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认得这个女人。 凌悦——“顶峰集团”的CEO,资本市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战神”,以手段狠辣、不择手段、信奉“利润至上”而闻名。星曜与顶峰的业务素无交集,她为何而来? 凌悦完全无视其他人或震惊或探究的目光,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从始至终都牢牢锁定在主位上的纪雨桐身上。那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艺术品,又像是在打量一个久违的……宿敌。 “纪总,真是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庆祝派对。”凌悦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不过,我想这个派对可能要推迟一下了。” 她身后的首席律师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拍在了目瞪口呆的张博士面前,动作充满了表演性的强势。 “我们‘顶峰集团’,愿意以比‘星曜’高出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全资收购‘奇点未来’。”凌悦双臂环胸,微微扬起下巴,对着纪雨桐,笑容愈发明艳刺眼,“而且,我们承诺,保留张博士团队的全部股份和独立运营权。” 百分之三十!在数十亿的收购案中,这是一个天文数字的溢价,完全违背了正常的商业逻辑,这不再是竞争,这是**裸的掠夺! 张博士手中的笔“哐当”一声掉在桌上,他看看面色冰沉的纪雨桐,又看看凌悦抛出的、令人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挣扎与贪婪。 纪雨桐的特助陈静脸色一白,立刻上前,强作镇定地道:“凌总,您这是恶意竞争!我们和‘奇点未来’的合作早已……” “早已什么?”凌悦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眼神却依旧像淬了毒的钩子,缠着纪雨桐,“字没签,合同就不成立。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难道纪总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她轻轻巧巧地将“弱肉强食”四个字吐出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 纪雨桐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靠向椅背,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加从容,却也透露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不是慌乱,而是被冒犯后凝结的冰霜。她看着凌悦那张扬而……莫名有一丝熟悉感的脸,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刺痛。 “凌总真是好大的手笔。”纪雨桐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冽如冰泉,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冷静,“只是,为了一个算法,付出远超其市场价值的溢价,恐怕不是顶峰集团‘利润至上’的风格吧?这笔投资,您的董事会能通过吗?” “风格是人定的,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凌悦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她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光亮的桌面上,拉近了与纪雨桐的距离。一股炙热的气息混合着那股独特的玫瑰与胡椒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充满了压迫感。 “我就是喜欢。”她直视着纪雨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近乎私密的挑衅,“从别人手中,特别是从纪总你的手中,抢走心爱之物的感觉。” “心爱之物”四个字,被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仿佛不仅仅指这个收购案。 那一瞬间,纪雨桐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这双眼睛……这股蛮不讲理的劲头……为什么会让她感到一种尘封已久的、模糊的熟悉?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会用这样霸道的语气对她说:“你的糖,我要一半!” “你的玩具,我也要玩!”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动的尘埃,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纪雨桐压下心头那丝异样,重新恢复了她冰山女王的姿态。她迎上凌悦的目光,眼神冷冽如西伯利亚的寒风,缓缓站起身。她的身高与凌悦持平,两个女人,一个如冰,一个似火,在这间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会议室里,气场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不分上下。 “恐怕要让凌总失望了。”纪雨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传遍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纪雨桐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让出去的道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充满了火药味。 凌悦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名为“兴奋”与“势在必得”的火焰。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是吗?”她轻声说,带着无尽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第2章 第 2 章 凌悦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如同完成了一场完美演出的女主角,转身离去。那抹刺眼的猩红色消失在门口,但她身上那股带有侵略性的香水味,却仿佛依然顽固地萦绕在会议室的空气中,嘲笑着方才的混乱。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份刚刚还代表着数十亿价值和无数人心血的合同,此刻尴尬地躺在桌上,像一张被废弃的草稿,充满了讽刺。 “这……这简直是商业强盗!无耻!”纪雨桐的特助陈静首先打破了沉默,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红,“纪总,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现在就去联系法务部和公关部,指控她们恶意破坏商业秩序,召开记者会揭露他们的丑恶嘴脸!” “奇点未来”的张博士则是一脸的惶恐和贪婪交织,眼神闪烁不定。他看看面沉如水的纪雨桐,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凌悦留下的那份仿佛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文件,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那“高出百分之三十”的诱惑,像海妖的歌声,在他耳边盘旋,几乎要淹没一个科学家的理想和信誉。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纪雨桐,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那扇空荡荡的门口,眼神幽深如古井,没人知道那平静的水面下正在酝酿着什么。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在凌悦离开后,反而愈发清晰,像一根细小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上。 “安静。” 纪雨桐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指令,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骚动。她重新坐回主位,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CEO失态的闹剧从未发生。她拿起那份被遗弃的合同,纤细修长的手指平静地翻过一页,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条款,大脑已在飞速计算着损失与应对策略。 “陈静,”她看向自己的特助,语气不容置疑,“取消今天下午所有媒体的采访和庆祝活动,安抚好楼下记者的情绪,用‘技术性调整’作为理由。另外,立刻召集核心管理层和法务团队,半小时后在小会议室开会。” “是,纪总!”陈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女王需要的是执行力,而不是情绪。 “张博士,”纪雨桐的目光转向那位灵魂仍在激烈挣扎的创始人,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我给你二十四小时考虑。明天这个时间,给我一个最终答复。请记住,‘星曜’给你的,不只是一笔足以让你财务自由的收购款,更是让你毕生研究的技术能够落地、改变世界的最好平台和最专业的团队。而‘顶峰集团’是做什么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们是资本的掠食者,擅长的是拆分、重组、榨干每一分利润,而不是培育和孵化一个伟大的梦想。”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带着千钧之力。张博士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知道纪雨桐说的是事实,他亲眼见过被顶峰收购后,那些曾经充满激情的团队是如何被拆散、技术被雪藏甚至转卖的。“顶峰”是资本的巨鳄,他们只会吞噬技术,榨干短期利润,而不会在乎一个科学家耗尽心血想要实现的理想。 “会议结束。”纪雨桐说完,便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个冷静得令人心安的背影。 回到自己位于顶楼角落、可以360度俯瞰城市的CEO办公室,纪雨桐关上门,终于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的车水马龙。夕阳正在西下,给这座钢铁森林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红色。 她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真丝白衬衫,露出了优美的肩颈线条和一小截精致的锁骨。一直以来,她都像一台精密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冷静、理智、逻辑分明,从不出错。但今天,这台仪器内部,似乎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齿轮,因为凌悦的出现,而发生了轻微的、不合逻辑的错位,发出细微却持续的杂音。 “从别人手中,抢走心爱之物的感觉……” 凌悦那句话,带着热气的挑衅,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伴随着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纪雨桐端起桌上助理早已备好、此刻却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冰冷的苦涩感在味蕾上蔓延,却无法压下心头那丝异样。 她不相信凌悦是真的看上了“奇点未来”的技术。“顶峰集团”的业务核心是金融投资、地产和资本运作,与前沿AI算法的研发应用几乎没有交集。花这么大的代价,做一桩明显不合逻辑、甚至会得罪整个科技圈的买卖,唯一的解释就是——冲着她纪雨桐来的。 可为什么? 纪雨桐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着关于凌悦和“顶峰”的一切公开信息。她们的公司业务没有重叠,私下更是毫无往来,连慈善晚宴都尽量避免同台。根本谈不上任何私人恩怨。 难道,仅仅是因为同为商界顶端的女性,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的可笑嫉妒? 不,纪雨桐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凌悦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简单的竞争对手,那里面有更复杂、更深刻的东西。是燃烧的、几乎能灼伤人的火焰,是压抑的、深不见底的痛苦,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深刻纠缠。 “叩叩叩。” “进。” 特助陈静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纪总,这是您要的,关于凌悦和‘顶峰集团’近三年的所有公开资料、深度财务分析报告以及她能查到的所有背景信息。”陈静将平板递给纪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另外……公关部监测到,已经有财经博主在猜测这次收购风波,舆论开始发酵了。” 纪雨桐接过平板,对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会议。” 她快速滑动着屏幕,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行行数据和文字。资料上显示,凌悦是在五年前,其父凌振华意外去世后,临危受命接管了当时因投资失误而濒临破产的“顶峰集团”。谁也没想到,这个当时只有二十三岁的女孩,用了五年时间,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铁腕和精准到可怕的商业嗅觉,不仅让集团起死回生,更是通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并购和资本运作,将其扩张成了如今横跨多个领域的商业帝国。她的履历,堪称传奇,也充满了血腥味。 然而,当纪雨桐的目光扫过凌悦的家庭背景那一栏时,她的手指,蓦地停住了。 凌悦,原名凌晓月。其父,凌振华。 “凌晓月……” 纪雨桐无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刹那间,一段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模糊得几乎以为是梦境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剧烈而混乱的涟漪。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老宅院子里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两个穿着漂亮公主裙、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正挤在一张白色的花园椅上,分享着一根快要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其中一个女孩,梳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脸上沾着点点奶油,笑得像个小太阳,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她霸道地抢过冰淇淋上带着最大颗草莓的那一半,然后又讨好似的,将自己最喜欢的、镶着水钻的蝴蝶发卡,小心翼翼地别在了另一个文静女孩的头上。 “桐桐,这个给你!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个梳着羊角辫、像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的女孩,就叫……凌晓月。 纪雨桐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疼痛。 怎么会是她? 那个曾经跟在她身后,软软地叫她“桐桐”,会把最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塞给她的女孩,那个在她发烧时偷偷跑来给她送草莓布丁的女孩……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浑身是刺、眼神冰冷、咄咄逼人、以掠夺为乐的凌悦? 她们家后来不是搬走了吗?据说去了国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凌家发生了什么?那个笑容灿烂的凌晓月,是如何在时光的洪流中,被冲刷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纪雨桐第一次在她完美掌控的人生中,感到了一种名为“失控”的情绪。凌悦的出现,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对手的挑衅,更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插入她记忆的锁孔,试图打开一扇她从未想过要去触碰的门。 而就在此时,她的私人手机,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只被随意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有些陈旧甚至边角有些磨损的蝴蝶发卡。水钻在肮脏的背景下,折射出微弱而讽刺的光。 正是她记忆中,凌晓月送给她的那一只的……同款。 紧接着,第二条短信发了过来,只有一行嚣张而冰冷的文字: “纪总,你的‘心爱之物’,我帮你扔了。下一个,轮到‘奇点未来’。” 第3章 第 3 章 那条短信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刺,精准无比地扎进了纪雨桐心里最柔软也最隐秘的角落。那个被丢弃的蝴蝶发卡图片,不仅仅是一个挑衅,更像是对她整个童年纯真记忆的亵渎。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图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向来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个蝴蝶发卡,她明明一直无比珍视地收藏在纪家老宅书房保险柜的最底层,用一个丝绒盒子妥善保管着……怎么会…… 不,不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图片放大到极致,仔细审视每一个细节。虽然款式一模一样,都是那种十几年前流行的、带着廉价水钻的蝴蝶样式,但图片上这个发卡的边缘磨损痕迹,尤其是左侧翅膀上一处细微的划痕,与她记忆中的那只有着微妙的差别。她那只,因为一直被珍藏,几乎崭新如初。 这不是她那一只。 这是凌悦的“赝品”,一场精心设计的、直击她情感软肋的心理战。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记得过去,我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而我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它践踏、丢弃。 纪雨桐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反扣在桃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她走到酒柜前,破例在白天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热,却无法温暖她心底泛起的寒意。她明白,凌悦的行动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商业竞争范畴。她是在明确地宣告:我知道你是谁,我就是冲着你来的,而且,我要毁掉所有你珍视的东西——无论是现在的商业成果,还是……过去的温暖回忆。 第二天,距离她给出的二十四小时时限还剩六个小时,“奇点未来”的最终消息就提前传来了。 陈静步履沉重地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挫败和愤怒。“纪总,张博士……最终还是选择了‘顶峰集团’。”她将一份简单的书面声明放在纪雨桐桌上,声音低沉,“我们尽力争取了,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条件,但凌悦那边……他们不仅给出了那个天文数字的溢价,还……还私下承诺,会动用关系帮张博士解决他儿子在海外欠下的巨额赌债。这一层极其隐秘的私人关系,我们的尽职调查没有查到,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纪雨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陈静。城市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输了。这是她执掌“星曜”以来,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输得如此彻底,如此没有转圜余地。不仅仅是金钱的较量,更是对人性的精准拿捏。凌悦抓住了张博士作为父亲的软肋,而她,还在跟他谈理想和平台。 “知道了。启动应急预案,安抚好我们原本准备接手‘奇点未来’项目的团队,将损失和影响降到最低。出去吧。”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日常公务。 陈静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纪雨桐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孤寂的背影,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纪雨桐一个人。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感。凌悦……凌晓月……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疯狂交织。那个会抢她冰淇淋又会把最心爱发卡给她的女孩,如今却用这种精准打击的方式,让她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既然对方已经下了战书,并且赢得了第一回合,她就没有躲在幕后自怜的道理。 她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权威:“陈静,帮我约凌悦。今晚,地点……她定。” 她要知道,这场战争的边界在哪里,凌悦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两个小时后,陈静带着一丝古怪和担忧的表情回来了。 “纪总,凌悦那边……回复了。”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点定在……‘夜色’。” “夜色”?纪雨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A市出了名的高级私人会所,也是更出名的销金窟,以其极致的**保护和奢靡浮华的氛围著称,是许多富豪名流寻欢作乐、进行隐秘交易的地方。灯红酒绿,暧昧横生,绝不是一个适合谈正经生意,尤其是两个集团CEO之间对话的地方。 凌悦选择那里,用意再明显不过——羞辱,以及宣告主导权。 “回复对方,我会准时到。”纪雨桐没有任何犹豫。 晚上九点五十分,纪雨桐的座驾无声地滑入“夜色”门口那铺着红毯的车道。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职业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未施粉黛,与这里门口停着的各色超跑、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水和荷尔蒙的气息格格不入。她的出现,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瞬间吸引了门口所有宾客和侍者的目光,有惊艳,有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在侍者的引路下,她推开了顶层最为豪华、名为“王座”的包厢门。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声浪混合着浓烈的烟酒味瞬间将她包裹。包厢内光线昏暗迷离,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坐满了衣着光鲜、神态放纵的男男女女,调笑声、骰子声不绝于耳。而凌悦,就如同这个小小王国的女王,慵懒地陷在正中央最宽敞的真皮沙发里。她今天换了一身紧身的黑色亮片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手里摇晃着一杯深色的烈酒,正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一个年轻男人说着什么。 看到纪雨桐进来,凌悦并没有起身,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戏谑而凉薄的笑,对着身边的人群,故意提高了音量,盖过了音乐声。 “哟,看看是谁大驾光临?这不是我们科技界高高在上的纪大总裁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的沙哑,却又清晰无比,“怎么,纪总是来……体验民间疾苦,还是特意来庆祝我收购成功的?” 瞬间,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这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山美人身上,带着各种打量、轻浮和看热闹的意味。 纪雨桐面无表情,仿佛那些目光都不存在。她无视了周围那些探究和轻浮的眼神,径直穿过弥漫的烟雾,走到凌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视了那个试图搭讪的年轻男人。 “凌晓月,”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嘈杂的音乐中清晰地传入凌悦耳中,“我们谈谈。” 听到那个久违的、几乎被她自己埋葬的名字,凌悦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下一秒,她就笑得更加艳丽张扬,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凌晓月是谁?”她站起身,红唇如火,几乎贴上了纪雨桐的身体。那股熟悉的、带有侵略性的“柏林少女”香水味混合着酒气,强势地笼罩了纪雨桐。她凑到纪雨桐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意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如同恶魔低语:“纪总怕是认错人了吧?这里只有凌悦。那个蠢到会把心爱之物随便送人、最后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凌晓月……早就死了。” 第4章 第 4 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危险,纪雨桐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凌悦微翘的睫毛上细致的妆粉,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炙热体温。那股混合着烈酒与冷艳香水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中央。 “你恨我。”纪雨桐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冷静到近乎残酷的陈述句。她终于确定了这一点。不是商业竞争,不是一山不容二虎,是源于过去的、深刻的、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恨?”凌悦像是被这个字眼烫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加夸张而尖锐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纪雨桐,目光放肆而轻浮,像是在估价一件待售的商品,充满了刻意的侮辱。“纪总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在商言商,弱肉强食,我只是喜欢赢的感觉,喜欢看着对手在我面前一败涂地的样子。至于你……”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只不过是刚好……碍眼地挡在了我的路上而已。碾过去,是我一贯的风格。” 纪雨桐没有理会她这故作姿态的挑衅,那双沉静的眼眸依旧牢牢锁着凌悦,执着于那个核心问题,那个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关键物证。“那个发卡,”她重复道,声音平稳,“你想说明什么?告诉我你记得过去,然后用这种方式来否定它?” 凌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如同面具骤然碎裂,露出了底下冰冷的、真实的恨意。她冷冷地盯着纪雨桐,眼底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疯狂聚集、旋转,几乎要将人吞噬。 “我想说明,”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一样一样,亲手拿回来。或者……如果我拿不回来,或者不想要了,我就亲手毁掉!” 她猛地将手中那杯还剩大半的烈酒,狠狠地摔在了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 “啪——!” 水晶酒杯碎裂的声响清脆而刺耳,即使在嘈杂的音乐中也显得格外突兀。深色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瞬间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蔓延开来,留下肮脏污浊的痕迹。 包厢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音乐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这边。 “都给我滚出去!”凌悦头也没回,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些男男女女如蒙大赦,不敢有丝毫迟疑,纷纷拿起自己的东西,作鸟兽散,顷刻间,偌大的、一片狼藉的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酒气、硝烟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 “纪雨桐,”凌悦一步步逼近,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她再次将纪雨桐逼退到冰冷的墙壁角落,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你高高在上太久了,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纤尘不染,是商业界唯一的白月光?你享受着‘科技新贵’、‘冰山女王’的光环,被所有人捧着、供着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想过,你脚下踩着的锦绣前程,可能是用别人的尸骨、别人的家破人亡铺就的?!” 纪雨桐的眉头紧紧皱起,她完全听不懂凌悦在说什么。尸骨?家破人亡?这指控太过严重,也太过荒谬。“你到底在说什么?把话说清楚!”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为这莫须有的指控。 “自己去查啊,纪大天才!”凌悦伸出一根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挑起纪雨桐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与自己对视。那指尖的寒意,仿佛能透过皮肤,直抵骨髓。“动用你无所不能的‘星曜’资源,去查查你那位道貌岸然、受人‘尊敬’的父亲,当年为了上位,为了吞并竞争对手,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去问问他,记不记得一个叫凌振华的人!” 提到父亲,纪雨桐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的父亲纪文博,在她心中一直是温文尔雅、儒商典范的形象,虽然几年前因病去世,但他的声誉一直极好。“不许你污蔑我父亲!”她用力想推开凌悦,眼神里充满了被触及逆鳞的锋利。 “污蔑?”凌悦嗤笑一声,眼圈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那里面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委屈,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筑起的冰冷外壳,“纪雨桐,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是天生就喜欢穿红裙、喜欢像个泼妇一样摔杯子、喜欢在男人堆里周旋吗?你以为我不想当那个干干净净、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凌晓月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更深的怨毒:“是你!是你们纪家!是你们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这副什么都不知道、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就……恶心!”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手,转身背对着纪雨桐,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她用嘶哑而疲惫的声音,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滚!现在!立刻!别让我再看见你!” 纪雨桐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看着凌悦颤抖的、单薄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尖锐的刺痛。凌悦眼中的痛苦不像伪装,那些关于父亲、关于凌振华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知道,今晚是问不出什么了,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冲突升级。 她深深地看了凌悦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领,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包厢。 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凌悦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跌坐在尚且温热的沙发上。她拿起桌上不知是谁留下的、还剩半瓶的威士忌,仰头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呛得她眼泪直流,分不清是因为酒太烈,还是因为心底那无法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将脸埋进膝盖,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许久,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挣扎的呢喃,在空荡的包厢里微弱地响起: “桐桐……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