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死遁后新帝追来了》 第1章 重生了? 意识是先于身体醒过来的。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缠绕在鼻尖,混杂着一丝宫墙深处特有的、陈腐的靡靡香气。沈灼华想动一动,却发现四肢百骸都灌了铅似的沉,尤其是小腹,那里空荡荡的疼,疼得钻心——那是她的孩子被强行灌下堕胎药后留下的永久的空洞。 对了,孩子……她的阿满,才三岁的阿满,被她亲自选定的太子、她倾尽沈家之力辅佐上位的夫君萧承瑾,命人当着她的面,活活捂死的。 “灼华,莫怪朕。”那个男人,穿着明黄龙袍,曾经温润的眉眼只剩下帝王的凉薄,“要怪,就怪你沈家势大,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阿满小小的身子软下去,不再挣扎,那双酷似她的清澈眼眸最后望着她,满是惊恐和不解。 而她,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死死按着,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目眦欲裂,心血熬干。 恨吗? 岂止是恨。那恨意淬了毒,深入骨髓,在她死后不得安息的魂魄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这吃人的未央宫,将这整个皇城都焚为灰烬! “小姐?小姐您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几乎让她以为身在梦中的声音。 沈灼华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冰冷压抑的凤仪宫殿顶,而是绣着缠枝莲纹的茜素红纱帐,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她少女时最爱的梨花香。她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床边一张满是担忧的稚嫩脸庞。 “……莺歌?”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是奴婢,小姐您可算醒了!您都昏迷大半天了,可吓死奴婢了!”莺歌抹着眼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鲜活生动,不是后来那个为了护她而被乱棍打死的枯槁模样。 沈灼华的目光掠过莺歌,看向屋内的紫檀木雕花梳妆台,菱花铜镜,临窗大炕上随意丢着的几本诗集……这里,是她在永昌侯府,未出阁时的闺房! 她挣扎着坐起身,一把抓住莺歌的手,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眼眶一热:“今夕是何年?” 莺歌被问得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小姐,您是摔糊涂了吗?今儿是永昌三十八年,三月十二啊。” 永昌三十八年……三月十二…… 沈灼华的心狠狠一跳。她十六岁这一年!距离她被赐婚给当时还是三皇子的萧承瑾,还有足足两个月!距离沈家被卷入夺嫡风波,最终满门倾覆,还有五年!距离她的阿满来到这世间又惨烈离去,还有八年!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狂喜和巨大的悲恸交织冲击着她,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似的血痕,那尖锐的疼,却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 “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莺歌看着她骤然变色的脸,和眼中那不符合年龄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沉痛与恨意,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沈灼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只余眼角一丝未褪尽的红。“我没事。”她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漠然,“只是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她掀开锦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走到梳妆台前。 菱花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眉眼如画,琼鼻樱唇,肌肤细腻得如上好的羊脂玉,带着十六岁少女独有的饱满与娇嫩。只是那双原本该清澈灵动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不符合年纪的幽深和冷冽,仿佛历经了千帆沧海,看透了世情冷暖。 这张脸,曾被誉为“上京第一明珠”,最终却成了禁锢她一生的华丽枷锁。 “父亲此刻在何处?”她淡淡地问。 莺歌连忙拿起一件外衫给她披上:“侯爷……侯爷正在前厅书房,听说……三皇子殿下来访,似乎……又在商议与小姐的婚事……” 婚事! 沈灼华眼底寒光一闪。 是了,就是这个时候。三皇子萧承瑾开始频繁出入永昌侯府,对她展露“情意”,对父亲沈弘暗示联姻的“诚意”。前世,她就是被萧承瑾那副温文尔雅、深情不渝的假象所蒙蔽,满心欢喜地接下了那道赐婚圣旨,从此一步步踏入他精心编织的罗网。 沈家是开国功勋之后,手握部分兵权,在军中威望甚高。萧承瑾看中的,从来不是她沈灼华,而是她身后沈家的势力。一旦他登上帝位,沈家便成了他首先要铲除的“功高震主”之患。 而她,就是他用来牵制、麻痹、最终摧毁沈家的最好棋子。 “更衣。”沈灼华转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 “更衣!”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森然。 莺歌不敢再多言,连忙唤来另一个大丫鬟燕舞,两人手脚麻利地伺候沈灼华梳洗。她不要那些娇艳的颜色,只选了一身最素净的月白云纹锦裙,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绾起,未施粉黛,却更衬得她眉眼清冷,气质卓然。 她抬步向外走去,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莺歌和燕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小姐醒来后,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前厅书房外,守着的小厮见是她,愣了一下,忙要进去通传,却被沈灼华抬手阻止。 她站在门外,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是父亲沈弘带着几分恭敬和试探的声音:“……殿下对小女的垂爱,臣感激不尽。只是这婚事……是否还需从长计议?” 接着,是那道她刻入骨髓、曾经觉得如春风般和煦,如今听来却只觉虚伪作呕的男声——“侯爷多虑了。本殿对灼华小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若能得此良缘,必当珍之爱之,永不相负。他日……也定不会忘了侯爷与沈家的扶持之功。” 永不相负?扶持之功? 沈灼华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她不再犹豫,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 书房内的两人同时循声望来。 永昌侯沈弘见到女儿,先是诧异,随即皱了眉:“灼华?你怎的来了?身子还未好,还不快回去歇着!”言语间带着为人父的关切,但更多的,是对她贸然闯入的不满。 而站在他对面的三皇子萧承瑾,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袍,腰束玉带,面如冠玉,端的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看到沈灼华,眼中立刻浮现恰到好处的惊艳与温柔,上前一步,温声道:“灼华,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我正与侯爷说起我们……” “父亲。”沈灼华直接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沈弘身上,声音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女儿前来,只有一事。” 她微微抬起下巴,视线终于转向一旁因为她打断而略显愕然的萧承瑾,那目光,冷的像腊月的冰碴子,没有丝毫温度。 “这门婚事,女儿不答应。” “什么?!”沈弘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灼华!休得胡言乱语!” 萧承瑾脸上的温柔笑容也僵住了,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惊疑和不易察觉的阴鸷,但很快又被担忧覆盖:“灼华,你是否是病糊涂了?还是在生我的气,怪我这几日未曾亲自去探望你?你听我解释……” “我清醒得很。”沈灼华再次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她甚至往前走了两步,从袖中(实则是从灵泉空间里)取出那份早已被她放入其中的、前世视若珍宝的烫金婚书草帖——那是萧承瑾前几日才“郑重”交给她,象征着“承诺”的东西。 她当着沈弘和萧承瑾的面,双手捏住婚书两端。 “刺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那代表着皇家颜面和未来荣耀的婚书,被她毫不犹豫地,从中间撕开!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红色的碎纸片,如同凋零的残花,纷纷扬扬从她指间飘落,散在光洁的地板上。 满室死寂。 沈弘目瞪口呆,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你……你……逆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萧承瑾脸上的假面彻底碎裂,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碎纸,又猛地抬头看向沈灼华,眼神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他费尽心机营造的温和形象,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他从未想过,这个一向对他倾心仰慕、温柔顺从的永昌侯府嫡女,竟敢做出如此惊世骇俗、打他脸面的事情! 沈灼华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迎上萧承瑾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极淡,却极具挑衅意味的冷笑。 “三殿下,”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你的真心,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我沈灼华,要不起,也不屑要。” 说完,她不再看两人是何反应,径直转身,裙裾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迈步离开了书房。 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两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震住的男人。 走出书房,廊下春日暖融的阳光落在身上,沈灼华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大仇第一步得报的冰冷快意。 萧承瑾,这才只是开始。 你所珍视的、追求的权位,你加诸在我身上、加诸在沈家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全部讨回来!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脚下的路,是通往永昌侯府后宅的深庭小径,也是她这一世,誓要踏碎的荆棘血路。 身后书房里,隐约传来父亲沈弘气急败坏的怒斥和萧承瑾压抑着暴怒的、冰冷的质问声。 沈灼华充耳不闻。 她抬起头,看着被高墙分割成四方块的天空,眼中是涅槃重生后的冰冷与决绝。 那些欺她、辱她、负她、害她之人,等着吧。 一个,都跑不了。 第2章 说客 沈灼华踏出书房时,廊下的梨花被风卷落几片,恰好落在她素白的裙角。身后沈弘的怒斥声、萧承瑾压抑的冷言,像前世的梦魇般追着她,她却只脚步未停,连回头都未曾有过——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人和话,这一世,她只想尽早斩断。 “小姐!”守在月亮门外的莺歌快步迎上来,见她指尖还沾着婚书的红纸碎屑,惊得声音都轻了几分,“您真把婚书撕了?侯爷他……” “撕了。”沈灼华抬手拂去裙角的花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往后这门婚事,不必再提。” 莺歌又惊又喜,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可三殿下还在前厅,万一他逼着侯爷问责……” “他不会。”沈灼华抬眸看向前厅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萧承瑾要的是沈家的兵权,不是撕破脸。他现在比我们急,只会先稳住父亲,再想别的法子。”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匆匆走来,对着沈灼华躬身:“大小姐,宫里派了李公公来,说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给您送些滋补的汤药,现在人在前厅偏殿等着,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沈灼华心中冷笑。皇后是萧承瑾的生母,此刻派人来送药,哪里是关心她的身子,分明是替萧承瑾当说客,想借着“宫恩”施压,让她服软。 “告诉李公公,”她语气淡淡,没有丝毫要去的意思,“我刚醒,身子还虚,不便见客。汤药劳烦公公留下,我让丫鬟取来便是。另外,替我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 管家愣了一下,没想到大小姐会直接拒绝见宫中来人,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回话。 莺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姐,那可是宫里的公公,您不见他,会不会惹怒皇后娘娘?” “惹怒了又如何?”沈灼华转身往跨院走,“若我今日见了他,听他说些‘顾全大局’‘以婚约为重’的话,难道还要乖乖点头认错?萧承瑾和皇后越是施压,我越不能退。” 回到跨院,沈灼华刚坐下,负责收管外来物品的婆子就端着宫里送来的汤药进来,神色有些犹豫:“大小姐,这汤药……要不要先找个法子试试?” 沈灼华看了眼那黑褐色的汤药,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前世萧承瑾让她喝的“安胎药”气味有几分相似——那药最后让她气血亏空,差点滑胎。她指尖收紧,沉声道:“倒了吧。告诉厨房,往后不管是谁送来的药或吃食,都不必往我这里送,直接处理掉。” 婆子连忙应下,端着汤药退了出去。 莺歌看着沈灼华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过来:“小姐,您是怕这汤药有问题?” “不是怕,是肯定。”沈灼华闭上眼,前世的痛苦记忆翻涌上来,“萧承瑾为了让我听话,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这一世,我不会再吃他递来的任何东西,也不会再信他说的任何话。” 她睁开眼时,眼底已恢复冷静:“莺歌,去把咱们院里所有丫鬟婆子都叫到小厅堂来,我有话要跟她们说。” 半个时辰后,跨院的小厅堂里,七八个人整齐地站着,都是跟着沈灼华长大、或是莺歌反复筛选过的忠心之人。 沈灼华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今日叫大家来,是定几条规矩,往后咱们院就得照着做。第一,院门禁卫必须严,除了我和莺歌,谁也不能私自放外人进来,就算是前院的人,也要先通报;第二,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的消息,不许乱传,更不许跟外人说咱们院里的事;第三,若是有人来试探、送礼,哪怕是宫里或其他府邸来的人,都先报给我,不许自己做主接下。” 她顿了顿,声音加重了几分:“你们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但若是有人敢背叛我,或是阳奉阴违,我也绝不会留情。” 众人见她神色坚定,没有半分从前的软和,都齐声应道:“是,大小姐!” 安排好院里的事,沈灼华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前厅的李公公应该已经走了,萧承瑾也该明白,她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只是她清楚,这只是萧承瑾的第一步。接下来,他定会用更隐蔽的手段施压,甚至对沈家动手。 沈灼华抬手握住窗沿,指节微微泛白。这一世,她不仅要护住自己,还要护住沈家。萧承瑾欠她的、欠沈家的,她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夜色渐浓,跨院的灯盏被一一点亮,昏黄的光映着沈灼华的身影,坚定而冷冽。她知道,硬仗,还在后面。 第3章 府外 晨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细碎光斑。沈灼华刚将裴衍之送来的凝神丹收好,就见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厮阿福快步进来,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大小姐,前院刚传来消息,三殿下一早便离府了,但他走前留了话,说三日后要在京郊的云溪别院设宴,请侯爷携家眷赴宴,说是要‘化解昨日误会’。”阿福压低声音,“而且小的还听说,昨日宫里送药的李公公离府后,直接去了兵部尚书府,两人在书房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沈灼华指尖轻轻敲击案沿,眸光微沉。萧承瑾向来睚眦必报,昨日被她冷待,今日却主动设宴“化解误会”,显然没安好心。而兵部尚书是萧承瑾的岳丈,两人密谈,十有**是冲着父亲手中的北疆兵权来的。 “父亲那边可有动静?”她抬头问。 “侯爷今早醒后,虽还在气您撕婚书的事,但也没松口答应三殿下的要求,只说要‘斟酌几日’。”阿福补充道,“另外,后厨刚来报,说昨日咱们退回去的那碗汤药,被三殿下留在府里的随从悄悄取走了,不知要做什么。” “取走便取走,正好让他知道,我不会再任他摆布。”沈灼华语气平静,心里却已盘算起来。萧承瑾拿汤药做文章,无非是想找借口诬陷她“不识好歹”,或是借此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可他越是急着挑事,越说明他在兵权之事上底气不足。 这时,莺歌端着刚温好的粥进来,听到两人对话,忍不住皱眉:“那云溪别院的宴,咱们去还是不去啊?万一要是鸿门宴……” “得去。”沈灼华没等她说完就开口,“萧承瑾设宴是假,试探父亲的态度、观察沈家的动静才是真。若是不去,反倒落了他口实,说咱们沈家‘恃权骄纵’,往后他在朝堂上发难,倒多了几分由头。” 她顿了顿,看向阿福:“你再去查一件事——最近半月,北疆可有公文送来?还有,父亲手下那几位副将的家眷,在京中的近况如何,尤其是驻守雁门关的周副将,他妻儿上个月搬来京城,住在哪处,你务必查清楚。” 阿福应声退下后,莺歌不解地问:“小姐,您查副将家眷做什么呀?” “萧承瑾要夺兵权,光拉拢兵部尚书不够,定会从父亲手下的将领入手。”沈灼华舀了一勺粥,缓缓说道,“那些副将常年驻守北疆,家眷在京城便是他们的软肋。萧承瑾若想逼他们倒戈,多半会从家眷身上做文章。咱们提前查清楚,也好早做防备。” 正说着,管家又匆匆来报,说镇国将军府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沈灼华三日后去将军府赴宴,说是裴老夫人想“见见故人之女”。 沈灼华看着手中的帖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裴衍之昨日上门送药,今日裴老夫人便递来帖子,显然是有意与沈家拉近关系。而裴家手握京畿卫戍权,与沈家的北疆兵权相互制衡,正是萧承瑾最忌惮的力量。 “回复将军府,就说我三日后准时赴约。”她将帖子收好,心中的思路越发清晰。萧承瑾想借云溪别院的宴试探她,她正好可以借将军府的宴,向裴家传递合作的信号——与其各自被萧承瑾打压,不如联手护住兵权,守住朝堂的平衡。 午后,阿福传回了查来的消息:北疆近半月并无紧急公文,但周副将的妻儿搬来京城后,昨日有人以“同乡”的名义上门拜访,送去了不少贵重礼品,还隐晦地提了“三殿下愿为副将家眷提供庇护”的话。 “果然动手了。”沈灼华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冷了几分,“莺歌,备车,咱们去周副将家一趟。” 莺歌愣了一下:“小姐,咱们直接上门,会不会太显眼了?万一被三殿下的人看到……” “显眼才好。”沈灼华起身整理衣摆,“我就是要让萧承瑾知道,沈家的人,不是他能随意拉拢或威胁的。而且周副将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咱们去帮他挡掉麻烦,也是在帮父亲稳住军心。” 马车驶出侯府,沿着青石路缓缓前行。沈灼华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心中清楚,这场围绕兵权的暗斗,才刚刚开始。萧承瑾有皇后和兵部尚书撑腰,她能依靠的,便是父亲多年经营的军心,以及裴家这样同样不愿被皇权裹挟的力量。 车窗外的风渐渐大了,卷起几片落叶。沈灼华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攥紧了衣袖——这一世,她不仅要护住自己,更要护住沈家的兵权,护住北疆的安宁。任何想夺走这一切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第4章 故友 马车刚停在周副将家巷口,沈灼华就见巷尾柳树下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月白色襦裙衬得身姿纤细,手里还提着个食盒,不是她的闺蜜李徽柔是谁。 “灼华!”李徽柔快步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急色,“我一早听说三殿下给你家递了宴帖,还查到兵部尚书那边在盯着周副将家,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正好碰到你。” 沈灼华掀帘下车,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倒是让你担心了。你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我爹今早去兵部当值,听到尚书府的人在嚼舌根,说要‘让周副将认清形势’,我猜他们要对家眷动手,就先绕过来看看。”李徽柔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罐温热的药膏,“这是我娘配的伤药,万一真有冲突,或许能用上。对了,我刚才看到两个面生的人在巷口转悠,眼神不对劲,已经让我家护卫盯着了。” 沈灼华心中一暖。李家世代行医,虽无兵权,却在京城人脉广,李徽柔更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向来有胆识有主意,此刻的助力比任何消息都管用。 “有你在太好了。”她低声与李徽柔商议,“一会儿我去敲门见周夫人,你帮我盯着巷口,若是那两个人有异动,就让护卫悄悄跟着,看看他们背后是谁指使。” 李徽柔点头应下,立刻让随从隐在巷口暗处。沈灼华则提着另一罐药膏,上前轻叩周府大门。 开门的是周夫人,见是她,连忙迎进门:“大小姐怎么来了?快请进,只是家里简陋,怕怠慢了您。” “夫人客气了。”沈灼华将药膏递过去,“听闻夫人前些日子风寒未好,这是我托人寻的药膏,敷在颈间能缓解咳嗽。另外,昨日有人上门送礼品的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人是冲着沈家和周副将去的,您只需安心待着,往后我院里会派两个稳妥的婆子过来帮忙,有任何事随时跟我递消息。” 周夫人握着药膏的手微微发颤,眼眶泛红:“大小姐能这般惦记,真是……多谢您了。我家夫君常说,沈将军待他恩重如山,我们绝不能给将军添麻烦,那些人的礼品,我昨日已经原封不动退回去了。” 沈灼华放下心来,又细细叮嘱了几句防备的话,才起身告辞。刚走到巷口,就见李徽柔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到柳树后。 “那些人走了,我家护卫跟着去了西街的茶馆,里面坐着个穿锦袍的,像是三殿下府里的管事。”李徽柔压低声音,“看来萧承瑾是真急了,连府里的人都派出来盯梢。对了,三日后云溪别院的宴,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得去,还得带着诚意去。”沈灼华指尖轻捻,“萧承瑾想试探我爹的态度,我就趁这个机会,让他知道沈家不是好拿捏的。不过宴上肯定有猫腻,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李家在京郊有处别院,离云溪别院不远,能不能借我用用?再请你娘派两个得力的医女,暗中守在附近,以防有人在酒菜里动手脚。” 李徽柔立刻应下:“这有什么难的!我今晚就让人收拾别院,医女也让我娘挑最细心的来。对了,裴将军那边你联系了吗?我听说他昨日去你家送药了,裴家手握京畿卫戍权,若是能让他在宴外坐镇,萧承瑾也不敢太放肆。” 沈灼华心中一动。她原本打算宴后再找裴衍之,没想到李徽柔已经替她想到了这一层。“我还没来得及,不过裴老夫人邀我三日后去将军府赴宴,正好可以趁那个机会提一句。” 两人正说着,沈灼华的随从匆匆来报:“大小姐,阿福那边传消息,说三殿下府里的人又去了吏部侍郎家,像是在商量宴上的布置。另外,周副将那边也传回信,说雁门关最近确实有不明人士活动,他已经加强了防守,让您放心。” “好。”沈灼华眸色一沉,“看来萧承瑾是想在宴上制造‘意外’,逼我爹让步。不过他算错了一点——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李徽柔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你放心,不管是医女、别院还是人脉,我李家都全力帮你。咱们一起守住沈家,绝不让萧承瑾的阴谋得逞。” 夕阳西下时,两人分道扬镳。沈灼华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再无之前的紧绷。有李徽柔的助力,有周副将的忠心,还有裴家的潜在支持,这场围绕兵权的暗斗,她已经有了应对的底气。 回到侯府,她立刻让阿福备好两份厚礼,一份送李家,感谢李徽柔的帮忙;另一份则准备送给裴老夫人,为三日后的将军府赴宴做准备。 烛火下,沈灼华铺开信纸,细细写下宴前的防备计划:让莺歌跟着去云溪别院,暗中检查酒菜;让阿福带着护卫守在别院外,与李家的医女接应;再托李徽柔盯着吏部侍郎家的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刻传信。 写完最后一笔,她将信纸折好交给莺歌:“按这个计划准备,三日后的宴,咱们不仅要去,还要平安回来,让萧承瑾知道,他的手段,对我们没用。” 第5章 密探 沈灼华抵达裴将军府时,恰逢暮春,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落英铺满青石小径。引路的丫鬟脚步轻缓,穿过月洞门便见裴老夫人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捏着串刚摘的青提,身旁还立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墨色锦袍衬得肩宽腰窄,面容冷峻,正是裴衍之。 “灼华来了,快坐。”裴老夫人笑着招手,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即对丫鬟道,“去把我藏的桃花糕端来,灼华小时候最爱吃。” 沈灼华谢过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她知道裴老夫人特意让裴衍之留下,定是察觉了京中异动,便不再绕弯子,轻声道:“老夫人,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裴将军帮忙。” 裴衍之抬眸看她,目光深邃:“沈大小姐但说无妨,只要裴某能做到。” “三日后三殿下在云溪别院设宴,邀了我爹,我猜他会在宴上动手脚,逼沈家交出部分兵权。”沈灼华声音压得更低,“云溪别院地处城郊,离李家别院不远,我已让医女在那边候着,只是……还需裴将军借些人手,暗中守在别院外围。若真有意外,也好有个接应。” 裴老夫人闻言,脸色微沉:“萧承瑾这小子,竟敢动到沈家头上!衍之,这事你必须帮,当年若不是沈将军救你,你哪能有今日。” 裴衍之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会调三百京畿卫,乔装成百姓守在云溪别院附近。另外,我让人查了,吏部侍郎最近与三殿下走得极近,宴上的酒菜和下人,恐怕都是他安排的。” 沈灼华心中一凛,这与阿福查到的消息正好对上。她从袖中取出张纸条,递到裴衍之面前:“这是我列的可疑人员名单,都是近期与吏部侍郎府往来密切的人,或许能帮将军提前排查。” 裴衍之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便折好收进袖中:“多谢沈大小姐。宴当日,我会亲自去外围坐镇,你若有需要,只需让随从放三长两短的哨声,我的人就会立刻接应。” 正说着,丫鬟端来桃花糕,裴老夫人拿起一块递给沈灼华,语气温和:“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担这么多事。往后有难处,别硬扛,裴家永远是你后盾。” 沈灼华眼眶微热,接过糕点轻声道谢。她知道,有了裴家的京畿卫相助,云溪别院的宴,又多了一层保障。 离开将军府时,已是黄昏。沈灼华刚坐上马车,就见李徽柔派来的随从匆匆赶来,递上一张纸条:“大小姐,我家小姐说,吏部侍郎府今日买了大量的‘醉仙散’,说是要给宴上的客人用,还让两个厨娘提前去了云溪别院。” “醉仙散”?沈灼华皱眉。这药少量能让人头晕乏力,量大则会昏迷,萧承瑾是想让宴上的人失去反抗能力,再趁机发难?她立刻让车夫掉头,去李家别院见李徽柔。 抵达李家别院时,李徽柔已在门口等候,身边还站着两个穿素色衣裙的医女。“灼华,你来得正好,这是我娘选的医女,一个擅长辨毒,一个擅长急救。”她拉过沈灼华的手,“我刚查到,‘醉仙散’是三殿下让人送的,还特意叮嘱吏部侍郎,要‘重点照顾’沈将军。” 沈灼华眸色一冷:“他倒是敢想。你让人去云溪别院附近的药铺问问,看最近有没有人买过解‘醉仙散’的药材,另外,让医女提前配好解药,宴当日,我要让莺歌悄悄带进去。” 李徽柔点头,立刻让随从去办。两人走进别院,李徽柔指着院中的厢房:“这边三间房都收拾好了,医女就住在这里,宴当日,她们会在院墙上挂一串红绸,若是看到红绸晃动,就说明你那边有危险,会立刻带人过去。” 沈灼华看着院中的布置,心中安定不少。她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李徽柔:“这是五千两,你用来打点人手,若是不够,再跟我说。” “你这是干什么!”李徽柔推开她的手,“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帮你还需要钱?再说,我李家还不缺这点银子。你要是再跟我见外,我可就生气了。” 沈灼华无奈收回银票,心中满是感激。她知道,李徽柔是真心待她,这份情谊,比任何钱财都珍贵。 回到侯府时,天色已黑。沈灼华刚走进院子,就见阿福匆匆跑来:“大小姐,周副将那边又传消息,说雁门关的不明人士,最近与三殿下府里的人有书信往来,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书信往来?”沈灼华停下脚步,“周副将有没有查到书信内容?” “暂时没有,那些人很谨慎,书信都是加密的。不过周副将说,他会尽快破译,一有消息就立刻传回来。”阿福回道。 沈灼华点头:“让周副将多加小心,别打草惊蛇。另外,你去把莺歌叫来,我有事情吩咐她。” 片刻后,莺歌走进书房。沈灼华将配好的解药交给她:“宴当日,你跟着我去云溪别院,趁人不注意,把解药撒进我和爹的酒杯里。另外,你再带些银针,若是有人突然发难,也好有个防备。” 莺歌接过解药,郑重点头:“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沈灼华看着她,又叮嘱道:“宴上鱼龙混杂,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有危险,别管我,先自己脱身,明白吗?” 莺歌眼眶微红:“奴婢不会丢下大小姐的。” 沈灼华不再多言,让莺歌下去准备。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萧承瑾不仅在京中布局,还勾结了雁门关的不明人士,看来他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不过,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有李徽柔的人脉、裴衍之的兵权、周副将的忠心,还有她布下的暗线,这场宴,她定要让萧承瑾得不偿失。 烛火摇曳,映着沈灼华坚定的脸庞。三日后的云溪别院,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