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发科学家不会梦见酒精怪兽》 第1章 001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1. 东京迎来了飘雪。 街道上堆砌着一层雪白,有辆过时的老爷车停在黄昏的街道上。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火光在白日的车厢内微弱跳动,中央后视镜映出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身影。 他叫黑泽阵。 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他的另一个名字可能更出名。 ——琴酒。 2. 琴酒是他在组织里的代号。 组织没有正式名字,但有酒厂、黑衣组织的外号,前者因为正式成员的代号多为世界名酒,后者则因为组织成员多身穿黑衣。 琴酒在组织里工作了很多年。 直到组织毁于一旦,然后琴酒积累的权力与财富,也在一夜之间成为往昔的过眼烟云。 3. 现在的琴酒是逃犯。 但这不影响他抖了抖空掉的烟盒,挑眉,然后推开车门,正大光明地朝着便利店走去。 这里的正大光明是全无遮挡的意思。 这里算是东京市中心,人很多,监控也很多,琴酒身为组织余孽中危险评级最高的通缉犯,他理应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那某些人就要失望了。 现在的琴酒,无论是出现在敌对势力的监控里,还是出现在某些熟人面前,他们都认不出他。 4. 便利店员工递上了香烟。 她弯着眼睛,笑容很甜,隔壁一直有几位顾客红着脸在偷偷打量她。 琴酒瞥了一眼她的脸。 他能在注视时清晰描摹她的五官,但拿着香烟转身离去时,记忆里是糊成一团的脸。 组织曾经的 top killer 是个脸盲。 这句话听了就让人发笑。正如之前在组织里琴酒说他记不住死人的名字时,没有人相信这种话是真的。 他们只会觉得琴酒傲慢、冷酷,所以从不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 而琴酒都懒得说蠢的人是谁。 死人的名字可以记,无关人的脸也可以记,因为做这一行活得久的,谁会因傲慢就遗忘过去、遗漏日常蛛丝马迹的细节? 那样的人离死也不远了。 琴酒属于有想法去记但记不住的,所以他得到教训了。 覆灭组织的银色子弹之二,一个是被他灌药毒杀的工藤新一,一个是在他面前被击毙的赤井秀一,他们在曾经的琴酒眼里都是死人。 然后他们都还活着。 还披着假皮在琴酒身边出现了不止一次。 如果琴酒的记忆力不是那么差劲的话,他早能发现这两只小老鼠,然后提前崩了他们。 可惜,没有如果。 5. 死的是组织。 6. 琴酒还活着。 他也有把握让那些敌人永远找不到他,不过,挺可惜的,他也没办法活太久了。 琴酒把烟放到风衣口袋里,往外走。 他路过了货架,有结伴的小学生正围着零食架嘻嘻哈哈,其中还有个茶色短发的女孩。 这让琴酒记起了一个人。 她的发型和发色都和这个女孩一样。 她叫宫野志保,代号雪莉,曾经和琴酒一样也是组织的核心成员,地位更高。 不过雪莉早早叛逃,在组织覆灭前,她就死在了一次列车爆炸里。 那也是一个死人。 一个琴酒永远不会忘记的死人。 7. 当然,这不意味着雪莉对琴酒有多重要。再重要也是过去式了。 只是琴酒确实和她很熟。 雪莉叛逃期间,琴酒能凭遗落在自己爱车上的一根茶发就认出雪莉,之后还成功在楼顶与雪莉邂逅,奖励了雪莉几发子弹。 那次雪莉逃了。 之后他们也没再有什么正式会面,可能是因为雪莉变狡猾了,也可能是因为琴酒对雪莉的辨认能力正在直线下降。 不太可能是前者。因为雪莉要狡猾就不可能死在列车上。 没死另说。但琴酒确实可以肯定他脑海中有关雪莉的记忆都在淡化。 有一次端着狙击枪的时候,还差点把一个烫发的财阀大小姐当成雪莉给射杀了。 这次琴酒又在这个小学生身上看到了雪莉的影子。 但雪莉已经死了。 琴酒早就不必费心去辨认身边出现的人之中是否有雪莉的身影。 8. 那个叫灰原的茶发小女孩还在兴致勃勃分享足球明星比护选手的精彩轶闻。 琴酒有些难以想象一直冰山脸的雪莉干出这种事情。 9. 但余光瞥见琴酒的灰原呆滞在原地。 她的眼中露出了琴酒熟悉的惊恐、难以置信、不知所措等等掺和在一起的情绪。 ——那是叛逃后的雪莉看琴酒的眼神。 于是琴酒不知道是该惊讶雪莉竟然还活着,还是该惊讶雪莉能一眼认出如今的自己。 10. “灰原,你在看什么?” 戴眼镜的江户川柯南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顺着灰原的视线狐疑地盯着那稳步迈出店门的老人。 他从那黯淡的银发看到那衰老的脸,从那沾了雪色的风衣看到那隐藏在口袋里的手。 江户川的脸瞬间严肃起来:“是贝尔……” 他要叫出组织里擅长易容的代号成员贝尔摩德的名字,但低头颤抖的灰原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沙哑。 “……是琴酒。” 江户川柯南的眼睛倏然睁大。 11. 江户川柯南是服药变小的工藤新一。 他差点死在琴酒手下,与组织斗智斗勇过程中,也不止一次直面琴酒带来的恐怖阴影。 他知道琴酒是何等危险。 组织覆灭后,琴酒成功逃脱,这件事本就给胜利者的欢喜蒙上一层阴影,而最糟糕的是他们的人只在最开始摸到了琴酒的踪迹。 之后琴酒好似人间蒸发。 但琴酒活着,只是他们找不到他,就连江户川这个名侦探也破解不了他逃生的谜题。 直到现在—— 12. “我以为他这种人不会为了活命假扮成行将就木的老人……那是贝尔摩德才会做的事情,而且琴酒明显是一个人行动,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出神入化的易容本领了?” “……那就是他现在真实的生理状况。” 灰原一手扣着江户川的肩膀,一手抓着已经发出消息的手机,紧紧地盯着前方横冲直撞的目标车辆。 正踩着改装滑板飙车的江户川柯南感知到肩膀上已经彻底失控的力道。 江户川听见灰原说: “他的身体被药物过度催熟了。和逆龄生长的贝尔摩德刚好相反,没有舒缓剂调整细胞活性,他能在二十岁死于机体衰竭。” 滑板猛地刹住。 13. 拥挤的十字路口中爆胎的车辆甩入车流,如多米诺骨牌产生连锁反应那样将现场搅成了琴酒设想的混乱。 江户川和灰原站在混乱中心。 不提之前那令人心情复杂的话题,总之,他们看不见琴酒的车子了。 而便利店的方向升起了袅袅烟雾。 “追不上了。”江户川把提起来的滑板抓在手里,“还要回去。步美他们还在便利店那边,我本来以为琴酒光顾着迅速撤退所以没在那里对我们动手,现在我估计是有后……招……” 他睁大眼睛。 □□捂在脸上。 行凶的手因失控而颤抖,但那年迈的孤狼垂下眼皮,那双墨绿的眼睛仍然冰冷锐利。 13. 琴酒确实有后招。 他老了,当时在闹市开枪,不但打不死人,还可能把自己给赔进去。 但拉长战线,有了准备时间,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江户川还在配合他玩追逐战,在如今的一片混乱中不想着自己安危,一心担忧不在现场的小学生朋友。 “你的搭档和你一样愚蠢,雪莉。”琴酒冲着灰原笑了笑,“你本来可以更聪明一点。”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这次不逃了?” 14. 为什么这次跟来了? 灰原从浑身僵硬中清醒,她倏然捏紧了指尖,看着琴酒那嘲弄却让此时的她难以生出恨意的脸。 “放了江户川,我跟你走。”灰原咬牙,“你一直想要抓的人是我……” 15. “是组织要抓你。”琴酒平静说道,“而我现在也完全可以把你们一起抓走。” 他瞥了一眼灰原的难堪表情,把江户川提溜走:“去报信吧。” 他终究是把灰原留在了混乱的十字路口。 但那不是高抬贵手。 和之前在便利店偶遇时冷静转头离开一样,琴酒只是权衡利弊选择了最适合他的一条出路。 16. 灰原也知道琴酒是对的。 带走江户川比带走她更有价值。 如今的灰原不是组织位高权重的科研负责人,只是一个混迹在小学生队伍里天真烂漫笑的普通女孩。 她比不上江户川柯南这颗笼络各路人马让组织一败涂地的银色子弹。 灰原站在原地,看着消失的琴酒和江户川,嘴唇咬出了血。 17. 他们在联络地点重新汇合。 灰原悄悄看了一眼被琴酒带在身边的江户川,他还昏迷着,但还活着。 她悄悄松了口气,而琴酒把她的紧张与关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嗤笑。 “舒缓剂。”琴酒说道。 他的声音很沙哑了,说话的时候,甚至是离不开驾驶座的虚弱样子。 灰原看了眼身边的赤井秀一,击溃组织的另外一枚银色子弹正沉默地看着车窗里的那位宿敌。 他们对视的时候,少见地没说话,赤井秀一就像是一个沉默的保镖那样,把药盒放到了琴酒伸出的手掌里。 看着那像是在水里泡烂了的手,赤井秀一在把药盒放上去之前,顿了一秒,贴心地把药盒盖子打开了。 琴酒的脸上扯出讥笑,却并未拒绝赤井秀一这堪称挑衅侮辱的帮助。 正如琴酒已经不再掩饰他如今的虚弱胜过身患绝症的世纪老人。 琴酒在他们的面前吞下了那颗药。 18. “舒缓剂需要时间发挥效用。”灰原轻声道,“但你的病情短时间内不会再恶化,跟我们回去,我能治好你。” “没兴趣。”琴酒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但声音听起来还是不符合以往的平静,“开门把人带走吧。” 他懒洋洋地靠住驾驶座的软垫,腰间的一圈烈性炸药在身体放松的状态下更臃肿醒目,而他拨弄着打火机,叼住了最后一根烟。 “祈祷你们救人的速度能快过和我同归于尽。” 19. 琴酒带走了江户川。 他要年轻,要返老还童行动自如的躯体;他要自由,要没有政府机关通缉的逍遥自在。 前者雪莉可以给,而后者,无论是赤井秀一这个 FBI 探员还是某个叫波本的公安卧底,都可以为了江户川去努力争取。 但是那有什么用。 年轻和自由也只是一时的,如今的琴酒没有能力留下江户川太久,而交易达成的一瞬间,另一方甚至可以收回他们的筹码。 雪莉可以放弃研究,而赤井秀一、波本等人能有千百种置琴酒于死地的办法。 他们已经知道琴酒的最大弱点。 就算琴酒对面的这些人都有可笑的坚守和同情心——是的,雪莉和赤井秀一的眼神让琴酒恶心,琴酒也相信他们可以让自己活着。 但是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像在组织那样被以此控制着,成为一把指哪打哪的武器。 说不定待遇还不如组织呢。 所以琴酒布置了一个名正言顺的阳谋:他只是拿江户川做诱饵,要让为此前来的重要人士一同陪葬。 20. 雪莉和赤井秀一也知道的。 否则琴酒不会毫不犹豫地服下那颗药物,甚至懒得思考那颗药物是否会瞬间杀死他。 是毒药的话最好,琴酒都不用费力按引爆器了,心脏一停他和江户川直接上天。 而现在…… 唯有琴酒与他那老土品位的车子一同葬送在爆|炸里面,正义的 FBI 搜查官如英雄一样救出了江户川。 灰原站在爆|炸范围内目睹了全程。 她看到那香烟的火星摇曳,银发的长者悠然吐出一口烟气,一动不动地被轰鸣吞噬。 她看到狼狈的赤井秀一抱着江户川冲她摇头,即使是这位反应速度接近人类极限的搜查官,也无法在那种情况下又带走江户川,又让琴酒幸免于难。 她看到江户川因爆|炸冲击醒来,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艰难地消化琴酒已经死去的消息,脸上的懊恼胜过心头大患逝去的解脱。 21. “有可能假死吗?”赤井秀一长久地注视着那难以辨别曾经存在物的爆|炸现场,询问。 “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江户川狠狠揉着头发,“但这是不可能的,赤井先生你在爆|炸前一刻还被琴酒扔的烟头烫了呢。” “没有尸体。”赤井秀一说道,“而且依据现场被破坏的程度来看,检测不出人类 DNA。” “因为人体完全气化了。”江户川蹲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气,“那可是爆炸中心,要不是我被颠醒按了足球腰带,跑到范围外的我们都留不下全尸。” 赤井秀一不语,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包,抖了抖,给自己叼上一根,声音缓慢:“那这个时间差也足够他跑了。” “如果是之前的琴酒确实有可能。”江户川扯了扯嘴角,笑脸比哭还难看,“但是不久前的他甚至要系安全带防止腰上的炸药磕碰后提前引爆。” 他们都不说话了。 站的距离他们有点距离的灰原在这时候靠近了温度稍降但仍然炙热的爆|炸中心。 她绕着残骸走动,哪怕什么都搜寻不到,也想带回一些样本。 “我希望他活着。”赤井秀一忽然开口。 “当然,他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也朝着爆|炸中心走去的江户川脚步一顿,这时候的他笑了起来,“他是杀死自己的时候都要拉人陪葬的穷凶极恶的罪犯,他该在监狱里为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忏悔,而不是像个受害者一样死于黑衣组织长达十多年的迫害。” 22. “灰原,如果说他是被催熟的实验品,那他的真实年龄……” “十八。” “……” “八十四岁也对。因为在被我父母因‘银色子弹计划’唤醒之前,他几十年都在液氮环境中以受精卵的形式存在。” 在江户川瞳孔地震的注视下,灰原垂下眼睛,却遮不住唇角讥讽的笑。 所谓“银色子弹”,就是保留各国名流基因制作的冷冻胚胎,用这些试管婴儿摸清生老病死的规律,让那些大人物永生不死,一种“只有在这个小国家的女孩子才会重视的女儿节人偶一样”可笑的药物而已。 这样的药物,只有腐朽的封建家族才奉为圭臬,而她的父母、她的姐姐、她的……都因此而死。 只剩下她了。 “我有时候觉得他是对的。”灰原说道,“我永远逃不过命运。我的父母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没有为此赎罪到底,却和潘多拉一样逃到人间做个凡人。” “我错了。” 第2章 002 太阳何时升起 1. 时间倒带。 宫野志保和黑泽阵都是实验室的常客。 宫野志保负责科研,而黑泽阵来实验室体检,因为前者继承了她科学家父母的优秀基因,后者是她父母死后唯二保留的成功素材。 黑泽阵是被药物催熟的健康成年人。 贝尔摩德,也就是另一个成功素材,是被药物抑制身体衰老的永远十八岁。 宫野志保越是深入学习医学知识,便越是能够意识到这两位的存在是何等的奇迹。 2. “奇迹?”贝尔摩德笑容明媚,“是厄里斯将金苹果留在人间,让凡人深陷不老不死的**,让金苹果光鲜亮丽地腐烂。” 3. 宫野志保这个科学可以解释的药学天才,都会在跳级读大学时经受普通人的嫉恨憎恶。 作为奇迹存在的贝尔摩德和黑泽阵,也只会是两个与众不同的怪物。 黑泽阵还好。 他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便是青年体型,他被灌输了组织认为他需要的知识,从一开始便作为兵器和**实验待观察对象存在。 但贝尔摩德曾经是普通人,人人艳羡她青春不老的代价,是她永远地作为一个魔女游离在正常社会之外。 这个正常社会甚至包括里世界。 这世界藏污纳垢最深的地方都认为她是个怪物,她唯一的同类还漠不关心,这让贝尔摩德愈发憎恶开启这一切罪恶的宫野夫妇,以及继承他们研究的宫野志保。 “你该憎恶组织。”黑泽说道,“宫野志保一直没有习惯解剖我的腹腔,组织若是中止这类项目,她会果断停手。” “……别说这个。”贝尔摩德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不想讨论自己的血亲,即使她心知肚明组织首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也做不到像你那样兴致勃勃地邀请宫野志保用小刀切割你的胸膛。” 4. 所以贝尔摩德觉得自己最可怜。 她实在是同情不了对面那个把异常当日常的怪物。 即使他们在组织里同病相怜,但黑泽竟然更亲近宫野志保这个刽子手。 明明实验体和研究员应该天然站在对立面,尤其宫野志保作为加害者还总是装出一副被迫隐忍的高贵模样。 像是贝尔摩德欺负了她一样。 5. 宫野志保知道贝尔摩德怎么看她。 没什么好否认的,她承认自己身不由己,更唾弃自己无能反抗,她理应得到受害者的憎恶,像黑泽那样坦然接受甚至主动邀请的人才是少数。 黑泽阵信任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同样知道黑泽阵怎么看她。 6. 宫野志保回忆起她的实操课。 她的第一个实验动物是黑泽。因为黑泽的情况不如贝尔摩德稳定,他险些活不到宫野志保成才,好在宫野志保的天赋比组织想象得更厉害,黑泽阵也有足够的勇气来找她冒险。 “给我做手术。”细胞活性过高、身体濒临崩溃的黑泽阵拿枪指着宫野志保,“不惜一切代价救活我。” 在那之前黑泽阵是躺在无菌室里的小白鼠,他对实验的高度配合契合他空白的人生,包括宫野志保、贝尔摩德在内的所有人都把他当温顺的小绵羊。 但羔羊意识到自己快死了,暴起把看守的人和器材全砸了一遍,然后把宫野志保扯进无菌室,为自己赌赢了一条生路。 黑泽阵借此走出实验室,因心性和战斗天赋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他在组织的功勋威望与日俱增,甚至很快盖过了他的实验价值。 “我没必要和贝尔摩德打好关系。”获得琴酒代号的黑泽阵说道,“她的研究价值高于我,我可以脱离实验体身份存在,她不行,她还会因此嫉恨我。” 坐在手术台上的黑泽弯腰捏了捏宫野志保的脸:“你不一样。你能治好我。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研制出抑制衰老的解药。” 7. “没有解药也没关系。”黑泽很冷静地说道,“在我身上复刻贝尔摩德的奇迹就行,我不像是那女人会恐惧与众不同;你也比你父母更天才,总不可能连赶上他们都做不到。” 8. 黑泽阵一直很理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宫野志保也看着事态成功地按黑泽阵所想的那样发展。 包括贝尔摩德对黑泽阵的态度转变:从同类的亲昵,到怪物不知好歹的疏远,再到发现黑泽丢下她挣脱实验室束缚的恼怒与不甘。 “她越活越回去了。”黑泽阵评价,“情绪就像是青春期少女那样波动。” “……”宫野志保不想对黑泽阵的评价再做评价,她觉得贝尔摩德会把这笔账又记在她头上,她只是说,“手术期间保持安静。” 黑泽阵闭嘴了。 而宫野志保的内心更加烦躁,她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闭目养神全无防备的黑泽阵,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9. 黑泽阵信任宫野志保。 不是因为宫野志保有多值得被信任,只是因为宫野志保能延长黑泽阵的寿命,所以黑泽阵并不吝啬他对宫野志保的偏爱。 而宫野志保恐惧于黑泽阵的偏爱。 她恐惧于有人将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托付给自己,宫野志保自己在组织里都自身难保,她如何能承担起黑泽的信任? 姐姐都不曾相信宫野志保无所不能,姐姐会担心宫野志保,而宫野志保也认可自己是一个需要被人担心的、如履薄冰的、受制于人的倒霉女孩。 10. 贝尔摩德躺在手术室抢救。 宫野志保去看了她,为她的惨状一惊,难以置信备受那位大人宠爱的贝尔摩德会伤得如此惨重。 贝尔摩德扯出一抹古怪的笑。 她在组织地位奇高,是由于她这个实验体有组织 boss 的基因,那位大人能活到百岁高龄,少不了贝尔摩德这个样本配合实验。 不过因为某个无法复刻的奇迹出现在贝尔摩德身上,那位大人珍惜贝尔摩德,却也嫉妒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很清楚这点,所以她平日里一直小心翼翼讨好 boss,温顺地做一只眷宠,她很识相,不会故意冒犯,却仍躲不过那位大人的喜怒无常。 最近研究陷入瓶颈,不知道实验室哪个蠢货跟那位大人说,因为她的性别和那位大人不一样,所以她身上的奇迹才无法复刻。 那位大人因而情绪失控。 即使他在事后扮演了一个愧疚的慈父,但这也不能改变贝尔摩德需要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月的事实。 而且那位大人确实听进去了性别方面的问题。他在担心贝尔摩德的奇迹不能重现在他的身上,他需要一个性别一致的样本。 那位大人细胞异常,无法制造试管婴儿,贝尔摩德的细胞用于体外胚胎培育同样过于脆弱,但正常妊娠……可以一试。 “他要让我为他孕育后代。”贝尔摩德微笑,她本来不会在组织里乱嚼舌根,但此时眼中漫上了摆烂的绝望。 她并不介意拥有后代,那位大人也承诺让她自行挑选繁衍对象,但很显然,一旦自然妊娠成功,青春永驻的她会沦为生育机器,她的后代都是铸就那位大人永生梦的消耗品。 宫野志保看着贝尔摩德如今的模样,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自胸腔蔓延。 她第一次清晰意识到,组织里就连贝尔摩德这样地位的人也逃不过受制于人的命运,比死亡更可怕的还有生不如死。 11. 但贝尔摩德成功破局了。 她选中了黑泽阵作为自己的暧昧对象,或许是拉着共同沉沦的心态,但黑泽阵果断地用子弹报废了她的子宫。 起初贝尔摩德惶恐于那位大人的希望落空,但很快她发现,她的研究价值降到比黑泽阵还低。 ——黑泽的催熟机制还有待挖掘,贝尔摩德的青春永驻却被证明无法复刻,那位大人也早就利用她拿到了延寿方法,贝尔摩德身上已经没什么是那位大人想要继续开发的奇迹了。 她得以自由出入组织据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即使闹腾死在外面,那位大人也不是不会允许,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因为如今的贝尔摩德不再维系他的命运,只是那位大人宠爱的孩子。 “我要爱上你了,琴酒。”贝尔摩德叹息,“做一个被组织、被 boss 倾力供养的小怪物,是多么快乐。” 12. 宫野志保看着有空就来研究所趾高气扬的贝尔摩德陷入沉默。 托贝尔摩德的福,之前对 boss 乱嚼舌根的那些研究员都被处理,研究所内的秩序被重新整顿,而宫野志保成为药物研究名副其实的第一负责人。 “恭喜你得到代号,雪莉。”贝尔摩德语气轻快,有了那些胆敢拿她的性别做文章的无能草包,她看宫野志保都顺眼许多。 至少她们同为女性,宫野志保在当时能第一时间共情贝尔摩德的愤怒与恐惧。 她们都是组织中身不由己的困兽。 13. 所以贝尔摩德能别逮着宫野志保和黑泽阵接触过多这件事阴阳怪气了吗? 这也是组织的任务。 14. “包括取精?” “……是的。”宫野志保表情冷静。 贝尔摩德盯着宫野志保。 然后她说她和黑泽阵都不可能有后代,日常更需要担心的是某些生理**。她之前找琴酒还用了互帮互助的理由。 而在黑泽眼里这种生理现象和受伤流血一样难以交给不信任的人处理。 贝尔摩德的指尖抚摸隐隐作痛的腹部,语气无比笃定:“你们搅和在一起了。” 15. ……没有。 宫野志保冷静地回答。 黑泽阵是例行公事,而宫野志保也不觉得她用各种冰冷机械和黑泽阵互动是一种符合爱侣定义的亲密接触。 这只能让宫野志保更清晰地意识到她是手握凶器的罪犯,而怪物在铁锈的味道中等待她端上最后名为解药的佳肴。 黑泽阵对宫野志保远比贝尔摩德好。 但宫野志保惧怕黑泽阵远胜于贝尔摩德。 纵使他们的关系日复一日亲密,哪怕是贝尔摩德这样不信仁义的女人都认为黑泽阵偏爱于她,但宫野志保从始至终都很清楚地认清—— 黑泽阵要的只是维系他生命的解药。 16. 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宫野志保仍然是解药的唯一制作人选。 要说黑泽阵的解药就是宫野志保,要说黑泽阵没有宫野志保就会死,也不是不可以。 宫野志保也看不到她摆脱组织药物实验的未来,所以她想着和琴酒搅和到一块去或许是雪莉最好的宿命。 宫野志保有个姐姐宫野明美,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血亲,但在组织的严格监管下,宫野志保和她的见面时间非常有限。 若是带上黑泽阵就不一样了。 组织里有权过问的没兴趣问,没权过问的也不会自讨没趣。 所以宫野志保能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部用在和姐姐的见面上。 明美没有权限知道黑泽阵的情况,宫野志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黑泽阵也算是她半个同龄人,她只是很清楚她和黑泽的关系一旦暴露,姐姐只会觉得她受了老男人欺负。 ……虽然宫野志保自己也承认黑泽阵是个怪物,但是她更得承认在他们日常接触中黑泽阵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所以宫野志保更难以启齿,只能含糊不清说自己额外给琴酒供应了药物作为报酬,也庆幸宫野明美如今的位置听不到组织的某些风言风语。 17. 宫野明美交了一个能听到风言风语的男朋友,他化名诸星大,代号莱伊,在暴露前没人知道他是 FBI 搜查官赤井秀一。 宫野志保对他印象不好。 不仅是因为赤井靠碰瓷和姐姐交往,也因为赤井当面试探过宫野志保和黑泽阵的关系。 宫野志保最初担心赤井告密,后来则担心卧底身份暴露的赤井连累姐姐。 最后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宫野志保的姐姐被赤井秀一间接害死,更被她单方面认为的情人直接处决。 18.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起初事态还不算太坏,宫野志保用自己的终身自由换取了姐姐回归正常社会生活的权利,她本来行动就受限,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黑泽那时也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没必要,宫野志保反驳的时候他也没再说什么。 但宫野志保事后回想,发现祸端或许就是那时候埋下的。 黑泽阵和组织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宫野明美是宫野志保的累赘,而当宫野明美胆大包天有了将宫野志保带离组织的念头便付诸行动,宫野明美便只有死路一条。 宫野志保与黑泽阵大吵一架。 不,准确来说,只有宫野志保在歇斯底里,她在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忽然僵住了身体。 黑泽阵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 琴酒站在那里,像是在看一场不得不看的闹剧,他甚至懒得解释这是组织的强硬要求,只是发自内心觉得宫野明美碍事。 他还在嫌弃贝尔摩德碍事,这种消息根本不应该传到宫野志保耳朵里,因为他还需要花费心思去让宫野志保冷静。 19. “继续研究。” 琴酒说道。他相信雪莉能制造出她理想中那种造福全人类的药。 20. 宫野志保僵住了身体。 她曾和琴酒谈过她的理想,那与组织想要的宏图大业不同,却同样能改变世界。 可她的理想根植于现实,她不是为了理想而去研究,而是在无法逃离的现实基础上去寻觅科研梦想。 宫野志保需要姐姐作为锚点才能清醒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些野心、那些梦想…… 原来连琴酒都以为,她可以为了这些继续研究,姐姐的死就像是心爱的宠物去世,再怎么难过人还是要继续新生活。 ——见鬼的新生活! 宫野志保没有了宫野明美就不可能再继续做组织的雪莉,她的现实已崩塌,她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21. 黑泽阵? 那只是琴酒。组织的琴酒。 宫野志保自以为驯养了怪物,可其实是她在漫长的相处中给琴酒蒙上了一层滤镜。 他从不爱她,只是他活着需要她,所以如恶龙那样守着她。 她自以为那些耳鬓厮磨的旖旎,自以为那些互诉心肠的秘密,不过是宫野志保在漫长黑夜形成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何必同情组织的刽子手? 纵使凶犯曾有过悲惨过去,但他们快乐地举起屠刀,期待哀嚎的被害者要么作为弱者死去,要么作为同伴与之共沉沦。 死在琴酒手下的不止宫野明美一个,而可笑宫野志保曾经还畅想与琴酒在黑暗里抱团取暖,她该庆幸自己在彻底习惯牺牲他人成全自己之前,还能选择处死一个临终悔过的犯人。 22. 宫野志保在雨夜中睁开了眼睛。 她蜷缩起身体,身上宽大的白大褂重得像是灌了铅,她该死在那里,但她返老还童,偷来了一段灰原哀的人生。 灰原哀回避着过去,回避着还活着的宫野志保,她何其幸运遇到了一个满腔热血的正义骑士,她何其幸运当了一回正常社会的无忧小学生,她何其幸运目睹黑衣组织分崩离析,而自己已站上一条阳光灿烂的康庄大道。 “组织败了!”江户川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跟灰原哀分享这一个好消息。 “我救下了明美……”前卧底波本带来了出于安全考虑所以一直隐瞒至今的秘密。 “志保,我们终于可以像普通人那样一起生活了。”姐姐明美亲吻她的眉心,欣喜于她们历尽千辛万苦的重逢。 灰原哀在做着一个温馨的美梦。 梦里的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她积极投身药物的研究,期待制作出最好的解药回报江户川,给自己苦难的人生画上句号。 然后她看到火光。 “终于能和小兰坦白了,我要继续做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灰原有考虑过之后做什么吗?”工藤新一在畅想未来。 “我代表公安诚挚邀请你加入理化学研究所担任顾问……”国家部门的降谷零正在为她准备恢复十八岁身体后的合法身份。 “如果不愿意让其他人来‘照顾’明美,那么公主殿下,至少你需要有自己的护卫队……”愿意效劳的赤井秀一隐晦暗示她必须选择一个势力庇护自己。 灰原哀的身边有很多好人,公安警察、FBI 搜查官、安全局都愿意为她提供帮助,赤井秀一还被证明是宫野志保的表亲,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私心都能照顾好宫野姐妹,但灰原哀唯独不能仅靠自己。 哪怕帮手是血亲,都不能改变宫野志保仍然在他人羽翼下生存的事实,甚至这个血亲还会让宫野志保产生很不好的联想。 宫野志保想到那位大人宠爱的贝尔摩德,想到她如今冠冕堂皇地成为官方机构科研顾问的荣耀,想到曾经被她的药物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牺牲品,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23. “雪莉,你逃不掉的。” 宫野志保的耳畔,那亡灵的声音随时间流逝愈发清晰,负罪感与低配得感日益纠缠愈发光鲜亮丽的科研新星。 宫野志保想找人倾诉,可她担心姐姐会为她烦忧,又认为从始至终都是正义使者的同伴没办法真正共情她的落寞。 ——如今她沐浴阳光,竟怀念起黑夜中陪她共沉沦的那一抹月光。 宫野志保轻嚼着某个名字。 于是她听到一声嗤笑。 第3章 003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1. 琴酒死了。 黑泽阵没有死。 2. 年轻的金发男人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样子。 说是他的身体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也不为过。 头发不见花白,脸庞没有皱纹,手脚不会慢半拍,最重要的是脑子,意识清明,记忆完整,他可以回忆起他遇见的所有人的脸。 黑泽阵仍会慢慢变老,但在此之前,他终于有大把的时间享受自己在这个年龄该有的愉悦待遇。 十八岁。 这真是一个和琴酒这个名字放在一起便感到牙酸的词语。 所以现在他只属于黑泽阵。 3. “你可以不用这个名字。”同样服用 aptx4869 变成初中生的贝尔摩德推了推自己的墨镜。 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琴酒。 黑泽阵不乐意改变他的外形,贝尔摩德可以理解,因为她也喜欢黑泽阵的金发和绿眸,但是这个名字? “你还对雪莉有旧情?”贝尔摩德的语气很不高兴,她很难理解为什么琴酒在她和宫野志保之间总是更偏爱后者。 明明贝尔摩德才是一直与琴酒并肩作战的战友,宫野志保不过是半路逃跑的胆小鬼。 4. 黑泽阵瞥他一眼。 江户川和灰原也是战友,他们在一起了? 这个世界总是更青睐于青梅竹马。 黑泽阵和宫野志保作为半个同龄人,勉强也可以达到这个标准。 5. 真说起来琴酒也算贝尔摩德的同龄人。 所以偏心理由果然还是黑泽阵本人比起明艳张扬的带刺玫瑰,更爱清冷知性的美人。 实验体对兼具拯救者和施暴者身份的科研人员的爱恨,也远胜于对陌生同类的共情。 6. 黑泽阵这个名字是宫野志保起的。 实验室诞生的产物哪有什么名字。 最初只是一串编码,之后便是酒精代号,再之后才是黑泽阵。 而黑泽阵在身为组织琴酒的期间,很少有机会能用到这个名字。 陪雪莉去人鱼岛考察的时候用过一次。 那次他在宫野志保的名字边上签下了黑泽阵这个名字,是假名,却也是可以等待成真的名字。 如今不就派上用场了? 换一个名字,黑泽阵可不一定有归属感。 7. “我念旧。”因而黑泽阵也可以很干脆地回答贝尔摩德的问题。 车,司机,情人…… 都是。如今他重新开上了那老爷车,领回了被公安绑走的搭档伏特加,也是时候去美国看看宫野志保了。 但念旧念的不是旧情。 黑泽阵只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贝尔摩德帮他清洗了身份档案,他也打入联邦调查局了,走宫野志保这条线能快些升职。 毕竟她是科研界炙手可热的新星,还有一家集卡了五花八门特工机构的亲戚。 8. 赤井秀一认同自己和琴酒很像这一点。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看到琴酒靠女人上位,手段还比他更离谱。 赤井秀一碰瓷宫野明美加入组织好歹演了一段时间欲拒还迎的酷哥,黑泽阵那是演都不演了,只是站宫野志保面前盯着她,对面的人便丢了魂、溃不成军。 赤井秀一怀疑宫野志保被 PUA 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并且对黑泽阵下黑手的冲动难以抑制,要不是明美掐紧了他的胳膊…… 喔。赤井秀一看着死死盯着黑泽阵和自己妹妹的明美,眼神柔软几分。他伸手想要安抚和自己有情人终成兄妹的表亲,然后明美忽然扭头。 她压低声音,语气比赤井秀一被曝光是组织卧底的那一刻还要愤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志保和阵的事情还没告诉我?” 赤井秀一:“……” 他闭上嘴巴,心情复杂地想着他怎么就忘记了明美也算是被琴酒推出了组织,她对妹妹的择偶不会多加干涉,但对赤井秀一再一次当然知情不报难以原谅。 9. 为什么说明美也算是被琴酒推出了组织。 她不是被前卧底波本现公安降谷零救了吗?难道当时琴酒手下留情了? 当然不。 当时是降谷零技高一筹瞒天过海,但明美对琴酒的感官一直很复杂,她也算看着琴酒长大的(……),对妹妹和琴酒的关系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听到,当时胆大包天和琴酒做交易也是因为她隐约摸到了琴酒的某个秘密。 虽然失去意识以为自己真死了的那一刻明美很绝望,但是等自己在公安势力范围内醒来,还得到了降谷零的保护之后,明美就开始说服自己这可能就是琴酒计划的一环了。 宫野明美在公安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终于等到和妹妹重逢,又得知了琴酒死亡的消息,她或许再没有机会去证实琴酒的某个答案,却能从宫野志保偶尔的静默之中读到琴酒对妹妹的影响。 然后宫野明美见到了诸伏景光。 那是本该死去的卧底苏格兰。如今他恢复警察身份,看到明美的时候,还温和礼貌地向她问好 。 宫野明美盯着他身上的病号服。诸伏景光礼貌地说他服用了银色子弹死而复生,如今细胞呈现出和琴酒一样的加速衰老状况,需要宫野志保帮忙研发解药。 明美从降谷零那里探听到了消息。 诸伏景光没有死,他被琴酒藏了起来,在之后用于向降谷零交换伏特加,而降谷零因而知道琴酒没有死,自己还不得不推动宫野志保研发琴酒需要的解药。 因为琴酒就是因为诸伏景光服了银色子弹死而复生所以把人家拐回去的,琴酒把诸伏景光喂成了药罐子。 他们的身体状况相似,诸伏景光的身体恢复正常了,那琴酒也能用同样的药物恢复健康,而降谷零一定会救诸伏景光。 明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对降谷零咬牙切齿咒骂琴酒多么可恶多么狡猾多么无耻的评论发表什么看法,她只是很高兴地想着宫野志保会很高兴琴酒还活着。 以及,琴酒当初果然是放了她一马。宫野明美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就说琴酒是好孩子。 10. 被琴酒拿枪怼过头的宫野明美给自己蒙上了宫野志保都会不忍直视的滤镜,由此安慰自己妹妹高兴就好。 ……她之前发现的秘密也不是毫无根据。 琴酒一直有拿任务目标和偶遇的死人活人试药的习惯。 死人试旧药,试由宫野夫妇研发的、能抑制细胞活性的银色子弹。 活人试新药,试由宫野志保研制的、能激发细胞活性的 aptx4869 系列。 死人没反应,活人变死人,这是符合常理的药物效果,不过总有些例外,而琴酒会把例外保留,一部分移交组织,另一部分自己保留,让合适的哑巴帮自己探索新数据。 诸伏景光是死人微活的例外。 旧药复活死人的比例远小于新药没有杀死活人的比例,而琴酒刚好也是银色子弹复活的冷冻胚胎,所以他把诸伏景光藏起来了。 那时的诸伏景光牵扯甚广,琴酒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忤逆组织做事,也是实锤了他不为人知的私心。 当初的宫野明美既是最清楚琴酒日常中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作风的基层成员,又是能接触到实验室药物分配具体标准的核心成员血亲。 明美知道琴酒手里的药物比组织允许他拥有的更多,但琴酒给组织呈现的名单和尸体,数额对应的是组织的药物份额。 也就是说…… 宫野志保因为私交给琴酒一些额外用药,这些药物如何使用从未出现在组织的视野里,交付药物的宫野志保也不会特意去过问,只有琴酒本人知道他拿这些药做了什么。 他要做什么? 那时的宫野明美不知道,现在的宫野明美知道琴酒需要解药,他也没有把所有希望都托付在宫野志保身上。 或许这就是琴酒对宫野明美下手那么果断的原因…… 不过宫野明美觉得是是非非已经不重要了,她是愚笨之人,因而只需要知道琴酒真的帮她和妹妹逃离了组织,这就够了。 11. 现在宫野明美过得很好。 她的妹妹生活在阳光下,结交了很多正义之士,还有了同龄的男朋友。 她们还找到了妈妈的姐妹,一下子回归了大家族,除了看到前男友也出现在大家族里有些尴尬之外,一切都好。 现在的宫野明美偶尔还会和赤井秀一的前前女友朱蒂偶尔约个饭逛个街,揶揄赤井秀一难评的恋爱史呢。 赤井秀一:“……” 12. 赤井秀一确实对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过分表现很有数,但他觉得琴酒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凭什么就连波本也能给琴酒好脸色看。 难道现在的黑泽阵不是讨厌的 FBI 吗? 13. “光凭他救了 hiro 这点,我就能给他好脸色。”降谷零这么说道,好像之前他没在宫野明美面前骂过黑泽阵一样。 降谷零对琴酒的观感很复杂。 他其实比赤井秀一更难释怀琴酒换个身份就能重新走到阳光下生活,逍遥得还比大多数人都自在。 但他确实做不了什么。 不是因为诸伏景光,因为降谷零在幼驯染恢复健康之后就可以着手处理黑泽阵,他如今在公安内部话语权很高,真想处理琴酒,也可以除掉这个大患。 可降谷零什么都没有做。 他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简单地用黑白一概而论,他也需要黑泽阵帮忙做事,黑泽阵是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家伙,所以包括公安和联邦调查局在内的很多机构都需要黑泽阵倒卖情报以及让他做一把合格的刀。 黑泽阵确实很适合做清道夫。 各种意义上的。公安内部不乏见不得光的生意,有时候委托黑泽阵出马可以稳赚不赔,降谷零也得认清有时候才能优于道德的规则。 他必须学会和他没办法杀死的黑泽阵和平共处,反正他和赤井秀一都避免不了和他打好关系。 14.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避不开黑泽阵。 因为琴酒算是他妹夫了。哪怕赤井秀一很不想用这个词但现在这就是事实。 但是降谷零远在公安又不和黑泽阵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机构工作,打交道的频率有那么高吗? 15. “波本是出逃的实验体。”黑泽阵说道,“我那段时间那么高频出任务,就是因为组织要榨干我作为实验体的最后价值。” 他问赤井秀一:“不然你以为凭什么银色子弹能让诸伏景光死而复生?” 还不是因为恰好那段时间降谷零给诸伏景光输过血,诸伏景光血液里有些和波本和琴酒类似的物质还没有代谢完毕,所以诸伏景光抢握住了复活的奇迹。 16. “他是我弟。”降谷零微笑,“你能懂我吗,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秒钟,冷静地接受了波本的娃娃脸也是药物作用的效果,“但是你的皮肤比琴酒……” 赤井秀一本来想很客观地论述下真有血缘关系那降谷零和黑泽阵也应当不是同父同母的近亲,但是降谷零已经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17. “他是近些年实验体自然孕育的子嗣,而我的胚胎被保存得较早,准确来说他应该叫我一声舅舅。”黑泽阵也客观陈述了事实,“你可以说服他接受我不是他弟弟。” 赤井秀一说,没关系,不要强求,反正他已经接受降谷零是他贤侄了。 18. 降谷零在磨刀。 祭奠他小时候遇见的白月光,也就是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的妈妈宫野艾莲娜,现在成了他外叔婆的艾莲娜。 他要去把那两个愚蠢的 FBI 都给暗杀了! 19. 降谷零冷静地从实验室里退了出来。 提前得到释放的黑泽阵不虞地扫了一眼关闭的大门,又看向身边脸红得滴血神情恍惚的宫野志保。 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对方衣着整齐但看起来比他还耻度爆表。 “我开始冷了。”黑泽阵说道,被束缚着四肢让他只能用语言和眼神示意宫野志保行动,“你能在预订时间内把我的衣服穿上吧?” 宫野志保在黑泽阵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清洗掉手套上的污渍重新握紧了手术刀,走近了物理意义上敞开心扉的情人所躺着的手术台。 “我会在规定时间内把伤口缝合好的。”宫野志保低声道,“但是这是不对的,我不能继续陪你玩这种解剖游戏了,它对现在的我没有任何提升意义……” “你以为我申请在实验室长住是在为科研做贡献?”黑泽阵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身体毫无保留,却仍然锋利而危险。 他的声音沙哑而愉悦:“你宰割他人的时候太美了,尤其是那双白色手套从红色染到黑的模样,我为你着迷。” 古怪的情话。这种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说得出来。宫野志保这么想着,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黑泽阵一样沉溺进这扭曲的爱河。 眼前之人对她有多少爱意,她对眼前之人又有多少男女之情? 那不重要,纵使在分开的那段时间他们一个迈过孤老一个贪食童年、知道没有自己另一个人同样可以过得很好,但黑泽阵和宫野志保却都更沉溺于和对方纠缠在一起的不算美好的日子。 说是习惯也好,说是他们恋痛也罢…… 反正在组织长大的孩子,无论心向光明还是甘溺黑暗,哪有什么正常的。 宫野志保解下那黏腻的布料,纤细的指尖按住斑驳痕迹的胸膛,抚摸那缝合线的粗糙,慢慢地低下头,亲吻那如死尸般冰冷的薄唇。 20. 我不爱你。 但你是我此生所犯重罪之证,律法审判不了你我二人,所以你要与我同行,直至我服刑结束,去地狱向受害者赎罪。 21. 起来遛达的黑泽阵翻了翻实验室里那字迹混乱的潦草笔记,挑了挑眉。 他看不懂宫野志保写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相信宫野志保会把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出来,不过最近他越来越能感知宫野志保的某些情绪。 他都说了,那家伙心怀悲悯却在黑海中越陷越深的样子最漂亮了,保持着这份矛盾欲与自我折磨,他会始终爱她的。 因为这是一个永远只有黑泽阵能背叛她而她不会主动背叛黑泽阵的……可爱的堕天使。 22. “我不管这两个人怎么想的。”降谷零气冲冲拎着赤井秀一的衣领,“研究所的门禁你必须重新设置!随便一个公安都能闯进去的这种安保水平太差劲了!你不行我来!” “……所以你到底闯进去看到什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