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尘中碎玉锁》 第1章 两世缘牵三生债 昆仑月冷破庙雪 (醒木一拍,声震堂前) 列位看官,您道今日说的是哪一段故事?非是那隋唐英雄逐鹿,也不是那水浒好汉聚义,要说的是一段跨了三界、缠了两世的痴缘——是昆仑巅日月相望的孤寂,是破庙中狐丹换命的决绝,更是昭宁年间金阙与泥沼里,那半块暖玉锁不住的爱恨纠葛。 先吟一首定场诗,权作开篇: “昆仑日月隔云巅,破庙狐裘覆雪寒。 半块玉锁牵两世,一场痴念落尘烟。 金阙有女凝眉冷,泥沼有姝抱恨绵。 若问此缘何时了?且听吾辈说周全。” 话说这天地初分,清浊剖判,便有了日月二神——曦和掌日,常羲掌月,共居昆仑瑶台,却因天道所限,永世不得相见。您道这是为何?只因日出则月隐,月升则日沉,昼夜交替间,唯有那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曦和的最后一缕霞光,能擦过常羲刚升的清辉,像极了两个隔着重山的人,这辈子只能远远望一眼,连指尖都碰不到。 (略顿,指尖虚点,似指瑶台方向) 这曦和女神,每日清晨驾着六龙车,从东海扶桑木出发,把金光洒遍九州;那常羲女神,每夜黄昏提着玉兔灯,在月窟桂树下徘徊,把银辉铺满山河。她俩住的瑶台,就隔了一道云障,曦和在东,常羲在西,白天能听见东边长庚星的亮,夜里能看见西边织女星的闪,却就是迈不过那道云。有一回,曦和驾着龙车经过云障,看见常羲正蹲在桂树下捡落叶,她心里一动,想把车停住,可那六龙却嘶鸣着往前跑——天道不许啊!常羲也听见了龙车的声响,抬头往东边看,只看见一片云影,连曦和的衣角都没瞅见,手里的桂叶“啪嗒”掉在地上,被夜风卷着,飘向东海,最后落在了乱坟岗上。 (声音沉了沉,带几分怅然) 列位您记牢了,这昆仑日月的错过,不是不爱,是不能爱;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就像后来昭宁年间,有个人在金阙里坐着龙椅,有个人在云中阙弹着琵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明明心里都揣着对方,却被血海深仇隔着,连说句“我想你”都要绕着弯子——这便是第一世的缘,也是第一世的债,埋下了后来两世纠缠的根。 (醒木再拍,转了话头) 咱们再说说第二世,这一世不在昆仑,在凡间的一座破庙里。话说大靖年间,有个寒门书生,姓沈名砚秋,家住江南水乡,自幼丧父丧母,靠邻里接济才读了几本书。这年他要去京城赶考,偏偏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把路都埋了,连个脚印都留不住。沈砚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袍,冻得嘴唇发紫,手里的书都拿不稳,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座破庙,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模仿书生踉跄的模样,语气带几分急切) 这破庙啊,早没了香火,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梁上的蛛网挂着雪粒,风一吹“哗啦”响,像哭似的。沈砚秋刚进门,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他心里想:“完了,我这一辈子,怕是要交代在这破庙里了,爹娘的期望,十年的苦读,都成了泡影。”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混着脸上的雪水,冻成了冰碴。 就在这时,庙梁上“哗啦”一声,掉下来个东西,落在他面前。沈砚秋眯着眼一看,嚯!是只白狐!这狐通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尾巴有九条,像九团棉花糖似的,眼睛亮得像浸了寒泉的星子,正歪着头看他,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 (语气转柔,似见那白狐模样) 您道这白狐是谁?她叫灵汐,在这破庙里住了五百年,修了些道行,能化人形却偏不化,就爱拖着九条尾巴在雪地里跑。她见沈砚秋快冻死了,心里不忍——倒不是因为他是书生,是因为三百年前,有个猎户想抓她,是个江南书生救了她,那书生的眉眼,和沈砚秋有几分像。灵汐围着沈砚秋转了三圈,鼻子凑到他嘴边闻了闻,知道他快没气了,便往后退了两步,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儿。 (模仿狐鸣,声音低哑) 紧接着,怪事发生了!灵汐的胸口突然亮起一道光,从嘴里吐出一颗内丹——那内丹有鸽子蛋那么大,通体莹白,还带着温热,像颗小太阳似的。她吐内丹的时候,九条尾巴像是被抽了力气,一条一条垂在雪地里,沾了雪的毛结成冰碴,嘴角还流出血来,染红了身边的雪。可她顾不上疼,只是用鼻子把内丹推到沈砚秋嘴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快灭的灯。 沈砚秋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个温热的东西碰自己的嘴,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内丹就滑进了肚子里。瞬间,一股暖流从心口散开,传遍四肢百骸,冻僵的身子慢慢有了知觉。他睁开眼,看见那只白狐瘫在雪地里,尾巴耷拉着,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快不行了。 (语气带几分感动,又有几分惋惜) 沈砚秋这才明白,是这白狐舍了内丹救了自己。他赶紧爬过去,把白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青袍裹住她,声音发颤:“狐仙姐姐,你这是何苦?我一个穷书生,值得你这样吗?”灵汐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没力气说话,只是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值得。 接下来的几天,沈砚秋就在破庙里陪着灵汐。他把身上仅剩的干粮掰成小块,泡在雪水里喂她;夜里怕她冷,就把她揣在怀里,用体温暖着。灵汐的内丹没了,道行大损,尾巴从九条变成了三条,毛色也没以前亮了,可她看着沈砚秋的眼神,还是亮得像星子。沈砚秋摸着她的白毛,心里有了个主意,他对着灵汐发誓:“狐仙姐姐,你放心,等我金榜题名,必回来接你,八抬大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绝不相负!” (醒木一拍,语气转冷) 列位看官,您听听这话,多掷地有声!可这人心啊,最是经不住考验,尤其是那功名利禄一缠,什么誓言都成了空话。沈砚秋带着灵汐给的内丹(那内丹在他肚子里,能帮他驱散寒气,还能让他头脑清醒),一路顺顺利利到了京城。他本就有才,再加上内丹的助力,竟一举考中了状元! 这状元郎一出炉,可把宰相大人给乐坏了——宰相有个女儿,年方十八,貌美如花,正愁找不到女婿。他见沈砚秋一表人才,又是寒门出身,没有背景,好拿捏,便派人去说媒,许他高官厚禄,还说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模仿沈砚秋的犹豫,语气带几分挣扎) 沈砚秋一开始还想着破庙里的白狐,他对宰相的人说:“大人美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已有婚约,不敢辜负。”可那媒人笑了:“沈状元,您说的婚约,莫不是山里的精怪吧?您想想,娶了宰相的女儿,您就是皇亲国戚,前途无量;若是守着一只狐狸,您这状元郎的名声,怕是要毁了,连官都做不成!” 这话像根针,扎在了沈砚秋的心上。他摸了摸怀里的内丹(这些日子,他把内丹从肚子里吐了出来,用锦缎包着藏在怀里),想起灵汐在破庙里看他的眼神,又想起自己十年苦读的不易,想起邻里的期望,心里的天平慢慢歪了。他闭了闭眼,对媒人说:“我……我答应了。” (语气沉到谷底,满是惋惜)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丞相府张灯结彩,红烛高燃,宾客满座,热闹得不得了。沈砚秋穿着大红的喜服,戴着官帽,对着宰相的女儿笑,笑得一脸春风得意。他端着酒杯,对着宾客敬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曾藏过灵汐的内丹,现在却换成了宰相府的玉佩。他偶尔会想起破庙里的雪,想起白狐的眼睛,可转念一想:“都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一只狐狸,怎么能和宰相的女儿比呢?”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破庙里,灵汐正等着他。灵汐的道行慢慢恢复了些,尾巴从三条变成了五条,她每天都坐在庙门口,望着京城的方向,等着那个说要娶她的书生。雪又下了,和去年一样大,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怀里揣着半颗内丹——那是她剩下的半颗,另一半给了沈砚秋。她想着:“他肯定是遇到难处了,等他处理完,就会来接我的。” (声音带几分哽咽,似替灵汐不平) 就这么等啊等,等了一个月,没等来沈砚秋,却等来一个路过的商人。那商人说:“京城最近可热闹了,新科状元沈砚秋娶了宰相的女儿,婚礼办得可风光了,听说皇帝都去了呢!” 灵汐听完,浑身一僵,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她慢慢站起身,朝着京城的方向走,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到了丞相府外。府里张灯结彩,红烛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映在她的白毛上,像染了血。她听见里面传来沈砚秋的笑声,还有新娘的娇嗔,那声音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有个家丁看见她,拿起棍子就打:“哪来的野狐狸,敢在丞相府外晃悠!”灵汐没躲,棍子打在她身上,疼得她龇牙,可她只是望着府里的红烛,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她没进去,也没叫沈砚秋的名字,只是转身走了,走了三天三夜,回到了那个破庙。 (模仿灵汐枯坐的模样,语气缓慢而悲凉) 从那以后,灵汐就坐在破庙的供桌底下,再也没出去过。庙外的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换了不知多少茬;庙外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换了不知多少拨。灵汐的白毛渐渐变得有些灰,眼睛也不像以前那么亮了,尾巴从五条变成了一条,可她还是每天都摸着怀里的半颗内丹,看着庙门,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 偶尔有过路人进来躲雨,她会凑过去,用头蹭蹭人家的裤腿,小声问:“你见过沈砚秋吗?一个穿青袍的书生,是状元郎。”路人都摇头,说没见过,她就又缩回供桌底下,把脸埋在尾巴里。 就这么过了一百年。沈砚秋当了大官,娶了宰相的女儿,生了孩子,最后老死在了任上。他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那块宰相府的玉佩,早就忘了破庙里的白狐,忘了那颗救他性命的内丹。 (醒木一拍,语气转轻,带几分宿命感) 沈砚秋死的那天,破庙里的灵汐突然就知道了。她慢慢从供桌底下爬出来,把怀里的半颗内丹吐了出来,放在供桌上。那内丹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蒙蒙的,像块普通的石头。灵汐看着内丹,笑了笑,眼里流出两行泪,那泪落在雪地里,瞬间就冻成了冰。 然后,她化作一阵风,飞出了破庙,朝着昆仑的方向飞去。风里带着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沈砚秋,这一世,我救你性命,你负我情深,这债,咱们来世再算。” 风过之后,破庙里只剩下供桌上的半颗内丹,和一片落在内丹上的白毛。又过了几十年,那半颗内丹慢慢变成了一块暖玉,断成了两半;那片白毛,变成了一株梅树,长在破庙门口,每年冬天都开得特别艳,香味冷冽,像极了灵汐的眼神。 (语气陡然一转,拉回现实) 列位看官,您以为这故事就完了?没呢!这两世的债,哪能这么容易了?那半块暖玉,后来被一个女人捡到,系在了手腕上,成了她的念想;那株梅树的香味,后来被一个女人闻到,成了她唯一能缓解头痛的药。 您要问了,这两个女人是谁?那半块暖玉,怎么就成了斩不断的羁绊?那阵走了的风,又吹到了哪里? 别急,咱们这就把话头拉回昭宁年间的上陵城——您看那城中最繁华的云中阙里,正有个美人弹着琵琶,腕间系着半块暖玉,眉梢藏着勾魂的柔,眼底埋着蚀骨的冷;再看那金阙深宫里头,正有个女帝坐在龙椅上,穿着墨色龙袍,手里捏着玉玺,眉锋如刀,眼尾却带着桃花似的艳,唯独闻着冷梅香,头痛才能缓解。 您猜,这云中阙的美人,是不是当年那只白狐灵汐转世?这金阙里的女帝,又是不是当年负心的书生沈砚秋投胎?那半块暖玉,能不能牵起她们两世的缘?那血海深仇,又会不会让她们再续前世的债? (醒木最后一拍,声落留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宣乐血烬·暖玉痕 第2章 宣乐血烬·暖玉痕 (醒木再拍,声沉如旧年钟鼓) 列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昭宁年间的半块暖玉、两世痴缠,可这爱恨的根苗,哪是一朝一夕能扎下的?今日便要把时光往回拨——拨到十五载前,萧氏宣乐二十三年的冬夜。那夜没有雪,却比雪还冷,上陵城里的镇国公府,烧了整整一夜的火,把半边天染得通红,也把一段本该血脉相连的缘分,烧成了焦黑的仇怨。 先补一首旧年诗,权作楔子: “宣乐冬宵无雪落,卢府火光映天红。 三岁稚童藏暖玉,十二少女记阴功。 表姐妹分双玉碎,仇人间续半生疯。 若问血痕何时淡?昭宁梅开雪又浓。” 话说这宣乐年间的圣人,便是后来昭宁朝追尊的太祖皇——父姓萧,因随母姓武,故也称武氏,彼时已近暮年,朝政大半落在亲弟岐王武崇烈手里。这岐王狼子野心,早有夺权之意,只缺个“清君侧”的由头。需说清的是,太祖皇与岐王同出一父(姓萧),却因太祖皇随母姓武、岐王随父姓武(注:岐王随祖母姓武),故对外皆称武氏,实则兄弟二人本是萧氏血脉。而当时的镇国公,姓卢名承嗣,是太祖皇倚重的重臣,为人刚正,掌着兵部半数兵权,恰是岐王夺权路上的拦路虎。 镇国公府的卢夫人,名唤卢明姝,是范阳卢氏的嫡女,性子温婉却有风骨,膝下只有一女,便是三岁的卢珞棠——那时她还未冠“姜”姓,更不知后来会有个名义上的“父亲”叫姜承业。卢明姝还有个表妹,名卢清漪,嫁入岐王府做侧妃,便是武珩昭的阿娘。这对表姐妹,原是范阳卢氏一枝上的花,却因嫁入不同府邸,往后的命途,竟成了冰火两重天。 【卢珞棠/姜珞棠视角】 宣乐二十三年腊月初七,镇国公府的红灯笼从朱门一直挂到后廊,廊下的铜铃被风一吹,“叮铃”响得热闹,原是要给卢珞棠过三岁生辰。丫鬟抱着她站在廊下,石榴红的襦裙衬得她小脸雪白,她的小手攥着块暖玉,是阿耶卢承嗣亲手系的长命锁——羊脂白玉上刻着“长岁无忧”,玉绳是阿娘卢明姝用五彩线编的,软乎乎地贴在手腕上,还带着阿娘身上的冷梅香。 卢珞棠把暖玉凑到鼻尖闻了闻,梅香混着玉的温意,让她忍不住蹭了蹭丫鬟的肩:“阿娘,玉玉暖。” 卢明姝刚从内院过来,裙摆还沾着点霜气,听见女儿的话,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暖玉的纹路,眼底却藏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忧色:“珞棠乖,若待会儿见了陌生的叔叔,别说话,跟着阿娘就好。” 卢珞棠似懂非懂地点头,把脸埋进阿娘颈窝里。她不喜欢阿娘说的“陌生叔叔”——那人总穿墨色锦袍,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上次还捏她的脸,力气大得让她疼,阿娘当时就把她抱走了,回房后还对着铜镜抹眼泪。 没等多久,前院突然传来喧哗,刀剑碰撞的脆响像炸雷似的,惊得廊下的灯笼乱晃。卢明姝的脸色瞬间白了,抱着卢珞棠转身就往后院跑,她的心跳得又快又重,震得卢珞棠的脸颊发麻。 “阿耶!”卢珞棠从阿娘怀里探出头,看见卢承嗣从前院冲出来,墨色锦袍上沾着黑红的血,手里握着的剑还在往下滴血,身后跟着的侍卫也都带着伤。 “明姝,带珞棠走!”卢承嗣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挥剑砍倒一个追来的黑衣人,话没说完,一支羽箭突然从暗处射来,正中他的后心——那箭羽上刻着的“武”字,卢珞棠虽不认得,却记在了心里。 卢承嗣闷哼一声,重重倒在青石板上,血顺着石板缝流过来,漫到卢珞棠的裙摆下,暖乎乎的,却带着刺鼻的腥气。卢珞棠吓得大哭,伸手要抓阿耶的手,却被卢明姝死死按住后背,往假山后的枯井跑。 “阿娘,阿耶疼!”她的哭声被风声盖过,只能看见阿娘的眼泪砸在她的襦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阿娘怀里还揣着个锦盒,跑起来“咚咚”地撞着肋骨——后来她才知道,那里面装着太祖皇赐给卢家的兵符。 枯井壁上有个窄小的暗格,卢明姝把卢珞棠放进去,指尖颤抖着摸出她腕间的暖玉,猛地一掰——“咔嚓”一声,玉碎成两半。她把带“长”字的半块塞回卢珞棠手里,另半块揣进怀里,声音发颤:“珞棠,记住这玉,找你清漪姨母,她在岐王府……别信武家人。” 井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姜承业的声音带着伪善的笑:“弟妹,何必躲呢?镇国公通敌叛国,圣人(太祖皇)已下旨抄家,你若把卢承嗣的罪证交出来,我还能保珞棠一条命。” 卢明姝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急忙推上暗格的门,又往卢珞棠嘴里塞了块蜜饯:“别出声,阿娘去找你阿耶。”说完,她抱着锦盒,转身冲出了枯井。 卢珞棠躲在暗格里,透过缝隙往外看——她看见阿娘把锦盒狠狠砸在姜承业脸上,大喊“你这个奸贼!助纣为虐!”,然后被姜承业身边的侍卫按在地上。姜承业蹲下身,伸手掐住阿娘的脖子,阿娘的脸渐渐变成青紫色,最后看了一眼枯井的方向,手重重垂了下去。 暖玉在卢珞棠的手里慢慢凉了,嘴里的蜜饯化了,甜得发苦。她不敢哭,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看着火光从井口漫进来,浓烟呛得她咳嗽,却只能捂住嘴。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沾着灰的手突然伸进来,是奶娘——奶娘的脸上全是黑灰,抱着她往城外跑,身后的镇国公府像一头燃烧的巨兽,把半边天染得通红。 跑到乱坟岗时,奶娘突然踉跄了一下,一把刀从她的后背穿过来。奶娘把卢珞棠往坟堆里一塞,喘着气说“活下去,别认姜家……别信武家”,然后就不动了。 卢珞棠缩在坟堆里,手里攥着半块暖玉,天渐渐黑了,风刮过坟头的草,“呜呜”地像阿娘的哭声。她不知道什么是“抄家”,不知道什么是“叛国”,只知道阿耶阿娘都没了,只剩手里这块断玉,和嘴里没化完的、发苦的蜜饯,还有阿娘最后那句“别信武家”。 【武珩昭视角】 同一夜,岐王府的西跨院还亮着灯。十二岁的武珩昭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孙子兵法》,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她的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间阿耶武崇烈和客人的谈话,连廊下的风声都盖不住那些冰冷的字眼。 她穿着月白襦裙,头发用支素玉簪松松挽着,眉眼间已见后来的艳色,只是眼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阿娘卢清漪卧病在床,府里的人都围着正妃转——正妃刚给阿耶生了个儿子,虽自幼痴傻,却是府里唯一的嫡子,连阿耶看他时,眼神都比看自己柔和些。武珩昭早已学会了在无人处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 “……卢承嗣那老东西,油盐不进,只能按计划来。”武崇烈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不耐烦,“锦盒里的通敌信,你仿得像不像?别被圣人(太祖皇)看出破绽——他虽老了,却还护着卢家。” “岐王放心,”另一个声音响起,武珩昭认得,是镇国公府的副手姜承业,“属下早已仿了卢承嗣的笔迹,连印鉴都是真的——从他书房偷盖的。” 武珩昭捏着书页的指尖猛地一紧,把宣纸掐出一道折痕。卢承嗣是阿娘的表姐夫,上个月阿娘还带着她去镇国公府,见过那个叫“珞棠”的小表妹——粉雕玉琢的孩子,还把手里的蜜饯分给她吃,软乎乎的小手碰过她的袖口,留下点甜香。阿耶怎么会要对付卢家?难道是为了太祖皇手里的权? “还有卢明姝,”姜承业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淬了冰,“那女人手里有卢承嗣的兵符,若是不肯交……” “不肯交就杀。”武崇烈的声音更冷,“留着她,迟早是祸患。记住,别伤了珞棠那丫头,留着她还有用——卢家毕竟是范阳卢氏的分支,留个活口,好安抚那些老臣。至于清漪……”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别让她知道,她心软,要是闹起来,反而误事。” 武珩昭的心猛地一跳,她悄悄起身,踮着脚走到门缝边,透过缝隙往外看——武崇烈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姜承业站在下面,手里捧着个锦盒,盒里的东西在烛火下泛着暖光,是块完整的暖玉,和珞棠表妹腕间的一模一样。正妃抱着痴傻的弟弟从廊下走过,看见姜承业,还笑着点了点头,完全没察觉这府里正酝酿着血光。 “这是卢家的传家宝,暖玉长命锁,”姜承业打开锦盒,武珩昭看清了玉上的“长岁无忧”,“属下从卢明姝房里搜出来的,断了一半,另一半怕是在那丫头手里。” “收着吧,以后说不定能用来拿捏卢家的余孽。”武崇烈瞥了一眼,挥手道,“对了,府里那个(指痴傻弟弟),你多派两个人看着,别让他乱跑,免得坏了我的事。” 姜承业应了声,转身要走,路过窗边时突然停下,往门缝的方向看了一眼。武珩昭吓得赶紧往后退,躲在柱子后面,听见姜承业笑了一声:“岐王殿下,您这院里的梅香,倒是清冽——和卢夫人身上的香味像得很。” 她这才想起,阿娘院里种了株墨梅,今夜风大,把梅香吹到了西跨院。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半块梅瓣——是下午从阿娘院里摘的,还带着点冷香,和卢明姝姨母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等姜承业走了,武珩昭才敢从柱子后出来,回到窗边坐下,却再也读不进一个字。她想起珞棠表妹递蜜饯时的笑脸,想起阿娘说起卢家时温柔的眼神,想起外间那些“杀了她”“留着她”的话,还想起正妃怀里痴傻的弟弟——阿耶要杀卢家,要夺太祖皇的权,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要当棋子,那这个府里,还有谁是安全的? “阿娘……”武珩昭轻手轻脚走进内室,卢清漪正靠在软枕上咳嗽,脸色白得像纸。看见女儿进来,卢清漪勉强牵起嘴角:“珩昭,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阿娘,”武珩昭蹲在床边,指尖攥着袖中的梅瓣,“阿耶要对付卢家吗?要对圣人(太祖皇)动手吗?” 卢清漪的咳嗽突然停了,她的眼神暗了暗,伸手摸了摸武珩昭的头,指尖凉得像冰:“小孩子家,别管这些。以后……别再去镇国公府,也别在你阿耶面前提卢家。”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带着这梅瓣,去找你外祖家,别留在岐王府。” 武珩昭看着阿娘眼底的泪,心里什么都明白了。阿娘知道,却不敢说,就像她知道,却只能装作不知道一样。她把袖中的梅瓣攥得更紧,在心里默默记着:姜承业、暖玉锁、兵符、珞棠表妹、太祖皇、痴傻的弟弟……这些名字和东西,像烧红的字,刻在心上,擦不掉。她还记住了阿娘的话——留着梅瓣,找外祖家,别留在这吃人的王府。 (语气转淡,带宿命感) 那夜之后,镇国公府的火灭了,卢家一百三十七口,除了被扔在乱坟岗的卢珞棠,全没了。太祖皇(宣乐帝)下旨,说卢承嗣通敌叛国,家产充公,爵位由姜承业承袭。没人敢说不对,因为那时的岐王,早已权倾朝野,太祖皇不过是个傀儡。 三个月后,武崇烈发动宫变,杀了亲兄太祖皇,改元景和,自立为帝——他没让痴傻的嫡子当太子,反而把这孩子圈在府里,成了对外“仁慈”的幌子。武珩昭站在宫墙上,看着阿耶穿上龙袍,看着阿娘在后宫里日渐沉默,看着姜承业成了新的镇国公,还对外宣称捡到了卢家的遗孤,收为义女,取名“姜珞棠”。她手里攥着那半块干了的梅瓣,望着远处的乱坟岗方向,不知道那个三岁的小表妹还活着没,不知道那半块暖玉在不在她手里,更不知道阿娘说的“外祖家”,还能不能成为她的退路——只知道,从那夜起,她心里多了个秘密,多了个要找的人,也多了个要逃的牢笼。 (醒木一拍,拉回昭宁年间) 列位看官,这便是十五年前的血案真相——暖玉断了,亲情没了,仇怨结下了。十五年后,武崇烈驾崩,痴傻的嫡子被废,武珩昭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武氏昭宁,手握万里江山;姜珞棠从乱坟岗爬回来,成了云中阙的头牌,腕间系着半块暖玉,一心复仇。 如今,昭宁十二年的冬夜,云中阙的琵琶声又响了。弹琵琶的姜珞棠,眉梢藏着勾魂的柔,眼底埋着蚀骨的冷——她还记得阿娘“别信武家”的遗言;听琵琶的武珩昭,化名“珩公子”坐在二楼雅间,月白锦袍衬得她眉眼妖冶,指尖摩挲着茶杯,眼底藏着十五载的秘密——她还记得阿娘“找外祖家”的叮嘱,更记得那个攥着暖玉的小表妹。 您道这“珩公子”是来听琵琶的吗?是来寻乐子的吗?都不是。她是来寻人的,寻那个攥着半块暖玉的姑娘,寻那个十五年前没护住的小表妹,也寻那个藏在心底的、不敢说出口的愧疚——还有,寻一个能让她放下帝王权柄的理由。 而姜珞棠扫过雅间的目光,落在“珩公子”身上时突然顿住——那人眉梢的艳、眼底的冷,还有身上若有若无的冷梅香,像极了她三岁那年,在镇国公府里偶尔瞥见的、岐王府来人的模样。 她腕间的暖玉,忽然变得滚烫,阿娘“别信武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醒木最后一拍,余音绕梁) 这便是昭宁年间,金阙与泥沼的第一次正经照面——一个带着十五载的愧疚与枷锁,一个藏着十五载的仇恨与警惕;一个想靠近,一个在后退;半块暖玉牵着手,一把琵琶定了魂,却还有“别信武家”四个字,横在中间,成了跨不过的坎。 欲知这“珩公子”如何破除警惕接近姜珞棠,姜珞棠又如何在“别信武家”的执念里试探真相,且听下回分解——云中阙·金锭诺! 第4章 玉露羹·苦杏仁 (醒木一拍,声浸羹香,带几分试探的微凉) 列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昭宁十二年冬夜,听竹轩里金锭掷地,暖玉初合——姜珞棠藏着苦杏仁的羹端上桌,武珩昭握着半块断玉的手悬在半空。这一碗羹,是毒是药?这半块玉,是缘是劫?今日这章,便要揭这羹里的心思,解这玉上的纠缠,看绝色孤女如何在仇恨里寻破绽,看艳绝“公子”如何在算计里藏真心。 先吟一首《鹧鸪天》,勾连席间意: “玉露羹中藏苦仁,暖玉相合意难陈。 女帝装憨探孤女,孤女装柔试贵人。 灾粮急,旧仇深,听竹轩里话偏真。 若知眼前凤凰客,原是金阙掌权人。” 话说这昭宁十二年的冬,比往年冷得早。城南的灾民已聚了百余人,靠着官府每日派发的稀粥度日——按武珩昭的“昭宁九策”,灾粮应是足量的糙米配杂粮,可如今发到灾民手里的,却是掺了沙土的稀粥,连饱腹都难。这猫腻,武珩昭早通过暗线查清几分,只待一个契机,把姜承业克扣灾粮、挪用军饷的罪证攥在手里。而姜珞棠,尚不知自己即将卷入这场朝堂纷争,只当“珩公子”的关注,是冲着她的艳色,或是那半块暖玉。 【姜珞棠视角】 指尖触到暖玉的刹那,姜珞棠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月光透过听竹轩的菱花窗,把桌上两块断玉的影子叠在一起,拼成完整的“长岁无忧”——可这四个字,对她而言早是笑话:阿耶阿娘没了,卢家满门没了,她从乱坟岗爬回来,活下来的唯一念想,就是让姜承业血债血偿。 “怎么,不敢拿?”“珩公子”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他”收回按在她手背上的力道,指尖擦过她的腕骨,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还是怕我设了圈套?” 姜珞棠垂着眼,把琵琶往身后挪了挪,像是要借这乐器挡一挡心头的乱。“公子说笑了。”她抬起眼时,脸上已重新挂回那副柔媚的笑,只是眼底的冷没藏住,“一块玉而已,公子若想要,拿去便是——只是珞棠贱命一条,担不起公子这般‘厚爱’。” “厚爱?”“珩公子”笑了,凤眉微挑,伸手从食盒里舀了一勺羹,递到她唇边,“先把这羹吃了,再说‘担不担得起’。” 瓷勺递到眼前时,苦杏仁的淡涩混着乳白的羹香飘进鼻腔。姜珞棠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明知羹里加了料,还敢递到她嘴边?是笃定她不敢下毒,还是根本不怕她下毒?她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黑,像极了当年乱坟岗上的夜,压得人喘不过气。 “公子不怕这羹里……”她的话没说完,就见“珩公子”收回勺子,自己喝了下去。乳白的羹汁沾在“他”的唇角,“他”抬手用指腹擦去,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府邸,而非风月场的听竹轩。 “怕什么?”“他”的指尖还沾着羹香,往她发间别着的腊梅上碰了碰,花瓣上的雪沫落在“他”的指腹,瞬间化了,“你若想杀我,不会用这么浅的苦杏仁——姜姑娘的心,藏得比这羹还深。” 这话像把钝刀,轻轻割在姜珞棠的心上。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帕子里包着的,是昨夜卢家旧部托人送来的字条:“姜承业近日往城西粮仓运了三车‘杂货’,似是军饷。”她本想找机会探探“珩公子”的口风,可此刻被“他”看穿心思,倒有些慌了阵脚。 “公子既知珞棠藏心,为何还要包下我?”她索性抬眼问,语气里带了点破罐破摔的冷,“是为了这半块玉,还是为了姜承业?” “珩公子”没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飘落的雪。月白锦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锦袋的纹样——那是朵暗纹的凤凰,绣得极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姜珞棠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曾在姜承业的书房见过类似的纹样,那是当年岐王府的旧物,后来成了皇室专用的图腾。 “你看什么?”“他”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姜珞棠赶紧收回视线,假装整理襦裙的褶皱,心跳得像要撞开肋骨——这“珩公子”,到底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我包下你,自然是为了……”“他”的话顿了顿,走回桌前,伸手捏起她腕间的暖玉,指尖轻轻摩挲着断口,“为了让你做更多的玉露琼浆羹。” 这答案太轻,轻得像雪落在掌心,一捏就化了。姜珞棠知道“他”在撒谎,却没再追问——她想起奶娘死前说的“找清漪姨母”,想起阿娘的“别信武家人”,若“珩公子”真和武家有关,追问得越多,死得越快。 “既如此,珞棠便每日给公子做羹。”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疑云,“只是公子也需答应我一件事——别再提姜承业,也别干涉我的事。” “珩公子”笑了,眼底的艳色晃得人眼晕:“好,我答应你。只是你也要记住——”“他”的指尖划过她的下唇,力道轻得像羽毛,“若有难处,随时找我。在这上陵城,还没我‘珩公子’办不成的事。” 这话里的底气,不像是普通权贵能有的。姜珞棠没接话,只是端起食盒,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在身后说:“明日辰时,我来接你,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她回头问。 “去了便知。”“他”靠在椅背上,把玩着那半块暖玉,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竟让那超越性别的艳色里,多了几分温柔,“放心,不会害你。” 走出听竹轩时,云中阙的夜已深了。廊下的灯笼晃着暖光,照得积雪的地面泛着白。姜珞棠攥紧了腕间的暖玉,心里像被羹里的苦杏仁浸过,又苦又涩——她不知道“珩公子”明日要带她去哪,也不知道这半块暖玉,会不会把她拖进更深的泥潭。 回到自己的住处“漱玉院”,刚推开门,就看见窗台上放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半袋糙米,里面夹着张字条,是卢家旧部的字迹:“城西粮仓今夜有动静,似是要转移粮车。”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沉。城西粮仓是姜承业的私仓,他深夜转移粮车,定是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说不定就是克扣的灾粮,或是挪用的军饷。她想起“珩公子”明日要带她出去,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去城西看看。 她把糙米和字条藏进床底的暗格,转身去了厨房。今夜她没心思睡,不如再做些点心,明日带去给“珩公子”——既是讨好,也是试探。指尖揉着面团时,她想起“珩公子”喝羹时的模样,想起那双藏着艳色的桃花眼,心里竟莫名地乱了几分。她赶紧甩了甩头,告诫自己:姜珞棠,你忘了阿耶阿娘是怎么死的?忘了卢家满门的血?别对任何人动心,尤其是像“珩公子”这样深不可测的人。 可面团揉到一半,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他”身上的冷梅香,想起“他”按住她手时的温度,想起“他”说“若有难处,随时找我”时的语气。这些碎片像羹里的杏仁,藏在甜香里,却硌得人心慌。 【武珩昭视角】 看着姜珞棠的背影消失在廊尽头,武珩昭才收回目光,指尖还残留着“她”腕间暖玉的温度。方才“她”盯着自己腰间凤凰纹的眼神,没逃过“他”的眼睛——这孩子果然心细,连这么淡的暗纹都能注意到。只是“他”不能认,至少现在不能。更没人知晓,“他”此番出宫,除了亲信老陈与两名暗卫,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察觉——宫里早已按“他”的吩咐,对外宣称“圣人头痛顽疾复发,需在寝殿静养半月”,朝政暂交中书令与兵部尚书两位辅臣协同处理,既稳住了朝堂,也给了“他”暗访灾粮的时间。 “公子,”老陈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城西粮仓那边传来消息,姜承业今夜要转移三车粮车,说是‘送往北境’,却没有兵部的文书。宫里也来报,中书令已按您的意思,把户部尚书参奏的折子压了下来,只说等您静养结束再议。” 武珩昭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张粮仓的地形图,标注着粮车的转移路线。“他倒是急。”“他”冷笑一声,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破庙”位置,“这里是必经之路,派暗卫在这设伏,别惊动他,先看看粮车里装的是什么。另外,让中书令多盯着姜承业的动向,他若在朝堂上搞小动作,立刻报来。” “是。”老陈躬身应下,又递上一封奏折,“这是北境传来的急件,说粮草已迟了半月,将士们虽没怨言,却已有冻饿的迹象。兵部尚书问是否要先从内库调粮,却被姜承业以‘需圣人定夺’为由拦下了——他分明是知道您‘静养’,故意拖着。” 武珩昭接过奏折,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眼底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姜承业这是铁了心要挪用军饷,连北境将士的生死都不顾。这些老臣,仗着资历深,又因她是女子,便处处掣肘——新政推不动,就拿她“静养”说事;灾粮查不下去,就拿军饷做筹码。“让兵部尚书先从内库调粮,就说是我的意思,事后补文书。”“他”把奏折扔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帝王的威严,“姜承业那边,等我拿到他克扣灾粮的证据,再一并清算。” 老陈退下后,武珩昭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半块暖玉。月光照在玉上,映出“长岁无忧”四个字,可这四个字,对姜珞棠而言,早已是奢望。“他”想起十八年前,在岐王府见到的那个三岁女童,粉雕玉琢的,手里攥着块暖玉,把蜜饯递到自己面前:“姐姐,吃甜的。”那时的“她”,眼里还没有仇恨,只有孩童的纯粹。 可如今,那纯粹被血仇磨成了利刃,藏在艳色的铠甲下,随时准备刺向敌人,也可能刺向自己。武珩昭揉了揉太阳穴,头痛的顽疾又犯了,比往日更重些——方才在马车里,若不是闻着姜珞棠发间的冷梅香,怕是早已疼得撑不住。“他”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这药是太医院配的,能缓解头痛,却治标不治本。唯有姜珞棠身上那股冷梅香,像能渗进骨血里,让这顽疾真正松缓几分。 “他”想起方才姜珞棠端着食盒走时的模样,发间别着的腊梅沾着雪沫,像极了当年卢明姝姨母鬓边的花。姨母当年也是这样,喜欢在发间别朵新鲜的梅,说“梅香清冽,能醒神”。只是姨母死得早,死在姜承业和阿耶的算计里,连尸骨都没留下。 武珩昭握紧了手中的暖玉,指节泛白。“他”不会让姜珞棠重蹈姨母的覆辙,也不会让姜承业再逍遥法外。这昭宁江山,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他”推新政、安百姓的根基,绝不能让姜承业这样的蛀虫毁了。更何况,“他”能坐上这皇位,能推成“昭宁九策”,靠的不是性别,是实打实的功绩——北境拓土千里,南境安抚百族,百姓安居乐业,商户赋税渐增,这些都不是那些守旧老臣能抹杀的。 明日带姜珞棠去城西,一是想让“她”看看灾民的惨状,让“她”知道,姜承业的罪不仅是私仇,更是公愤;二是想试探“她”的反应——若“她”真如“他”所想,心怀家国,而非只记私仇,那将来,或许能成为“他”的助力。毕竟,这昭宁的新政,需要更多像“她”这样,见过苦难却仍存良善的人来守护。 只是“他”也怕,怕姜珞棠知道真相后,会恨“他”——恨“他”是武家人,恨“他”的阿耶是当年的帮凶,恨“他”隐瞒身份,欺骗“她”。这恨意,或许会比对姜承业的恨,更伤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落在听竹轩的屋檐上,簌簌作响。武珩昭走到桌前,拿起银勺,舀了一勺剩下的玉露琼浆羹。苦杏仁的涩味混着**,在舌尖散开,竟让“他”想起当年在岐王府,偷偷喝姨母做的羹时的味道——那时的羹里没有苦杏仁,只有甜香,可如今,连甜香里都藏着算计。 “他”放下银勺,走到床边坐下。床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褥,是宫里带来的,比云中阙的褥子软得多。可“他”却睡不着,心里满是姜珞棠的影子——“她”垂眼时的睫毛,“她”攥紧琵琶弦的指尖,“她”眼底藏不住的冷,还有“她”腕间那半块暖玉。 “他”想起明日要带“她”去的地方,是城西的灾民棚。那里的灾民大多是去年蝗灾时失去家园的人,靠着“他”的新政,才勉强活下来。可姜承业克扣灾粮,让他们又陷入了绝境。“他”想让姜珞棠看看,这世间除了私仇,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让“她”知道,“他”推新政、安百姓,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让更多像“她”一样的人,不再受欺凌,不再家破人亡。 只是“他”不知道,姜珞棠会不会懂。会不会懂“他”的苦心,懂“他”的无奈,懂“他”藏在“珩公子”身份下的,那颗帝王心。 天快亮时,武珩昭才浅浅睡了片刻。梦里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镇国公府,腊梅开得正艳,卢明姝姨母抱着姜珞棠,笑着递给他一块蜜饯:“珩昭,尝尝,珞棠做的。”姜珞棠站在姨母身边,手里攥着块暖玉,对着他笑,眼里没有仇恨,只有纯粹的甜。 可梦很快就醒了。窗外的天已亮了,雪停了,阳光透过菱花窗,照在桌上的半块暖玉上,泛着淡淡的光。武珩昭起身,走到镜前,取下头上的墨玉簪,重新绾了发。镜中的人,凤眉修目,朱唇瑶鼻,还是那副超越性别的艳色,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帝王的沧桑。 “公子,该出发了。”老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宫里来报,辅臣已按您的意思处理了早朝事务,姜承业那边暂无异动。” 武珩昭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暖玉,放进腰间的锦袋里。今日,该带姜珞棠去看看这昭宁的江山,看看这江山背后的苦难,也看看“他”藏在心底的,那份不敢言说的真心。 【姜珞棠视角】 辰时刚到,漱玉院的门就被敲响了。姜珞棠打开门,看见“珩公子”站在门外,穿着件石青锦袍,比昨日的月白更显贵气。“他”身边跟着两个侍从,手里捧着个食盒,还有一件素白的狐裘。 “今日风大,穿上这个。”“他”把狐裘递过来,指尖触到她的手,带着几分暖意,“别冻着了。” 姜珞棠接过狐裘,心里竟莫名地暖了几分。这狐裘一看就价值不菲,毛质柔软,还带着淡淡的冷梅香,像是“他”常穿的那件。“公子费心了。”她轻声道谢,把狐裘裹在身上,瞬间驱散了晨间的寒意。 “走吧。”“他”转身往门外走,步伐从容,带着股久居上位的气度。姜珞棠跟在后面,目光落在“他”的腰间——昨日看到的凤凰暗纹,今日被锦袍的褶皱遮住了,看不见了。 马车停在云中阙后门,是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却比寻常马车宽敞得多,里面铺着厚厚的锦垫,还放着个小炭炉,暖融融的。“他”先上车,然后伸手拉她:“上来吧,路有点远。” 姜珞棠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这茧不像是文人的手,倒像是常年握剑或握笔的手。她心里的疑云又重了几分:这“珩公子”,到底是什么人?若只是普通权贵,怎会有这般气度,又怎会对姜承业的事了如指掌? 马车行驶起来,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他”从食盒里拿出几样点心,有她昨夜做的梅花酥,还有些精致的蜜饯。“尝尝?”“他”把梅花酥递到她面前,眼底带着笑意,“你做的点心,比云中阙的厨子做得好。” 姜珞棠接过梅花酥,咬了一口,酥皮掉在指尖,甜香在嘴里散开。她想起昨夜揉面团时的心思,脸竟莫名地红了。“公子喜欢就好。”她轻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眼底的动摇,被“他”看穿。 “喜欢。”“他”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若是以后每日都能吃到,就好了。” 这话里的暗示,姜珞棠听得懂,却不敢接。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马车正往城西走,路边的行人渐渐少了,多了些穿着破旧棉衣的灾民,手里拿着破碗,在路边乞讨。有的灾民冻得缩在墙角,嘴唇发紫;有的孩子光着脚在雪地里跑,脚踝冻得通红,却还在追逐着飘落的雪花。 “这些是……”她轻声问,心里有些发酸。若不是卢家遭难,她或许也能像这些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去年蝗灾时失去家园的人。”“他”的声音沉了些,眼底的笑意也没了,“按规矩,官府每日会派发灾粮,可如今……”“他”没说完,却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发下去的粮,掺了沙土不说,还不够数。”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沉。“他”这话,是在暗示灾粮有问题?难道“他”也在查姜承业的事?可“他”若真要查,为何还要包下她这个“姜家义女”? 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停在一片棚户区前。这里就是城西的灾民棚,低矮的土坯房,破旧的茅草顶,雪落在上面,压得茅草弯了腰,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灾民们穿着破旧的棉衣,有的在煮稀粥,锅里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有的在缝补破衣,针线粗糙,却还是缝了又缝;还有些老人,坐在墙角晒太阳,眼神空洞,像是早已没了活下去的盼头。 “下车看看吧。”“他”先下车,然后伸手拉她。 姜珞棠跟着“他”走进灾民棚,一股混杂着霉味、酸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却没后退——这些苦难,让她想起了自己在乱坟岗的日子,想起了奶娘死前的模样。一个老婆婆坐在墙角,手里拿着个破碗,碗里是半碗稀粥,里面掺着不少沙土,还有几粒没煮烂的谷子。老婆婆看见他们,挣扎着要起身,枯瘦的手撑着地面,却怎么也站不稳。 “老人家,别起来,坐着吧。”“他”赶紧上前扶住老婆婆,声音温和得不像个权贵。 老婆婆抬起头,脸上满是皱纹,眼睛却亮了些:“公子是来送粮的吗?” “他”蹲下身,看着老婆婆碗里的稀粥,眼底的冷意越来越重。“老人家,这粥是官府派发的?”“他”轻声问。 老婆婆点点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是……只是这粥越来越稀,还掺了沙土,根本填不饱肚子。”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顺着皱纹往下流,“我那孙儿,才五岁,就是因为喝了这稀粥,拉了好几天肚子,昨天刚没了……” 姜珞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想起自己三岁时,阿娘也会给她熬粥,熬得稠稠的,还会加些红枣和枸杞,怕她吃不饱。可这些灾民,连一碗干净的稀粥都喝不上,连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婆婆:“老人家,拿着这个,去买点干净的粮食,好好照顾自己。” 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老婆婆接过银子,激动得浑身发抖,就要跪下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您真是活菩萨啊!” “他”赶紧扶起老婆婆,声音更柔了:“快起来,不用这样。这是我该做的。” 姜珞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生出几分敬佩。这“珩公子”虽看着像权贵,却有一颗怜悯百姓的心。不像姜承业,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连灾民的救命粮都要克扣,连卢家满门的血都能不在乎。 “走吧,去前面看看。”“他”转身对她说,眼底的冷意已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两人往前走,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个冻硬的窝头,啃得很用力,小脸冻得通红,却还是舍不得放下。姜珞棠走过去,从食盒里拿出块蜜饯,递到小女孩面前:“小妹妹,吃这个吧,比窝头甜。” 小女孩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看了看姜珞棠,又看了看“他”,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蜜饯,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谢谢姐姐!” 那笑容像束光,照在姜珞棠的心上。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吃到甜的东西就会很开心。可自从卢家遭难后,她就再也没那样开心过了。 “我们该走了。”“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几分催促。 姜珞棠点点头,跟着“他”往马车走。路过一个粮仓时,她的目光顿了顿——这就是卢家旧部说的城西粮仓,姜承业的私仓。粮仓外有几个守卫,穿着黑色的衣服,腰间别着刀,站姿挺拔,看起来很警惕,不像是普通的粮仓守卫,倒像是姜承业的私兵。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问。 “没什么。”姜珞棠赶紧收回目光,心里却在盘算:今夜一定要来这里看看,若是能找到姜承业克扣灾粮、挪用军饷的证据,就能为卢家报仇了。 回到马车上,姜珞棠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起那些灾民的惨状,想起小女孩的笑容,想起“珩公子”的怜悯,心里竟有些动摇——或许,“他”真的不是坏人?或许,“他”真的能帮她报仇? 可阿娘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别信武家人。”她不知道“珩公子”是不是武家人,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若是“他”真和武家有关,那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在想城西粮仓的事?”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看着“他”:“公子怎么知道?” “他”笑了,眼底带着几分了然:“我猜的。你方才看粮仓的眼神,很不一样,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姜承业在粮仓里藏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最好别去碰,免得惹祸上身。他的心狠手辣,不是你能想象的。” 姜珞棠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果然知道姜承业的事!“公子,你到底……”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他”打断她,眼神变得严肃起来,“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姜承业连灾民的救命粮都敢克扣,连卢家满门都敢灭口,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单打独斗,只会白白送命。” “我知道。”姜珞棠的声音带着几分倔强,“可我不能看着他逍遥法外,不能忘了阿耶阿娘是怎么死的,不能忘了卢家满门的血!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 “他”看着她,眼底的艳色里多了几分复杂:“我知道你的仇深,可报仇也要讲究方法,不能硬碰硬。”“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若你信我,我可以帮你。只是你要答应我,凡事听我的安排,别擅自行动。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也不会让姜承业逍遥法外。” 姜珞棠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竟有些动摇。“他”的眼神很真诚,不像在撒谎。或许,真的可以信“他”一次?或许,“他”真的能帮她报仇?毕竟,以她一人之力,想要扳倒姜承业,太难了。 “我……”她刚要开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公子,前面有人拦路。” 【武珩昭视角】 听到“有人拦路”,武珩昭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掀开马车窗帘,看见前面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手里握着刀,腰间别着姜家的令牌——是姜承业的私兵。看来姜承业是真的急了,竟连私兵都派出来了,是怕“他”带姜珞棠查到什么,还是怕姜珞棠脱离他的掌控? “公子,怎么办?”侍从低声问,手按在腰间的剑上,随时准备动手。 “别慌。”武珩昭放下窗帘,对姜珞棠说,“你在车里待着,别出去。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姜承业的私兵看到“他”,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眼神凶狠,像是要把人生吞了:“你就是‘珩公子’?” “是我。”武珩昭的声音很淡,带着几分帝王的威严,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你们是谁?为何拦路?” “我们是镇国公府的人!”壮汉恶狠狠地说,语气里满是嚣张,“我家大人说了,姜姑娘是我家大人的义女,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抢!赶紧把姜姑娘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武珩昭笑了,眼底的冷意像冰,能冻伤人:“镇国公府?姜承业好大的胆子,竟敢派私兵拦我的路!他以为,凭这点人,就能拦住我?” “你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壮汉怒了,举起刀就要砍过来,“我看你是活腻了!今日就让你知道,得罪我家大人的下场!” 没等壮汉的刀落下,武珩昭身边的侍从就冲了上去,拔剑挡住了刀。“当”的一声,刀剑相撞,火星四溅。侍从的剑法凌厉,是宫里暗卫教出来的功夫,壮汉根本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逼得连连后退。其他几个私兵见状,也纷纷拔刀上前,却被另一个侍从拦住了,根本近不了武珩昭的身。 武珩昭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打斗,眼底没有丝毫波澜。这些私兵,不过是姜承业的爪牙,不堪一击。“他”更在意的是车里的姜珞棠——“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更恨姜承业?会不会因为“他”的保护,多信“他”几分? 打斗很快就结束了。几个私兵都被打倒在地,有的断了胳膊,有的伤了腿,躺在地上哀嚎。壮汉被侍从用剑架在脖子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壮汉吓得声音发颤,看着武珩昭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身上的威严,根本不是普通权贵能有的。 “我是什么人,你还没资格知道。”武珩昭走到壮汉面前,声音冷得像冰,“回去告诉姜承业,姜姑娘是我护着的人。他若再敢动歪心思,再敢派私兵拦路,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别说他的镇国公府,就是他的命,我也能取!” 壮汉赶紧点头,头点得像拨浪鼓:“是!是!我一定转告!我一定转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武珩昭示意侍从放了壮汉:“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壮汉连滚带爬地跑了,其他几个私兵也赶紧跟了上去,生怕晚一步就丢了命。武珩昭转身回到马车旁,掀开窗帘,看见姜珞棠坐在车里,脸色有些苍白,却没有害怕的样子,眼底反而带着几分坚定。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眼底带着几分担忧。 “我没事。”姜珞棠摇摇头,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很稳,“那些人……是姜承业派来的私兵?” “是。”武珩昭点点头,坐进马车里,“看来姜承业是真的急了,连私兵都派出来了。他是怕你脱离他的掌控,怕你查到他的事。” 姜珞棠看着“他”,心里竟有些感动。若不是“他”,她今日怕是真的要被这些私兵带走,后果不堪设想。“公子,谢谢你。”她轻声说,“若不是你,我今日怕是要被他们带走了。” “谢我做什么?”武珩昭笑了,眼底的冷意散去,多了几分温柔,“我说过,会护着你的。既然我包下了你,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车厢里的气氛却比之前更暖了。姜珞棠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的疑云渐渐散去了些。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或许,“他”真的能帮她报仇? “公子,”她轻声开口,“你真的愿意帮我?” “是。”武珩昭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真诚,没有丝毫隐瞒,“我愿意帮你。只是你要记住,报仇不是唯一的出路,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更重要的事?”姜珞棠疑惑地问。 “是。”武珩昭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的灾民棚,那里的灾民还在艰难地生活着,“比如,让这些灾民能吃上干净的粮食,让他们能有个安稳的家;比如,让更多像你一样的人,不再受欺凌,不再家破人亡;比如,让这昭宁的天下,不再有姜承业这样的蛀虫,不再有百姓受苦。” 姜珞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仅想帮她报仇,还想让这世间变得更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或许,阿娘说的“别信武家人”,也不是绝对的? “我懂了。”她轻声说,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坚定,“公子,我信你。以后,我听你的安排。我不会再擅自行动,也不会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会等着,等着你来帮我报仇,等着看姜承业付出代价。” 武珩昭看着她,眼底的艳色里多了几分笑意,像冰雪初融的阳光,暖得能照进人心:“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姜承业欠你的,欠卢家的,欠灾民的,我都会让他一一偿还。” 马车继续往云中阙走,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武珩昭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姜珞棠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只是“他”也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等着他们——姜承业的阴谋,朝堂的纷争,还有“他”身份的秘密,这些都像藏在羹里的苦杏仁,等着他们去面对。 而宫里,辅臣们还在按“他”的吩咐处理朝政,姜承业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以为“他”真的在寝殿静养,以为能靠着克扣灾粮、挪用军饷蒙混过关。可“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都会结束。姜承业的罪证,很快就会到手;卢家的冤屈,很快就会昭雪;而姜珞棠,也会慢慢走出仇恨,看到这世间的美好。 (语气转柔,带几分希望的暖意) 列位看官,这一章里,玉露羹的苦杏仁终是化了,暖玉的断口也渐渐有了相合的意——姜珞棠放下了几分警惕,认下了这份保护;武珩昭藏起了几分算计,露出了几分真心。两人在灾民的惨状里见了人间疾苦,在姜承业的私兵前见了彼此的立场,竟生出了几分难得的信任。只是这信任,像雪地里的梅花,虽清丽,却也脆弱,不知能否经得住后续的风雨。 姜承业丢了私兵,会不会就此收手?武珩昭暗访灾粮的事,会不会被姜承业察觉破绽?姜珞棠跟着“珩公子”,又会在这朝堂纷争里,扮演怎样的角色? (醒木最后一拍,余音带着羹香的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雪夜探·暗线生! 第5章 雪夜探·暗线生 (醒木一拍,声脆如檐角冰棱坠雪,带几分夜探的紧张) 列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昭宁十二年冬,“珩公子”护得姜珞棠脱身,两人在马车里认了信任的情分。可这信任刚冒头,就撞上了纨绔的刀——姜承业那宝贝儿子姜明轩,仗着爹的权势,在京里横惯了,见爹的私兵吃了亏,竟揣着坏心思,要往云中阙来寻“珩公子”的晦气!更有几条暗线,借着这雪夜悄悄缠拢:暗卫的刀藏在袖中,丫鬟的帕子裹着密信,寒门文官的笔蘸着墨,歌女的弦挑着心事——今夜这出戏,可是热闹得很呐! 先吟一阕《夜游宫》,勾连今夜的风雪与心机: “雪压云中朱户,灯影晃、琵琶声住。 纨绔携奴寻旧怒,刀光隐,暗卫护,谁窥觑? 玉暖藏私语,墨痕淡、密信传处。 最是夜寒头痛处,梅香渡,帝王步,无人悟。” 话说这昭宁十二年的冬雪,下得绵密,把上陵城裹得严严实实。云中阙的朱漆廊柱上,积雪堆了半寸,廊下的红灯笼被风一吹,光影在雪地上晃得像跳动的火。此时已近亥时,本该静下来的风月场,却因街角那队马蹄声,添了几分躁动——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姜明轩,带着七八个恶奴,手里拎着马鞭,骂骂咧咧地往云中阙来。 “就是这儿?”姜明轩勒住马,靴底踩着积雪,溅起一片碎琼乱玉。他穿着件玄狐裘,却掩不住满身的纨绔气,指节敲着马鞭,“那个什么‘珩公子’,就在里面?” 身边的恶奴赶紧点头哈腰:“回世子,小的打听清楚了,那姓珩的每日都来听姜姑娘弹琵琶,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听竹轩呢!” 姜明轩冷笑一声,马鞭往门上一抽,“啪”的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雪:“把人叫出来!本世子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野小子,敢抢我姜家的人!” 这动静,早被暗处的人看在眼里——廊柱后,一道玄色身影贴墙而立,是武珩昭的暗卫统领夜宸。他指尖扣着枚透骨钉,目光冷得像雪,只待“珩公子”的吩咐,便要出手。 【姜珞棠视角】 漱玉院的窗纸上,映着两道人影。姜珞棠坐在妆台前,指尖摩挲着腕间的暖玉,红绳被体温焐得发烫。凌霜站在身后,手里捧着件玄色短袄,声音比平时更轻:“姑娘,夜里风大,探粮仓得穿厚些,别冻着。” 姜珞棠回头,看见凌霜的指尖泛着青,许是在外面待久了。她接过短袄,触到布料里硬硬的东西,伸手一摸,竟是把三寸长的短刀,刀柄缠着同色的布,磨得光滑——这丫头,平日里连针都怕扎手,怎会藏着刀? “霜儿,”姜珞棠捏着刀柄,声音放柔,“这刀……是哪来的?” 凌霜的身子猛地一僵,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是……是去年在城南旧货市淘的,想着姑娘夜里出去,能防身……您别多想,就是个寻常物件。” 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鞭抽打的声音和恶奴的叫骂。姜珞棠走到窗边,撩起窗纱一角——雪地里,姜明轩正踹着云中阙的门,马鞭指着听竹轩的方向,满脸戾气。 “是姜家的世子。”凌霜也凑过来,声音发颤,“听说……他是来找‘珩公子’麻烦的。”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沉。姜明轩是姜承业的独子,平日里在京中横行霸道,去年还因强抢民女被官府拘过,最后还是姜承业出面才压下去。他今日来寻“珩公子”,定是为了昨日私兵被拦的事——这纨绔没脑子,怕是要闹出事来。 “我去看看。”姜珞棠抓起短袄往身上披,刚要出门,就听见院外传来柳疏影的声音。 “珞棠妹妹,可在屋里?”柳疏影提着盏羊角灯,裙角沾着雪,快步走进来。她是云中阙的歌女,也是姜珞棠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一手《霓裳》弹得仅次于她,更难得的是,心思细,消息也灵通。 “疏影姐姐,这时候来……”姜珞棠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灯。 柳疏影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张折叠的字条:“是顾公子让我给你的。” “顾公子?”姜珞棠愣了愣——顾晏之,是个寒门出身的文官,前几日来云中阙听琵琶,曾托柳疏影问过她关于姜家粮仓的事,说“有灾民反映,粮粥里的沙土,和城西粮仓的土一个味”。 展开字条,上面是清秀的字迹,写着:“姜家粮车改道,今夜子时经破庙,车上似有军饷印记,需防埋伏。” 姜珞棠的指尖攥得字条发皱——破庙,正是昨日武珩昭在地图上指的地方!看来顾晏之也在查姜家的粮案,只是这寒门文官,怎会有这么准的消息? “顾公子还说,”柳疏影凑到她耳边,声音更轻,“姜世子来闹事,怕是个幌子,实则是想引‘珩公子’出来,好让埋伏在破庙的人动手——他查着,姜家在破庙藏了私兵。”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姜珞棠心里。她想起武珩昭今日午后说的“今夜我让暗卫去破庙,你别去”,原来“他”早有安排,可姜明轩竟还设了埋伏! “多谢姐姐告知。”姜珞棠把字条塞进袖中,刚要再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是老鸨的尖叫:“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 姜珞棠和柳疏影对视一眼,赶紧往院外跑。 雪地里,姜明轩正踩着老鸨的手,马鞭指着听竹轩的方向,骂道:“把姓珩的叫出来!不然本世子拆了你这破地方!” 几个恶奴围着听竹轩的门,正要用脚踹。姜珞棠刚要上前,就看见一道玄色身影从廊柱后走出——是夜宸,他今日换了身侍从的衣服,却掩不住周身的肃杀。 “世子,”夜宸挡在恶奴面前,声音冷得像冰,“听竹轩的公子正在议事,不便见客。” 姜明轩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夜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世子?” 话音刚落,马鞭就往夜宸脸上抽去。夜宸侧身一躲,伸手扣住马鞭,稍一用力,姜明轩就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雪地里。 “你敢动手?”姜明轩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往夜宸刺去。 夜宸冷笑一声,指尖一松,马鞭缠上姜明轩的手腕,再一拧,匕首“当啷”一声掉在雪地里。他刚要再动手,就听见听竹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世子这是做什么?”“珩公子”站在门口,穿着件石青暗纹锦袍,墨玉簪上的东珠在灯下泛着光,凤眉微挑,眼底的艳色里藏着几分冷,“在我门前动刀,是觉得我脾气好?” 姜明轩看见“珩公子”,眼睛都红了——他早听说这姓珩的生得比女子还好看,今日一见,更是嫉妒得发狂。他指着“珩公子”,对恶奴吼道:“给我上!把他抓起来!” 恶奴们刚要冲上去,就被夜宸拦住。夜宸的手按在腰间的刀上,目光扫过众人,竟让那些恶奴不敢再动。 “姜世子,”“珩公子”往前走了两步,雪落在他的锦袍上,瞬间化了,“你爹没教过你,做事要讲规矩?” “规矩?”姜明轩冷笑,“在这上陵城,本世子的话就是规矩!你抢我姜家的人,还敢跟我讲规矩?” 他说着,突然指向姜珞棠:“把她给我抓过来!本世子今日就要带她走,看你能奈我何!” 恶奴们听了,立刻转向姜珞棠。柳疏影赶紧挡在她身前,却被一个恶奴推得差点摔倒。姜珞棠刚要摸出短刀,就见“珩公子”身形一动,瞬间挡在她面前,指尖扣住了恶奴的手腕。 “我说了,”“珩公子”的声音冷得像冰,指节泛白,“她是我护着的人,谁动试试?” 姜明轩看着“珩公子”护着姜珞棠的模样,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敢上前——方才夜宸的功夫他见识过,这姓珩的看着文弱,怕也不好惹。他咬了咬牙,撂下句“你等着”,带着恶奴悻悻地走了。 雪地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灯笼晃动的光影。姜珞棠看着“珩公子”的背影,腕间的暖玉又开始发烫——方才“他”挡在她身前时,身上的冷梅香裹着雪气,竟让她觉得安心。 “没事吧?”“珩公子”回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没被吓到?” 姜珞棠摇摇头,从袖中摸出顾晏之的字条:“公子,顾公子送来消息,姜家粮车改道,破庙有埋伏。” “珩公子”接过字条,扫了一眼,眼底的冷意更重:“我知道了。你放心,夜宸已经安排好了。”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自然得像习惯了一般:“今夜别去粮仓了,待在院里,凌霜会保护你。” 姜珞棠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担忧,竟让她忘了拒绝。她点点头,看着“他”和夜宸往听竹轩走,雪地里,两人的身影被灯笼拉得很长,像一道守护的屏障。 回到漱玉院,凌霜早已烧好了热水。她给姜珞棠倒了杯热茶,手却还是在抖。姜珞棠看着她,忽然觉得凌霜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并未深究,只道:“霜儿,今夜你警醒些,若有异动,立刻告诉我。” 凌霜连忙点头:“是,姑娘。”她悄悄将袖中夜宸给的地形图藏得更紧,垂眸掩去眼底的波澜——主上的安排,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姜珞棠握着顾晏之的字条,想着“珩公子”的担忧,想着柳疏影的帮助,心里虽仍有疑虑,却也多了几分对前路的笃定。只是她不知道,这平静之下,暗线正越缠越紧,而“珩公子”的身份,就像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碎裂。 【武珩昭视角】 听竹轩里,烛火跳动,映着桌上的地形图。武珩昭坐在椅上,指尖捏着顾晏之的字条,指节泛白——这寒门文官,竟能查到粮车改道的消息,倒是个可用之才。只是他和柳疏影走得近,云中阙又是鱼龙混杂之地,需得让夜宸多盯着些,别让他被姜家的人盯上。 “主上,”夜宸站在桌前,躬身汇报,“姜明轩已经走了,按您的吩咐,没伤他,只是吓退了。破庙那边,暗卫已经就位,就等粮车来。” 武珩昭点点头,揉了揉太阳穴——头痛的顽疾又犯了,许是方才在外面受了寒。她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刚要吞下,就想起姜珞棠发间的冷梅香,那味道比药丸更能缓解头痛。 “凌霜那边,怎么样了?”武珩昭放下瓷瓶,声音放柔,“她跟了珞棠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回主上,凌霜姑娘很是谨慎,并未露出破绽。”夜宸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只是姜明轩闹事时,她似有受惊,属下已暗中安抚。” 武珩昭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孩子,果然没让她失望。她拿起桌上的短刀,是从姜明轩的恶奴身上搜来的,刀柄上刻着姜家的印记——看来姜明轩是真的想动手,不是闹着玩的。 “老陈呢?宫里有消息吗?”武珩昭收起短刀,问道。 “陈大人刚派人来报,”夜宸递上一封奏折,“户部尚书又在朝堂上参您,说您‘微服日久,不理朝政’,还说姜世子在云中阙受了欺负,是‘以下犯上’,请您下旨治那‘珩公子’的罪。” 武珩昭接过奏折,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冷笑一声。这些老臣,仗着资历深,又因她是女子,便处处掣肘。姜承业躲在后面,让儿子出来闹事,自己却在朝堂上装好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让老陈告诉户部尚书,”武珩昭把奏折扔在桌上,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朕‘静养’期间,朝政由辅臣协同处理,姜世子的事,让他先查清楚,再上奏。若是再敢无凭无据地参奏,就罚他去城西赈灾,让他尝尝掺了沙土的粥是什么味!” 夜宸应了声,刚要退下,就听见武珩昭又道:“你去漱玉院看看,给姜姑娘送件披风,夜里冷,别让她再出来了。” 夜宸愣了愣,随即点头:“是。” 看着夜宸走出去,武珩昭拿起桌上的暖玉,指尖摩挲着断口。十八年了,她终于能护着珞棠了,可这身份的秘密,却像道鸿沟,横在两人之间。她怕珞棠知道真相后会恨她,恨她是武家人,恨她的阿耶是当年的帮凶。可她更怕,珞棠会出事,会像阿娘一样,死在姜承业的算计里。 “主上,”老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北境传来急件,说粮草已经到了,将士们都安好。还有,顾晏之那边,查到姜家的粮款有问题,云中阙的账本上,有姜家的汇款记录,说是‘乐伎的供养费’,实则是用来买通官员的。” 武珩昭接过急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北境的粮草到了,就不怕姜承业用军饷要挟。顾晏之查到的账本,更是重要的罪证——云中阙的账本,由柳疏影管着,看来这歌女,也不简单。 “让顾晏之继续查,”武珩昭把急件放在桌上,“账本的事,让柳疏影悄悄送来,别让姜家的人知道。另外,给顾晏之升个官,从八品升到七品,让他有更多的权力查案。” 老陈点点头:“是,主上考虑得周全。” 老陈退下后,听竹轩里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武珩昭走到窗边,撩起窗纱——雪地里,夜宸正往漱玉院走,手里捧着件玄色披风,凌霜站在院门口,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两人的身影在灯笼下,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像一幅留白的古画。 武珩昭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和夜宸一起在岐王府长大,夜宸护着她,她护着阿娘。只是后来,阿娘死了,她成了皇帝,夜宸成了暗卫统领,两人之间,多了君臣的距离。如今看着夜宸和凌霜,竟生出几分羡慕。 头痛又开始发作,武珩昭靠在窗边,闭上眼睛,想起姜珞棠弹琵琶时的模样,想起她递梅花酥时的笑容,想起她腕间的暖玉。那冷梅香仿佛又飘了过来,缓解了头痛,也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珞棠,”武珩昭轻声呢喃,“等查清了姜家的事,等卢家的冤屈昭雪了,我就告诉你一切。你别怪我,好不好?”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听竹轩的影子映在雪地上,像一道沉默的守护。武珩昭知道,今夜过后,姜承业的罪证就会到手,卢家的冤屈也会昭雪。只是她不知道,姜明轩会不会善罢甘休,更不知道,当姜珞棠知道她的身份后,两人之间的信任,会不会像雪一样,一触即化。 夜渐深,破庙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武珩昭睁开眼睛,眼底的温柔褪去,只剩下帝王的冷厉。她拿起桌上的地形图,对门外道:“夜宸,备马,去破庙。” 门外传来夜宸的声音:“是,主上。” 雪地里,马蹄声响起,朝着破庙的方向而去。武珩昭坐在马背上,望着远处的火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姜家的人,为卢家报仇,也为了能让珞棠,真正地“长岁无忧”。 【副线交织:夜宸×凌霜 / 顾晏之×柳疏影】 夜宸送完披风,刚要离开漱玉院,就被凌霜叫住。她手里捧着个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梅花酥,递到夜宸面前:“夜统领,这是我做的,你尝尝,路上饿了可以吃。” 夜宸看着她,眼底竟有了几分暖意。他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她的手,还是冰凉的:“天寒,别在外面待久了,回屋吧。” 凌霜点点头,看着夜宸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才转身回屋。她摸了摸袖中夜宸送她的护身符,是块小小的暖玉,刻着“平安”二字,心里像被雪焐化了一般,暖融融的。 而在云中阙的账房里,柳疏影正拿着账本,对顾晏之道:“顾公子,这是近三年姜家给云中阙的汇款记录,都标着‘乐伎供养费’,可实际上,这些钱都被老鸨给了京里的官员。” 顾晏之接过账本,仔细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官员,都是姜承业的人。看来姜家不仅克扣灾粮,还买通官员,掩盖罪证。” 柳疏影给他倒了杯热茶:“顾公子,你查这些,要小心些。姜家势力大,别被他们盯上了。” 顾晏之看着她,眼底满是感激:“多谢柳姑娘提醒。我定会小心,也不会连累你。” 柳疏影笑了笑,拿起琵琶,轻轻弹了首《平安曲》。账房里,琵琶声伴着雪声,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破庙外,顾晏之带着捕快,埋伏在暗处。他看着远处的粮车,对身边的捕快道:“等会儿听我号令,别惊动了里面的私兵,先把粮车围住。” 捕快点点头,握紧了腰间的刀。 不一会儿,武珩昭和夜宸赶到。顾晏之赶紧上前,躬身行礼:“下官参见……” 话没说完,就被武珩昭打断:“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抓人。” 顾晏之点点头,不再多言,指挥着捕快,朝着粮车围去。 粮车里的人发现了动静,立刻拔出刀反抗。私兵们虽多,却不是暗卫和捕快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姜家的管家被按在地上,还在叫嚣:“我是镇国公府的人,你们敢抓我?” 武珩昭走到他面前,马鞭往他脸上一抽:“镇国公府的人,就敢克扣灾粮、挪用军饷?带回去,严加审问!” 夜宸上前,把管家绑起来,押上马车。顾晏之看着武珩昭,忽然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下官也好向圣人禀报,为公子请功。” 武珩昭看着他,笑了笑:“不必了。你只需禀报圣人,说灾粮已追回,姜家的罪证已拿到,便可。” 说完,便带着夜宸,朝着云中阙的方向而去。 顾晏之站在雪地里,看着武珩昭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这“珩公子”,不仅身手好,还能让暗卫听令,身份定不简单。他回头看了看柳疏影的方向,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查清楚姜家的罪证,也一定要保护好柳姑娘。 (语气转沉,带几分悬念) 列位看官,这一章里,雪夜的戏可算唱完了:姜明轩闹事被拦,粮车被截,姜家的罪证拿到了一半,可姜承业还没露面,这老狐狸怕是还在后面憋着坏!夜宸和凌霜的暖玉传情藏得更深,顾晏之和柳疏影的账本递心更显默契,副线暗涌却不张扬;姜珞棠虽疑窦丛生,却仍未触及“珩公子”的真面目,这层窗户纸,不知何时会被风掀起! 您道姜承业会善罢甘休吗?他会不会因为管家被抓,狗急跳墙?武珩昭拿到了粮车的罪证,下一步会怎么布棋?姜珞棠若是窥见“珩公子”的身份一角,又会作何反应? (醒木最后一拍,余音绕着雪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罪证现·身份疑! 第6章 罪证现·身份疑 (醒木一拍,声沉如寒潭投石,带几分揭谜的肃杀) 列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雪夜破庙截粮车,姜明轩闹了个灰头土脸,可这纨绔子弟哪是肯认栽的主?不过一日,上陵城的风就变了——街头巷尾传着“镇国公府要查乱党余孽”的闲话,城门口的侍卫盘查得比往日严了三倍,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姜明轩要拿“乱党”当幌子,再寻“珩公子”和姜珞棠的晦气!更有那藏在暖炉边的心思,比炭火还烈:姜珞棠攥着半块暖玉疑云不散,武珩昭揣着帝王身份步步为营,夜宸的刀、凌霜的帕、顾晏之的笔、柳疏影的弦,都缠着那本没查完的粮饷账,半点松不得! 先吟一阕《江城子》,勾连今日的锋刃与温软: “雪融云阙晓寒轻,暖炉温酒话难明。 纨绔携刀寻旧恨,孤女握玉忆前盟。 梅香暗解君王痛,墨痕浅藏罪证名。 最是人间惆怅事,一边信任一边惊。” 话说这昭宁十二年冬月十二,雪停了半日,却又落起了细碎的雪糁,像撒了把碾细的冰屑,粘在云中阙的朱漆廊柱上,冻成薄薄一层晶亮。漱玉院的暖炉烧得正旺,铜炉上炖着的梅花雪茶“咕嘟”冒泡,茶汤泛着浅金,飘得满院都是冷梅混着焦糖的香。姜珞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摩挲着那半块暖玉,红绳被炉温焐得发软,可她指尖的寒意,却怎么也散不去——昨夜破庙截粮车后,武珩昭只字未提那车军饷的去向,也没说姜家管家的审案结果,只淡淡一句“交给可信之人处置了”,这含糊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那点刚冒头的信任,又缩了回去。 【姜珞棠视角】 “姑娘,刚烤好的梅花酥,还热着呢。”凌霜端着个描金食盒走进来,袖口沾了点炉灰,想来是在厨房守了许久。她把食盒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又递过一方绣着寒梅的帕子,“方才去打水,听见老鸨在廊下哭,说镇国公府的人在巷口设了卡,要‘搜捕乱党余孽’,还说……还说要查云中阙所有姑娘的住处,包括咱们漱玉院。” 姜珞棠抬起眼,看见凌霜眼底的担忧,还有她悄悄往身后藏的右手——那只手攥着个玄色的布包,边角露出半截三寸短刀的刀柄,正是上次她在短袄里摸到的那把。这丫头,嘴上说刀是旧货市淘的,可藏刀的模样,倒像是练过怎么用。 “知道了。”姜珞棠捏起一块梅花酥,酥皮层层叠叠,咬下去满口都是梅香,是她昨夜教凌霜做的样式。她嚼着酥,目光落在窗外——院角的那株墨梅开得正艳,雪糁落在花瓣上,像撒了把碎银,让她想起阿娘当年在镇国公府种的梅树,也是这样,雪后开得最烈。 “姑娘,要不……咱们把暗格里的东西挪挪?”凌霜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上次夜统领送的地形图,还有顾公子的字条,若是被搜出来,怕是要惹麻烦。” 姜珞棠心里一动。凌霜知道暗格?是夜宸告诉她的,还是武珩昭的意思?她没点破,只点点头:“你去把地形图和字条拿出来,藏在我梳妆盒最底层,用胭脂铺着,没人会注意。” 凌霜应了声,快步走到床底,掀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那暗格是她刚到漱玉院时发现的,原是藏些细软的,如今倒成了藏密信的地方。她把东西拿出来,刚要往梳妆盒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老鸨的哀求:“世子爷,真没有乱党啊!您这样搜,会惊了客人的!” 姜珞棠和凌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她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窗纱一角——雪糁里,姜明轩穿着件玄狐裘,手里拎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正踹着隔壁“浣云院”的门,木门“吱呀”作响,像是要被踹碎。 “姑娘,要不您躲进暗格?”凌霜声音发颤,伸手要去搬青石板,“我去应付他们,就说您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 姜珞棠却摇了摇头。她若躲了,反而显得心虚,姜明轩定会更疑心。她攥紧腕间的暖玉,深吸一口气:“不用躲。我倒要看看,他能搜出什么。”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砰”地踹开。姜明轩带着两个侍卫闯进来,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屋子,最后落在姜珞棠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姜姑娘,别来无恙啊?听说昨夜破庙那边热闹,你没去凑凑?” 姜珞棠垂下眼,指尖捏着梅花酥的碎屑,声音柔却带刺:“世子说笑了,珞棠只是个乐伎,夜里只在院里待着,哪敢去那荒郊野外?” “待着?”姜明轩往前走了两步,暖炉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他突然伸手去抢姜珞棠手里的食盒,“这里面是什么?是不是藏了乱党的信?” 姜珞棠赶紧往后躲,食盒却还是被他扫到地上,梅花酥撒了一地,其中一块滚到暖炉边,酥皮被烤得更焦。凌霜要上前拦,却被侍卫推得撞在墙上,手肘磕出一块红。 “姜明轩,你太过分了!”姜珞棠怒了,眼底的柔媚褪去,只剩下冷。她想起阿娘死前的模样,想起卢家满门的血,攥着暖玉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这是我的住处,你凭什么乱搜?” “凭什么?”姜明轩冷笑,从怀里掏出张纸,往桌上一拍,“凭这个!圣人下的令,搜捕乱党,谁敢阻拦,就是同党!” 姜珞棠瞥了眼那张纸,上面盖着个模糊的印鉴,边缘歪歪扭扭,哪里像是圣人的御印?分明是他伪造的。可她没证据,只能咬着唇,看着侍卫开始翻箱倒柜——衣柜里的衣服被扔出来,妆台上的脂粉盒摔得粉碎,连床底的暗格都被撬开,好在凌霜早把东西挪走了。 就在一个侍卫要搜她袖口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世子这是在做什么?” 姜珞棠回头,看见武珩昭站在院门口,穿着件石青暗纹锦袍,墨玉簪上的东珠在雪光里泛着冷光,身后跟着夜宸,手按在腰间的刀上,眼神冷得像冰。 “珩公子?”姜明轩看见武珩昭,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撑着嚣张,“我在搜乱党,与你无关!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我的人,也算闲事?”武珩昭往前走了两步,雪糁落在他的锦袍上,瞬间化了。他伸手把姜珞棠拉到身后,指尖触到她发间的雪粒,轻轻拂去,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姜姑娘是我包下的,她的住处,也是我让人守着的,你说搜就搜,问过我了吗?” 姜珞棠靠在武珩昭身后,能闻到他身上的冷梅香,混着暖炉的炭火味,竟让她莫名安心。可阿娘“别信武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让她赶紧往后退了半步,错开了他的保护。 武珩昭的指尖空了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很快掩去,转而看向姜明轩:“世子若真要搜乱党,不如去城西的灾民棚看看,那里鱼龙混杂,倒真有可能藏人。至于云中阙,有我在,就不会让你胡来。” “你!”姜明轩气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动手——昨夜夜宸的功夫他见识过,这“珩公子”看着文弱,怕也不好惹。他咬了咬牙,撂下句“你等着”,带着侍卫悻悻地走了,走前还不忘瞪姜珞棠一眼,那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 院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凌霜赶紧去收拾,武珩昭却蹲下身,捡起那块滚到暖炉边的梅花酥,吹了吹上面的灰,递到姜珞棠面前:“还能吃,就是有点焦。” 姜珞棠看着他指尖的酥皮,心里像被暖炉烤着,又像被雪冻着,复杂得很。她接过梅花酥,咬了一小口,甜里带着焦苦,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谢谢你。”她轻声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我做什么?”武珩昭笑了,眼底的艳色晃得人眼晕,“我说过,会护着你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袖中露出的半截梳妆盒钥匙,却没点破,只道,“今日别出门了,我让厨房送些热汤来,暖一暖。” 看着武珩昭转身离开,姜珞棠攥着梅花酥的手越来越紧。她刚才分明看见,武珩昭拦着姜明轩时,夜宸悄悄对远处的一个黑衣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很快消失在巷口——“他”不仅能调动暗卫,还能在城门口安排人手,这哪里是普通权贵能有的本事?还有“他”腰间锦袍下,刚才被风吹起时,她瞥见了一丝明黄色的衣角,那颜色,是皇室专用的…… 她走到暖炉边,把那块焦了的梅花酥扔进炉里,炭火“噼啪”一声,把酥皮烧成了灰。腕间的暖玉又开始发烫,阿娘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别信武家,别信武家……”可武珩昭护着她的模样,又让她怎么也恨不起来,只能攥着暖玉,在暖炉边站了许久,直到凌霜把屋子收拾干净,她才坐下,却再也没了喝茶的心思。 【武珩昭视角】 离开漱玉院,武珩昭径直往听竹轩走,雪糁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夜宸跟在身后,低声汇报:“主上,姜明轩回府后,立刻让人去了城西私宅,似是要转移账本。另外,宫里来报,户部尚书又在朝堂上参您,说您‘纵容乐伎,对抗世子’,还请您即刻回宫议事。” 武珩昭脚步顿了顿,揉了揉太阳穴——头痛的顽疾又犯了,许是刚才在漱玉院受了寒,又或许是被姜明轩气的。她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刚要吞下,却想起姜珞棠发间的冷梅香,那味道比药丸更能缓解头痛,便又把药丸塞了回去。 “知道了。”她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帝王的疲惫,“让老陈回宫里,说我‘偶感风寒,需再静养两日’,户部尚书的折子,先压下去。另外,让夜影去城西私宅盯着,别让姜明轩把账本转移走,等顾晏之那边准备好了,再动手拿人。” “是。”夜宸躬身应下,又道,“凌霜姑娘那边,已按您的吩咐,把地形图给她了,她也顺利转交给姜姑娘了。只是姜姑娘刚才看您的眼神,似是起了疑心,要不要……” “不用。”武珩昭打断他,走进听竹轩,里面的暖炉比漱玉院的更旺,桌上放着老陈刚送来的奏折和顾晏之的信。她拿起顾晏之的信,上面写着“姜明轩私宅藏有近三年粮饷账本,需调捕快配合拿人”,还附了张私宅的地形图,标注得比夜宸给的更详细——顾晏之倒是细心,连私宅后院的暗格都标出来了。 “顾晏之倒是个可用之才。”武珩昭笑了,眼底的冷意散去几分,“让老陈拟旨,升顾晏之为七品监察御史,专管粮饷案,再拨给他二十个捕快,听他调遣。” 夜宸应了声,刚要退下,却被武珩昭叫住:“凌霜那边,你多盯着些。姜明轩气不过,说不定会对她下手,给她送件软甲,别让她出事。” 夜宸愣了愣,随即点头:“是,主上。”他心里清楚,主上对凌霜的关心,其实是对姜姑娘的在意——凌霜是护着姜姑娘的,凌霜出事,姜姑娘就少了层保障。 武珩昭坐在椅上,拿起奏折翻看,上面满是户部尚书的指责,说她“微服日久,不理朝政”“宠信乐伎,有损帝王威严”,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她女子执政的不满。她冷笑一声,拿起笔,在奏折上批道:“城西灾民棚粥里掺沙,户部为何不查?北境军饷迟发半月,尚书可知?若再无实据参奏,罚往城西赈灾三月。” 笔锋落下,墨汁晕开,带着帝王的威严。她放下笔,走到窗边,撩起窗纱——雪糁还在落,漱玉院的方向亮着灯,姜珞棠应该还在暖炉边坐着。她想起刚才姜珞棠后退的那半步,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知道,“别信武家”的话,像道鸿沟,横在她和珞棠之间,可她不敢现在就说破身份,怕珞棠知道她是武家人后,连最后一点信任都没了。 “主上,顾大人来了。”老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武珩昭收起思绪,道:“让他进来。” 顾晏之走进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袍,手里捧着个锦盒,躬身行礼:“下官参见……珩公子。”他还是习惯叫“珩公子”,不敢直呼其名——眼前这人的气度,太像皇室中人,他不敢妄猜。 武珩昭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账本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公子,”顾晏之打开锦盒,里面是几本泛黄的账本,“这是从姜明轩私宅附近的账房搜来的,记录了他近三年私吞的粮饷数目,还有买通官员的明细。只是最重要的那本‘军饷去向账’,应该还在他私宅里,需得亲自去搜。” 武珩昭拿起账本翻看,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仅去年冬就私吞灾粮五千石,军饷三万两——这些粮饷,足够城西灾民吃半年。她眼底的冷意越来越重:“明日你带捕快去私宅,夜影会派人协助你。记住,别伤了人,把账本拿回来就行。” “是,下官明白。”顾晏之点点头,又道,“柳姑娘那边,说她认识姜明轩的侍女,或许能帮着打听账本的具体位置,只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担忧,“姜明轩的侍女性子刁蛮,柳姑娘怕是会吃亏。” 武珩昭心里一动。柳疏影是云中阙的歌女,常年在权贵间周旋,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常人强,让她去打听,确实比捕快贸然去搜更稳妥。但她也怕柳疏影出事,便对顾晏之道:“让柳姑娘小心些,若有危险,立刻撤出来。另外,给她送些防身的东西,比如迷烟、短刀,别让她手无寸铁。” 顾晏之心里一暖,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关心,下官这就去安排。” 顾晏之走后,听竹轩里又只剩下武珩昭一人。她拿起那本账本,指尖划过上面的字迹,想起十八年前卢家满门的血,想起姜珞棠攥着暖玉的模样,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一定要把姜明轩和姜承业的罪证都拿到,为卢家昭雪,也为了能让珞棠放下仇恨,真正信任她。 夜渐深,头痛又开始发作,武珩昭靠在椅上,闭上眼睛,想起姜珞棠递梅花酥时的模样,想起她眼底的疑云,想起她发间的冷梅香。那香味仿佛飘了过来,缓解了头痛,也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从袖中摸出那半块暖玉,放在桌上,和姜珞棠的那半块放在一起,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长岁无忧”。 “珞棠,”她轻声呢喃,“再等等,等我把所有事都处理好,一定会告诉你真相。” 窗外的雪糁还在落,听竹轩的灯亮了一夜,像一座沉默的守护,护着里面的帝王心,也护着外面的孤女情。 【副线交织:夜宸×凌霜 / 顾晏之×柳疏影】 夜宸拿着件玄色软甲,往漱玉院走。雪糁落在他的玄色衣袍上,几乎看不见痕迹——这是暗卫特制的衣料,防水防雪,还能藏住刀光。走到院门口,他看见凌霜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块帕子,反复擦拭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那把三寸短刀的刀柄。 “凌霜姑娘。”夜宸轻声开口,怕吓着她。 凌霜回头,看见是他,眼睛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把刀藏回袖中:“夜统领,您怎么来了?” 夜宸走上前,把软甲递过去:“主上让我给你送来的,姜明轩气不过,说不定会对姑娘下手,穿上这个,能护着点。” 软甲是玄色的,用细铁丝混着棉布缝制,轻薄却结实,能挡住短刀和箭羽。凌霜接过软甲,指尖触到上面的针脚,细密而均匀,显然是宫里绣娘的手艺。她心里暖融融的,抬起头,看着夜宸的眼睛:“多谢夜统领,也多谢主上。” “应该的。”夜宸的声音软了些,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天寒,别在外面待久了,回屋吧。” 凌霜点点头,却没立刻走,而是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递给他:“这是我刚烤的红薯,还热着,夜统领路上吃,暖暖身子。” 油纸包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夜宸接过,能感觉到里面的红薯烫得厉害,像揣着个小暖炉。他说了声“多谢”,转身消失在雪夜里——他还要去城西私宅,盯着姜明轩的动静,不能耽误。凌霜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袖中的软甲,嘴角忍不住上扬——这软甲,比暖炉还暖。 而在云中阙的账房里,顾晏之正给柳疏影递一个小巧的银盒。账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昏黄,却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里面是迷烟和短刀,你去见姜明轩的侍女时,若有危险,就用这个。”顾晏之的声音很轻,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柳疏影接过银盒,打开看了看——短刀只有三寸长,刀柄缠着同色的布,磨得光滑;迷烟装在个小巧的瓷瓶里,塞着软木塞,闻着有淡淡的薄荷香。她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狡黠:“顾公子放心,我在云中阙待了这么久,应付一个侍女,还是没问题的。” 她想起去年,有个权贵想强迫她陪酒,她就是用一支掺了迷烟的银簪,让那权贵睡了一天一夜,事后还没人怀疑到她头上。 顾晏之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还是担心:“若实在不行,就别勉强,账本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他怕柳疏影出事——这姑娘不仅帮他查账本,还帮城西灾民送过粮,是个心善的人,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的事受伤。 柳疏影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琵琶,轻轻拨了下弦,琴弦“铮”的一声,在寂静的账房里格外清晰:“我不仅是为了账本,也是为了那些灾民——姜明轩私吞的粮饷,是他们的救命钱,我必须帮你拿到。”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琴弦,声音软了些:“再说,我也想看看,这上陵城的天,到底能不能晴。” 顾晏之看着她,眼底满是感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她倒了杯热茶:“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明日我让捕快在私宅外等着,你一拿到消息,就往巷口跑,他们会接应你。” 柳疏影接过茶杯,茶香混着琵琶声,在账房里飘着,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她知道,这份静好,是需要他们用勇气去守护的——只有扳倒姜明轩,查清粮饷案,灾民才能有饭吃,上陵城才能太平。 她喝了口热茶,把银盒藏进袖中,拿起琵琶:“我先回去了,明日还要去见姜明轩的侍女,得养足精神。” 顾晏之点点头,送她到账房门口。雪糁还在落,柳疏影的裙角沾了点雪,却走得很稳,像一株在雪地里生长的梅,坚韧又勇敢。 (语气转沉,带几分悬念) 列位看官,这一章里,暖炉边的锋刃可藏得够深:姜明轩搜房不成,反被武珩昭拦了回去,心里的火气怕是更旺了;姜珞棠瞥见明黄衣角,疑云又深了一层,“别信武家”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武珩昭一边处理朝政,一边护着姜珞棠,还要隐瞒身份,帝王的难,比暖炉里的炭火还烈!夜宸送软甲、凌霜递红薯,顾晏之传账本、柳疏影探消息,副线的丝线,都往主线缠,就等明日拿账本、查罪证,可姜明轩会坐以待毙吗?他会不会对柳疏影下手?武珩昭又能不能护住所有人? 您道这“军饷去向账”能不能顺利拿到?姜珞棠若知道武珩昭给顾晏之升官,会不会更疑“他”的身份?那暖炉边的信任,能不能抵得过旧恨的冰? (醒木最后一拍,余音绕着暖炉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私宅探·账本劫! 第8章 风紧梅落·暗潮生 听竹轩的雪又下了,比上次更绵密,落在檐下的梅枝上,把半开的花苞压得低垂,像含着一眶未掉的泪。姜珞棠坐在暖炉边,指尖摩挲着衣襟内侧的梅花佩,背面的龙纹硌着掌心,像道没说出口的秘密。 “他”就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本棋谱,却没看,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碎玉上,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恍惚。自昨夜从破庙回来,两人就没再说过关于“武家”“苏家”的话,像刻意避开那道裂谷,只守着这暖炉旁的片刻安宁。 “公子,”姜珞棠先开了口,指尖捏着梅花佩的系带,“昨日破庙外,你的人……” “他”抬眼,打断她,语气淡得像雪:“都是家里的旧部,帮过我几次忙。” 又是“旧部”。姜珞棠咬了咬唇,没再追问——她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可昨夜“他”对姜明轩说的那句“你也配提武家”,还有那些黑衣人的身手,绝不是普通权贵的旧部能比的。 正沉默着,“他”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眉峰蹙起,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姜珞棠见状,下意识地起身,走到他身边:“又头痛了?” “他”的头痛是老毛病,上次在雪廊下也发作过,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这霸道的公子,也有脆弱的时候。此刻见他难受,竟忘了仇恨,伸手替他按揉太阳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 “没事。”“他”闭着眼,声音发哑,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冷梅香,头痛竟缓解了些,“过会儿就好。” 姜珞棠的指尖顿了顿——她的梅花香,竟能缓解“他”的头痛?这巧合,让她心头一跳,忽然想起母亲说过,姨母苏婉仪也喜欢用梅花熏衣,说梅香能安神。 “你母亲……也喜欢梅花?”她轻声问,指尖还在替他按揉。 “他”的身子僵了僵,睁开眼,眼底的恍惚更浓了:“嗯,她总说,梅花开得烈,像苏家的人。” 苏家的人。 姜珞棠的指尖停住,心口像被什么扎了下。姨母是苏家的人,却嫁入武家,最后郁郁而终;母亲是苏家的人,却被武家和姜承业联手害死;而她,也是苏家的人,却偏偏对仇人的儿子动了心。 “我去给你沏杯热茶。”她收回手,转身要走,却被“他”抓住手腕。 “别走。”“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哀求,“再陪我坐会儿。” 姜珞棠看着他眼底的脆弱,终究是坐了回去。暖炉里的炭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幅模糊的画。她忽然就觉得,哪怕“他”是武家人,哪怕未来有再多的仇恨,此刻能这样陪着他,也挺好。 可这份安宁,没维持多久,就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侍从小禄子跑进来,脸色比上次姜明轩来的时候还白:“公子!姜……姜承业大人的人来了!说是……说是请姜姑娘回姜府‘认亲’!” 姜承业。 这三个字像惊雷,炸在姜珞棠耳边。她猛地站起身,腕间的碎玉晃了晃,撞在梅花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姜承业终于要亲自出手了,用“认亲”的名义,把她带回姜府——那是他的地盘,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他”也站起身,眼底的脆弱瞬间褪去,只剩下冷厉:“告诉他们,阿珞不回。” “可……可是来的是姜大人的贴身管家,说若是姜姑娘不回,就……就请公子去姜府‘喝茶’!”小禄子的声音发颤,“管家还说,姜大人知道姑娘是苏家余孽,却念在‘父女’情分,想给姑娘一条活路,若是不识抬举……” “放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节泛白,“一个管家,也敢在我听竹轩撒野?让他滚!” 小禄子刚要转身,门外就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点傲慢:“?公子好大的架子,竟敢让姜府的人滚?”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堆着假笑,眼底却满是轻蔑。他上下打量着姜珞棠,像看件货物:“这位就是姜姑娘吧?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能让公子如此宝贝。只是姑娘,你可知你是姜大人的女儿?姜大人念及亲情,让你回府,你可别不识好歹。” “我不是姜家的人。”姜珞棠攥紧了拳头,眼底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我母亲早死了,姜承业也不是我父亲!” “姑娘这话说的。”管家冷笑一声,“当年苏夫人(姜珞棠生母)可是哭着求姜大人收留你,若不是姜大人仁慈,你早死在乱坟岗了!现在姜大人让你回府,你竟敢拒绝?莫不是真和乱党勾结,想连累我们姜家和珩公子?” 这话像针,扎在姜珞棠心上。她母亲从未求过姜承业,是姜承业杀了母亲,把她扔进乱坟岗,现在却倒打一耙,说什么“仁慈收留”! “你胡说!”姜珞棠气得浑身发抖,就要上前理论,却被“他”拉住。 “他”走到姜珞棠身前,挡住她,眼底的冷厉几乎要将管家冻结:“你主子没教过你,说话要讲规矩?” 管家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却还硬撑着:“公子,我是奉姜大人之命来请姜姑娘,你若是阻拦,就是和姜大人作对,和整个姜家作对!” “和姜家作对又如何?”“他”上前一步,声音更冷,“我再说一次,阿珞是我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带走。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就别怪我不客气。” 管家看着“他”眼底的狠厉,想起昨日姜明轩被抓的事,终于怕了,撂下一句“公子别后悔”,就匆匆跑了出去。 听竹轩里静了下来,只剩下暖炉里炭的噼啪声。姜珞棠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忽然就暖了——这个仇人的儿子,总是在她最狼狈、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她身前。 “谢谢你。”她轻声道,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下复杂的情绪。 “他”转过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碎雪,指尖带着点凉:“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两人正说着,柳疏影匆匆跑进来,脸色惨白:“珞棠!不好了!外面都在传,说你是苏家余孽,还说公子为了护你,和姜大人撕破脸,姜大人已经在朝堂上参了公子一本,说公子‘私藏乱党,对抗朝廷’!” 姜承业果然动手了!在朝堂上参“他”,既打压“他”的势力,又能逼“他”放弃她——毕竟,现在朝堂内忧外患,“他”若是被冠上“对抗朝廷”的罪名,处境就危险了。 “公子,你……”姜珞棠看着“他”,眼底满是担忧。 “他”的脸色沉了沉,却没慌,只是对着柳疏影道:“我知道了。你让顾大人再等等,账本暂时别用,姜承业现在有防备。”说完,又对小禄子道,“去把老陈叫来。” 小禄子应声跑出去。柳疏影看着“他”镇定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小心”,才匆匆离开。 没一会儿,老陈就来了。他是上次去破庙救书童的黑衣人首领,此刻穿着便服,对着“他”躬身行礼:“公子。”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姜珞棠,压低声音和老陈说话,姜珞棠只能听见零星几个字:“朝堂……姜承业……暂时离开……” 暂时离开?“他”要走?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到“他”身边:“你要去哪?” “他”转过身,看着她眼底的慌意,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点烫:“阿珞,我要暂时离开云中阙几天,处理点事。” “是因为姜承业参你?”她追问,手攥得更紧。 “他”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对不起,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但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没人能伤害你。” 姜珞棠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却知道不能——她现在是“苏家余孽”,跟着“他”只会拖累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轻声问,声音带着点哽咽。 “很快。”“他”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眼底满是温柔,“等我回来,带你去看真正的梅,比听竹轩的这株,艳得多。” 说完,“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不是之前的梅花佩,而是块墨玉,上面刻着“玉顺斋”三个字,背面还有道极细的云纹——和之前那块玄铁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拿着这个。”“他”把墨玉递给她,“若是遇到危险,就去城东的玉顺斋,掌柜的会帮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云中阙,等我回来。” 姜珞棠接过墨玉,触手冰凉,上面的“玉顺斋”三个字,硌得掌心发疼。这是“他”给她的后路,也是“他”的承诺。 “我等你回来。”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看着她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点沙哑:“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拥抱很轻,却很暖,像雪夜的暖炉,像发间的梅花,像他所有的温柔。 “他”走了,带着老陈,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满室的龙涎香,和暖炉里未燃尽的炭。 姜珞棠站在听竹轩里,手里攥着墨玉,腕间的碎玉贴着梅花佩,忽然就觉得空落落的。她走到窗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雪还在下,把小路盖得严严实实,像从未有人走过。 不知站了多久,小禄子走进来,递上一封信:“姜姑娘,这是公子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姜珞棠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字迹还是那样遒劲,却比上次多了几分潦草:“阿珞,梅花开尽前,我必归来。别碰姜承业的人,别信朝堂的话,等我。” 纸条末尾,还是那朵小小的梅花,和梅花佩上的一样。 姜珞棠捏着纸条,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落在墨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知道,“他”这一去,必然凶险,姜承业不会放过他,朝堂上的人也会盯着他,可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他回来,等他带她去看真正的梅,等他告诉她所有的秘密。 可她不知道,“他”刚离开云中阙,就被姜承业的人盯上了。姜承业坐在书房里,看着心腹递来的消息,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武珩昭,你终于肯离开你的金丝雀了。这次,我看你怎么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画像,画的是“他”的背影,袖口的龙纹被特意描了出来,旁边写着一行字:“昭宁女帝,武珩昭,化名?公子,匿于云中阙。” 而此刻的“他”,正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雪,眼底满是凝重。老陈坐在对面,低声道:“陛下,姜承业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这次回朝,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武珩昭(“他”)点了点头,指尖摩挲着袖中的暖玉——那是姜珞棠砸在地上的那两块,被他捡了回来,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我知道。”她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的温柔被厉色取代,“但我不能让阿珞有事。姜承业想动她,得先过我这关。” 马车驶进风雪里,朝着皇宫的方向,朝着那场注定的权谋斗争,驶去。 而听竹轩里,姜珞棠还在等。她把墨玉贴身藏好,把纸条放进锦盒,和暖玉放在一起。暖炉里的炭还在燃,梅花佩还在衣襟内侧,一切都和“他”在的时候一样,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开始相信,“他”不是单纯的仇人的“儿子”,相信“他”会回来,相信这场始于算计的纠缠,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她不知道,这场等待,会比她想的更漫长,更凶险。姜承业的网,已经张开,朝堂的风,已经吹起,而她和“他”,就像雪地里的梅,注定要在风刀霜剑里,挣扎着绽放。 雪还在下,落在梅枝上,落在暖炉上,落在锦盒里的碎玉上,像一场无声的告别,也像一场漫长的等待。 第9章 玉冷梅残·消息茫 听竹轩的梅开得最盛时,雪却停了。檐角的冰棱化尽,留下湿漉漉的水痕,顺着青石板淌到暖炉边,把炉身那朵刻着“昭”字的梅花,映得发暗。 姜珞棠坐在美人靠上,左手腕的红绳缠了三圈,牢牢系着那半块暖玉长命锁。玉贴身戴了这些天,早沁透了体温,可指尖摩挲着断口处的纹路,还是觉得凉——像“他”走那天,雪地里最后一次牵她的手,指尖带着的寒意。 “他”走了整整十日。 头三日,柳疏影还能从玉顺斋掌柜那探到只言片语:“公子安好,姑娘放心。”可从第四日起,连掌柜都闭了口,只说“公子有吩咐,等便是”。再后来,连玉顺斋的门,都换成了生面孔看守,见了她就拦,说“掌柜的不在,姑娘请回”。 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连带着那些护着她的旧部、替她解围的黑衣人,都一并消失了。 “珞棠,我再去打听打听?”柳疏影端着刚温好的茶,放在她手边,看着她攥着暖玉的样子,眼底满是担忧。这十日,姜珞棠瘦了一圈,眼底的青影重得像化不开的墨,连最爱吃的蟹粉汤包,都动不了几口。 姜珞棠摇摇头,指尖还在反复摩挲暖玉的断口——那断口和“他”锦盒里的半块严丝合缝,是母亲和姨母唯一的念想,也是“他”留给她的,唯一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不用了。”她声音发哑,“他不想让我们知道,再打听也没用。” 可心里的慌,像藤蔓一样疯长。她总想起“他”走那天,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想起姜承业管家的那句“和姜家作对”,想起破庙外“他”袖口隐现的龙纹——“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走得这样急?是不是被姜承业为难了? “要不……我们去找顾大人?”柳疏影试探着说,“顾大人在镇国公府上,或许能通过镇国公的门路,查到点消息?” 镇国公。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他”听到“镇国公”时眼底的忧虑,想起破庙外那个盯着“他”背影的黑衣人——镇国公是朝堂重臣,“他”的身份,会不会和镇国公有关? 可没等她点头,门外就传来小禄子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脸色白得像纸:“姜姑娘!外面……外面有人塞了张纸条进来,说……说公子出事了!” 姜珞棠猛地站起身,暖玉从指尖滑落,“当啷”一声砸在青石板上。她慌忙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玉,就被柳疏影拉住:“小心点,别摔碎了!” 暖玉没碎,只是断口处磕出了道细小的裂痕,像根针,扎在姜珞棠心上。她攥紧玉,接过小禄子手里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墨渍晕得厉害,显然是急着写的:“?公子卷款潜逃,被姜大人参奏,朝廷已下通缉令,速离云中阙,否则祸及自身。” 卷款潜逃?通缉令? 姜珞棠的手猛地一抖,纸条飘落在地。她不信。那个会为她断人胳膊、为她对抗姜明轩、为她备暖炉添炭的人,怎么会卷款潜逃?这一定是姜承业的阴谋,是想让她信以为真,离开听竹轩,好趁机抓她! “假的,这是假的!”她声音发颤,却强迫自己镇定,“姜承业就是想骗我出去,我不能信!” 柳疏影捡起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脸色也沉了下来:“可……可方才我去买胭脂,听见市井上都在传,说‘云中阙有个姓?的公子,仗着家里势力胡作非为,现在家里倒了,卷着钱财跑了’,还有人说……说当今陛下最近沉迷享乐,不理朝政,连朝会都免了,下面的大臣都慌了,说再这样下去,江山都要乱了。” 市井传言,最是能乱人心。姜承业这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失势了,断了她的念想,也让那些想帮“他”的人,不敢再动。 “还有更离谱的。”小禄子哆哆嗦嗦地补充,“我听几个禁军闲聊,说……说陛下是个女人,当年靠弑父才登的基,现在怕不是被妖妃迷了心,连朝都不上了!” 女帝?弑父登基? 姜珞棠愣了愣。她对朝堂之事向来不关心,只隐约听过“当今陛下是昭宁开国以来第一个女帝”,却不知还有“弑父登基”的传言。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偏偏在“他”消失的时候,传出这样的话? “陛下若是女子,那……那公子会不会是陛下的亲信?”柳疏影小声猜测,“万一公子是替陛下办事,被人陷害了呢?” 姜珞棠的心更慌了。她想起“他”袖口的龙纹,想起那块玄铁牌上的云纹,想起老陈那些黑衣人的身手——“他”的身份,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尊贵,甚至是女帝身边最信任的人?可若是这样,姜承业怎么敢公然和“他”作对? “不可能。”她摇着头,却没了底气,“他只是个权贵公子,怎么会和女帝有关?”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她走到窗边,望着“他”走时消失的方向,阳光落在暖玉上,那道细小的裂痕,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去趟玉顺斋。”她忽然开口,攥紧了暖玉,“就算掌柜的不说,我也要去看看。” 柳疏影想拦,却被她推开:“放心,我不会冲动。我就远远看一眼,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安好。” 她换了身素色的斗篷,把暖玉藏在衣襟内侧,又把“他”送的梅花佩别在腰间——这是“他”给她的,或许能帮她进玉顺斋。 刚走出听竹轩,就见云中阙门口围了一群人,对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姜珞棠心里一紧,挤进去一看,告示上画着“他”的画像,虽只画了侧脸,却能认出是“?公子”。告示上写着:“查有奸商?某,欺行霸市,卷走商户钱财,着各地官府缉拿,凡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画像下面,盖着户部的印信——是姜承业的部门。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原来这?公子是个骗子!亏得我还以为是多大的权贵呢!”“听说他还包了云中阙的头牌,现在跑了,那姑娘怕是要倒霉了!”“何止啊,听说姜大人都被他骗了,现在正四处找他呢!”“还有啊,我听我那在宫里当差的表哥说,陛下真是个女人,还推什么男女平等,让女子当官,这不是乱了纲常吗?现在好了,被这?公子迷了,连朝都不上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姜珞棠心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没敢反驳——她若是认了,就真的成了“骗子的女人”,不仅会连累柳疏影,还会让姜承业找到抓她的理由。 她强忍着泪,挤出人群,快步往玉顺斋走。街上的人都在谈论“?公子”和“女帝”的事,还有人在传“陛下要废了科举,让士族子弟世袭当官”“有宗室子弟疯癫,被圈禁在皇陵”——这些零散的消息,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里拼凑,却始终拼不出“他”的下落。 到了玉顺斋门口,果然还是那两个生面孔看守,见了她就拦:“姑娘,掌柜的不在,请勿打扰。” “我找他有急事,关乎?公子的安危。”姜珞棠急声道,伸手想掏梅花佩,却被看守推了一把。 “什么?公子?我们掌柜的从不认识什么公子!”看守脸色不耐烦,“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姜珞棠踉跄着后退一步,心口发疼。连梅花佩都不管用了,难道“他”真的失势了?连玉顺斋都被姜承业控制了? 就在这时,一辆乌篷车从旁边驶过,车帘被风吹起,姜珞棠瞥见车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陈! “老陈!”她大喊着追上去,可乌篷车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巷口。她只看见车帘缝隙里,老陈对着她摇了摇头,做了个“别追”的手势,还悄悄比了个“梅”字。 梅?是听竹轩的梅?还是“他”鬓边的梅? 姜珞棠停住脚步,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老陈的手势,是让她别追,别暴露自己。那个“梅”字,定是“他”的叮嘱——让她等着,等梅落之前,他就会回来。 她转身往回走,阳光落在身上,却觉得暖了些。她摸了摸衣襟内侧的暖玉,那道细小的裂痕,似乎也没那么刺眼了。 回到听竹轩,柳疏影迎上来,见她脸色好些,松了口气:“怎么样?见到掌柜了吗?” “没见到,但我见到老陈了。”姜珞棠笑着说,眼底终于有了点光,“他没事,只是暂时不能露面。姜承业的告示和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是想逼他出来。” 柳疏影也笑了:“那就好!我就说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姜珞棠坐在暖炉边,重新摩挲起暖玉,指尖划过断口的裂痕,忽然就懂了“他”的用意。“他”故意让姜承业散布假消息,一是为了麻痹姜承业,让他以为“他”失势了,放松警惕;二是为了保护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骗子,和她撇清关系,免得她被连累。 至于那些关于“女帝”“新政”的传言,或许是“他”在朝堂上的对手搞的鬼——想趁机动摇“他”的势力,甚至推翻女帝的统治。 “他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姜珞棠轻声说,眼底满是坚定,“我要等他回来。不管外面传得多难听,我都等。” 她把暖玉重新系回手腕,红绳缠得更紧了些。这半块玉,是母亲的遗物,是“他”和她的羁绊,只要玉还在,“他”就一定会回来。 暖炉里的炭又添了新的,炉身的梅花纹被烛火映得发亮。姜珞棠拿起琵琶,指尖拨动琴弦,弹的还是母亲教的那首苏家旧调。琴声里没了往日的冷,多了几分牵挂,顺着窗缝飘出去,落在梅枝上,惊起几片花瓣,像在替她,等待那个归人。 她不知道,此刻的皇宫里,武珩昭正坐在御书房,面前堆着的不是奏折,是北境送来的军报和江南的税册。下方的百官,头低得快要碰到地面,连呼吸都不敢重——方才,只因兵部尚书提了一句“请陛下暂缓女子参军的新政”,就被她抬眼扫了一眼,那眼神里的威压,让这位征战多年的老将,当场汗湿了官袍。 “朕登基八载,北逐蛮夷、南收百越,从萧氏景和到武氏昭宁,这江山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武珩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在军报上敲了敲,“男女平等动了士族根基,科举改革断了世袭门路,减免赋役伤了富商利益——你们不满的,从来不是朕‘不理朝政’,是朕断了你们的财路,破了你们的男权纲常。” 百官噤若寒蝉。他们都知道,这位女帝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十五岁登基,平定岐王旧部叛乱,推行“昭宁十二策”,鼓励女子从商从政,创办官学,改革科举,短短八年,昭宁的版图扩了三倍,连海外的小国都派使来朝。可越是这样,那些守旧的士族和岐王旧部,就越容不下她。 “陛下,”镇国公硬着头皮开口,“岐王旧部近日频频联系姜承业,还把二皇子从皇陵接了出来,怕是要……” “要逼宫。”武珩昭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们盯着的,从来不是疯癫的二皇子,是朕这个‘女子称帝’的‘异类’。姜承业想借他们的手扳倒朕,他们想借二皇子复萧氏,各取所需罢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御花园里的梅花——和听竹轩的那株,是同一品种,当年她特意让人移栽的。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半块暖玉,那是姜珞棠砸在地上的,她捡了回来,和自己的半块合在一起,用红绳系着,贴身戴着。 “朕故意按捺不动,免了朝会,放了‘沉迷享乐’的风声,就是等他们把底牌亮出来。”武珩昭的声音软了些,眼底闪过一丝温柔,“老陈传来消息,阿珞见到他了,还懂了‘梅’的意思——她在等,朕就不能让她等太久。” 镇国公叹了口气:“陛下,姜承业已经在暗中调动禁军,岐王旧部也在城外集结,您……” “明日朝会,朕亲自主持。”武珩昭转身,眼底的温柔褪去,只剩帝王的威压,“告诉姜承业,他想要的‘乱局’,朕给;告诉岐王旧部,他们想要的‘萧氏复辟’,朕陪他们玩。” 御书房的门关上,隔绝了百官的气息。武珩昭摸着袖中的暖玉,轻声低语:“阿珞,再等等。等朕把这些跳梁小丑收拾了,就回去陪你看梅,告诉你所有事。” 而听竹轩里,姜珞棠弹完最后一个音,指尖落在琴弦上,久久没动。她望着窗外的梅花,摸了摸衣襟内侧的暖玉,忽然就笑了。 不管“他”是谁,不管外面传得多难听,她都信他。 信他会回来,信他会护着她,信这半块暖玉,能牵住他们的宿命。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等待,远比她想的更凶险。姜承业和岐王旧部已经约定,三日后在宫门前“清君侧”,抬出傻弟弟逼宫;而“他”为了护着她,不仅要稳住朝堂,还要防着姜承业趁机对听竹轩下手。 而她腕间的暖玉,那道细小的裂痕,像个预兆,预示着这场始于暖玉的纠缠,终将在男权与新政的碰撞、皇权与阴谋的较量里,迎来第一道真正的血色。 第10章 梅落影单·暗线牵 听竹轩的梅开始落了。 清晨的风卷着残瓣,落在姜珞棠摊开的琵琶谱上,把“霓裳”二字盖了层淡粉。她指尖捏着片半枯的梅瓣,目光却黏在腕间的暖玉上——那道细小的裂痕,在晨光里愈发清晰,像极了她此刻悬着的心。 “他”走了第十三日,玉顺斋还是没动静,老陈也再没出现。只有柳疏影每日来一趟,带些市井上的碎话:姜承业的人还在查“?公子”的下落,禁军在云中阙外盘查得更严了,连带着进出的歌女乐伎,都要被搜身。 “珞棠,你看这个。”柳疏影掀帘进来,手里攥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脸色比往日亮些,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方才有人塞给我这个,说是顾大人从庄子上托人带来的。” 姜珞棠抬眼,见帕子是素色的,边角绣着朵极小的兰草——是柳疏影常绣的花样,顾晏之认得。她接过帕子展开,里面裹着张纸条,字迹是顾晏之的,却比往日潦草:“粮饷账本已藏妥,姜承业派人盯梢庄子,暂难脱身。闻云中阙风声紧,勿念,自保为重。” 末尾没署名,只画了道短横,是两人约定的记号——顾晏之怕字迹被认出来,连名字都不敢写。 柳疏影凑过来,看着纸条,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只写这么几句。”她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之前送账本的书童被抓,现在又被盯梢,他一个人在庄子上,连药都未必能买到。” 姜珞棠捏着纸条,指尖蹭过“自保为重”四个字,忽然想起顾晏之第一次托柳疏影带消息时的模样——那个寒门文官,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袍,却在提到“苏家冤案”时,眼里亮得像火。他是镇国公的门生,却敢顶着姜承业的压力查粮饷,图的从不是功名,是当年镇国公的知遇之恩。 “你想送药过去?”姜珞棠问。 柳疏影点头,声音发颤:“他有咳疾,入了冬就犯,庄子上缺医少药,再拖下去要出事的。可……可外面禁军盘查得那么严,我怕……” 怕被认出来,怕连累顾晏之,更怕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姜珞棠沉默片刻,摸出腰间的梅花佩——这是“他”送的,虽不知用处,但玉顺斋的人之前认这个。“你把这个带上,”她把佩递给柳疏影,“若是遇到禁军盘问,就说你是我的人,去城外采买。真不行,就亮这佩,或许能管用。” 柳疏影接过佩,指尖摩挲着花心的“珞”字,眼眶红了:“珞棠,谢谢你。” “谢什么,”姜珞棠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暖意,“顾大人是为了帮我才被盯上的,我本该去的。” “不行!”柳疏影立刻打断她,“你不能去,姜承业的人现在就等着抓你呢!我去就好,我是歌女,进出云中阙寻常,他们不会太疑心。” 姜珞棠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凌霜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姑娘,柳姑娘,外面雪又下了,路滑,要不要我陪柳姑娘去?” 凌霜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丫鬟,话不多,手脚却麻利,这几日帮着添炭、整理琵琶,事事妥帖。姜珞棠愣了愣,随即点头:“也好,有你陪着,我放心些。” 凌霜应了声,转身去取斗篷。柳疏影看着她的背影,凑到姜珞棠耳边小声说:“这凌霜,总觉得怪怪的,不像普通丫鬟,倒像……像练过武的。” 姜珞棠心里一动。她也觉得凌霜不简单,那日姜明轩的人来闹,凌霜站在廊下,手里的茶盏端得稳稳妥妥,连指尖都没抖一下。可“他”安排的人,总归是护着她的,便轻声道:“别多想,她是公子的人,不会害我们。” 柳疏影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三人出门时,雪已经下得密了,落在斗篷上,簌簌作响。凌霜替柳疏影拢了拢斗篷,又递给她个油纸包:“里面是暖手的炭饼,路上用。” 柳疏影接过,心里暖了些。三人走到云中阙门口,果然见两个禁军守着,见柳疏影要出去,立刻拦着:“干什么去?” “去城外采买胭脂,”柳疏影强装镇定,指了指身后的凌霜,“这是我丫鬟,陪我一起。” 禁军上下打量着她们,目光落在柳疏影腰间的梅花佩上,皱了皱眉:“这佩哪来的?” “是……是?公子送的。”柳疏影声音发紧。 提到“?公子”,禁军的脸色沉了下来:“那骗子的东西也敢带?搜!” 一个禁军伸手就要搜柳疏影的身,凌霜忽然上前一步,挡在柳疏影身前,声音冷得像雪:“她是听竹轩姜姑娘的人,公子有令,谁敢动?” 禁军愣了愣,看着凌霜眼底的冷意,竟有些发怵。他们虽在查“?公子”,却也听说这公子护短,连姜大人都敢怼,眼前这丫鬟看着不好惹,万一真惹了听竹轩的人,怕是不好交代。 正犹豫着,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黑衣侍卫骑马驶过,为首的人侧脸冷峻,正是夜宸。他是“他”的暗卫统领,这几日总在云中阙附近打转,却从不上前。 夜宸的目光扫过禁军,又落在凌霜身上,眼底没什么波澜,却对着禁军冷声道:“陛下有令,云中阙内人员出入,无需盘查。” 陛下? 禁军脸色一变,慌忙躬身行礼:“属下不知是大人,死罪!” 夜宸没理会,骑马而过,马蹄溅起的雪粒落在禁军身上,却没人敢擦。等黑衣侍卫走远,禁军才讪讪地让开道:“姑娘请吧。” 柳疏影松了口气,拉着凌霜快步走出云中阙,走远了才小声问:“方才那人是谁?好吓人。” 凌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只淡淡道:“是公子的朋友。” 她没说,夜宸是来盯着她的——“他”走前吩咐过,凌霜虽是自己人,却也要防着姜承业的人拉拢,让夜宸暗中看着。方才夜宸开口,不是帮柳疏影,是怕禁军真的搜出顾晏之的消息,牵连到姜珞棠。 两人走到城外,雪下得更大了,路两边的枯树像鬼影。柳疏影按照顾晏之纸条上的地址,找到那处破庙,却没见到人,只在庙门上看到道刻痕——是顾晏之约定的“平安”记号。 “他没事!”柳疏影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药包,塞在庙门后的石缝里,又摸出帕子,放在药包上,“这样他就知道我来过了。” 凌霜站在庙外,望着远处的树林,忽然道:“有人。” 柳疏影吓得一哆嗦,刚要躲,就见两个黑衣人影从树林里出来,却没靠近,只是远远站着,正是夜宸的人。 “是公子的人?”柳疏影小声问。 凌霜点头:“是来护着我们的。” 她心里却清楚,这些人不是护着她们,是护着姜珞棠——怕她们出事,连累了听竹轩的那位。 两人往回走时,雪小了些。柳疏影想起方才夜宸的模样,又想起顾晏之,忽然叹了口气:“珞棠总说我和顾大人是知己,可我连见他一面都难,哪算什么知己。” 凌霜没接话,只是看着路,脚步稳得像踩在平地上。她想起夜宸方才的眼神,冷得像冰,却在看到她时,指尖动了动——她是“他”的眼线,夜宸是“他”的暗卫,两人本该是同路,却像隔着层冰,谁都不肯先开口。 回到听竹轩时,姜珞棠正坐在暖炉边,手里攥着暖玉,见她们回来,立刻起身:“怎么样?见到顾大人了吗?” “没见到,但看到平安记号了,药也送过去了。”柳疏影笑着说,把梅花佩还给姜珞棠,“多亏了这佩,还有凌霜,不然真过不了禁军那关。” 姜珞棠接过佩,摸了摸凌霜的肩:“辛苦你了。” 凌霜摇了摇头,转身去给暖炉添炭。她蹲在炉边,看着炭火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夜宸方才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冷,还有点别的什么,像雪地里的火星,一闪就灭了。 “对了,珞棠,”柳疏影忽然想起什么,“方才在城外,我看到夜宸大人的人了,他们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姜珞棠的心猛地一跳。夜宸是“他”的人,“他”派夜宸跟着柳疏影,是怕她们出事,还是怕顾晏之的事牵连到她? “是公子放心不下我们。”她强装镇定,指尖却攥紧了暖玉,“他虽然不在,却一直护着我们。” 柳疏影点了点头,没再追问。暖炉里的炭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幅模糊的画。 凌霜添完炭,站在门边,望着窗外的雪。夜宸应该还在外面,像个影子一样守着听竹轩。她想起“他”走前对她说的话:“凌霜,护好阿珞,别让她受一点伤。” 她会护着姜珞棠,就像夜宸会护着“他”一样。可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没有这身份,没有这监视,她和夜宸,会不会像柳疏影和顾大人一样,能有片刻的坦诚? 雪又下大了,落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姜珞棠捏着暖玉,望着窗外的梅枝,忽然就觉得,这听竹轩像个孤岛,她和柳疏影、凌霜,还有远在庄子上的顾晏之、暗处的夜宸,都被困在这孤岛上,等着那个归人。 而她不知道,夜宸此刻正站在听竹轩外的梅树下,望着暖炉边的姜珞棠,眼底满是凝重。他刚收到消息,姜承业的人已经查到顾晏之的庄子,明日就要去搜;而岐王旧部那边,也在暗中联系禁军,想趁乱对听竹轩下手。 他不能告诉姜珞棠,怕她慌;也不能告诉凌霜,怕她分心。只能像个影子一样,守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暖炉里的炭渐渐燃旺,映得炉身的梅花纹发亮。姜珞棠摸了摸衣襟内侧的梅花佩,又看了看腕间的暖玉,忽然就笑了。 不管“他”在哪,不管外面多乱,只要这玉还在,这佩还在,只要柳疏影、凌霜都安好,顾晏之平安,就够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平静,像雪下的火种,很快就要被点燃。姜承业的搜捕、岐王旧部的动作、夜宸和凌霜的隐忍、顾晏之和柳疏影的牵挂,都像丝线一样,缠在听竹轩的梅枝上,等着被一场风暴,彻底扯断。 窗外的梅,又落了一片,像颗无声的泪,落在青石板上,融成水,映着听竹轩的灯火,像个温暖的陷阱,等着所有人,一步步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