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朗,无风也无雨》 第1章 一场不知名 重逢 凌晨五点飞机坪,天色未亮,雾蒙蒙,一架南天航空公司的飞机自北向南而来,悄然降落在无人场内。 航舱门机械操纵,一打开,冷空气猝不及防窜进来,让人止不住打颤。 梧禾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坑坑洼洼积水。 “尊敬的各位旅客,本次航班终点梧禾到了,请有序…” 登机口,语音播报提醒,陆陆续续有人提着行李下机。 前排商务舱,女生头歪朝窗睡沉,黑长的头发散开,即使戴了口罩,遮住半张脸,却依旧挡不住天生优越眉眼。 乘务员走近,轻拍女生肩提醒说,“你好女士,本次航空目的地到了。” 女生下意识呓语,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醒的困难,朦胧睁开眼。 岑枝站起来,末了不忘礼貌道谢,“好的,我马上,谢谢。” 乘务员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转头走向其他工作区域。 接连两天没有停息的赶场,眼底淤青厚到用粉底也有些遮不住。 夜里两点刚结束工作,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好在她运气不错,京北飞梧禾航班还有空座。 天上飞了近两小时,一上飞机撑不住睡死过去。 岑枝用力拍拍脸,把口罩塞进外套兜里,跟在队伍后拎着行李包下机。 离开机舱里热源,冷气直往脸上吹。 她走的匆忙,身上衣服还是片场那件薄外套,肩膀无意识瑟瑟抖了下,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又从兜里摸出刚摘下的口罩戴上。 即使她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却好像仍适应不了,不讲理的气候。 三月,梧禾却还是像冬日一样冷,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岑枝揉泛红的鼻子下机。 雨后,凌晨点的航班少,机场特允走VIP通道。 直直的透明玻璃栈桥上,左右视野开阔,甚至能看到远处高楼里零星闪着的霓虹。 也许是近乡情怯,她还是不敢踏足这片土地。 岑枝黑长睫羽抬眸扫过,意兴阑珊抽回视线,缩了缩脖子把身上外套裹紧,给手机飞行模式关上。 一连上网,手机振动几下,跳出几条微信消息。 岑枝一边跟着机场导标拐弯,一边点开消息框。 花开富贵:枝枝,到哪了? 花开富贵:需要妈妈来机场接你吗? 中间又发了几条,都是些不重要的消息,大概是看到她没回,猜到在飞机上。 最后只发了句,下飞机后回个电话,便自动结束了无聊的对话。 过了几秒后。 岑枝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岑枝:不用了,你告诉我医院名字,我从机场直接打车过去 按下发送,许是在休息,对面没回。 岑枝不再看手机,沿路往前走到取行李的地方,办好手续取回办托运的行李箱,已经是半小时后。 空旷,寂静,机场回响行李箱滚轮划过地面声。 她得空看一眼手机,李英英仍没有回她消息。 岑枝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滑下看了眼顶部设置框,怎么还是没消息。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工作忙惯了,毫无预兆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她可不想穿着这件薄外套,跑出去淋雨吹冷风,只能漫无目的拖着白色箱子在机场等。 …… 24小时营业自动售卖机。 解锁手机对着扫了右上角二维码,岑枝选了瓶矿泉水,付钱后,只听见机器里传来哐当的两声。 岑枝没在意,正弯腰捡水的时候,左边急匆匆地冲出来一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人,因为那是一个怀孕三十岁左右女人。 “你好,”女人喘着粗气,指着岑枝手里的矿泉水,声音弱弱地,“我在你之前也买了一瓶你手里同样的水,但是不知道是机器坏了还是什么其他问题,我等了好一会都没有见它掉出东西。” 岑枝警惕地保持安全距离,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下意识地以为遇上了什么犯罪团伙。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如果不信…可以给你看我刚才的付款记录。” 岑枝这副平静的态度,在对方眼里更像对那些话不信任,孕妇情绪更加激动,拿着手机去翻刚才的记录,说话也愈着急。 近几年,新闻报道利用女性同理心害人案件少不胜数。 眼见她手忙脚乱,上下划着屏幕,半天找不到付款记录。 “没事,你别着急。” 就她身上那件上衣,能抵上班族一个月工资。怎么说也不至于出来骗同情的那一类。 就这样观察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岑枝,她不是坏人,才敢出言安慰。 想起刚才付款后奇怪的两声,蹲下掀起售卖机下方取物盖,在刚才的地方摸到同样的一个硬邦邦的瓶子。 “是这个吧,”岑枝将一模一样的水递出去一瓶,“可能是刚才货道卡环了。” “啊啊,对,我买的也是这水,”女生松了口气,“谢谢你啊。” 岑枝礼貌客气地笑了笑回应,“没关系,不用谢。” 女人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扶着腰,刚要腾出手去接,身板猛地晃了晃,岑枝怕她摔了,急忙伸手去扶。 身子一时不稳,女人下意识扶住肚子,缓过来后又有点后怕,额头冒冷汗,说话声音都不禁发抖,“谢谢你啊…” “没关系,”岑枝眼含担忧,看着几米远的空椅子,“我扶你去那边坐着休息吧。” “麻烦你了,”她身上透着母性的光辉,笑容温柔,“宝宝,妈妈今天遇到了好心的姐姐,不仅人漂亮,还很热心。” 行李箱滚轮划过地板,夸奖似的话钻进耳朵,岑枝别过脸,在她看不见的方向,脸颊微微发烫。 岑枝扶着她慢慢坐下,她拧了拧矿泉水瓶盖,手心都擦红,试了几次都没打开。 岑枝余光瞥见,把自己手里的拧松递给她。 她看着眼前的手,不好意思笑了下接过,又温声说了声谢谢后,才不急不慢地捧着瓶身喝水。 岑枝趁机瞄了眼手机屏幕,五点二十,李英英还是没回消息,甚至有了一个打电话打过去的想法。 点开通讯录,盯着电话号码看了会儿,李英英也许真的在忙,便放弃了。 凌晨五点飞机场,透露着寂静与寒气。 岑枝待着没事做,无聊扫了眼微信“相亲相爱一家人”工作群。 对于她们这一类人,日夜颠倒常有的事。 群里发了几张工作人员聚餐结束的合照,庆祝大家顺利完工。 每个群里都有夜猫子,在群里各种活跃,其中有人发现大领导不在照片,发消息问。 鹰眼:怎么我们岑大导演不在照片里 鹰眼:难道是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丢下我们这群单身狗!? 许你山海:对啊,收工结束后我就没看见过岑导了,杀青宴那么重要都不来,不会真去陪男朋友了@小芳芳 小芳芳:怎么,小许子不敢找正主,找你爹我倒是快 许你山海:这不是先找你了解情况嘛,谁叫你是咱们导演眼前的大红人呢 小芳芳:唉,小许子就是有眼力见,你这话说的也没错 小芳芳:不过,这次你想多了,问我也没用,小橙子走得急,我还什么都没问她人就没影了 小芳芳:不聊了,我还得早睡,明早还得去机场帮咱小橙子跑腿把车开回来 小芳芳:退朝 许你山海:得嘞 鹰眼: 1 刘芳最后还配了个特流行的搞笑表情包,许桌言附和着回应。 岑枝扫过聊天记录不自觉勾起了唇角,在群里发了个红包,又解释了一番。 橙子:这次家里有特殊情况,需要回家处理,没能参加杀青宴,等我回来再好好聚一次 短短几秒,岑枝发的红包空了。 许你山海:得嘞,岑导都说了家里有事,那就是家里有事,至少不是陪男朋友才把我们丢下 许你山海:但是,导演,我能申请再发一个红包么,为什么我才两块啊!! 许桌言在群里哀嚎,刘芳出言回怼。 小芳芳:为什么两块你不清楚,谁叫你平时最扣了 许桌言嘴硬回应:我那叫省钱,留着将来娶媳妇的本钱 “……” 难得结束工作,大家都想着放松,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 岑枝看着群里各种抽象发疯,笑意越加明显,边上严筱筱好奇勾着头问,“你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很少有这样轻松的时间,岑枝都快忘记身边还有人了,庆幸自己脸上还戴着口罩,笑收敛了几分,“没什么,就是简单地和朋友聊聊天。” 这么多年,岑枝还是很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起自己的事,言语含糊躲闪。 严筱筱看出她小动作和不适应,施施然道歉,“对不起啊,刚才突然说话吓到你。” “没关系,”岑枝摇摇头,“我不是吓到,只是不习惯突然有人靠我太近。” 话落,空气里静默了两秒。 转眼看见她脚边白色箱子,严筱筱闲聊问,“你这是要去外地出差?” “不是,我刚从京北赶回来。”岑枝说完,怕尴尬,又补充了句,“那你呢,这个点出现在机场,是要去哪?” 严筱筱视线温柔从玻璃外降落的飞机移开,最后落在腹部圆滚滚的肚皮上,“我在等孩子他爸爸,他出差从外地回来,我等不及就来机场接他了。” 或许是她视线太过炽热,严筱筱忽然看向她问,“想知道摸一下是什么感觉吗。” 岑枝觉得她话里有蛊惑,不然怎么解释,自己下一秒手就搭了上去。 “热的—” 许是岑枝呆愣的模样,勾起了她回忆,严筱筱笑了笑,“你现在这副样子和我老公当时知道我怀孕的时候真像,他当时第一次摸肚子感受胎动的时候也是这么说,傻愣愣的,平时那么聪明能干的人,一遇到我和孩子的事,慌到找不着头。我早孕的时期孕吐反应太强烈,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睡不着后我就折腾他,非要让他大晚上跑出去买各种吃的,他也不埋怨,回来后,还非要趴着和孩子说悄悄话。” 严筱筱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满满幸福感。 或许是太过沉浸,以至于身边人太久没回应都没发现,“抱歉啊,一不小心说了那么多话,你还那么年轻,肯定不喜欢听我讲这些吧。” 岑枝愣了足足有两秒,笑着摇头说,“没有,我还挺喜欢的,很浪漫。” “浪漫?!”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严筱筱惊讶,唇角向上,又摇头笑了笑,“他要是知道别人说他浪漫,肯定又能高兴跳起来,其实现实生活中,他一点都不浪漫,还很幼稚。” 她虽然嘴上说似嫌弃的话,但是从刚才提起他开始,嘴角的笑就是没下去过。 “不过,我和他当时认识也是高中,那时候的他就这样了,幼稚鬼。 高中的时候,我们同校不同班,他却找各种理由老来找我,借作业,借笔记…明明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打发的,我却也乐在其中,这么多年也没有长进,还是那么幼稚,跟没长大似的。” 严筱筱说话有些颠倒毫无逻辑,岑枝听着却不禁失神。 这样的人,她曾经也遇到过。 与严筱筱故事里不一样的结局是,她和他最终走散在了那个夏天。 第2章 一场不知名 重逢 爱情故事里也常常充满曲折,现实也不意外。 意外,突如其来。 大厅飞机广播紧急插播,“由于天气原因,由苍南飞往梧禾杭MM5627将晚点到达…” 剩下的严筱筱什么都听不见,一遍遍语音播报,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重复打着关机的电话号码,再到从手机上传来飞机失事坠机的画面。 十分钟过得漫长,她似乎走完了后半辈子。 “你接电话啊…快接电话…求你了阿晏…” 严筱筱抱紧手机泣不成声,肚子越来越疼,她似乎听见身边与她同样在哭的家属,还有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只是周围的声音愈发小直到彻底消失。 “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严筱筱刚开始还能听进去她的话,为了孩子保持镇定,直到飞机从空中坠落画面传到网上,巨大刺激让严筱筱紧绷的精神崩溃。 母亲精神上的疼痛,剧烈的情绪波动影响到孩子,带了身体上的分娩阵痛。 最后,严筱筱小小身躯再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是梧禾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患者周围需要流通的空气,麻烦疏散人群。” 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那道刻进灵魂的声音宛如天籁出现。 是他。 岑枝直直看着他,心脏狠狠一缩,忘了呼吸。 蒋正礼蹲下,冷静迅速检查孕妇生命体征,仿佛曾经做过千百次的操作。 保安有序疏散人群。 “患者晕倒前什么情况?” 他头也不抬的发问,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岑枝额头冒细汗,指尖掐着手心,看到他在,心里慌乱有了出口,莫名安定下来。 “她丈夫在出事航班上。” 她只是路人,不是家属,一句话便够了。 孕妇受到刺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刺激下晕倒,提前分娩。 落地窗外细雨绵绵,愈发有更大的趋势。 十分钟后,救护车和医务人员在警声中及时到达,“孕妇什么情况。” “患者,女,孕36周左右,羊水破32分钟…” 蒋正礼抬眼看了手腕上时间,专业地汇报基本情况。 医务人员接上心电监护,严筱筱被推上救护车。 “愣着干嘛,上车啊。”蒋正礼抬眸,狭长的眸子平静扫过。 他好像没认出来她。 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二句话,言语间不带丝毫感情。 岑枝作为第一证人,跟车到医院。 警车开道。 即使是高峰期道路拥挤,堵得水泄不通的路也有了一个出口。 十分钟后。 梧禾市第一人民医院,担架上严筱筱被众多医护人员推进手术室。 岑枝独留在外等候,一道门,两个世界,门内不知生死,门外煎熬等待。 漫长。 岑枝甚至感受不到时间在流逝,指尖发热充血,上面似乎还残留的严筱筱温热的体温。 脑海中,无意识一遍又一遍重复严筱筱在晕倒前撕心裂肺的崩溃。 周围仿若静滞,只有医院走廊上红色钟表在跳动。 行李箱落在机场,手机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而严筱筱随身物品,都交给医院去联系家属。 两小时后,严筱筱家属匆忙赶到手术室。 与此同时,那道禁闭的蓝色门打开,护士大喊,“谁是严筱筱家属。” 岁月在女人脸上刻薄地留下痕迹。 “我们是,我是她妈妈。” 护士抱着孩子说,“紧急剖宫产手术很成功,生了个女孩,但是孕妇还得在里面观察一下。” 女人悲恸,紧紧抓住护士的手道谢,“谢谢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手术室外,墙上有一联网的屏幕,正播放着飞机失事新闻,周围的人自发为飞机失事惋惜。 手术室外小小的地方,一面恭贺新生,一面接受死亡。 生与死的距离,有时那么近,有时却又好像无限远。 如果,严筱筱丈夫没有上那趟航班,他是不是就能看到未出生的孩子。 可是,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 —— 医院公共厕所。 岑枝瞧着镜子里不像样的自己,踩下控制水龙头的脚踏,在流动水下捧着水洗了把脸。 蒋正礼手术一结束紧赶出来,在周围找了一圈,早没了人影,拉住护士问,“刚才和救护车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 “不知道,可能早走了吧,手术时间那么长。”护士朝他笑了笑说,遇上院里评称‘院草’的蒋正礼,心情好总是想多说些,万一就因此记住她了,“那女生又不是家属,哪里会等那么久,再说好心人做完好事一般都是不留名字。” “怎么,蒋医生那么急着从手术出来,难道是见到老同学了。” “不是” 护士:“嗯?” 蒋正礼:“不是老同学。” 岑枝从厕所出来,来到门诊挂号大厅,几列队伍在窗口前排队,手机关机,连扫二维码借充电宝都做不到。 坐在医院大厅座椅上,后知后觉,感受到除了害怕之外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有人说过,感同身受是对于她们这一行的来说是天赋,也是最大的残忍。 岑枝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去找充电口。 好在,手机充电线被她随身塞在外套兜里,在座椅边柱子上找到插座,给手机充上电。 十秒后,手机重新开机。 开机这会儿,大脑放空,像想了很多问题,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想了会又想不起忘记了什么。 岑枝坐在长椅上,路过行人来往,视野里闪过一抹白色,脑海里不自觉回放见到蒋正礼的那一刻。 这么些年,蒋正礼外貌身形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乎没太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可能是头发长了些,褪去校服下稚气,气质越加沉稳。 反观她,这些年见过的几乎都感慨,她变化挺大的,都快要认不出她人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变化。 而且,她当时戴着口罩,他确实好像确实没有认出她来。 手机有了网,接连振动了几秒,打断岑枝思绪,几十条微信消息,十几个未接电话。 岑枝有点头疼,看着手机屏幕。 她知道忘记了什么,忘了李英英。 花开富贵:到哪了,梧禾市第一附属医院骨科,新大楼7楼,算了,我你到医院了打电话我下楼接你 就第一条信息有用,后面的都是在问她到哪,人在哪的闲话。 没想到那么巧,岑枝人目前就在市一院,倒是又避免了麻烦。 岑枝给李英英发消息,说自己马上到,又去便利店买一次性牙刷,在厕所简单洗漱,又在脸上抹了层素颜霜遮了眼下黑眼圈才出来。 她不敢这副狼狈的样子去见老人家,怕老人家为她担心,一激动,本就控制不好的血压又升上去。 医院电梯口人很多,门一开,岑枝一个不注意,瞬间被人群推挤到最里层。 一层一停,岑枝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电梯里仍没下过几个人,她想要出去的话,要从仅仅只能过半个人的道挤出去。 光是想想,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麻烦让一让。” 电梯在七层停下,这时,岑枝没说出的话,被右边穿白大褂的男人说了。 思考太过投入,身边站了什么人都没注意。 人堆里,肩挨肩顺利挤出一条路,岑枝紧跟在他身后下电梯。 “挤死了,职工电梯别人用的时候没事,怎么偏偏我去一次的时候坏,害我新买还没穿两次的鞋都被踩成屎黄色了。” 岑枝暗自打量前边的人。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医生发牢骚,有些新奇且想笑,但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忍住了。 他年纪看着还不到三十,身上是医院统一配置的白大褂,看不出什么,倒是脚下那双鞋不便宜,虽然最近降价,但是去柜台上买也免不了花几千。 “师兄,沈师兄,太好了,你终于回来,那个十三床老太太又要闹着出院…” 走廊上,实习生远远瞧见沈嘉让,抱着蓝色病历夹急吼吼跑过来,慌乱中脚似乎还踩中了东西。 实习生没发现,岑枝在边上瞧见整个过程,叫做沈什么的医生低头看着鞋上又多了个泥印,脸彻底黑到不行。 “要出院你给她办了不行?在这鬼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魂呢,”沈嘉让气急大吼,又顾忌在医院控制着音量,手里A4纸卷成圈,敲在实习医生头上,脸上嫌弃到不行,“……还有说了多少遍,在医院不要叫我师兄,要叫沈医生,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和我同一个大学出来。” “可是她指标很多都还不正常啊,不能出院,”实习生也不知道躲,就站在原地挨打,一板一眼回答问题,“可你就是我师兄,还是直系的,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 瞧着他傻样,沈嘉让怕再敲下去真傻了。 手上动作改为敲自己,“为什么,还问为什么…说出去我怕给自己丢人,还有出去别说自己是淮医的,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你给学校抹黑。” 杜衡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他给学校抹黑了吗? 第3章 一场不知名 重逢 沈嘉让生气背手往前走,留在实习生愣在原地思考。 沈嘉让一走,杜衡看到了在背后听完他们对话的岑枝。 冲着沈嘉让背影没心没肺,完全忘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大声喊,“沈师兄,你把病人家属忘了。” 杜衡还记得,沈嘉让下楼就是去接人的,看到岑枝的时候下意识以为她就是沈嘉让带上楼的人。 沈嘉让蓦然停下,他在楼下等了大约十分钟,对面才打电话说来不了,让再约时间。 被放了鸽子,谁心情都好不了。 还以为那傻小子在糊弄自己,回头还想再骂两句,没想到电梯口还真站个人。 “这人谁啊。”沈嘉让眉眼上扬,上下打量一番,问杜衡。 杜衡看他,又看了眼岑枝,用眼神问,人是你带上来的,你自己不知道? 沈嘉让:“站这多久了?” 杜衡诚实道:“你来的时候就在了。” 意思是,刚才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沈嘉让杜衡两眼相望,视线交流。 “我…” “你先别说话,等我想想。” 岑枝见状想解释,一开口便被沈嘉让打断。 沈嘉让偏头,揽过杜衡肩问:“我刚才有骂脏话吗?” 杜衡很快摇头:“没有。” 沈嘉让继续问:“那我刚才有骂人吗?” 这次,杜衡摇头迟疑了一秒:“好像没有。” 毕竟他骂的是自己。 “那我放心了。” 沈嘉让变脸之快,杜衡人很懵,“放心什么?” 沈嘉让拍了拍杜衡肩膀,替他理了理衣领,笑容瘆人诡异,“没什么,杜医生你没事先回办公室帮忙办出院吧。” 杜衡背后瑟瑟发抖冒起了冷汗,想不通却还是乖乖地跑开了。 “请问你是?” 实习生离开后,沈嘉让像变了个人,收起嬉皮笑脸,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仿佛刚才骂人的不是他。 岑枝一愣,看着态度突然转变的沈嘉让,不理解但还是很配合地笑了下回答,“我是病人家属,是来看病人的。” “你是几床的家属,我怎么不记得在病房里看到过你。” 其实沈嘉让长相英气,笑起来也不突兀,反而更有斯文的气质。 看他突然正经,岑枝还不太能适应,开玩笑说,“可能沈医生管的病人多,病人家属也多,不记得我这张大众脸也很正常。” “不可能,”沈嘉让坚定地摇头一口否决,温润地笑肯定道,“像你这样漂亮的我见过一面肯定是不会忘的。” 岑枝发愣,被他这直白又理所当然话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开始发烫,但想到蒋正礼都没认出她,这话怕只是说出来恭维的罢了。 岑枝抿唇解释,“沈医生记性真好,其实我是今天第一次来医院,来看我外婆她老人家的。” “哦,我就说我之前没见过你,那老人家住哪张床,”沈嘉让笑,试图拉进距离闲聊,“说不定你外婆还是我管的病人。” 岑枝:“十三床。” “十三?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可不耳熟,刚才跑过来的实习生,说闹着出院的就是。 也是在这时候,护士站跑来人,“沈医生,十三床非说闹着要出院,杜医生说指标不稳还要观察,不同意出院,老人家不愿意,两人吵起来了。” “诶,沈医生,枝枝你们怎么在这?”叮一声,李英英提着便利店塑料袋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两人身边还站有个护士,立即联想,担忧道,“沈医生,是我妈她情况不好吗?” “妈,外婆情况挺好的,你别担心,”岑枝率先反应过来说,看了眼没说话的沈嘉让,停顿一秒继续说,“是我听说外婆吵着要出院,刚好遇上沈医生,拉着他多问了两句情况。” 李英英清楚自家人那倔脾气,立马明白过来,尴尬的笑了笑,“我就说,你外婆无缘无故让我下楼去买东西,原来是趁我不在又去找医生说出院的事。” 了解了经过,李英英不好意思拉着沈嘉让的手道歉,“沈医生你是个好医生,为病人着想,只是又麻烦你们了…” 沈嘉让反应再慢也看明白了,脸上表情丰富多变,她三言两语,顺序前后颠倒,谁能想到事实和她说的根本不一样。 “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嘉让笑容略显僵硬,伸手回握。 …… 中午十二点,医院职工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沈嘉让与好友面对面。 “你都不知道,在她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那一刻,我有多心动,心脏里像有头迷路的小鹿在乱撞…” 蒋正礼对面,沈嘉让夸张地表演心脏中箭,丘比特之箭,坠入真爱之河的模样。 沈嘉让自顾自说着那些肉麻的话。 蒋正礼夹菜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听你那么说,有没有考虑过很有可能是你…心律失常。” 他这故意停顿加大喘气,很不解风情,沈嘉让直白说,“你不懂,那是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在书上看到过,说那是生理上喜欢一个人的反应。不过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不是很正常。” 蒋正礼淡定地夹起餐盘里绿菜叶,眼皮都懒得掀,低笑了声,暗讽道,“那你这种心动的机会还挺多。” 沈嘉让:“……” “话说,你这张脸怎么说也不会沦落到没有人追,如果有,那肯定是因为你张嘴,你和哥哥我说实话,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让你心动的?” 这些年来,沈嘉让早已习惯了他这时不时怼人新鲜感,也没生气,转移话题好奇问。 蒋正礼人如其名,颜正,三观正。 从小到大,成绩优异,相貌出众,有他在的学校,第一名和校草就不会轮到过其他人。 其实,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工作后,追他追到疯狂的不在少数,就他在的科室,还有几个蒋正礼都迷妹。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单身到现在。 蒋正礼默了一瞬,没有肯定也没否认,凉凉地看他,“你们科室很闲?我刚才遇到李主任,他还说手术缺助手,用不用我好心打个电话推荐你去?” 话音未落,沈嘉让立即痛苦面具求饶,“别别别,我错了。” 好心?不可能,蒋正礼他属黑心的。 市一院的都知道,蒋正礼口中李主任是骨他外科主任,直系领导,况且主任的手术,没个七八个小时下不来台。 而且他们科的手术,不仅时间长,还特费体力,一场手术下台,消耗的体力仅仅食堂这清汤寡水可补不回来。 他还是能不去则不去。 “诶,你去哪?”在这一会儿,蒋正礼已经端正盘子起身,沈嘉让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喊,“我还没开始吃呢。” “趁有时间,去看个病人。” 蒋正礼放下盘子,又在水龙头下洗手,还不忘走回来慢条斯理擦手,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他。 “不要用眼神骂人,我看得见,还有刚才李主任是点名让你跟台,让我看见你告诉你一声,”蒋正礼说着,手里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淡定抬手看了眼手表,“这个点,你再吃细嚼慢咽,路上在耽搁一下,怕是直接可以不用去了。” “蒋正礼,黑心的,你就是故意的…” 沈嘉让生气地冲下楼梯背影喊,引来周围一圈人看热闹的视线,没喊完,迅速低头扒了两大口饭,扔下餐盘边火速往手术室赶。 外科手术室,沈嘉让火急火燎换好手术服,自动门外深呼吸几次,气息稍平稳后,沈嘉让踩下脚踏进到手术间。 病人躺在手术床上,甚至人还是清醒着,麻醉都还没有开始。 又被骗了。 说他800个心眼还是少了。 沈嘉让走到坐在电脑前的人边上,弯腰恭敬喊道:“主任好。” 李青松听见声抬了下头,见到他像是意料之外,欣赏地笑了,“小沈啊,今天很积极呀,不仅主动参与手术,还提前一个小时到。” 沈嘉让嘴角抽了抽,好一个蒋正礼,就是个黑心肝的,他心里编排,面上不显继续道,“毕竟是主任你的手术,还是第一助手那么重要的位置,不积极根本抢不到。” …… 李英英去食堂买饭,岑枝与她分开下楼买些营养品。 来到超市,她站在摆满礼盒的货架前发愁,她在这方面经验少,不知道该买什么合适。 岑枝拿出手机,打开某度,在搜索框里打字输入,老年人骨折该补什么。 “你知道吗,咱们院长女儿今天早上在我们医院生了。” “生了就生了,有必要那么惊讶。” 过道上,岑枝听到对面货架两个人交流八卦。 “生了当然不惊讶,惊讶的是,她今天是被救护车拉来的。” “救护车拉的又咋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见到的救护车还少。”女生不以为然,甚至觉得短头发的女生太过大惊小怪。 “你能不能耐心听我说完,”短头发女生话被打断,不愉快地小发脾气,“重点是救护车吗,重点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是医生我们医院的。” 女生没听懂问:“你什么意思。” 岑枝过度疲劳后遗症上来了,这会脑子有点晕,反应慢,同样没听懂女生话里的意思,不过她莫名有种直觉。 她们讨论的应该与她在机场遇见的人应该有关系。 第4章 一场不知名 重逢 “这你都不懂,”短头发女生飞她一眼,“这是多好的机会,能攀上院长这层关系,以后晋升的路还能有问题?说不定一举成为院长家女婿都有可能。” 女生摇摇头不信,“我觉得你还是想多了,院长女儿不是已经结婚很多年了,哪像你说的,还有可能成院长女婿。” “一看你就没听全,你猜我为什么会说有可能,”短发女生轻笑了声,微抬下巴,“今早的飞机失事新闻看了没?” 女生想到什么,停顿了几秒,表情悲恸感慨:“看了,100多条人命,无缘无故从天上掉下来,那么大的冲击力,人都成了碎片,挺惨的,不过那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短头发女生扫视周围一圈无异常,在她耳边压低音量说,“我听说,那女生老公就在那架飞机上。” “啊—”女生惊呼,想起在公众场合,降低声量,“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不是太惨了,孩子没出生就失去了爸爸,难怪是被救护车拉来。” 整个早上,科室因为飞机失事播报萦绕着低气压,当网络上公布乘客名单的时候。 科室里她们一个同事,从新闻上看到遇难者名单,一开始很平静,表情一成不变,认真工作没有人看出她异常。 等把所有工作忙完,整个科室聚在一起解决午饭,她吃着吃着,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吃完一碗眼泪拌饭。 那时,大家才知道原来她快结婚的男朋友在飞机上。 而一早上的忙碌,都是在强撑。 护士长最后找到她谈心,又允了半天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即使这样,”女生叹气,视线聚焦于一点,语气诚恳,“…我也不觉得院长女婿会换人。” “谁知道呢,现在不是流行快餐式爱情,见一个爱一个的那么多,深情的又有多少。即使这样,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还是有的,毕竟荣华富贵谁不想要?” “而且,我可是听见产科的朋友说,蒋医生还特意去看了她们母女。” “你怎么就知道没可能。” “……” 短发女生说完,两人推车离开。 网页跳出搜索结果,岑枝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脑海里不自觉回想两人的对话。 这个时代太不友好,把深情叫舔狗,好像都在告诉我们,不要付出真心,你的真心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 岑枝脑子有些热,喉咙发紧,忍不住咳嗽,胃开始不自觉翻腾,难受到说不出话。 “去哪了,那么久才回来。” 病房,李英英照顾老人家吃饭,余光瞥见门口的人,脸色寡白,失魂落魄的没精神。 岑枝说话有气无力,“胃疼,去了趟药店。” 其实,岑枝身上还有些热,应该是发烧了,但她什么都不想说。 许是这会才看着她眼底淤青,李英英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外婆心疼孙女看不过去,招了招手让岑枝到床边,紧紧抓住她的手,“孩子眼皮底下都黑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多久没睡好觉了。而且枝枝工作本来就忙,不让你说,你又要多嘴给叫回来,现在枝枝身体不舒服你又不让她回去休息,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老人家真心为岑枝好,忍不住多数落了两句。 李英英心里觉委屈,老人家喜欢孙女的程度比她这个亲闺女都要高,这段时间自己费心床边照料又是跑上又跑下的,在老人家眼里全当看不见。 积攒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气急口不择言道,“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她大学报那么远,以至于一年到头来见不着两面,是我不该为了她和那没良心的离婚,怕再婚后她委屈,这么多年也不敢再婚,也不该告诉她你病了那么多天,就该等她回来直接见你…最后一面。” 李英英理智的弦崩坏,声音越说越大,甚至忘记这是在医院,话赶话说出过分的最后一句。 “你…” 外婆气到身子发抖,血压猛然升高,有一瞬间的喘不上气。 “妈—” “医生—” 两道不同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李英英,后者岑枝。 李英英话音未落就后悔了,见老人快晕过去,迅速跑到床边去按铃。 岑枝则跑出去找医生,刚出病房门,没两步,她便在走廊上遇见杜衡,“杜医生,你去看看我外婆吧,她突然血压升高,晕过去了。” 岑枝头脑在线快速陈述情况,杜衡来到病房,摸出兜里手电做了一番检查。 “没什么大问题,”杜衡收回手电说,“不过以后还是让老人家控制好血压,少生气吵架动怒的,不要再有今天这种情况了。” 李英英一阵阵后怕,看着医生说话声线都在抖,“谢谢杜医生,真是谢谢你们,以后不会再有了。” “还有你啊,体温那么高,没发现自己发烧了啊。”杜衡转头看向岑枝,板着脸说。 闻言,李英英看向岑枝,眼里还有罕见的担忧,岑枝反应慢半拍,嘴角动了动,“谢谢杜医生,等我外婆醒了,我就下去挂号。” 杜衡严厉说,“不行,现在立马去,不然我怕你下一秒倒这。” 虽然还只是实习生,但是他不苟言笑时,还挺有医生威严。 李英英也劝她,“去吧,我在这看着。” 岑枝犟不过两人,最后,是杜衡亲自带着她去的挂号,抽血检查,一套流程下来花了不下一小时,亲力亲劳确认她在门诊观察室输液后才回到工作岗位。 见到这一幕,同样在打吊针的阿姨在问,“小姑娘,刚才陪你的是你男朋友啊,小伙挺有前途,在市医院工作,还贴心配着你做检查。” 岑枝尴尬,额头冒细汗,摇了摇头解释,“不是男朋友。” 听她否认,阿姨不好意思笑,挠了挠头,“都怪我年纪大眼花,既然不是男朋友,那看来这个医院小伙热心肠啊。” 是好心过了,岑枝觉不对劲,但也没多想。 打吊针的时间枯燥又无味,又别说她熬了那么久,半瓶的生理盐水打了快半小时,刚开始还能盯着,到一半的时候,困意袭来,迷糊地在手机上定了个闹钟,没过几秒后,便靠着墙睡过去。 蒋正礼会诊经过门诊大厅,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女生头歪朝一边,摇摇欲坠,头发随意散开,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秀丽的眉眼。 明明那么多年没有再见过,半张脸都已经被遮住,他依然会再一次认出她,就如在机场,仅凭模糊的声音就让他停下。 “喂,蒋哥,你在哪,我到急诊外了。”电话对面传来同事的声音。 座椅上的人,头歪朝一边,似不稳的往一边倒,眼看快要倒下,蒋正礼跨步坐在她左边空位置,头不偏不倚落在他肩上。 女生呼吸依旧平稳。 “喂,蒋哥—” 对面没听到回应,在电话里喊。 “有什么问题在手机上聊,你帮我请半天假。”怕吵醒她,蒋正礼小声说完,不容拒绝挂断电话。 输液观察室人很多,况且医院熟人多,为避免不必要麻烦,蒋正礼脱下身上白大褂。 过程中,她有没有要醒的迹象。 好在,女生只是嫌位置不舒服,身子扭了几次,人却没有要醒的迹象。 旁边有五十多岁的大妈照顾孙子,瞧见整个过程,直勾勾盯着蒋正礼和岑枝两人,眼神饶有趣味。 “小伙子,看你长那么帅,人还那么细心,你和你女朋友真幸福。” 蒋正礼注意着头上的塑料吊瓶,把速度调慢了些,礼貌回应她的话,“阿姨,你误会了,不是女朋友。” 热情的大妈接连哦了几声,意味深长的眼神,“懂,我都懂,那就是还没追到的意思。”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没再继续解释。 身上没白大褂,周围视线少了大半,也有因为口罩外半张脸给吸引而停下多看两眼的。 蒋正礼拿着手机回好友消息,对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视而不见。 时间不紧不慢过去,液体还剩三分之一,忽然兜里的闹钟响了。 他正在回同事消息,听见声,换了只手去翻她左侧兜里的手机。 侧头时,下巴堪擦过她额顶,碎发下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那么烫,这是烧到多少度。 女生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睡得真沉,闹铃那么大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过觉。 关上闹钟,蒋正礼想把手机按原路塞回去,发现她兜里塞满了各种东西,数据线,眼罩,还有些纸巾小玩意。 老样子,还是和以前习惯一样。 手机一拿出来,位置就被那些东西占据,一点空地都没留。 他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微抿。 瓶口残留的针水流下,蒋正礼把她身体摆正,起身去喊来护士换下一瓶。 “病人名字。” “岑枝,山今岑,树木枝头的枝。” “还有三瓶,她低钾又贫血,剩下补钾和一些电解质的,都很慢,注意不要调快了,不然会疼到受不住…” 护士熟练交代注意事项,望见他那张脸,话自然而然多了些。 “她血钾多少?” 没料到他会搭话,还是这样的问题,怕是遇见了同行。 护士姐姐一愣,看到座椅那边医院的白大褂,错愕地笑了笑,搭讪的话咽下,“三点几,还不到最低3点五。” “我能看一下她检查报告吗?” 护士面露难色,他要求也不能算不合理,作为患者亲属有权知道,毕竟查血报告本人自己就能去取。 作为医生,也有权利可以调医院系统查出来,但她没有权限那么做。 看出她面色为难,话说出口不能收回,是他莽撞病急乱投医,“没事,不用了,你回去继续忙吧。” 护士:“……” 蒋正礼回到座位,刚摆正靠墙的头又无力的歪朝一边,身子顺着椅子往下滑,打吊针的手不安分乱动。 他叹气,有些无奈,却又丝毫没有办法,默默把头移靠回他肩,把她打吊针的手放好,身体在散热,手倒是不似早上般那么凉。 就这样不知道盯了多久,他打开手机微信,找到一个没多少联系的对话框,编辑一段文字后发送。 第5章 第 5 章 输液又睡了一觉,岑枝体温降下来,看着脸色红润了很多,精神也好了很多。 这觉睡又沉又长,看见头顶亮灯,她定的闹钟没响? 岑枝后知后觉发现,拔了针,愣了两秒,思考一会儿,只当是工作人员细心,路过看见顺手帮她拔了。 只是原本应该在兜里的手机,被拿在手上,闹铃被关上,她这是睡得多死。 岑枝摇了摇昏昏沉的头,双手撑在椅子上,嗓子眼似乎比打吊水之前更痛。 “你醒了,”值班护士见她清醒,走近后交代,“今天的盐水打完了,但是还有明后天的,不要忘了,早上,下午都可以来的。” “嗯,知道了,”岑枝哑着声说,“谢谢医生。” “没事。”护士礼貌性回应。说完接着忙着干活。 岑枝全身疲惫无力,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大厅。 “诶,你怎么在这。”沈嘉让下手术经过大厅,远远瞧见觉得眼熟,走近才发现是她,迫切地打招呼。 沈嘉让太过自来熟了,只不过见了一面,岑枝感受到压力,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身体不舒服来打个吊水,你呢沈医生,这么晚还没下班。” 她对不熟的人一贯是这套礼貌又客套的话术。 沈嘉让对她不了解,没听出任何异常。 听她提起就来气,主任那台手术前前后后做到八点才结束,这不刚出来,天都黑透了。 正准备去食堂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想到遇到了她。 沈嘉让给人一种命很苦的感觉,磨着后牙根愤恨说道,“都怪我们医院有个黑心肝的,嫉妒我休息时间多,故意使坏,害我在手术室待了一下午,他最好祈祷,下一次别栽在我手上,不然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住在手术室里。” 岑枝憋不住的想笑,与沈嘉让相处下来,越觉得他这人不像正经的医生,倒像是半路出家的那种,带着独特的幽默。 与他相处也不容易有压力,岑枝笑很开心,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表示大力支持:“那我提前祝沈医生顺利。” “你现在要回家吗?我送你。” 岑枝正想找借口开溜,沈嘉让似看出她想法,抢先一步说道。 李英英发消息让她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医院这边她看着,让岑枝明天替她。 岑枝皱眉想了会,还想拒绝,不过她话还没有说出来,沈嘉让又接着说道,“这么晚了,我还没吃饭,你也还没吃吧,要不一起出去吃一顿?” 沈嘉让眼神真诚,岑枝刚想说自己不饿,肚子发出咕咕叫两声,适时打破了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尴尬,“麻烦沈医生了。” 考虑到她目前是病人,问过她忌口,沈嘉让当即决定去附近一家具有当地特色的面食馆。 沈嘉让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岑枝坐副驾驶,把车窗降到一半吹风。 雨后街道,人迹少见,街上车水马龙,霓虹灯光闪烁,岑枝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车内音响放的是16年电影一首爆火的ost。 短短几秒钢琴曲前奏结束,歌手声音缓慢进场。 夕阳的背后 月牙悄悄爬上了夜空 回家的归途 有谁在默默等候 歌词充满曲折,似乎总是能勾起不愿回想的回忆。 夕阳的背后 月牙悄悄爬上了夜空 回家的归途 有谁在默默等候 …… 四分钟缓慢平和的歌,两人就那么安静地听完。 “这歌听着太悲伤了,不合适,”沈嘉让俯身去按按键,“我换一首。” 岑枝头靠在椅背上,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嗯,是挺悲伤的,让人听了总是觉得遗憾。” 许久未病,这次大概病挺严重的。 后来,岑枝记得这场饭局,最后是不欢而散。 从车上下来到餐馆,岑枝人都不在状态,丢了魂似的。 饭桌上,沈嘉让说上四五句话她才偶尔回一句,有时说着,发现她在走神没在听,后半段沈嘉让不再多说。 岑枝工作后攒了几年工资,回家买了套房,勉强凑齐付了房子首付,每个月工资还贷款。 房子不算好,几十平米,两室一厅,带厨房和卫浴,只能说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 沈嘉让将她安全送到楼下,岑枝说了声谢谢,只是那声音低到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回去睡前喝点热的,再盖着被子睡一觉,明天没要紧事也不要出门。” 沈嘉让不忘医生身份,临走不放心叮嘱。 她这状态,沈嘉让甚至不敢让她一个人上楼,他怕,一个没注意,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梧禾雨后总是湿中带着冷,居民楼前黑暗中女生一步步往前走。 驾驶位上沈嘉让打开了车前灯,照亮那小段路,直至她完全消失。 街头路灯昏暗,沈嘉让打开门,靠车头站了会,没有新的灯亮,有些烦躁想点烟,从烟盒子抽出根,咬在嘴上,摸遍兜找不着打火机。 烟重新塞回盒,车窗升上,沈嘉让驾车离开,随后没入车流。 7楼,岑枝走出电梯,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心不在焉的试了好久。 半晌,只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常年在外,屋子没人住,很多地方柜子没有防尘布盖的地方都落了灰。 岑枝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走到客厅揭开沙发防尘布,便一点都不想动了。 她躺在沙发里,窗户缝隙透过来对面的光,就这样盯着天花板,直至眼睛酸涩。 随手放在茶几的手机,振动响了两下。 岑枝没看来电人名,滑下接通放到耳边,“喂—” 寂静可闻的空间里,岑枝似乎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 声音太过熟悉,岑枝不由得恍惚,不可置信地拿远手机,是本地电话号码。 “淼淼?” “岑枝,真的是你!”对面女生加大音量,略显激动道,“听声音哑哑的我还以为打错了。” “嗯,有点小感冒。”岑枝靠着垫子坐起,怀里抱了个枕头,找了个舒服地姿势陷在沙发里。 “哦,难怪。”沈玉淼在电话对面恍然大悟,感概。 岑枝这会脑子强撑到极点,没有理智,也不会思考,吸了吸鼻子,机械地重复问,“难怪什么?” “啊,没什么,”她问,对面却不想说的态度,含糊转移话题道,“你是从京北回梧禾了?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聚聚,我们几个有挺久没见了。” “嗯,没问题。”她抿了抿干裂的唇,思绪混乱,没能注意沈玉淼话里的不对劲,“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最近都会留在梧禾,到时候约。” 话音刚落,沈玉淼听出她话里疲惫,说了几声好,又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先一步挂断电话。 岑枝很困,从内到外的困,上下眼皮在打架,到浴室用了几分钟简单洗澡,随意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嘀嗒的下雨声。 梧禾又下雨了。 或许是见到许久未见的人,又或许是因为沈玉淼睡前那通电话,岑枝睡了很长一觉,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高二那年,十七岁的夏天。 午后阳光万里,窗外蝉鸣聒噪,课本堆满桌面,桌角上摆着的泛黄试卷随风掀起一角。 大课间休息,向来是每班教室最吵闹的时候,高二年级所在明礼楼最甚,男生偏少的文科班也不例外。 那年暑假大火的影视剧《花千骨》,在哪个地方都不缺乏讨论度。 教室里,独苗苗男主早跑不见影子,中后排位置,女生们拉着椅子围坐成个圈,激动热烈讨论。 “你看花千骨大结局了,没看最好,看了气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早看了,这次是看的第二遍,我到这个时候都没看懂,白子画到底喜不喜欢花千骨。”扎马尾女生叹气,托脸皱眉说。 另一个短头发女生持相反意见,摊开双手,“白子画帮忙替小骨受灭魂钉刑了,这不算爱,算什么,男主自作多情。” “你,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白子画真喜欢,为什么又为了天下苍生辜负小骨一人。” 说到剧中激动的地方,王芯莹身子背靠带着整张桌子晃动了下,音量同时提高了几分,整个教室都听见叫喊声。 “彭——” 教室第一排靠窗方向,女生猛地拍了把桌子。 周围突然安静,众人视线聚集到女生背影。 天气火热,也更容易激起人怒气,身后吵到不行,手边是揉乱一团的数学试卷,压抑很久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 “每天在学校混来混去,你们不学,别发出噪音影响别人。” 王芯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一点就燃,再说,在她眼里,那些成绩好的就是看不起后排的她们。 她也没必要给好脸色,作势要冲过去理论,两只手被身边好友拉住,“黄老二,你说清楚,指桑骂槐谁呢。” “黄老二”一出,有人视线漂移到后排位置,女生头上盖了本打开的书,抱着手在桌上睡,似乎从刚才拍桌子开始,睡觉姿势一直没变过,似乎只要宇宙不毁灭,就永远不会醒。 班上的人都知道,黄萱一直来班上第二,在班上争取了好久的班长被老师给了别人,最后也只能当个政治课代表。 久而久之,同学私底下有了喊“黄老二”绰号的习惯。 不过,自从有一次,有人在教室叫绰号的时候被黄萱本人听见,黄萱当着全班人发火,后来再没有人当着她面喊过。 刹那间,黄萱脸上挂不住,嘴上半分不饶人,眼神似轻蔑横她一眼,“谁应我就在说谁。” 王芯莹力气大,一把挣脱好友的手,浑身发抖,“你—” “干嘛呢?吵吵吵,闹成这样,吵架声我在楼梯间都听到了。” 路一恒抱着作业走进教室,表情严肃,眼神略带压迫感扫过闹事的几人。 路一恒是文科班少有的男生,更是班主任钦点的班长,毕竟是老师眼前的人,板着脸也特能唬人,王芯莹和黄萱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放下作业本,停在那人桌前,指关节弯起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丁达尔效应光束下,光尘浮动。 岑枝撤下头上的课本,略带烦躁地扒开糊脸上的发丝,仿佛十万个动作都醒不过来,迷离睁开眼看他问,“班长,有什么事吗。” 课本被她卷着撑着脑袋,眼睛底下沾染雾气,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又不缺少女的灵动。 路一恒眉眼闪动了下,公事公办说,“班主任叫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看了眼黑板上方的钟表,距下节课响铃还有二十五分钟。 岑枝只问了句:“现在?” 路一恒瞪她,似嫌弃话多,不耐烦,“嗯,现在。” 闻言,岑枝不再犹豫起身,课本被她随手丢桌上,在同学眼里看着更像不情不愿出了教室门。 第6章 新同桌 “也不知道在装什么,还非要问是不是现在,不就是去一趟办公室,好像谁没去过一样。” 角落里,女生捏着嗓子,故作矫揉说。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教室里的人都能听见。 “路大班长,你说老于有什么事,不交代你这个‘正’班长而是叫岑枝这个‘副’班长啊!”有人看热闹,特意强调‘正和副字’饶有兴趣问。 路一恒走回自己座位,面容平静,翻开错手边的错题集,视线转向问问题的同学,声音沉缓,故意停顿道,“听说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好像还是城里的。” 此话一出,教室里闹翻了锅。 “班长,真的假的啊,新同学是男是女…” 从明礼楼到于任所在的办公室大概五分钟路程,经过高二部与高三连接露天洒满阳光的长廊。 岑枝从兜里找出根发圈,咬在嘴里,曲着手肘,伸手去绑长度刚好的短发。 她低着头往前走,高温下炙阳灼烧后脖颈皮肤,广播里流利英语听力愈来愈清晰。 “彭—” 眨眼间,一个女生闯出来狠狠地撞上岑枝,身子踉跄不稳,手一松发圈不见了踪迹因为太过用力,女生甚至也后退半步。 “同学,你没事吧。” 岑枝手下意识伸手去拉人。 女生像是没听见,又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女生短发堪过耳,遮住了一张脸,岑枝看不清表情,隐约只有几声控制不住啜泣。 过了几秒,女生头似乎比之前更低,用力挣脱开她的手跑了。 看着女生狼狈的背影,岑枝太阳穴不自觉跳动,揉了揉鼻子,她好像撞到了什么小说里写的“告白失败,女生失落崩溃大哭”的名场面。 岑枝蹲在地上,半晌,没找到发圈,不再有耽搁,理了理头发,接着往办公室走。 学校每年都有艺术类考生,因此也有各种训练教室,明德四楼是今年学校特批新建的舞蹈室。 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远,看见舞蹈室透明玻璃墙外有人。 男生穿夏季校服短袖,面朝玻璃,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衣领,最后目光停留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上。 男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里招女生喜欢。” 说实话,如果是在踏入舞蹈室地界之前,听到这句话,她第一反应,肯定是那人真自恋。 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自恋到什么程度,才会说出这句话。 可是现在,当听见他说出来,她居然并不觉得违和。 “诶,你是哪班的,不好好在教室听英语听力,趁我不在偷跑是吧。” 教导主任从身后突然出现,表情严肃说。 男生机敏察觉,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短暂目光相接一瞬,又慌忙错开。 在教导主任还没发现之前,先一步跑下楼梯,躲开了巡查,逃过一劫。 岑枝看着楼梯间消失的白色衣角,愣了愣两秒,机械地回头,“教导主任好。” “规定时间里乱跑是吧,哪个班的,扣你们班级分。” 李钢山从兜里摸出支笔,作势在名单上再填一员。 这个时间是高三部在教室听英语听力的安排,但高二和高一的不用。 岑枝一噎,态度诚恳解释,“李主任,我不是高三部的,还是高二,只是去办公室路过。” “你说是就是,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李钢山黑眉横她一眼,怀疑,但最后理智占据上风,盯着她抬了抬下巴,“想知道那还不简单,把校卡拿出来。” 岑枝无语凝噎,认命在兜里翻找,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出那张长方形的校卡,双手递出去。 李钢山举起在阳光下比对,确认了上面照片后还给她,“行了,要去办公室就赶快点,别在路上磨磨唧唧的。” 说完,才完全松手,又指了下她头发提醒,“还有,头发有点长了,要么绑起来,要么周末找时间去剪短。” 岑枝沉默了两秒,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接过校卡恭敬点头,“知道了,李主任。” 李钢山最终看她态度良好,收起滔滔不绝的话,放她离开,在最后十分钟赶到办公室。 “岑枝,你来了。”于任在她出现在门口第一秒就发现了她,看样子等了她有一会。 随着于任视线同时来的,还有一道陌生的目光。 肉眼可见,是个漂亮女生,即使头上带了顶黑色鸭舌帽。 一步步走近,停在距人两步远地方,他没问,岑枝也没主动向他解释来晚的原因,“嗯,于老师。” 于任也不在意她来晚了,“这是我们班新同学,叫沈玉淼,从省内重点高中转学过来,在我们班上,你成绩好,我打算让你们俩同桌,在学习上也能…”互相帮忙。 “我同意。” “你先别拒绝…” 于任话音未落,愣了两秒,才发出欣慰的两声笑,“我就知道,你能想通就好。” “行了,我这也没事,你们也回去吧。” 全过程还不到两分钟,岑枝从办公室领了个富家千金同桌回来。 “你好,我叫沈玉淼,三点水的沈,金玉良言的玉,三水的那个淼。” 下一节是英语课,她们班英语老师不喜欢有人在她的课上迟到,岑枝不由得加快脚步,没应。 小姑娘不明所以踩着小皮鞋,脚步还是加速努力跟上岑枝。 沈玉淼刚在办公室站了那么久,小腿发酸,梧禾天气热,还鲜少有风,室内也没有空调,后背出了一层汗粘糊难受。 带路的女生还一直走那么快,根本没考虑过,况且自己都已经主动打招呼了,还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模样。 沈玉淼生气,停下来朝她喊,“喂,你聋了吗,我和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回。” 这人还挺有意思。 岑枝心想,脚步不敢耽搁,“快上课了。” 时隔多年,沈玉淼依然记得那天。 树影斑驳的午后,她和岑枝那不太愉快的相识,但好在,后来,她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虽然最后,岑枝和沈玉淼还是迟到了。 英语老师看着门口两人,一脸新奇,主要是新来的沈玉淼让她眼前一亮,“哟,我们班来新同学了,还是个beautiful girl。” 每个班英语老师都是走在时尚前缘的人,文一班也不例外。 颜曼踩着高跟鞋,走下讲台,一颦一笑付风姿绰约,“来,先上台做个自我介绍…最好还是英文版的。” 颜曼笑吟吟特意补充说。 底下掌声雷动,看热闹最在行,见新同学的兴奋劲被推到最高点。 岑枝沾光,没被为难,坐回座位。 沈玉淼从容不迫走上讲台,面对颜曼突如其来提的要求,也能做到丝毫不露怯,落落大方地用流畅的英文来了个两分钟的自我介绍。 难得见到大大方方的美人,气氛太热烈,底下甚至有人不顾场合吹起了流氓哨,场面一度堪比早市上的卖菜场。 “好了,安静—” 颜曼重新回到讲台,眼神凌冽扫过众人,维持秩序。 等人完全安静下来,转看向沈玉淼的眼神又变成了欣赏,“很少能听到标准的美式英语,私底下有练过?” 沈玉淼顺了一下帽沿的碎发,从容淡定点头回,“嗯,以前参加过市里英语演讲比赛,练过两个月。” 闻言,颜曼眼里欣赏越加浓烈,脸上笑意也更加明显,“好了,你先下去随便找个空位置坐吧。” 沈玉淼顶着一众期盼的目光走下讲台,最后停在中后排位置,落坐岑枝边上的空位。 “啊—” 尘埃落定,各个角落不约而同发出叹息声,无不在可惜,新同学选了别人,没选自己做同桌。 岑枝本人没什么反应,事不关己翻到下一页习题。 “安静!”颜曼挥了挥竹鞭,恢复既往令人害怕的神情,仿佛地狱的冷面阎罗,“上课。” “你好,我叫王心莹,心心相印的心,莹是草字头,下面一个玉的莹。” 沈玉淼刚坐下,王心莹迫不及待地热情打招呼。 “你们好,沈玉淼。”沈玉淼笑着招手,说着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糖,“这是我从家里带的,带的不多,你们分一分,如果你们喜欢我明天接着带。” 沈玉淼脸上的笑恰到好处,既不拘谨也不张扬,对待刚认识的人,这番态度也不显刻意。 短短几秒相处下来,王心莹对这个她们班的新同学很有好感。 王心莹道谢接过,“谢谢。” 上课在老师眼皮底下打小动作总不安全,沈玉淼和王心莹被迫结束短暂的对话。 —— 因为第一天来,沈玉淼没有教材,和她新同桌看一本。 她这个新同桌,圆珠笔捏在手里就没停过,不是划圈勾重点,就是勾选项对对错错。 她的同桌莫不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 那她以后的生活不是很无趣? 要不下课还是找于任说一下,她要换同桌吧。 “淼淼,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 英语课一下,王芯莹便拉着她问。 “好啊。” 沈玉淼勾唇笑了笑回应,她找于任换同桌的想法也暂时搁置。 第7章 一场不知名 不早恋 沈玉淼来第一天,上午最后一节是政治。 在以前的学校也一样,每次只要一到午饭前最后一节课,最后几分钟的特别热闹。 果不其然,班上有男生站起来喊。 “报告,尿急我想上厕所。” 一中从建校以来,一直流传着不成气候的传统,那就是“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优良作风”。 有提前准备,下课就百米冲刺往外跑的,还有的,像现在,距下课还有五分钟,直接站起来打报告,找借口提前开溜。 可以说是,为了吃一口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讲台上的政治老师,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是吃素的,套路见多了也知晓那些人是在装,那些人是真的有需要,这些在他们老师心里都有一杆秤。 “又要跑了是吧,我看你是一去不回。”吴岩把手上讲题资料一放,大刀阔斧往讲台一坐,视线扫过底下一众乌泱乌泱的头,又是一番感慨,“你们啊,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像我们以前啊,想读书都没条件。” “这话也不对啊老师,我就觉得我们现在和你们那时候也差不了多少,毕竟我们现在想吃饭,也没那‘条件’,吃不上。” 有人说出学生之间的共鸣,抑制不住地发出阵阵轰笑。 “既然你们笑开心了,那也不用提前下课了,看你们都很有精力也不饿,我就接着把刚才那题讲完再下课,”吴岩臭脸,“…愈发不像话了。” 全班:…… 嘻嘻(不嘻嘻) 直到下课铃响,各个班级陆续下课,动静大到整栋楼都在抖,吴岩仍旧没有要下课的趋势。 又过了五分钟,文(1)教室门口出现几位不速之客。 时间一分一秒拉长,底下不约而同开始躁动。 “那不是理一班宋温野和蒋正礼吗,他们怎么来文科班?”有人一眼认出两位名人说。 高二部全体学生在同栋楼,文科班人少在建筑左上方,活动区域仅限四楼,理科班人多,则大部分待在四楼以下。 与众不同的是,蒋正礼和宋温野他们在的理(1)班,与文科班同在一层。 两班相隔不远,但平时也不会有交际,更别提,在学校有话题度的蒋正礼和宋温野,无缘无故出现在文科班教室门口,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两人的出现,像一根导火索,点燃女生男生们躁动不止的心脏。 “诶,莹莹,你看门外,他们好像在看我们方向,是不是。” 岑枝后排女生,视野正好对着窗外,孙荔瞧见后激动地扒着桌子和同桌王心莹说。 “好像真的是,”王心莹偏头,看着露天台上两人一蓝一白身影。 “他们在等人吧。”孙荔观察仔细说。 王心莹看着周围翘首以盼的“向日葵们”,“等谁,没听说我们班能有谁跟他们扯上关系。” “等我啊。”沈玉淼转过身,眉眼上扬。 王心莹看着她靠近的头,微微一愣,不可置信道,“啊,你说什么?” 沈玉淼耸耸肩,笑容灵动,“你不是在问,他们在等谁吗,我说是在等我啊。” “不可能。”王心莹下意识摇头否定,又在脑海里给自己找好理由,“你今天才来上学,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沈玉淼很轻地笑了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心莹和孙荔两人被沈玉淼的话惊到,久久没有动作。 没趣。 说了也不信。 沈玉淼兴致恹恹回过身,讲台上吴岩表情严肃短暂视线横扫而过,她适时闭嘴,躲过他眼神攻击。 拖堂太久,门外宋温野耐心耗尽,已经在递眼神不耐烦地催她,沈玉淼无奈朝他摇了摇头。 真烦。 也不知道多学一下边上的蒋正礼,站在那就像木头人一样,根本不会有情绪,更别说不耐烦了。 沈玉淼憋得慌,抬头瞄了一眼讲台上的吴岩,偏头压着声音问她那只知道做题的同桌,“什么时候才能下课啊。” “嗯?” 看着突然出现的手,岑枝还有些懵,从作业中抬起头,迷糊的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来。 沈玉淼只能重复一遍问,“什么时候才能下课。” 这次,听清楚问题,岑枝几乎不用思考便给出答案,闷声回,“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啊?” 岑枝想了一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 沈玉淼噎得慌,憋了一节课,这会儿,沈玉淼就想找人多说话,即使人家不搭理她,她也还是想说。 “你认识蒋正礼吗。” 岑枝一愣,捏着圆珠笔橡胶垫转了圈,眼神略显飘忽看向沈玉淼,喉咙紧涩,“不认识。” 沈玉淼和王心莹对话,并没有刻意避开她,在一开始她便听见了全部的聊天内容。 她想不明白,沈玉淼单独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 “不认识就不认识,不用那么认真。”沈玉淼心虚地眨眨眼,含糊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无聊的同桌。 —— 食堂,几人紧赶了个末场,盘子里仅有些残羹剩饭。 “都怪你们老师,拖堂就算了,还那么久。”宋温野端着餐盘找空位,“吃口热的都吃不上。” “这么热的天,你还吃热的,”沈玉淼看着他铁盘里大鱼大肉,眼神上下打量他,像看一头猪一样感慨道,“要是谁都像你那么能吃就好了。” “蒋正礼,快管管你妹。”看着她这丑恶的嘴脸,宋温野喊,“出去两年都没良心了,白白在外面晒太阳等她那么久。” 蒋正礼落后半个身子,快步跟上他们,视线依次掠过两人,“她说的又没错,我能说什么。” 有人撑腰,沈玉淼得意得冲他做鬼脸,宋温野作势要追她,沈玉淼又加速。 “诶,小心。” 食堂小地方人多嘈杂,回头时那一秒,沈玉淼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从座位上走出来的人。 因为沈玉淼是从左背后出现的,地面不知道被谁不小心撒过油,岑枝突然受到撞击,手上餐盘飞了出去,人也差点摔倒,手撑在桌子稳住平衡。 小腹猛地撞在高度刚好的桌角,顿时四肢泛着针刺样密密麻麻的疼。 原本喧杂吵闹的食堂,此刻静悄悄的,仿佛所有声音都被这一撞所吞噬。 宋温野眼疾手快拉住沈玉淼,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白,完全是下意识动作,“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玉淼缓过神来,摇摇头。 沈玉淼盘子里没有汤,这一撞饭菜都没洒,相比岑枝撒了一地而言,情况就要好多了。 “同学,”蒋正礼第一个发现岑枝的不对劲,“你怎么样?” 岑枝缓了会,比刚刚那一撞稍微好一点,没那么疼,便咬唇摇了摇头。 沈玉淼这时才发现,她撞的人是她新同桌,立马道歉,“岑枝,是你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转头又看向狼藉的地板,“我重新去打一份吧。” 说着,沈玉淼往打饭窗口走,岑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起身叫住她,“沈玉淼,你不用去了,那些都是剩下的饭菜。” 沈玉淼脚步顿住。 小腹痛刚稍缓解,岑枝忽然从座椅上站起,准备去捡地上反扣的餐盘。 下一秒,她手腕被拉住,视野里,骨节分明的手。 往上,是蒋正礼。 “不用捡了,等会有人会来收拾。” 一抬头撞进黑曜般深邃的眼底,岑枝无意识蜷缩了下指尖。 那是第一次她与他近距离对视,与舞蹈室外那一眼不同。 也是那一刻,她好像想明白了,为什么学校会有那么多女生们前仆后继向他表白。 完美到无瑕疵的脸,优越的鼻梁,眉眼如荒芜沐浴春风。 手腕接触手心的地方,酥麻到有些痒感觉传到四肢,皮肤源源不断传过他体温。 “咳咳—”不知道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宋温野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打断两人间眼神流动,“还吃不吃了。” 沈玉淼嫌弃地手肘推了下宋温野。 狗东西,没眼力见的。 随着宋温野那一声,蒋正礼眼神晦暗松开手,岑枝睫毛颤了颤,缩回手。 “那你们吃,我先回宿舍了。” 岑枝忙低了头,把卷起的校服衣袖扯下,慌乱中压下自己彭彭的心跳声。 岑枝走远,闹剧落幕。 蒋正礼暗自抽回视线,弯腰把餐盘捡起,放到回收餐盘处,又挽袖子在流动水下洗手。 宋温野见他收拾好回来,眼珠子四处乱转,拿着筷子有话要问的模样。 三。 二。 一。 意料之中,宋温野看着他手腕上黑色发圈再也憋不住,表情复杂开口,“蒋正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戴女生头绳的习惯,难道是今天跟你表白的女生的?不过你不是说拒绝她,又从哪里来的头绳。” “又有人跟我哥表白,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很久没见,沈玉淼对此也见怪不怪,一点不意外。 宋温野没理沈玉淼,接着追问,“还有,你刚才拉着人家女生手不放什么意思,你铁树开花了。” 宋温野夸大场面,态度强硬,颇有一番,不问出什么结果誓不罢休的感觉。 这会儿,沈玉淼也不说话了,安静待着抱手,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美中不足的是,差两把瓜子。 “吃那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蒋正礼又恢复以往面无表情的时候,冷眼瞥他,没什么表情说,“你突然问我那么多问题,我先回哪个?” “那就一个个来,反正有的是时间。”宋温野咬下块鸡腿肉,嚼着含糊不清说。 蒋正礼双眼微冷,没什么情绪说,“头绳我捡的。” 闻言,宋温野停下动作,看向蒋正礼复杂难辨,似乎在用眼神半信不信鄙夷。 不过,距他了解,蒋正礼好像确实有捡东西的癖好。 蒋正礼对他鄙夷熟视无睹,看向沈玉淼,眉心微蹙,“表白的事有,但具体就不说了。” 说完,恐两人多问,淡定补充道,“早恋不好,而且我也没想过在高中谈恋爱。” 沈玉淼,宋温野:…… “那刚才那女生呢,你们什么关系。”宋温野不信问。 沈玉淼率先说,“这我知道,她叫岑,山今岑的岑,树木枝头的枝,是我新同桌,而且我相处下来,人挺不好相处,无聊,但其实我还挺喜欢她。” 宋温野横她一眼,“没问你,小孩别答话。” 被凶后,沈玉淼立马低头装鹌鹑。 心里不服气,凶什么凶。 “只是眼熟,”蒋正礼将两人小动作收入眼底,对此场面早已经习惯了,“好像以前在哪见过。” 宋温野一噎,“你什么时候学会看影视剧了,还学了那些老套的搭讪语录。” 还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不直接说,她是命中注定一见钟情呢。 “也就沈玉淼她那三岁脑子会信。” 蒋正礼:…… 说了实话,你自己不信。 第8章 不知名电影 道歉 午后阳光刺眼,两点,岑枝从宿舍午休结束回到教室。 “岑枝,”她拉开椅子,沈玉淼抬起头看向她,声音里还带有没睡午觉的疲倦,“你来了。” 岑枝沉默没有回应。 沈玉淼也不在意,拿起桌角一瓶饮料推到她桌上,微点下巴,“给你买的,中午食堂撞到你,该好好道歉,但你当时跑太快了,而且看你是捂着肚子,应该是撞到桌角了,中午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一句对不起太轻了。” 沈玉淼一字一句认真说,岑枝视线不偏不倚落在那瓶黄色包装的果粒橙上。 “…所以,我是来道歉的,真的对不起,还有就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等能出学校了,我请你喝奶茶,或者你想喝什么都行,我请客。” 沈玉淼一边说,一边观察她脸上变化。 令她失望的是,从开始到她说完,岑枝始终没什么表情,也没动作,仅仅是盯着那瓶橙汁。 空气里静默了两秒,沈玉淼干笑着,岑枝眨了下眼睛回神,抽回视线,“你当时已经说过对不起,不用再说一次,我也接受你的道歉,东西你拿回去,我不收。” “果然和蒋正礼说的一样。”沈玉淼小声嘟囔耸耸肩无所谓,把橙汁移回自己桌面,“既然你不收,那我下次请你吃饭吧。” 她说话轻而快,岑枝敏锐抓住一个名字,突然改变主意,“那我还是收了吧。” “为什么,”沈玉淼对于她改变主意感到意外,“难道是…因为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岑枝眼皮动了动,非常直白地,“嗯。” —— 翌日一早,岑枝罕见的没睡好,比平时起床晚了几分钟,到食堂买了个包子,踩着预备铃进教室。 这会儿,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到了教室。 “副班长,收一下数学作业。” 路一恒离开座位,走到她桌前,习以为常吩咐。 岑枝仅花了两秒便接受现实,椅子还没坐热,又站起身去到第一排开始收作业。 沈玉淼走进教室恰好看见全过程,打开书包,从包里抓出一把糖,放到两人摊开的手心,“喏,昨天答应你们的,特意带了超级多。” 身后王心莹和孙荔激动捧过,笑着说谢谢。 “数学课代表不是路一恒,怎么叫岑枝去收作业。”沈玉淼拉上书包,把包挂桌椅侧边挂钩上,不经意问。 明显见多这样的场面,王心莹撕开糖纸,将糖咬进嘴里,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一直都这样,从高一下学期,也就是还没文理分班的时候,岑枝当了副班长之后,数学作业基本都是她收。” “其实,不止数学作业,有什么不重要的例会,或者学校的批评会,班上很多不属于的杂活,不讨好的,基本都是岑枝在干。” 吃人嘴短,孙荔嚼着糖,适时加入两人对话。 长此以往,副班长的意义早就变味,成了各个班委,或者同学,谁都能使唤的对象。 “没人帮她说话吗。”沈玉淼不解问。 王芯莹肩微微耸动,与孙荔相视一笑,“她自己都不说,我们外人能说什么。” …… 五分钟后,岑枝收齐作业,回到座位上。 沈玉淼眼睛一闪一闪,趴着朝她笑,“小同桌,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副班长。” 这话说的饶有意味,岑枝一愣,一时半会竟没听出来是嘲讽还是夸奖,干笑两声,“真是谢谢你啊。” 没有话聊可以不聊,岑枝是这样想的,沈玉淼却好像与她想法相反,费尽心思找话聊。 “今天早读什么课,我课本都还没领,”沈玉淼停顿一秒,俯身靠近与她对视,“要不你借我一本。” 后排的王心莹听见对话,率先俯身去翻桌肚,找出课本递给沈玉淼,“早读英语,我这有,我借你吧。” 沈玉淼接过时,似泄气瞪了一眼王心莹,这时候怎么动作那么快。 岑枝收回目光不去看两人,泰然自若咬着温热的包子,从包里翻出英语教材开始背单词。 “那顺便再借支笔呗。”沈玉淼转向王心莹开口,看着她同桌,放弃了闲聊的想法。 彼时的她们,在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抵着夏日焰火,一遍又一遍学着刚开始甚至看不懂的知识,到最后熟练牢记在脑里。 高二生活,说多美好也不觉得,只是那时课业没有高三重,不同于高三时期的枯燥,但也确实比高一懵懵懂懂的时候过得更丰富。 大课间活动,教室仅剩半数的人,沈玉淼不知道去哪,一下课便消失不见,看不到人影。 岑枝在座位上翻看错题集,复习错题,有同学在门口喊,“岑枝,于老师叫你有时间带新同学去明和楼领校服,还有教材。” 女生公事公办不拖泥带水,传完话又急吼吼跑出教室,岑枝放下笔,认命去找人,只是希望能早点结束。 岑枝找到沈玉淼时,她正咬着冰棍上楼梯,身边是王心莹和孙荔,还有一个岑枝不认识,是其他班的学生,与王心莹她们玩得好,经常一路。 “所以,又有人向蒋校草表白了。”孙荔惊到差点没拿稳手上冰淇淋。 “那可不是,听说女生被拒绝得可惨了,最后哭着回教室。”王心莹朋友在理科班,听到的内幕比文科班要多,摇摇头说。 王莹心莹咬着冰棍,好奇问,“那女生谁啊,敢直接表白,还挺勇敢。” “不知道,只是听说好像是艺术班的学生。”王心莹朋友摇了摇头,沉默了一秒又接着问道,“难道不是你们听到的消息应该更多些吗,怎么都在问我。” 她的话有些无厘头,几人不约而同的愣了两秒,王心莹率先反应过来,眨眨眼说,“什么意思?” “听说哈,我也只是听别人说,刚开始说人表白失败消息是你们文科班女生传出来的,其他的我可一点不知道。” “而且,沈大小姐不是蒋正礼表妹吗,按道理应该也有消息啊。” 她说完,王心莹几人同时看向沈玉淼,吓到沈玉淼对着刚打开的冰汽水,迟迟下不了嘴,连忙摇头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看她们一脸不信,又补充说,“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哥他这人,出名的难搞和嘴严,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 “那确实…” “沈玉淼。” 两道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方向传来,前者是王心莹,后者则是站在不远处的岑枝。 沈玉淼一见是她,双眼不加隐藏的欣喜跑上前,像小狗摇尾巴,“岑枝,你找我。” “嗯,”阳光刺眼灼热,岑枝眼睫颤了一瞬,“于老师叫我带你去领校服,还有教材。” 王心莹似翻了个白眼,瞧不上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主动上前挽住沈玉淼胳膊“明和楼么,我们都知道,要不我们带你去吧淼淼。” “没事,不用了,”沈玉淼从王心莹手臂中抽出胳膊,笑盈盈道,“我去一会就回来,你们先聊。” 沈玉淼本人都开口了,王心莹再说不出什么留人的话,放手让人跟着岑枝走了。 占有欲,不仅出现在恋人之间,友情里同样适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友情。 那时,王心莹把沈玉淼真心当朋友,把她当做小团体的一员,但沈玉淼却好像不是同样的想法。 相反,她对几人讨厌的岑枝更感兴趣。 “副班长,我怎么感觉同学间不怎么喜欢你呢。”去明和楼路上,经过廊道,沈玉淼勾着头,好奇问。 本以为,她问这种问题,正常人都会生气,岑枝也不例外,最少也是骂她一顿,再或者是当没听见不理人。 没想到,岑枝仅是停下脚步,看向她冷静说了一句话,“我不是人民币,没必要、也不需要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 —— 十分钟后。 岑枝带着沈玉淼领完教材回教室,座位间,沈玉淼把校服塞进书包,课本塞课桌里,校卡随手扔木桌上。 孙荔陡然路过一瞥,看到她校卡,停下,扣起她桌面上的硬卡,激动说道,“淼淼,这是你以前的照片吗,那么好看。” 听见声,沈玉淼抬头有些懵,看清她动作后眉心微蹙,对她这不经同意擅自拿别人东西的的行为不自觉讨厌。 出于教养耐着性子回答,“嗯,以前学校入学组织一起拍的。” 孙荔声音不小,正好周围人听见,王心莹接水回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欢喜地靠近凑热闹,“什么以前的照片,给我看看” “喏,淼淼高一入学时的照片,”王心莹一靠近,孙荔自然而然将小卡递给王莹莹,丝毫没觉得不妥,末尾还评价了一下“还是长头发,绑着马尾,很有青春疼痛文学小说女主的感觉。” 虽然被夸很高兴,但对于她把自己私有物随意递给其他人这件事,沈玉淼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确实留长发不错,”王心莹拿着小卡放下玻璃杯,看向沈玉淼头发对比,咂摸了下嘴评价,“不过,淼淼你为什么突然剪了短发啊…还那么丑。” “来学校前没时间去理发店,在家乱剪的。”沈玉淼这会儿不想多说话,板着脸简单回应。 转学要准备的东西多,搬家过来她好多地方都还不熟悉,那段时间,忙到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出去剪头发。 宋温野说他可以充当一回Tony,自告奋勇地帮她剪头发,坐在椅子上,沈玉淼抑制不住的心慌。 沈玉淼眼一闭,狠下心让他下剪刀。 果不其然,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睁开眼,剪毁了。 最后补救一番,就有现在的不长不短,刚好过肩的短发,留了余地好去理发店补救。 入学第一天,对自己的头发不适应,来之前还特意戴了顶帽子,今天心理准备做足后,便没有戴帽子,只是简单绑了个低马尾。 一开始确实也没人会注意,谁知道会有这会这些事。 第9章 不知名电影 消防例会 这时,黄萱走下来发政治作业。 路过她们座位,瞟了一眼她们,对岑枝说,“副班长,今下午有个消防安全例会,你去一趟吧,也不是很重要,就是每个班凑人头。” 闻言,岑枝从课桌里抬头,蹙眉,就在沈玉淼会觉得她会站起来掀桌子,说她不去的时候。 没想到,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没脾气问道,“几点?” “五点四十,放学你就可以过去。”黄萱翻到岑枝作业本,递给她,眼神轻蔑,“你不是经常去,这你都不知道。” 岑枝垂眼接过,低声回应,“知道了。” 黄萱得到回应,转身肩膀撞上王心莹去发下一排。 沈玉淼面朝岑枝侧脸啧啧两声,真是好脾气。 王心莹被撞不满,对着黄萱背影咒骂,“拽什么拽,本来是你的活,还非找别人干,那还当什么班委,直接都让岑枝一个人当算了。” 这话说得毫不避违,揭穿几人的遮羞布。 气氛一瞬变得凝重。 周围离得近的不少人都听见了,齐刷刷停下手里动作,看向王心莹,黄萱也因为她这句话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瞪她,“王心莹,你说什么呢,我不配,难道你就配。” 王心莹这会整个人像个炮仗,一点就着,旁边的孙荔扯了扯手臂,让她收敛点,没想到王心莹直接甩开,“本来就是事实,敢做还不让人说。” “你…”毕竟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十几岁的,黄萱当即气急红了眼。 “干什么呢!吵吵闹闹成什么样,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教导主任突然出现,站在门口,手指她们训斥。 李钢山黑眉向下,表情严肃,风声在这一刻禁止,吵架为首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两人,此刻在主任面前安静如鸡。 “没组织,没纪律,班风涣散,”李主任每说一个字,威慑力强到掀开天花板,凌厉眼神扫过,“…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 …… “那就每个人两千字的检查,下午交我办公室,都别想着逃,多少人我数着呢。” “叮铃铃—” 与此同时,上课铃敲响,主任扔下一句话,气愤地背手转身离开,“你们俩,下课来我办公室。” 闹剧始作俑者,王心莹和黄萱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谁。 最惨的还是看热闹的人,无缘无故背上检讨,论谁都不好受,在一片小声的咒骂中,两人回到了座位。 —— 下午六点放学,食堂,沈玉淼在嘈杂的人群里找到宋温野。 他们班下课早,提前打饭,还帮她打了份,等了快半小时,还不见沈玉淼影子,此刻正百无聊赖,翻来覆去地数盘子里的西兰花。 “我哥呢。”沈玉淼落座心情郁闷开吃,不忘匆匆抬头问。 “沈小淼,”宋温野没发现她细微的异常,双手环抱往后靠,眉头紧锁,“你知道我在这等你多久了吗,下次能不能准时点。” “知道了,知道了,”沈玉淼不耐烦回应,“是今天情况特殊,被教导主任逮到,两千字检讨写到手软,写了一天都没写完。” 多年相处下来,见她吃瘪,宋温野乐了,整个人往后仰,笑得欠揍,“可以啊,沈小淼,刚进学校第二天,就被教导主任盯上,赶上别人一年的KPI了,跟哥哥说说,干什么坏事了。” 沈玉淼在气头上,一听炸了,抬头瞪他,“‘送温暖’,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听到教导主任就说我犯事,明明在这件事里我也是受害者,城门失火,殃及我这条小鱼,怎么在你眼里我成了犯事的人了。” 小姑娘气鼓鼓,宋温野不在意挑了挑眉,“哟,都叫上你哥哥我绰号,也就是我惯的你。” 沈玉淼:“……” 话落,周围恰当的安静几秒。 沈玉淼看着碗里,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耳根莫名有些红,本以为骂出来会好受些。 没想到因为他误会,还说这话,反而心里不上不下的,更说不出的难受,吸了吸鼻子,索性低头不再看他。 宋温野一怔,她眼睛红红,像受了委屈需要人安慰的小狗。 这念头出现不到一秒,便被他扼杀在摇篮里。 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推开餐盘身子前伸,知进退低声轻哄,“哥哥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具体和哥哥说说,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玉淼抬眼看他,一点都看不出他正经道歉的样子,嘴唇上下翕动,有些话又说不出口,转头继续填饱肚子。 刚转学过来,对她来说,陌生的环境需要适应,熟悉的两个人中,他不仅不站在她背后,反而把她想象成罪恶的坏人。 要是以前,她一定拽着他,让他看清楚,她是主动会犯事的人? 被误会,还是从小一起长大朋友,任谁都不好受。 “怪我,怪我,”晚饭结束,宋温野硬拉她到小卖部,“沈大小姐,你想吃什么随便拿,就当我说错话道歉,随便你买什么,拿多少我都买单。” 大话一出,路过的人不禁停下来打量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有钱人家的少爷哄小女生呢。 看看是谁年少轻狂,说出这么不自量力的话,待视线聚焦看清那轻狂少年,身上那件白色短袖上千,脚上那双球鞋能抵穷人半年工资时,脸色一变又默默摇头走远。 还真是有钱人家少爷,比不上,也比不得。 沈玉淼当然没那么容易消气,但禁不住诱惑,半推半就进去。 过程中,怕他看出自己的不自然,板着脸在冰柜里选了瓶罐装冰可乐,嘴上不饶人,“别以为我还像小时候一样那么好哄,学校没什么好吃的,这次不能算,周五我要喝奶茶…到时候你付。” 宋温野这会有台阶就下,答应得很爽快,“是,大小姐想吃什么,喝什么,吩咐一声就是,或者不想动,只要喊一声,立马跑一趟,保证一声不吭。” 宋温野说着,怕她不信,还竖起手指。 沈玉淼扭头不看他,他哄人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简单的话也能能说出花来,就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那些渣男哄小女生套路,花言巧语。 毕竟“宋温暖”绰号也不是白来的。 “哼,你也就说的好听。”有他这话,沈玉淼气消了个八分,面上不显嘴硬。 宋温野勾唇低笑了声,对小姑娘心思拿捏得死死的,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好哄得很。 说那么多,他有些渴,俯身去拿冰柜的水。 她位置尴尬,身后是还未关上门的冰柜,毫无预兆的靠近,两人间最近距离不到5厘米。 热气随呼吸一深一浅吐出,后颈皮肤酥酥麻说不清的痒,属于男生独有荷尔蒙的气息逼近,周边空气都因为他这突然的动作变得稀薄。 只一瞬,她脑海里闪过偶像剧里许多脸红心跳的想法,沈玉淼耳根发热,脚步心虚躲开,“你干嘛…突然靠我那么近。” 宋温野低头瞥她一眼,只觉她这后退半步的动作是在嫌弃他,手举着水晃了晃,“还能干嘛,当然是拿水,怎么,嫌弃我啊,”说着,停顿一秒,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眯着眼靠近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还有你怎么脸突然那么红。” “哪有,”沈玉淼脸一热,手动给自己散热,也看到他手里的矿泉水,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怕他看出胡思乱想,离他更远距离了些,颇有心虚道,“…是今天太热了。” 完全忘了手上东西还没付款,背过身,指尖略显慌乱地扣起易拉罐环,怕他不信,还不忘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你还说我奇怪,我也觉得你奇怪呢,你还没说我哥去哪了,饭都没吃。” 宋温野只当女生情绪莫名其妙,没在意,勾了勾唇角,“开会。” “那么巧,”她眨眨眼惊讶,但还是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偷瞄,见他没再盯着自己才继续说,“我同桌也去开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 明和楼四楼,多媒体教室。 平时最多容纳一百十来号人,是学校唯一一间阶梯教室,是学校为了激励学生们对大学的向往,特意而建。 占据全校最好位置,是春来,窗外莺飞草长,是盛夏,金乌落山最后一个铺满金色的地方。 岑枝带着纸笔到场,她来太早,教室没人,她找了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继续还没写完的检讨。 从小到大没写过检讨的人,对她来说这件事一点都不简单,特别是她在这方面词汇量匮乏。 绞尽脑汁整个下午才憋出一千多字,一句话能重复两到三次,一个词写过换另一个写,可以说,为了写这份检讨,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头绳,耳后碎发像与她作对一直往前掉,把头发顺到耳后,盯着本子上红线格,仅剩八百字,她咬着笔头接着往下写。 六点十分,各班陆续来人。 周围突然热络,桌椅排排连着摇晃,这时有人坐在她边上,岑枝写检讨太投入,以至于第一时间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哼—”看着满页纸胡编乱造,绷不住从嗓子眼里哼出的浅笑声。 岑枝心思不宁,只觉耳边这声音没礼貌,隐约中有一丝的熟悉。 抬头,意想不到的人出现眼前。 第10章 岑枝同学 “你好。”男生在她眼前招手,见她毫无反应,手转了个弯放下,“这就不认识我了,昨天我们食堂见过。” 大概是天气太热,岑枝这时思绪一片空白,大脑空荡荡的,人还有点懵,在一次次呼吸声中回神,“没有。” 她说话含糊,蒋正礼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理解问,“没有什么?” 岑枝先是一愣,觉这人有些自来熟了,继而开口一字一句解释,“我记性还可以,没有忘记你,沈玉淼哥哥,蒋正礼。” 闻言,男生勾唇笑了声,“想不到她还跟你说过我,都说我什么了,不会是什么坏话吧。” 岑枝一噎。 其实,知道他是沈玉淼表哥,是领校服那天时,沈玉淼和王莹莹几人闲聊不小心听到的。 具体说什么,当时没在意,也不清楚,因此,对他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副避而不答的样子,在他眼里,则更像是被他猜中心虚的反应。 蒋正礼眼底含笑,抬眸看她,“你不说话,不会真被我说中,她在私底下说我坏话,破坏我名声。” 坏话,名声?! 岑枝莫名头大。 这两个带有自恋意味的词,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他都能在拒绝女生表白后对着镜子夸自己,还有什么自恋的事做不出来。 岑枝面上不显对他的诽谤,她想迅速结束这无厘头的话题,“没有,她没有说你坏话。” 怕他不信,岑枝还特意强调‘没有’两字。 蒋正礼偏过头,拉长语调:“哦。” 岑枝:…… 好一声极其不信,毫无诚意少年气的哦,岑枝轻易地读懂他潜台词,明晃晃写着他不信。 岑枝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一下,紧抿唇,最后选择了缄口不言。 突如其来的沉默,冷场,和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习以为常的场面。 教室前方钟表嘀嗒,耳边只剩下哗哗作响的风声,不知何时,人渐渐到齐,讲课老师站在话筒调试设备,时不时传来拍话筒声。 “诶,今天怎么是一班‘灭绝师太’来讲课啊,不是应该是老胡吗。” 岑枝前排女生悄声和身边的人吐槽,她话里的‘灭绝师太’,是理一班班主任杨美兰私底下的绰号,因教学严厉闻名。 而老胡,则是二班班主任,同时代她们文一班语文课,以温柔教导为主的代表。 两个班,不仅班主任性格是两个极端,私底下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连带学生之间也有莫名针锋相对,互相看不上的气氛。 “你小点声,身后还有人呢。”女生往后排岑枝他们方向瞅了一眼,调小音量说 “哪有那么巧,”短发女生不在意,无所顾忌,“我来的时候看过,她又不是理一班的女生,再说有人…”说着,似不放心地回头确认一眼“又…”能怎样。 女生未说完的话卡回喉咙,脸部肌肉不可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下,眼里却闪过一抹惊喜,摇手打招呼,“哈喽,蒋正礼同学,你怎么在这。” 蒋正礼来得晚,进门的时候女生只顾聊天没发现他,显然没想到说坏话还会被人偷听。 特别是,那人还是学校女生群里话题度最高的蒋正礼。 相比女生的不自然,蒋正礼则无比镇定的礼貌回应,“你好。” 那可是蒋正礼,不仅颜值高,成绩还稳坐全校第一。 女生不想放过此次难得的机会,自然而然的想多说两句,抬手捋了耳边的碎发,脸色洋溢着笑容,“这次例会是班委里选人参加,你们班是选了你来吗。” 苏禾说的疑问句,却根本不在意他答案,只是想多和他说两句话。 “不是,这次只是帮一个朋友来。” 蒋正礼背靠椅背,脚踩横杠,出于教养,懒懒掀起眼皮,浅浅一笑好脾气地回答。 “噢原来是这样…” 几人不约而同的忘了“说坏话”的事,谁也没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部分是苏禾说的多,朋友掺和两句,他时不时回应,不会让话落地上,总体氛围算不上大热,但也不尴尬。 相比之下,他和岑枝两人单独相处时,聊不到两句便冷场的情况,很难评。 时间拉长,过了五分钟。 杨美兰在台上研究,发现电脑投影不上幕布,最后无奈停下手里动作,目光扫过闲聊的一众人,压着火气,“都别聊了,有谁能上来帮忙的,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话落,发脾气似踢了桌角,对着话筒毫不避违,“学校装的什么破东西,又贵又难用,也不知道乱花这钱费劲干什么。” 顿时,教室安静一片。 并不友好的语气,吓得人把头低在胸前,生怕在这时候与老师对上视线。 这时,岑枝身边有人站起身,从人群中过道走上讲台,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人是蒋正礼。 因为,此时周围正激动的发出阵阵尖叫声,更有甚者带头鼓掌,为他欢呼,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是上台领奖了。 岑枝随着大众的视线,眼睛聚焦在台上,太阳落山前的光把教室分成几个斜方块。 他本就偏白,站在最前方格子里,浮尘在光线下影动,给他镀了薄薄一层金光,身上蓝白色校服短袖,衬得他冷净利落。 只见他认真在电脑前操作,还不到五分钟,白布上出现PPT,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蒋正礼踩着掌声回座位,坦然接受众人视线的洗礼。 “好厉害啊,你刚才就在桌面随便点了点,居然就这样弄好。”苏禾见他一坐下,便开始夸人。 苏禾朋友也加入对话,只是相比之下,她要含蓄一些,“对啊,你是经常接触电脑吗,怎么看起来那么熟练,不像我,家里电脑买了两年,键盘上26个字母都还记不明白。” “还行,一般,多用就熟练了,”蒋正礼轻轻一笑,对她们的夸奖很受用,“不是每周都有计算机课,每次去多上手就熟悉了,难道你们没有。” “有啊,”苏禾点头又摇摇头,叹气说,“只是有相当于没有,每次都被我们数学老师占去讲题,一周一次的课,这学期来还没上过一次。” “安静—” “我…” “下次再聊。” 就在这时,台上杨美兰出言打断,碍于老师威严,苏禾放弃还想说小话的意思,摸了摸鼻子,灰溜溜转回身。 过了十多分钟,会议才艰难进行第一步,杨美兰开始讲PPT内容。 走形式而已,不必太认真。 这是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刚进行不到两分钟的会,底下干什么的有,有明目张胆走神的走神,有闭着眼摇头晃脑快睡着的,有顾忌老师的,私底下偷偷与同伙传小纸条。 岑枝没那么多心思,一边支起脑袋装作认真听的样子,实则一边分心想检讨该怎么写。 燥热的夏风阵阵,从窗户缝隙里吹过,如潮水般掀起蓝色窗布又潮落。 披头发,就是这时候没那么方便,随意一点小风,便能刮起发尾糊脸。 “咚咚—” 左上角视野里,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关节弯曲,如同漫画里男主角一样,恰到好处的指腹敲了敲桌子。 很奇怪,明明没有一点声音,她却是在第一秒就察觉到他动作。 她顺着手的方向抬眼看他,蹙眉,视线交汇,无声询问。 你有事? 只见他眉眼弯弯,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笔和信签纸。 岑枝默默观察台上的老师,见她注意力不在他们这半圈,把笔放纸上,从桌面移过两张桌子的交界线。 他拿起圆珠笔在纸上落笔,没一会儿,那纸和笔原模原样被他推回来,只是这次空白纸上多了几个飘逸的字。 上面写着,岑枝同学,借一下纸和笔。 最末尾,还有一个他几笔勾画的小男孩头像,瞧着属于卡通人物。 岑枝拧了拧眉。 他知道她名字? 女生似没想到他那么无聊,半分钟后,在他笔迹下写了两字,推回来。 不到半分钟,纸和笔又像第一次一样推了过来。 蒋正礼:岑枝同学,借一下纸和笔。 岑枝:不借 蒋正礼:商量一下,我借你皮筋,你借我纸和笔,毕竟是我们班班主任,结束空手回去不好交代 岑枝:“……” 快速看完纸上内容,岑枝抬了抬眼看他,戴腕表的左手,朝她方向轻轻摇了摇,她也因此看清,腕表上分有一根纯黑色的头绳。 因为颜色相近,他发圈戴手上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个时候,还没有男生手腕戴头绳是女朋友宣誓主权的说法,因此岑枝这会儿只是对他这番行为感到奇怪,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她想都不用想,又是拒绝。 蒋正礼:为什么? 岑枝:没有为什么 两人一来一往,不知不觉加入传纸条大军。 她看起来不吃软的这一套,蒋正礼选择硬来。 从一沓纸上撕下一页,留下一句话,将剩余的推回去。 蒋正礼: 借条 2015年9月15日蒋礼正借岑枝同学一支笔和一页纸。 ——高二理(1)班蒋正礼 看清纸条上内容,她偏头看他,少年撑脸得意与她对视,挑了挑眉峰,指尖转动炫耀他“硬抢”来的圆珠笔。 幼稚,比幼儿园三岁小孩还要幼稚。 岑枝收回刚才的想法,他不仅自恋,还很幼稚。 六点三十,杨美兰潦草宣布会议结束。 蒋正礼低头在笔记上,写下最后一个关键词,抬头还笔时,发现她已经从后门走出教室,脚步匆匆,连笔都不要了。 “诶,蒋正礼你上来一下。” 人离开大半,教室一下空下来,不等深想,杨美兰看见他,招手喊人。 “我看你这会听的挺认真的,还记了笔记,这次周五班会就交给你来,就今天这内容,不用太认真,就把你记的随便讲讲。” 杨美兰扫过他手里笔记,皮笑肉不笑的,直接给人安排任务。 “……” 蒋正礼薅了把后脑勺,眉心跳了跳,咬牙应下,“是,谢谢杨老师给我这次机会。” 第11章 新生演讲 周五中午,食堂人满为患。 沈玉淼悠闲吸着冰凉西瓜汁,双手撑起小脸问,“宋温野,我哥呢,最近两天怎么都见不到他,干嘛去了。” 许是因为是周五,临近放学,几人身上都是自己的衣服,五颜六色的,什么款式都有。 宋温野忙着偷偷看手机没顾上她,反倒是他边上的一个平头男生嬉笑着说,“蒋哥运气不好,被杨师太逮到负责下午班会,这会正忙着在教室准备。”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耐不住的总会偷偷带,大部分都还是听话的,只有敢在周五放假前摸一会手机。 “什么班会。”沈玉淼双眼写着好奇问。 许三脚踩铁杆,筷子夹起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嘎嘣响。 “好像内容是关于什么消防安全的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就他周三下午去开的那个会,”宋温野回完消息,手机揣兜里,不紧不慢解释,“那天回来就开始准备,喊打球也不来,每天神秘兮兮,尽心尽力,给杨师太当免费劳动力。” 沈玉淼哦哦两声点头,咬着吸管,话题跳转,“所以,杨师太又是谁。” 两人:“……”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许三犹豫着给出答案。 沈玉淼见许三指望不上,转头看向宋温野。 宋温野:“他说的对,你还是少打听,知道这些没好处。” “没意思。”沈玉淼撇撇嘴,小声嘟囔。 宋温野不远不近刚好听见,毫不客气回怼,“小屁孩,你有意思。” “宋温暖,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同一级的,你大不了我多少,最多也就6个月,你瞧不上谁啊。”沈玉淼不服气,瞪着他气势如虹说道,声势浩大就差拍桌板了。 宋温野淡定扫过她一眼,用筷子剥掉花生表面薄薄一层红油皮,不屑道,“哪又怎样,那也不能否定你比我小的事实,更何况,还是六个月,又不是六天,再说,即使是只大一天,就凭我和你哥的关系,那你也还是得乖乖地叫我声哥哥。” “你…” “岑枝你等等我—” 两句话穿插,沈玉淼哑口无言,过道上,女生小跑追上好友,挽着手一起离开食堂。 “诶,沈小淼,那不是你同桌,”宋温野目光从女生背影抽回,朝沈玉淼抬了抬下巴,“原来有朋友啊,我还以为像她这样的人会没朋友呢。” 沈玉淼本就在气头上,闻言,翻了个白眼,朝他吼道,“你才没朋友,你全家都没朋友。” …… 沈玉淼撂下宋温野和许三,不顾两人反应追了出去。 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与自己一样的疑惑,宋温野皱眉头问,“她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许三摸了把自己扎手的短发,眼神里同样困惑,“不知道。” 沈玉淼跑出食堂,没了刚才的人影,太阳火辣辣晒身上,燥热的风直直往脸上吹,她心里火气也像是被热浪加了柴,愈演愈烈。 宋温野就是个大傻子,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要是他来哄自己,一定不要轻易原谅他。 沈玉淼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要冷落宋温野一段时间,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跟在他身后。 “淼淼?”人堆里,孙荔从食堂正门出来,一眼看见她,“你不是走读吗,怎么在这。” 学校分走读,住校和半住宿三类学生。 沈玉淼一开始就办的走读,后来才知道,宋温野和她表哥蒋正礼都是因家太远住校。 一周过去,她发现走读也很无趣,看见孙荔,她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问,“你能带我进你们宿舍吗。” “当然可以。”孙荔欣然笑笑。 宿舍和校门都有门禁,需要刷校园卡,沈玉淼跟在孙荔后头,一个灵活闪身,她就那么进了女生宿舍大楼。 孙荔宿舍房间在五楼,爬楼梯中,沈玉淼吃惊,“这也太容易了吧,居然就这么进来了。” 孙荔眉眼弯弯笑了声,“宿管又不严,当然好进,”说着,她停顿一下,靠近沈玉淼后才小声说,“而且,我们学校走读住校都管不严,只是形式。” 走读的,随时借住校的校卡,便能通过闸机。 相反,住校的,也能通过校门口机器检查,偷溜出去买吃的而不回宿舍。 这都是学生间共有的秘密。 “那岑枝呢,她知道这些吗。”沈玉淼犹豫问。 孙荔停下看了看她,想了会,语气迟疑,“她,应该知道吧,不过我没在除了周末时间外在校外见过她,我也不太清楚。” 话罢,她怔愣的看着孙荔,又有了个想法,试探性问,“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孙荔视线飘向她,爽快道,“你问吧。” 就这说话时间一会,她们爬到三楼,她说话稍喘,尽力控制说话语气问,“岑枝和你们关系不好,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关系不好,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和她关系不好的。”孙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沈玉淼不解:“难道不是,” “也不能说关系不好,但肯定也没你说的那么差,我和她没什么过节。”孙荔低头一步一步台阶往上跨,“岑枝这人,说不上来,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没人情味和冷淡,对谁都一个样,跟没有情绪似。 你看那些班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反…” 孙荔专注说话,到情绪激动的地方,不自觉加大音量,楼梯间里声音经过回响放大,旋绕耳边。 这时,沈玉淼突然停下脚步。 孙荔还疑惑没到地方,怎么停了,一抬头同样看见下楼梯的岑枝。 视线交汇,气氛一瞬间凝滞。 “哈喽—”沈玉淼破冰,上前主动打招呼,岑枝没什么表情,脚步没停留与两人擦肩而过。 直至岑枝背影消失在楼梯脚,孙荔耸耸肩,似在用眼神说,瞧,我说的没错吧。 …… 周五放学后,篮球场人少,金黄色夕阳照耀水泥地板,将少年们奔跑的影子无限拉长,纵横交错。 因为是周五,球场上的人都比平时少了一半。 靠铁网的球场上,27号少年起跳,投一个超远三分球,还未球落,早早背身等待欢呼。 “漂亮。”球一落网,在边上全神贯注的许三激动揽过他肩膀,“可以啊,一个月不见,三分球越来越熟练了。” 汗如雨下打湿额前碎发,略显凌乱,宋温野撩起秋衣下摆擦汗,面不改色故作谦虚,“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许三虽然和他同学多年,显然还是习惯不了他这骚操作,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打了近十分钟,两人体力都有些跟不上,到场外休息喝水。 场外木椅上,许三靠椅背仰头猛灌大瓶水,又往手到了些搓板心里的泥,宋温野摊开手心,抬下巴,“给我也倒点。” “蒋哥被静姐叫去办公室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许三站起身,把水往他手臂上倒,过程中,还不忘有闲心问。 静姐,全名杨静,是他们班语文老师。 三十岁左右年纪轻,人也好说话,久而久之,大家都喜欢叫她静姐。 班会结束,杨美兰当着全班的面,说静姐找他,便单独把蒋正礼叫出去,到现在快一小时了也没见个影。 想也不用想,肯定又是单独安排了任务。 说好的打球,少了个人,乐趣都少了很多,就好如现在,宋温野肯定是还没尽兴。 “谁知道呢,”宋温野脸上说不上多好看,用矿泉水冲洗手臂,“他不是经常这样。” 时间回溯十分钟前。 语文组办公室,蒋正礼站在他们班老师的办公隔间。 而许三口中的静姐,正坐在椅子上,仔细看,甚至能看到她脖子红了,很显然是被某人给气红的。 杨静手中a4纸已经被捏得不成型,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来,恨恨道,“给我个理由。” 蒋正礼:“不想。” 一模一样的答案,就算杨静脾气好,这会也冷脸对他,“换一个。” 蒋正礼抬眸看向她,勾唇一笑,试图拉进距离,“静姐,你直接说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我跟着说就是了…没必要留我到现在。” “那我直说,”杨静看着他,不吃他这一套,直截了当讲,“我想让你下周三站在主席台上给新生演讲。” “静姐,就这句话不行,我去年都干过一次这样的活,今年再去不太好吧。”蒋正礼说,“再说,新生演讲再怎么都得高一的去,我一个高二的去算怎么回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杨静瞪他一眼,秀眉紧锁,“还不是学校非要安排,说是要给新入学的学生树立一个优秀学生代表。” 今年学校不知道抽什么风,高一新生入学典礼演讲,不让高一的人去,反而让他们高二部的揽活。 一个校级优秀学生代表,各个班明面上都不想争取,私底下里都争破了头,只有她们班,这个全校第一,最有希望的人,反而是一副反骨,不想参加的模样。 “那就在其他班找人参加不行吗,非要我啊,静姐,”蒋正礼停了一秒,义正言辞颇有怨气说道,“毕竟…你不能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你—” “噔噔,报告。” 敲门声突然打断对话,岑枝进来办公室的时候,遇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男生面对老师,背对着光,脸部轮廓陷入阴影,看不真切,身板却挺拔,骨子里就没有学生天生对老师会有的恐惧。 “胡老师,你找我。” 岑枝视线不再停留,经过他身边,到对面的办公隔间。 文一班语文带教老师和理二班是同一个,全名胡春荣,戴了黑色细丝边框眼镜,平时里是个很好说话,不会为难学生的老师。 因此,很多学生私底下都说他温柔。 “这次,找你来主要也是因为下周三入学典礼的事。”胡春荣从抽屉里翻出份文件递给她。 也,这话里的意思,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岑枝因为这一句话思绪有些偏,胡春荣没发现,接着自顾自说,“学校组织高二部的,在下周一前选出一位成绩优异,品行端正的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周三新生入学典礼上给新生做入学演讲。” 她低头接过,上面内容,是一份关于在周日晚的演讲公开投票选拔。 “时间紧迫,所以这个时间点找你来问问看你的想法。” 胡春荣面容平静,抬起桌面水杯,抿了口茶,显然是不想给她压力。 岑枝眼皮垂着,似乎在思考。 第12章 不知名电影 够巧了 一周遇见五次 蒋正礼站着听到耳朵快起茧子,听来听去就那几句话,说什么,优秀学生代表选上,有很多奖励,以后评优评奖都很看重这方面。 蒋正礼左耳听右而出,注意力早在岑枝进办公室的时候,落在她背后,但面上不显,继续装作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我知道了,胡老师,我回去会好好准备。”岑枝想了会儿,答应了下来。 胡春荣放下茶杯,拳头抵着咳了一嗓子,“嗯,那你回去好好准备,不用太有压力,还是很有希望的,即使没选上也没事,就当一个锻炼的机会。” 岑枝点点头应下,转身走出办公室大门,路过一瞥,他还在。 蒋正礼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静唾沫星子都要冒烟了,眼前的人就是没反应,看着刚出去别人班的女生,打心底里面羡慕。 起身接水,润了下喉咙,经过胡春荣同事桌时,忍不住抬杯子打招呼抱怨道,“还是你们班女生好说话,不像男生班这些熊孩子,到了这年龄,全身上下都是反骨,说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 蒋正礼还在呢,就这样没什么表情听她那么说自己。 “哈哈,我还羡慕你们班呢,”听她这话,胡春荣乐笑了两声,“每次平均分都要比我们高上那么点,还有那小子每次不仅稳拿第一,作文每次都能当做例文,就这,你都还不知足,要是他在我们班,我做梦都要笑醒。” 胡春荣眼里毫不掩饰对蒋正礼的欣赏,杨静不满地瞥他一眼,“果然,我就知道你打我学生的主意很久了。” “是啊,那么优秀的学生,谁不惦记。”胡春荣不自然啃啃咳了两声,谁也不让谁。 杨静转回工位,放下手里的杯子,眉目紧锁,“你们班刚才那位同学,李,陈,叫什么来着…” 说到卡壳处,拍了拍脑袋,话到嘴边却想不起女生的名字。 蒋正礼随时待命,有眼力见补充道,“岑枝。” “哦对,就是这个名字,”杨静看了‘透明人’他一眼,意外他居然知道人家女生名字,但还是接着看向胡春荣,往下没说完的话,“也很优秀啊,当时文理分班时,文科班第一名。” “是,确实优秀,”真心夸赞,胡春荣面露喜色,思考过后面色沉重说道,“但这次你们班蒋同学都参加了,她选上的可能性不大。” “难道是女生内向放不开,相比其他人没有核心竞争力?”杨静对于这场面话不以为意,反而眼见独特,一针见血地指出女生的问题,“对于全校人在场演讲来说,那确实是硬伤,还是一时半会调不好的那种。” 胡春荣似点了下头下,心思缜密看了眼仍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的蒋正礼,笑笑不语了。 其实,杨静说的问题,他高一时有要求过陈枝平时行为习惯那些改善,甚至让她去报名学校组织的广播室招新。 只是目前,他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而作为她老师,担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杨静见他一副不想说的态度,也不好再追问,转头看向眼前这墩木头人,没好气说,“你看看人家小女生,说了两句不到就参加了,你非要我在你耳边念叨几遍才能……”想通。 “我参加。” 杨静话音未落,蒋正礼却突然改变想法,她看向他眼里含着犹疑,“你不会是骗我吧。” “当然不会,静姐,你信我,”蒋正礼收起笑脸,乖巧说,“答应你的事我哪件没办,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了参加那还能有假。” 杨静悬着的心降一半,不放心嘱托道,“行吧,既然决定参加,周末就回去好好准备,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我电话你都知道,改稿什么的,也不要怕麻烦我。” 蒋正礼接连点头,杨静不好再留他,说了句让他回去好好准备便放他走回去。 周五放学后,五点半的学校,人不算多,只有广播室里还在放着音乐。 操场上少年们挥洒汗水,青春年少。 蒋正礼小跑赶到篮球场,宋温野和许三在篮下一个换一个的投定点三分,球场外杆上高挂的喇叭里传来音乐声。 “哎,蒋哥,你来了。”许三发现他,立马停下招手。 蒋正礼走近,宋温野也停下来看他,只是语气里听起来很不爽,“这个点,你不该来球场,而是可以直接去食堂了。” 蒋正礼横他一眼,就晚了一会,给他神气得,“少废话,还打不打。” “打。” 一声令下,三人终于到齐,放松痛快地打了一场球。 二十分钟后。 几人结束从球场出来,每个人后背都出汗湿透了衣服,各自拎了一瓶水。 “时间还早,你们等会是回家,还是有其他安排。”许三问。 好不容易周末,宋温野不想早回家,勾起校服外套甩搭在肩上,胡乱擦头上的汗,“我不回去,打算去易哥那待一晚。” 许三又问,“蒋哥呢,也是去易哥哪待一晚上?” “你想什么呢,”蒋正礼还未说话,宋温野先开口,“他当然是和我一起了,你什么时候见我两分开行动过。” 说完,还朝蒋正礼靠近,一把揽过他肩膀。 许三眯眯眼,对此表示没眼看,“是我多问了。” 蒋正礼眼神晦暗,一时间没有躲开宋温野动作。 十米外视野里,从明和楼走出一个人。 近几天见的次数比一年见到的都多。 一开始的舞蹈室,然后的食堂,几天前多媒体教室,再好如十几分钟前,刚在办公室里就见过。 短短一周,遇见了四次,加上现在,第五次。 也是够巧了。 即使是放学时间,夏天最热的季节,她身上还是春秋款那套蓝白色校服,不像男生们,还没到夏天,便早早得穿上夏款的短袖。 女生扎了低马尾,背上是人群中最常见的黑色书包,风迎面而来,吹起校服鼓鼓,一个人往校门方向走。 “你看什么呢,叫你好几声没反应。” 宋温野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他没一点反应,手上用力勾他脖子,想往他视线看,他却在下一秒反应过来,抢在宋温野动作之前抽回目光。 “没干嘛,”蒋正礼垂下眼睫,扯开他压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周末我有安排,你自己去。” 宋温野收回手,这么多年朋友,很了解他德性,估计是真有事,不是编话骗人。 这会脑子转很快,“是今天静姐找你安排的事了?” 宋温野一问,许三也想明白,本能地搓了把头发问,“对了,你回来还没说静姐找你啥事儿,什么事那么重要,还非得占用你周末时间,本来作业都多到写不完。” 说到最后,许三顺带抱怨了句。 “不是什么大事,一个新生入学典礼演讲,”蒋正礼拎起校服领口透气,视线落在已经走出校门的背影上,“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 没发觉自己被人盯上的岑枝,出校门后手机开机连上网,同一个镇上出来的好友发了几条消息。 绿箭:你还回家吗? 绿箭:我在站台等车了,你们班结束了吗? 绿箭:算了,我已经上车,不等你了 岑枝走过人行道,低头回信息。 岑枝:我这周不回了,在学校待两天。 对面或许在忙,一时半会没回消息,经过烟雾缭绕的小吃街。 岑枝把手机揣回兜里,径直往距学校最近的图书馆去。 几十分钟前。 沈玉淼想和自家同桌拉近距离,约她出去。 没想到还没开口,她便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只好转头答应了王芯莹和孙荔她们的邀请。 “淼淼,附近好像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王芯莹咬着路边买的烤肠说。 沈玉淼想了会,时间还早,便答应了下来。 奶茶店内有空调,歇了一会就不想走了。 “诶,那不是岑枝吗,被老师叫去了那么快就回来了?”孙荔咬着吸管,抬头看见路过店面的人影说。 “可能你看错了吧,”王芯莹抬头刚好错过,很不以为然说,“不然我怎么没看见。” 听她语气,孙荔咂了咂嘴,识相地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也对,忘了你有近视,不戴眼镜就什么都看不清楚,和瞎了没什么区别…” 沈玉淼在一旁,听完两人对话,吸入一口冰冰凉的西瓜汁,“她没看错,我刚才也看见了。” 似乎没想到沈玉淼会帮她说话,孙荔和王芯莹都愣了,不过王芯莹更明显,脸都快挂不住相了。 “淼淼,”王芯莹一时语塞,“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沈玉淼捏着吸管,搅动杯子里面的西瓜汁,“可能是,怕你说我也眼瞎吧。” 话落,王芯莹脸上的笑不上不下,僵住,不可置信看着她。 “沈小淼?!” 就在王芯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宋温野与许三出现在店门口。 身边居然没有蒋正礼,也是少见。 什么运气,这都能遇到。 她今天出门就应该看黄历的。 第13章 不知名电影 油盐不进啊 因为这一声,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沈玉淼低头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淼淼,既然你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王芯莹趁机找借口拉着孙荔开溜。沈玉淼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来不及管她们。 “宋温野,你干什么,都把我朋友吓跑了。”她们一离开,沈玉淼生气质问。 “你好意思问,放学不回家,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啥呢。” 宋温野这会就像老妈子一样,什么都要管。 沈玉淼和他说不清想走,宋温野看穿她想法,直接一步跨到她身前,挡住出路。 沈玉淼咬牙切齿,“宋温野,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宋温野身子靠在沙发背里,姿势慵懒随意,轻掀眼皮,“就是想你也请哥哥们喝两杯奶茶。” “宋温野,”沈玉淼简直怀疑自己耳朵,不可置信道,“你不要脸,你是差那两杯奶茶的钱吗。” 宋温野坦然,一本正经道,“差啊,毕竟我要攒钱娶媳妇,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还是从日常生活中攒。” “你—” 沈玉淼脸皮薄,说不过他,“行,祝你以后取个几百斤的媳妇,这样才不会辜负你那么早攒彩礼。” …… 与此同时,岑枝到图书馆附近。 图书馆不大,比学校操场三分之一还要小,又地处偏僻,这会没多少人。一楼儿童读物居多,二楼当中的优秀作文图集才是她这次来的重点。 15年,那个时候办卡还是少数,仅用在入口处登记个人信息,管理人员便可以放你进去。 岑枝把包寄放在入口柜子里,捏着纸条,按照图索上二楼。 十几个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几张透着古旧的木质桌椅,天花板上还挂着摇摇晃晃转动的吊扇。 岑枝来到书柜间,认真挑选出来两本适合自己的,走向南边靠窗的座位。 透窗斜射的光影,一寸一寸往远处挪动。 岑枝低头太久,中间,有人拉开椅子坐对面,她没抬头,又过了十分钟,她抬起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眼撞进对面那人如墨眼底。 对视瞬间,动作僵滞,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 蒋正礼朝她笑笑,指关节弯曲手势招手,眉峰上扬,仿佛对于两个人在此相遇,毫不意外。 岑枝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仅一瞬又被她扼杀,留下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来给写演讲稿准备素材。 “哈喽,很巧啊,岑枝同学,没想到在这又遇见,你也是来找演讲稿切入点的?” 夏末时节,窗外一阵风吹过,角落里布帘掀起一角,窗外晚蝉鸣叫,树影斑驳印在他深邃的眼底。 他的声音,随着蝉鸣钻进她耳朵,验证了她猜想。 岑枝一愣,被太阳光晒脸发烫,避开视线没有回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手横扫把胸前的书拢收一起,特别是滚远的圆珠笔,也被她捡回来。 “……” 他们很熟吗?打什么招呼。 蒋正礼瞥见她这些小动作,几条黑线从头顶飘过。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就是借了她一支笔和一张纸,躲他那么明显。 岑枝心里很乱,草稿纸上是一字未落,这会就与历史文人江郎差不多,毕竟江郎才尽。 十年苦读,肚子里墨水,她没想到有一点能写的,耳边是对面几秒一页的翻书声,还有一两次转笔掉落桌面碰撞声,特别是,那只笔正是前不久她的。 “你手里那本不合适,要不看看这本。” 就在岑枝怀疑自己走人的前一秒,他推过一本蓝色封面硬币厚度,“演讲稿的一百零八式”到她手边。 她怀疑看着他,没接。 这么厚的书两天怎么可能看完,更别说,只有两天时间,即使真的通宵看完,那到周天也赶不完第一稿。 毕竟他们是竞争关系,少一个对手,选上机率就大很多,她不由得想多了些。 “不用全部看完,”蒋正礼似看穿她内心想法,笔帽敲了敲桌子提醒,“我重点标记了几篇,你今晚通宵看完应该够用。” 岑枝看着他,仍是没动,像是在思考他话里真假。 “我要是你,这会该做的不是怀疑他目的,而是至少先看过一篇来确定,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话落,他戴腕表的手收回,将书留在她身前,等她选择。 视野里,蓝色书壳摆放在两张桌子中间,书角带着翻看过微微翘起的痕迹,细风吹起书页颤动。 而他好像真的是单纯给她送书。 书送到手边,他在座位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份卷子写,甚至手边没有草稿纸。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他已经写完两道选择题。 他好像并没有把她当做对手。 岑枝在心里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 岑枝垂眼看着桌子边沿的“演讲稿的一百零八式”,小动作把书移回来,看见他整理的二十篇范文特点及页脚,笔墨很新。 蒋正礼在她碰到那本书的第一瞬,察觉她这番自以为很隐蔽的行为,勾了勾唇浅笑。 为了送本书,还真是费劲心思,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也太不容易了。 他本不想参加这次的演讲竞选,偏偏杨静不放过他,只能想出这类没办法的办法,其他班有人选上,杨静便不会再盯着他。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放水不能太明显,如果杨静看出来,竞选结束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可不想找麻烦。 思来想去,想法在办公室见到岑枝的时候,成型了一半,致于后一半,也是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演讲稿,要么是稿子出彩,要么是情绪带动占上风。 办公室的对话,他没忘,要想她短时间进步飞速,同时做到这两个要求,不现实。 打篮球的时候想了很多,他想到了一个很偏,在别人眼里或许不走正道的方法。 那就是帮她把稿子做到极致,足够强到把其他人比下,甚至合适到让老师能忽略她情绪方面的不足。 为什么会是她,他想,因为她那胡写一通的检讨?还是他打借条硬抢来的圆珠笔?他也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是蓝色调,日落星月同辉,窗边蝉鸣逐渐热烈,图书馆里人少到可怜。 寂静无声的角落里,蒋正礼试卷翻页。 岑枝从一开始抱着试试的态度,到现在看下去了两篇,还有继续坐着看下去的想法。 落针可闻的空间里,突然传来手机收到消息的震动声。 岑枝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过了几秒手机再一次震动,这次比之前更急促。 书合上,从兜里摸出手机,还没打开消息页面,电话打了进来,一同而来的是铃声。 一瞬,岑枝后背紧绷,即使是气候最热的夏天,后背也冒了层冷汗。 虽然图书馆没多少人,但她第一秒还是挂断了电话。 蒋正礼早在她来电话到时候,自动起身不知道去了哪,惊魂未定,手机又接续跳出几条消息。 岑枝手抖,熟悉的不适感萦绕周身,她有些抵触,不想去看消息框。 余生与你:枝枝,你们周末放假了吗? 余生与你:还有生活费吗,没有记得给爸爸打个电话 前两条消息还算态度温和,而她两次没有回消息后,露出真面目,急躁起来。 余生与你:枝枝,你弟弟发烧37.8℃,准备去医院打吊针,你过去陪他一下,爸爸工作忙 余生与你:你知道的,爸爸工作一直很忙,你理解一下 就在这条消息之后,岑志文便等不急,给她打电话,在她挂断之后,他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只是这次语气明显控制了许多。 余生与你:枝枝,怎么不接电话,你理解一下爸爸,他也是你弟弟,即使我和你妈离婚了也是,再说,也还没离嘛,在医院照顾你弟弟两天,你下周生活费我给你 岑枝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一字不落外放听完。 像过了很久,又像只有一瞬,她拿手机打字发消息给对面。 岑枝:哪个医院 余生与你:城东中医院 收到回复,岑枝立马收拾东西下楼。 图书馆大门,岑枝带着蓝皮书到图书馆管理员台前,“你好,我想借这本书。” 工作人员扫书籍码,问,“好的,有借书卡吗。” 岑枝一愣,随即不确定起来,好像没带,又好像在书包里,“好像在我包里,我找一下。” 打开柜子需要条形码,岑枝翻遍身上校服四个兜,都不见那张小小的纸条。 她没去过其他地方,应该是拿手机的时候掉座位,正准备回去找,蒋正礼下楼来到她边上,“是这个?我刚刚在椅子下捡的。” 岑枝看着那张印着条形码的条子,脸色有些白,抿了抿唇,“谢谢。” 低头接过,顺利取回书包,这次翻遍了几个包,也没找到这家图书馆的借书卡。 怕耽误后面人时间,直接对管理员小声抱歉说:“对不起啊,借书卡不见,我今天不借了。” “用我的吧。”蒋正礼手拿着一张绿色借书卡,横在岑枝和工作人员中间。 岑枝抬头与他对视,没有思考便摇头拒绝,“不用,没有非要说今天借,我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工作人员手一顿,停在空中,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蒋正礼看着她,明知道通宵看完后剩下的时间不多,今晚是最好的选择,也不知道她非要坚持什么。 忍不住“咝”了一声,扫了一眼她,“岑枝同学,我忽然发现你是…多少有点‘油盐不进啊’。” 第14章 借钱 莫名其妙的词,不像嘲讽,反倒像是在陈述事实。 岑枝脸色一变,也知道是自己拒绝太过生硬,深吸一口气,放软声调解释,“不是,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毕竟我们也没见过几次,都不熟。” 说话突然咯噔一下,岑枝手指无意识蜷缩捏紧。 “岑枝同学,”蒋正礼转身正面朝向她,神色认真道,“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在你认为的概念里,什么叫不熟,什么样的程度叫熟的。” 岑枝咬着唇,默声没回答。 他继续说,“舞蹈室外,那次是你吧。” 似问又像确定了答案。 岑枝没回,但他通过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吧,食堂算第二次,周三消防安全会那是第三次,第四次就今天办公室见过了,更别说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以前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怎么算,都不能说不熟吧。”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两人短短一周见过的次数。 岑枝脸有些僵,不自然地咳了一嗓子说道,“你说的是,但那也只能算见过,不能否认我们不熟。” 蒋正礼看着她一板一眼较真,气笑了,与她相处,感觉两人中间好像有一把尺子,衡量着距离,谁都不能轻易越过。 “那这个呢。”蒋正礼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支笔,是前不久他借走的那支,“我借你笔,你借我借书卡,一来一回,不就熟了。” 人家借东西是你情我愿,哪有像他一样干的这种强卖强借的事,岑枝心想。 “你们还借不借了?”等了很久的工作人员耐心耗尽,不耐烦催促。 岑枝还没开口,蒋正礼抢先一步把卡递给他,“借。” 工作人员接过在电脑上登记,不忘交代,“规定最长可以借一个月,也可以提前来还,逾期未还,每天0.1罚款,记得来还。” 蒋正礼把书和卡一起接下,笑着回应,“是,谢谢你了,还有你新做的头发很帅。” 工作人员一听乐笑了,“你还挺会说话的。” 岑枝静静看着他。 她发现,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玄而又玄的东西,她称之为一种感觉,能让人轻易喜欢上他。 之前说他自恋,幼稚,会没人喜欢,事实上,只要他愿意,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图书馆正大门外,几节石板缝隙长草的台阶,远远沥青路面车流纵横,街边亮起昏黄横长的灯光。 路边蒋正礼单肩挂包,伸手打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重复几次下来,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停下。 夏末初秋,夜晚的风吹着,多夹着了丝凉爽气儿。 大概是气氛正好,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红绿灯路口,汽车鸣笛喧嚣,又一次招手车开远。 蒋正礼开口对她说,“回去看完写演讲稿应该够了,至于演讲主题,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岑枝仰头看他,迎风眼睛有些酸,眼含偏执问,“为什么。” 蒋正礼不理解说,“什么为什么?让你看几十篇演讲稿模式,虽然我也知道让你一晚上看完不现实,但……”那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为什么帮我。”岑枝打断他道。 “原来你想问这个啊,”蒋正礼摸清她问的,一身轻松开玩笑说,“可能因为我好心,就想要帮人呢。” 岑枝不信,蒋正礼勾了勾唇线轻笑说,“骗你的,”话落,他停下观察她表情变化,故意停顿道,“当然是因为…在办公室里你自己说的你想参加。” 蒋正礼回想下午在办公室发生那一幕,胡春荣问她,她是怎么回答的,她参加,很简单一句话,他却从中听出一丝莫名的坚定与决心。 更何况,他相信自己看人没错,她有这个实力。 她这会像被风吹醒了头脑,不在意淡淡回应了一声“哦”。 岑枝张了张嘴,想继续问什么,却又什么都没问。 夜色将至,蒋正礼看不清楚她反应,车也在这时候停下。 她抬眼看见,他走到车后座,拉开出租车门,夏风吹起碎发露出额头,飞扬心动的少年朝她抬下巴,“上车啊,愣着干嘛。” 她几乎是下意识摇头拒绝,“算了,我们不顺路。” “我还没说去哪,你这就说不顺路了,”蒋正礼像是不经意看穿她,“上车,你去哪我都送你。” 大概是天气太热,她昏了头了,轻易信他那句话,岑枝直到上车,人都还有些懵,车子驶出百米地才想起问,“要去哪。” “姑娘,你这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反应太慢,防备心太轻咯,你就不怕他把你骗上车拉去卖喽。” 出租车师傅,是个三十几岁青年人,从打车开始关注后座的两人,俊男靓女的,好不养眼,这会好不热心插话。 “噗呲—”带有方言搞笑的话一出,后座响起一声很轻的憋笑,扫她一眼,附和,“是啊师傅,你说的对,她可能真是别人把她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呢。” 岑枝:“……” 距中医院百米远附近十字路口,街道路灯全部亮起,车流交错,半分钟过去没动过。 车内,岑枝手机屏幕闪了闪,亮起一道刺眼白光,岑志文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哪了。 岑枝解锁手机,平静看着车窗外霓虹,回了他消息,快到了。 “师傅,停一下,我就在这下了。”岑枝抱紧包,对前排的司机师傅温声说。 “妹妹,这前面还有一段路呢,不着急嘛。”师傅秉承着收人钱,那就要做好服务送到目的地的热心态度。 岑枝抿唇,坚持道,“没事,师傅你就停路边,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师傅还想说什么,蒋正礼突然说话,“师傅,就在这停,我也在这下了。” 岑枝一愣,看着他有些意外。 下车后,蒋正礼从校服里摸出张二十付车费,车费五块师傅退了零钱,随手接过纸币塞回外套。 出租车重新汇入车流。 余光瞥见她视线,饶有兴趣冲她挑了挑眉,“怎么,你想要和我平摊车费?” 她低头唇线绷紧,沉默,在他方向其实看不见她表情,但他看出,她似真的有这想法。 “咝,你也太较真了,我就随口一说,”蒋正礼倒吸一口凉气,“不要你摊车费。”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应,他拎着校服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她人在原地没跟上。 蒋正礼脚步停下,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怎么有比沈玉淼还犟的人。 “不用你…”付车费。 “你能借我五块钱吗?”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蒋正礼无奈,后者是她犹豫很久说道。 路灯下,蒋正礼背对着光,岑枝用尽全身力气仰望他,说出那句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的话。 蒋正礼怔怔的盯着她两秒,反应过来,掏出刚才车师傅退的零钱,“五块够吗,不够我还有。”说着,把一张十块一张五块的塞她手里,“算了,都给你。” 岑枝直愣愣看着手里那两张纸币,似乎还有一瞬他残留的温度,眼眶发酸,轻声说,“谢谢你,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回学校和车费一起还你。” …… 急诊门诊输液观察室,岑枝找到陈志文,岑思哲坐在角落椅子上挂着针水。 岑志文身边还有个穿着华丽裙子的女人,她记得那个女人,是他还没有和李英英离婚,便明目张胆往家里带的对象。 他们看见她,女人等太久不耐烦,噔噔踩着细高跟到她身前,“也不知道在磨磨蹭蹭什么,来那么晚,耽搁我们时间知道不。” “反正钱我们已经交了,你就只用在这陪他待上几小时,等打完顺带送他回去,我们很忙,没时间两头跑来跑去。”袁秀芝尖酸道。 身边的岑志文唯唯诺诺想开口说话,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缩回脖子,什么都不敢说了。 “知道了。”浑身说不出的疲惫,岑枝抬眼看向远处那颗小脑袋回应。袁秀芝提包走远,岑志文落后两步,留下来与她说话,“枝枝,我知道你们今天刚放周末,上了高中学习压力大,你今天就陪陪你弟弟,当放松一下。” 身边有人经过,岑枝侧身让路,淡淡点头说,“嗯,我知道。” “至于你下周生活费,”说到这个话题,岑志文难免的有些张不开口,“…后天你到时候到店里,我拿给你。” 岑枝听出他的勉强,抬头看一眼,眉心极轻的蹙了一下,“我周天没时间,要准备学校演讲选拔赛。” “什么演讲,不会耽误你学习吧,”岑志文似松口气,又试探问,“那你最近和你妈有联系吗,她真狠心不管你?” “没有耽误学习,我和她也没有联系。”岑枝扭头。 李英英发现岑志文出轨那一年,岑思哲不到2岁,同年,李英英丢下一家人,跑去了没人知道的外地发展。 两年后,岑志文想再婚,用了所有方法找到李英英回来,想要离婚。 商量好财产分配,老家那套房留给李英英和岑枝,却因为岑思哲抚养权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愿意做出让步。 到最后,没离成,关系更僵,李英英又没了消息。 岑枝成了两边都不愿意管的累赘。 第15章 演讲稿 岑枝成了两边都不愿意管的累赘。 高中每次的生活费,只能靠他们高兴时的施舍。 她参加这次选拔赛,也只是因为隔壁他们班老师的一句,对你以后评优评奖有好处,她一头扎进去。 今年六月,岑志文和那个女人有了自己的女儿。 在他这个家里,岑志文做不了主,而那个女人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愿意给她这个与前妻女儿生活费。 她找蒋正礼借钱,也是没办法。 她在学校待久了,不习惯带钱在身上,如果她没向他借那五块钱,今晚,她要面临的,则是夜里一个人从城东走回学校。 “干嘛呢,还不走。”耽搁这一会,远处袁秀芝等不得开始催,岑志文匆忙交代说,“那枝枝你今天好好照顾你弟弟,我们就先回去看店,店里离了人不行。” 岑志文离开,岑枝靠到岑思哲身边。 小孩生病基本都是一个样,看起来没精神,病怏怏的小脸,看到她,黑色的大眼睛亮闪闪,扑过来抱她腰,不掩饰对她的依赖,“姐,你来了。” 左手背肤白扎针留下的一片青紫色,声里都带上了嘶哑鼻音,眼睛红红,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岑枝摆正他小脸问,“你这是病了多久。” 岑思哲咬着小嘴,诚实说,“两天。” 她摸了摸他头,心疼问,“怎么弄的。” “姨姨说,我是挑食身体差,玩水才生病的。”他扁着嘴,泪眼汪汪委屈。 那个时候,二婚是会被街坊邻居说闲话,他口中姨姨,是袁秀芝。 从岑思哲会说话开始,便一直喊的这个称号,况且,两人一直没领结婚证,又有了自己女儿,也没人提让他改口。 “那她说的对吗。”岑枝问。 “对,又不对。”岑思哲点头又摇头,“她做的菜又硬又难吃,还没学校里的好吃。” 岑思哲今年七岁,上一年级,说话没头没脑,但岑枝听出他意思,“所以,你不是挑食,是因为姨姨做的东西难吃,你才没有好好吃饭。” 他重重地点头,抬头看岑枝,小心翼翼抱紧她说,“姐姐…我不喜欢她。” 岑枝一怔,小孩不懂好坏,不懂大人之间厌恶,只知道喜欢和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啊。”她捏了捏他小脸颊,轻声哄道。 “你啊,”岑思哲毫不犹豫道,“我最喜欢姐姐了。” …… 另一边,高耸入云大厦,十七楼一间房门前,蒋正礼按铃。 “谁啊—” “小姨。” “是小蒋啊,有好久没见了吧,”徐易打开门,见到是他,高兴朝里屋喊,“淼淼,小野,看谁来了。” 蒋正礼在玄关处换鞋,抬起头问,“宋温野也在?”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俩孩子放学后一起回来的,现在楼上淼淼屋里写作业呢,”徐易接过他校服和书包,温柔笑笑,“一进门,我就问过他们,他们还说你这周不来了,没想到这个点过来。” “对了,你吃饭了没,没吃我下厨。”徐易提着包进客厅,不忘回头问。 蒋正礼有些热扯了扯领口,让空调冷气往里透,“不用麻烦了姨,我来之前吃过。” “行,那我也不瞎忙了,”徐易说,“我去洗些水果,你上楼去找他们玩吧,可能玩嗨了,这么喊都听不见。” “行姨,那我先上去了。”蒋正礼熟练走向楼梯。 二楼走道尽头,屋子里传来两道不同的声音。 “我讲第二遍了,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宋温野不耐烦声。 沈玉淼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宋温野:“听懂个屁,老子讲错了。” 沈玉淼:“……” “表哥!”沈玉淼率先发现门口的蒋正礼,遭受宋温野这非人的折磨,屁股迫不及待离开椅子,惊喜不已,“你怎么来了。” “哟,大忙人怎么这会有时间过来,不写你演讲稿了。” 宋温野不见烦躁,仿佛刚才不要脸那人不是他,懒懒起身伸腰,转一个方向,手脚四个方向展开,没正形躺在软乎乎沙发上。 蒋正礼用力踢了脚他腿肚子,示意他留出位置,“碰巧遇到同学过来医院,顺路来看看。” 宋温野顺势往里挪了一寸,蒋正礼坐沙发边上。 “什么演讲稿?”沈玉淼不知道情况,双手撑着书桌沿问。 “你这会又活蹦乱跳了,”宋温野犯贱,挑眉瞥她,攻击力十足,“刚才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怎么你哥一来就活了。” 沈玉淼咬紧后槽牙,瞪他,什么原因他不知道?明知故问。 “怎么回事,那么多喝的。”蒋正礼没发现两人之间那点视线交流,越过沈玉淼,看见她背后桌面上,摆了好几杯没开封饮料罐。 “就…”宋温野手施施然撑起脑袋,与她对视。 一时间,沈玉淼怕他嘴快说出下午校门口的事,紧张到咽口水,站直身板乖巧道,“就是宋哥哥下午打球回来口渴,我看他太累主动买的。” 说完,她朝宋温野递了递眼神,“是吧,宋哥哥。” 宋温野抖了抖肩,左一个宋哥哥,右一个宋哥哥,简直腻得慌,但也不想拆穿,“是。” “说什么呢,那么开心,楼下都听见你们声音了。”徐易抬着一盘西瓜上楼,笑意可人。 “说表哥演讲比赛的事呢。”沈玉淼跑上前献殷勤帮忙,接过水果盘放到桌上。 “演讲?那是好事啊,”徐易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是什么类型的,我看有没有可能帮忙。” 徐易之前工作是在大学里担任教授,因为陪女儿回户籍地备战高考,便下定决心辞了那份铁饭碗,专心陪考。 “确实有份演讲稿需要姨帮我看看,”蒋正礼叉了块西瓜咬了一口,凉气顺着喉咙到全身,“只是还没写出来。” —— 翌日早,在送参思哲回去之后,回宿舍通宵看完那本‘武林秘籍’,岑枝罕见的文思泉涌,一股脑写完演讲稿天色渐亮。 困意后知后觉袭来,头有些沉,她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下一秒,沾枕头睡死过去。 岑枝一贯浅眠,迷糊中,听见什么东西在耳边响,挣扎了几次,但实在睁不开眼,随它去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宿管拿着钥匙拧开门,听见关窗声音,岑枝从床上探出乱糟糟的头。 “啊,同学你在啊,”宿管阿姨提着串钥匙,不好意思笑了笑,亲切友好道,“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上来检查一下窗有没有关好,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没有,我也是刚好睡醒了。”岑枝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踩横杠下床,捧起桌面玻璃杯喝水。 “同学怎么放假也不回家啊。” 宿管见她一个人,就像看见自己出门在外读书的女儿一样,不自觉想多说些。 刚睡醒,岑枝大脑还没开机,反应有些迟钝,捧着杯子眼神迷离,过了两秒才回,“准备下周演讲,时间赶,回家来不及。” “演讲?听起来很厉害,是像大领导站在台上说话一样吗。” 岑枝被这话说的一懵,好像这比喻也没问题,点头摇头都不是,最后选择闷声不答。 “逐光?” 见她沉默,宿舍阿姨偏头看她放桌子正中间的演讲稿,瞥见她一目了然的题目,疑惑不解呢喃读出声,“听着还挺有意思哈。” 闻言,岑枝有一瞬失神,眼底无神,习惯性抠指甲,反应过来手心握紧水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什么意思,演讲稿麼,符合大部分人想法就行了,没多大要求。” 宿管也不知道听懂没,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朝她笑笑提着钥匙去下一间宿舍。 天色灰暗,风雨欲来,宿舍没开灯,阳台外树像隔了层纱,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喂—”岑枝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滑下接听放到耳边接电话。 “喂,枝枝,是妈妈。” 手机听筒传来声音太过熟悉,岑枝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眉心跳了跳,声带如老旧收音机卡壳一样,“嗯…我知道。” “大中午的打什么电话…要打滚出去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是三哥,我出去打。” 话落,对面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些,隐约传来男人不耐烦咒骂和李英英小声道歉声,之后便是阵小心翼翼挠耳朵嘎吱声。 “枝枝,你爸有按时给你生活费了吗,给你的生活费够用吗。”李英英走到出租屋外,拥挤只能过人的阳台,开门见山问道。 岑枝瘫在床上,中指扣着手指甲,看着烂到掉渣的天花板,耳边是狂风嘶吼声,心里莫名不好受,一一回答,“嗯,给了,够用。” 李英英继续说道,“没生活费记得打电话问你爸要,我们是要离婚,但是他女儿,他也不可能不管你。” 千篇一律,又是她听过几百遍耳朵生茧的话,岑枝注意力不集中,随口嗯了声敷衍道。 之后,李英英又是问了学习,又是问了吃了没,扯家常话闲聊。 岑枝闭了闭眼睛,一会又睁开,她仔细想过了,最后还是没有和李英英说,岑志文刚有了新女儿的事。 很显然,想少了,她不说不代表李英英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李英英犹豫很久,像是下决定说,“枝枝,听说你爸和那三上个月生了个女儿。” “嗯。” 不用想都知道,又是家里谁在偷偷与李英英联系,透露的消息。 可能是没睡好,脑子有点乱,额头这会摸着比平时烫,岑枝按了下眉心,不想惹麻烦,语气有些冲,“是,我也是才知道。” 有时候,岑枝觉得同学之间说她没错,她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冷漠,即使对面那人是她亲人。 李英英被她吼得一愣,平时说话弱弱,没有底气的女孩,突然声音有些大,在李英英听来,就是不耐烦,威严被冒犯。 语气更冲道,“是,我这当妈的,说什么你都不乐意,我看你就是早站在你爸那边,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闻言,岑枝只觉深深的无力感,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样的事,不只发生一次。 而是从岑思哲出第二年开始,这样的对话,便上演在以前每一次和李英英生活每一刻里。 他们感情破裂走到尽头,李英英作为受害方,每次在她耳边念叨岑志文不好,要让她和岑志文彻底断开联系。 现实是,每次电话内容,都是李英英不要她,像个皮球一样,踢着她往岑志文那边接触。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吼完最后一句话,没等对面反应,她挂断电话。 糟糕透了,和外面刮风下雨天气一样。 “铃铃—” 又是一阵手机铃声,岑枝接起手机,没看电话号码,语气不好直接说道,“还有什么事。” “…我吗?” 第16章 不知名电影 蒋正礼“女朋友” “我吗?” 对面沉默,半晌哼笑了声,迟疑问道。 闻声,岑枝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拿远手机看一眼屏幕,是本地号码,没有备注。 说明不是熟人,但刚才那声音,她听着又熟悉。 “这就不记得了啊,”蒋正礼轻笑,“岑枝同学,这是第几次了,你是不是有些太过没良心,昨天才见过,今天就把我忘了?” 听见那熟悉的一声岑枝同学,她再傻也知道对面是谁,心底狠狠一颤,刚才上头的情绪消失。 对他指责视而不见,冷静到极致直截了当问,“蒋正礼,你有事找我?” 语气即使经过掩饰,与平时相比也更显生硬。 “你不看手机消息?”蒋正礼像听不出她心情差,继续低沉磁性声音说道,“早上我加你联系方式,你没通过,我怕改稿时间来不及,找到你电话打过来,问你演讲稿写到哪了。” 岑枝气笑了,喊他,“蒋正礼。” 他应,“嗯。” 她顿了顿,“有没有人说过…” 他问,“说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岑枝一口气说完,啪地一声挂断电话,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一说,他一回答,一来一往,似乎他看着还有点傻乎乎,这会指不定也在角落里骂她。 这样算下来,她好像也不吃亏。 乱想一通,虽然很无厘头,但确实没那么糟心,还有点爽。 …… “咯噔—” 几秒后,手机界面跳出某APP好友验证消息,是一个ID名叫句号的人。 她点进去,最先映入眼帘,是验证消息那一栏,写着蒋正礼三个大字。 原来,他刚才话里是这个意思。 而最新一条验证消息,下面框内,内容变成了。 句号:虽然你觉得我烦,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一下,改稿很重要。 就在她查看时,他又发来条消息。 句号:过时不候。 岑枝:“……” 岑枝纠结想了很久,刚骂了他,又加好友是不是不太好,但时间确实很赶,勉为其难通过了好友申请。 拿到初稿,岑枝犹豫几秒,划去了题目。 岑枝打字问。 岑枝:时间和地址? 句号:两点青石巷 时间还早,地点也距学校不远,岑枝还想睡一觉,睡醒再过去,奈何她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 岑枝只能打消了不现实的想法,填饱肚子很重要。 梧禾市天气阴晴不定,岑枝还没出门就才起了雨。 雨势不大,只是她真不想在雨天出门。 二十分钟后,岑枝到了目的地,裤腿泥泞,一路过来雨水打湿鞋底,又冰又凉。 岑枝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店,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与此同时,隔条巷子距离远的理发店。 蒋正礼和宋温野还有沈玉淼,三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堵在店里。 两个小时前,沈玉淼先是洗了个头,然后突然在照镜子的时候,说她受不了了,想出去剪头发。 蒋正礼和宋温野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只是没想到女生剪头发那么麻烦,又是洗一遍,又是吹剪的,一个小时都不够,又待了半个小时才剪好。 正当他们想走的时候,雨说下就下,一点不讲理。 来的时候好好的,结束时走不了了,只能坐在店里喝茶等雨停。 沈玉淼坐不住了,站起身对着镜子拨弄新剪的发型,显然很满意,问,“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宋温野靠着沙发躺下,姿势随意,“这谁能知道,短的话,半小时,长的话,下一整天的都有。” 宋温野也待的无聊,说实话,还不如在家舒适自在,非要下雨天跑出来受罪。 只有蒋正礼从始到终,坐在位置上也没变过。 “我还约了人,你们等雨停自己先回。”蒋正礼看着手机上时间,突然站起来说。 沈玉淼吓一跳,“这么大雨,你怎么走啊。” 宋温野也不理解,语气酸溜溜,“谁啊,那么重要,没伞都要去见,就不能改天约。” 早在下雨第一时间,他们就问了店里工作人员,没有多余雨伞。 他这会出去可不得就是淋雨。 蒋正礼看着说话莫名其妙的宋温野,淡定解释,“演讲稿的事,至于是谁,你要想知道,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温野一听,急忙摇头,生怕拒绝晚了一秒就被推出去,“我可不想淋雨,你还是自己去吧。” 话毕,蒋正礼冒着雨冲出去,不到一秒就看不见踪影。 沈玉淼愣了两秒,才转过头说,“你说,我哥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宋温野立马否认道,“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有三百六十天都在一起,他要是谈了,我肯定第一个知道。” 沈玉淼摸了摸下巴,被他那么一说,立马打消了念头,“你说的也对,而且上次他自己也说了,在高中不谈恋爱。” 就他们讨论的时间,蒋正礼沿着屋檐走到青石巷, 青石巷虽然在学校周围,但位置偏僻,来往人不多,更别提下雨天,只有两三人,一眼看见馄饨摊位里的人。 他一落座,岑枝快速掠过一眼,便看见他雨打湿的短发还有两肩。 他淋雨过来的? 岑枝错开视线,从包里拿出来几叠草稿纸,“时间比较赶,写得潦草不完善,还有的颠三倒四,如果有看不懂的,手机联系。” 蒋正礼接过,只瞄了一眼,“为什么没有题目。” 汤勺搅拌,碰撞瓷碗发出声响,岑枝没看他,“先不说这个,你吃了吗,饿的话,可以点碗馄饨,她家还挺好吃的。” 话题转换太快,蒋正礼愣了一秒,坦然应下,“可以啊,你请客吗?” 岑枝有点懵,“本来就该我请,而且谢谢你昨天借钱给我。” 感谢他不问缘由,就借给她钱,愿意维护她那仅有一点的自尊。 “应该的。”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早上那件事。 雨势渐小,周围居民楼间寂静。 “老板,两碗多少钱。”岑枝举着伞站在边上,蒋正礼问。 “你们那桌可不止两碗,”老板看了眼女生方向,这点距离,他们说话声完全避不开她,“不过都不用你付钱,在你来之前,小姑娘已经把钱都付清了。” 蒋正礼将钱塞回兜里。 他只是开个玩笑,还真被请客了。 怕是早上的赔罪吧。 不痛不痒的一句,根本算不了什么,他都没放心上,既然都请了,那件事也就算了,不和她计较。 岑枝站在伞缘下,路边水流缓缓卷着树叶向下走。 余光里,蒋正礼侧脸,好像还在为她早付了钱纠结。 岑枝回过头说,“你要怎么走。” 蒋正礼摊开双手,无所谓耸耸肩,“没伞,走不了了,说不定要在这等雨停。” 岑枝僵住,怎么从他语气里听出一股可怜兮兮的‘绿茶’味。 她大概是起早了,真晕了头了。 “那你在这等吧,我先回学校了。”岑枝似乎还完人情不想管他了说。 蒋正礼:“……” 说完,岑枝准备要走。 “算了,”蒋正礼突然冲进雨里,弯腰跑进伞下,“我突然也想回学校,一起吧。” 近,太近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岑枝心跳有一瞬的失控,忘了呼吸,周围街景模糊,她眼里这一刻,好像,只看得见他一人。 “那你撑吧。” 岑枝故作镇定把伞递给他。 脸热,手脚发热,甚至全身说不出位置的地方也热起来。 蒋正礼淡定地从她手里接住伞柄,柄面还残留女生手温。 挺热,难怪有实验研究表明,女生平均体温比男生高。 岑枝越走脚步越快,试图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感觉自己体温还在持续不断上升,如果最开始是36.5摄氏度,那现在就是到了37.2摄氏度。 为什么会是37.2。 她也想不明白。 …… “小蒋,你去哪了,怎么一起去的,小野和淼淼先回来了。” 蒋正礼推开门,客厅沙发徐易听见动静回头问。 蒋正礼弯着腰换鞋,把伞挂在鞋架边上,“去见了一个朋友,顺便拿了演讲稿。” “演讲稿?就是你昨天说需要我帮忙看看的哪位朋友。”徐易有些惊讶。 蒋正礼拿着装有稿子的文件袋走进客厅,“嗯。” 徐易眼含欣慰,“可以啊,我居然从你口里听到除小野和淼淼之外的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听见动静的沈玉淼,急匆匆踩着拖鞋冲下来。 徐易哭笑不得,“诶呦,你跑那么快干嘛,万一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沈玉淼才管不了那么多,这会就只想知道蒋正礼去见了谁,抱着徐易撒娇道,“妈,所以,表哥说的朋友是谁。” 徐易看了一眼从厨房接水出来的蒋正礼,笑容意味深长,“我也不知道。” 蒋正礼淡定地端着杯子喝水,对沈玉淼想知道的眼神视若无睹,上楼前转过头对沙发上的徐易说,“徐姨,演讲稿我先看一遍整理后给你。” 徐易笑了笑,“毕竟时间太紧,你赶紧去吧。” 见人上了楼,沈玉淼一脸不满地抱着徐易颈部撒娇,“妈,以我多年经验来看,表哥肯定就是去见了女生,还用‘朋友’遮掩,我看他就是趁蒋叔和林姨不在家,偷偷谈恋爱找了个女朋友。” 满嘴胡说八道,徐易又哭又笑,“你就贫吧,我看你是看他没时间带你出去玩憋的。” 沈玉淼抬起头来,“我有那么明显吗。” 不得不说,果然是亲妈,一眼看穿沈玉淼想法。 “很明显,”徐易摸了摸她发顶,说,“这次演讲时间紧任务重,你也别想着上楼去打扰你哥,就在这陪我看会电视吧。” 沈玉淼想八卦的心被阻止,答应得不情不愿,“好。” …… 之前有点问题,重新发了一遍[比心] 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不知名电影 蒋正礼“女朋友” 第17章 其实她第一次见蒋正礼并不是在舞蹈室外 与此同时,蒋正礼上楼,把稿子随手放桌上,脱了衣服进浴室。 不到一刻钟,蒋正礼洗完澡出来,手上抓着毛巾,胡乱地在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几把。 “噔噔—” 隔着一扇门,沈玉淼声音遥远不真切,但还是能听出些大概,“哥,我们切了些哈密瓜,我上来问你吃不吃。” 蒋正礼拉开门,只瞧见沈玉淼一个人偷偷摸摸站在门外,哪里有她说的什么水果。 “水果呢,被老鼠偷吃了?” 沈玉淼手停在半空中,被他突然开门吓到,或者是她做贼心虚,根本不用吓,她就已经心虚出汗了。 沈玉淼尴尬地伸了个懒腰,尬笑两声,“对,刚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好大一只老鼠,都被它吃了。” 蒋正礼倚着门框,默默看着她表演。 “哥,我说的真的,真切了哈密瓜,你要不信我再下楼帮你端一盘上来。” “不用了,留给你自己吃吧。” 蒋正礼话音未落,动作迅速关上了门。一开始还能听到沈玉淼骂骂咧咧,没一会就离开了。 窗外雨还在下,下雨后天光线有点暗,蒋正礼打开台灯,拿起手边的稿子。 整篇字迹潦草狂野,还有文风和她本人外表都不一样。 题目被涂掉的那块,光线透过,模糊印出两个字来。 逐光? 还挺有意思。 窗外雨声渐小,蒋正礼捞起桌上手机,翻出聊天界面,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最后成了—— 句号:在? …… 如果宋温野或者沈玉淼其中一个人在的话,肯定会当场指着鼻子骂他,有事就说事,没事发什么在吗? 岑枝在写作业,收到消息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又确定了一遍头像和备注,怀疑对面是不是被盗号了。 岑枝也老老实实,给对面回了个,“在。” 句号:演讲稿的问题,想找你聊一下 岑枝:嗯,知道 岑枝还以为他会发几张照片过来,没想到直接跳出视频邀请。 岑枝吓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下意识点了挂断。 句号:有的问题可能得视频聊一下 句号:不过如果你不方便的话,语音也行 对于岑枝这种,平时基本没打过语音的人,突然打语音电话,还是会有点惶恐。 岑枝对着屏幕整理了一下碎发。 岑枝:直接视频吧,毕竟当时写太急,有的我可能也记不太清楚了 下一秒,手机亮起视频邀请,岑枝手还是有点抖的划下接听。 “你在宿舍?” 刚一接听,蒋正礼五官出现在小小屏幕里,发丝湿漉漉安静垂趴在额前,更显乖巧精致。 岑枝呼吸都错了一瞬,哽着喉咙“嗯”了声。 蒋正礼也不再耽搁,直接步入正题。 岑枝坐好,身子板正,像一个参加面试的考生,等待他发布接下来的考题。 “等一下,”屏幕里,蒋正礼动了动耳朵,“我屋里好像进了‘老鼠’,你等我一下,我解决了就回来。” 岑枝:?! 蒋正礼一拉开门,沈玉淼趴在门上差点摔倒。 “哥—” “我还以为屋里进了老鼠,原来是你啊。” 蒋正礼快速扫过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说。 “我是上来送水果的,你看哈密瓜,我说的没错吧。” 沈玉淼献宝似的端出一盘哈密瓜。 蒋正礼动作迅速地叉起一块塞嘴里,“嗯,吃到了,你可以滚了。” 话毕,蒋正礼作势要关门。 沈玉淼眼疾手快,伸出一只脚死死抵住,面上一副乖巧懂事的好妹妹做派。 “哥,你怎么能这样,我都端上来了,那肯定是要给你送进去,不然就是做妹妹的不懂事了。” 蒋正礼看着她脸上虚假至极的假笑,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进吧。” 沈玉淼还在思考说些什么,才能打动他的时候,蒋正礼突然让开一道口。 沈玉淼内心狂喜,她倒要看看到底他在和谁打视频! 只要能看到手机,她就成功了。 沈玉淼进屋,装模作样打量屋内陈设,实际注意力在他书桌上,“哥,你这屋坐北朝南,光线还挺好,水果我放你桌上吧。” 说完,沈玉淼朝书桌方向走去,简单一眼,得出了结论。 心思真重,居然反扣了演讲稿和手机,肯定有鬼。 沈玉淼一计不成,心生另一计。 “诶呦—” 沈玉淼看好手机位置,脚崴一歪假摔,眼疾手快准备去碰手机,就差一厘米。 没成想,蒋正礼动作比她快。 岑枝这会心跳就跟坐过上车一样,听着手机里声音,忽上忽下的刺激,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但如果让沈玉淼知道视频里的是她的话,那肯定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蒋正礼把手机捏在手里,手指挡住摄像头,岑枝还能从缝隙里看到一部分他住的地方。 “不小心摔了啊,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帮你把徐姨叫上来看看。” 岑枝从听筒里,听出他是故意使坏的声音。 “不用了,我没事,”沈玉淼趴在书桌上,低头想找个洞钻进去,“既然水果送到了,哥,我就先下去了。” 蒋正礼点点下巴。 沈玉淼得到解放,逃似的往外走。 “诶,等等。” 距门口不到两米,他开口又喊住她。 沈玉淼咬牙切齿,“又咋了,哥。” 蒋正礼对她的愤恨视若不见,抬了抬下巴,“你刚才右脚不是歪了,医学奇迹啊,你走路一点没事。” 沈玉淼后磨牙快咬碎了,“是呢,表哥,你忙吧。” 说完,沈玉淼不给他喊住自己的机会,百米冲刺跑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蒋正礼,属黑心的,她之前还想过介绍她可爱的同桌让他们认识,现在看来是想都别想了。 他和宋温野俩个,没一个是好的。 …… 远在家里的宋温野,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地怕自己淋了雨感冒,冲了一杯感冒灵喝下才休息。 听到“碰—”的一声关门,岑枝悬着的心才稳住一点。 蒋正礼重新回到画面内,眼底含笑,“老鼠跑了,我们继续。” 岑枝看着他嘴角憋不住的想笑,不曾想到,私底下他还有这么少年气的一面。 岑枝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告诉什么,直接告诉她,我在和你视频,还是帮忙改稿的对象是你。” “让她知道的话,她还不得扒了你,连怎么认识的都要问清楚,就一天时间不到,要应付她,你还怎么为演讲稿准备了。” “我没想那么多,”岑枝没他想的那么远,小脸纠结道,“那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她。” 蒋正礼从盘子里叉起一块哈密瓜,吃起来一点不冰,也不甜,猜也猜的到不是徐姨买的,应该是为糊弄自己的鬼话,专门跑楼下买来的。 他嚼着哈密瓜,说话含糊不清,“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不告诉她也没事。” 他说话发音含糊,岑枝却每一字每一句都听清了。 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舞蹈室的一眼他,为他遮掩‘恋情’,不算什么。 食堂的‘偶然’遇见,是她一直在注意他们方向,算着时间离开位置,只是为了腾出餐位,这些也不算什么。 再然后的例会,只是为了那一点可能遇见他的几率,每一次都会答应。 再后来,就是图书馆,他不知道,他推过书那一秒,对视那一瞬,她心跳有多快。 再后来,图书馆他拉住她,细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问他们怎么才算熟。 借给她图书卡,打车,借钱,馄饨,再到现在的帮忙改稿。 好像—— 确实也是,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就像路过的行人,她就像谁都可以摸了摸的流浪猫,高兴时逗一逗,不高兴了,谁会记得它。 流浪猫会因为一点施舍高兴,可她不会。 岑枝情绪几近崩溃,手机在她手里用力到快变形,屏幕被她反扣到桌面,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挂断。 对面发来几条消息。 岑枝没心情再去看稿,直接打了一串字过去。 岑枝:你们看着改吧,我都没问题。 夜间近九点,岑枝身上不正常的发烫,应该是天气突然降温,发热了。 可她实在不想动。 在床上挣扎了几次,随便吧,反正也死不了。 没准捂紧被子,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人一生病,情绪就容易变得脆弱。 岑枝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与蒋正礼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学校舞蹈室外。 在高一时,他们就有过两次接触。 第一次,是入学报道第二天。 入学报道第一天时,每位新生都会到现场拍照办理校卡。 第二天各班班长听通知,去校务部领校卡,回来的时候,唯独没有岑枝的。 班长站在讲台上问,“谁还没有,举一下手,我统计报给班主任。” 岑枝当即就举起了手,只是她当时位置靠后,前排的同学身形较大,挡住了她。 班长眼神扫过一圈,“都有了,那看来我也不需要上报了,那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军训呢。” 岑枝刚想站起来,班长已经走下台阶,同学们也是一哄而散,乱作一团。 等岑枝冲开人群,班长也没了身影。 岑枝只能在学校沿着领校卡的路线一路找过去。 令她失望的是,没有,她几乎找遍了整栋楼都没有。 明天一早就要军训,她如果没有校卡,便付不了明天的早餐钱,代表她要饿肚子军训一天。 岑枝没有办法,只能单独去找班主任。 [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其实她第一次见蒋正礼并不是在舞蹈室外 第18章 她不再喜欢他,那她还是她吗? 当时班主任不是于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行事作风方面都有点古板。 岑枝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工位上与同事闲聊。 “噔噔—” “进。” 岑枝不安地扯了扯身上短一截洗到发白的初中校服,“梁老师,今天学校通知领校卡,我的没有。” 岑枝眼神怯怯。 班主任随便瞄了一眼,她身上穿着,便决定了说话方式,“那为什么不是班长来找我,而是你自己来,再说,丢了,那你有自己去找,不要什么都来告诉老师,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解决的。” 岑枝不傻,也不是听不出好赖话,可她没办法,只能坚持道,“明礼楼,高一教学楼,还有去校务部的每一个台阶都找过了,希望梁老师如实帮忙上报学校就行。” 岑枝声音软,却莫名坚定。 “你—” 班主任被她气到,手指不稳指着她,没想到一个屁大点的学生会和她顶嘴。 岑枝没想过开学第一天就会闹那么难看。 “梁老师,别做太过。” 旁边有老师看不下去帮她说话。 周围有人看着,女生性子倔,梁艳不情不愿妥协道,“行,我就帮你上报,我倒是要看看学校会怎么处理。” 面对这些,岑枝心底也会有抵触情绪,但她还是朝班主任九十度弯腰,“谢谢梁老师。” 岑枝不敢走远,除了回宿舍也没地方去,便蹲在了办公室边上的楼梯口。 她怕。 其实,校园卡里被李英英一次性充了这学期全部的饭钱。 如果丢了,还被人捡去用了,夸张地说,她或许也活不下去了。 那是岑枝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和害怕的情绪。 即使在李英英和岑志文闹离婚吵架的时候,她都没有害怕过。 可这次,她是真的怕。 “咦,怎么有人在这。” 宋温野上到楼梯尽头,一眼就看见楼梯间蹲着的女生。 “你还走不走了。” 又是一道男声。 那时,岑枝还不知道他就是校招生第一名的蒋正礼,只是莫名觉得声音抓耳朵。 “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而且,你捡的校卡,我凑什么热闹。” 宋温野说。 岑枝几乎一听到‘校卡’就抬起了头。 男生也看到了她,只是男生看见她好像一点没反应,岑枝有点怀疑他手里的校卡不是自己的。 毕竟,校卡上都有照片,如果是她的,按道理他不会没反应。 岑枝又不想错过,刚要开口,男生已经转身进了办公室。 算了,不差这一会。 不到两分钟,男生从办公室出来。 男生一出来,宋温野急忙跳着揽上男生脖子,“可以啊,怎么那么快,老班没问你问题?” 男生走下楼梯,“问了。” “问你在哪捡到的校卡?” “嗯。” “所以…你说了?” “嗯,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温野一听乐了,“所以,你真和班主任说了,校卡是你在男厕所捡到的!” 又是一声敷衍地,“嗯。” “所以你说这校卡主人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又在哪个班。” 男生拨开压在身上的手,脚上速度加快,“你废话真多,我就只瞄了一眼,记不清了。” 没一会,楼梯间也没了声音。 岑枝想去办公室问问,没想到,刚才帮她说话的老师出来。 老师惊讶,“你还在啊!” 岑枝眼睛红肿,像哭过一样,“嗯,所以老师刚才那张校卡是我的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岑枝已经不抱大希望了。 “是叫岑枝,山今岑,树木枝头的枝对吧。” 岑枝眼里重新亮起火苗,“对。” “那就没错了,只是学校系统还不完善,照片没印上,只有名字和班级信息,所以多问了你一下。” 岑枝热泪盈眶拿到校卡,看着照片空白那一块。 “谢谢老师。” “没事,我们应该的,不过,校卡能用,就是后面可能需要去校务部单独补一下照片。”女老师贴心叮嘱道。 岑枝心里一股暖流,又一遍道谢。 那天之后,岑枝仍然记得那位老师,即使很多年以后,岑枝再次回到学校,也会见上一面感谢她曾经的帮助。 …… 校卡是第一面,军训结束前一天,是他们之间第二面。 那天的事发生之后,办公室发生的事传了出来,岑枝莫名便背上‘告状精’的绰号。 隐隐之间,她也感受到同学们对她的不友好。 不过,岑枝没太放心上,毕竟这样的针对,她小学就经历过了,与她们不接触就行。 她们骂,她就装听不见。 她们针对,她就受着。 久而久之,大家觉得她没脾气,欺负起来没劲也就慢慢放过了她。 不过这才是刚开始。 最后一天军训,岑枝昨晚洗好挂上的军训服,第二天莫名其妙出现在水池里。 这会儿,岑枝没时间去追究是门外哪一位做的,只能捞起来拧去大部分水,套在身上。 又在最后一点时间里,去一楼找吹风机吹了两分钟,可即使她想到了办法,时间还是不够。 三分之二还湿着的衣服,穿在身上即使很难受,她也得受着。 谁叫她当时没钱,只买了一套军训服。 但是她如果反抗,只会遭受更多的虐待。 可老天爷好像也跟她作对,那天一整天的天气都是又闷又热,狂风暴雨前的预警。 岑枝身上的军训服,一早上都是湿的。 直到中午午休时间,她才有机会用吹风机完全吹干。 不过,她也因此病倒了。 “报告,有人晕倒了。” “都愣着干嘛,帮忙扶去医务室啊。” 下午军训时间,操场突然出现这一幕。 即使教官下了命令,周围也没人敢动。 刚晕过去的岑枝,头脑不清醒,身体是麻木的,像是被绑在一块浮在水里的木板上,又冰又冷。 好像过了很久,又像只有几秒。 她感觉整个人突然被抱起来,再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医务室了。 岑枝盯着天花板发呆。 校医室离操场不近,按道理能听见操练的声音,难道军训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道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岑枝想起身上厕所,没想到,这会,有两个人走进校医室。 “你今天下午这一出英雄救美可真威风,这次不仅在班上甚至学校都出名了,怎么这样的好事轮不到我呢。” 校卡那件事以后,岑枝已经把两个人长相都记在了眼里,也从各个地方都听到他们的名字。 话多的哪位是宋温野,边上是他最好的朋友,蒋正礼。 岑枝听见声,躺回床上装睡。 蒋正礼面无表情,一本正经说,“你错了。” 宋温野不解,“我错哪了。” “我本来就很出名,并不是因为今天‘英雄救美’才出名,” 宋温野翻了个白眼,笑骂,“我以前怎么还不知道,你还有一个隐藏特性,不仅嘴毒,还特爱装呢。” 蒋正礼虚假的笑了笑,“谢谢夸奖。” 见他笑,宋温野只觉后背发凉,还瘆得慌。 言语间,蒋正礼停在岑枝所在的蓝色布帘外。 宋温野收起嬉皮笑脸,正经道,“就是这?” “都到了,不进去看看?” “没什么好见的。” “啧啧啧,小姑娘听见了怕是要哭天喊地,说,原来我错过了那么个大帅哥,我的“桃花”!” 宋温野装模作样嚎了两句。 蒋正礼嫌弃地推开他,“你够了,恶不恶心。” “行,你不看,我看行了吧,万一是什么美女,我就替了你,反正她不知道就行。” 宋温野说着,作势要去扯门帘,蒋正礼一把抓住他,直接不给机会他祸害别人,硬生生拖着宋温野离开了医务室。 医务室重新回归安静。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高一那年第二次交集。 可他一次也没有记住过她。 即使后来很多次的迎面路过,他也不会正眼瞧她。 即使她努力考到与他同一个考场,数千万次的目光,追逐他的背影。 即使他并不认识她,即使她很清楚未来前途比一时兴起重要。 她还是忍不住的喜欢上了蒋正礼。 有人说过,喜欢上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要需要很大的勇气。 喜欢他,就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 她怕他们之间有交集。 又怕他们之间从无交集。 好像,喜欢上他之后,她总是容易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可是如果让她变得不再喜欢他,那她还是她吗? —— 周日,明礼楼多媒体教室。 岑枝早早到了。 早上起来,岑枝头好像被水泡过一样发胀,扁桃体也是发炎肿胀,像含了块铁难受。 还是病了。 六点三十,参赛选手陆续进场。 前排老师开始准备选手抽签工具。 蒋正礼也在这时候拿着稿子走进场内,身后还跟了一位男生,应该是他们班的同学。 不知道是来给他加油,还是参赛的。 岑枝撩起眼皮看了眼,又错开。 说实话,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怎么不回消息。”蒋正礼看见她,自然而然坐在她边上的空位,问。 岑枝抬起头看他,说话声音哑而低,“昨晚太困,后面直接睡着了,睡醒后手机就没电了。” 简而言之,改了的稿子,她一眼都没看着。 …… [烟花][烟花][烟花][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她不再喜欢他,那她还是她吗? 第19章 谁家请客请吃药的 他俩有病吧 听出她声音不对劲,蒋正礼用手背贴在她额头上,紧张道,“你体温那么高,生病了,不去医院还在这干嘛,等死啊?” 同班同学:蒋少爷就是不一样哈,一如既往的嘴毒 岑枝也很懵。 突如其来的触碰,岑枝大脑像宕机一般,就这样等他试完体温又收回去,久久没有动作。 听他骂人,也不敢反驳,愣着挨骂。 “各位参赛选手上来抽签吧,为了保证抽签的公平公正性,在场抽完签的,当场打开方便我们登记。” 台上,主持老师开始cue流程。 座位上参赛选手陆续上去抽签。 岑枝看了眼,来不及多想,转头对上蒋正礼目光,“我可能上不了了。” 蒋正礼偏头看她,好像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说,“嗯,然后呢。” 岑枝忽然发现,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言肯定是掺了水分,说他待人温和有礼,谁都能礼让三分的谦谦君子。 这会,怎么在她看来,毒舌,傲娇,还特别记仇,使坏。 怎么看都和那些传言有出入。 岑枝不再想那些没用的,“所以,我想让你上。” “为什么,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蒋正礼垂眼看她,大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眼看抽签到第四排,岑枝心里着急说,“这次竞选,对校级评优秀学生,三好学生都有好处。”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你看我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对。 他不在乎。 对于她刚才说的这些,办公室杨静已经跟他说了无数遍,都没打动他,她凭什么觉得,他会因为这些改变主意。 眼看没希望了,岑枝也逐渐放弃了继续的想法。 “这样吧,我上了,不管选没选上,你都答应我三个条件,放心,肯定不为难你。” 蒋正礼歪了歪头说。 说实话,岑枝心动了一下下,听到他条件,心底又打起了退堂鼓。 前一秒,甚至她还在想,从今天之后彻底避开他,不再有交集。 谈话间,抽签到了他们这一排。 座位是联排,岑枝在里,蒋正礼在外,他不让她也出不去。 “怎么,条件很为难?” 蒋正礼明明看见到了抽签到了他们这一排,但是他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这一排三个人,只有他同班同学上去抽签。 看来他也不想上,岑枝泄气,自己劝自己,“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蒋正礼失笑,“这就放弃了,看来你决心也不是很大。” “嗯。” 岑枝这会就跟皮球一样,软的。 他说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斗志,甚至有了趴桌子上什么都不管睡一觉的想法。 —— 与此同时,文一班教室。 晚自习没老师坐镇,肆无忌惮地扎堆说小话。 最明显的,还是教室后排的位置。 王芯莹拉着孙荔说,“听说今晚多媒体教室有优秀学生竞选的比赛,你想不想去看。” 孙荔心动,无奈手边的作业还没写完,便拒绝了,“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一直听自己话的小跟班突然有一天不听了,王芯莹说不出的生气,放狠话道,“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稀罕叫你啊。” 孙荔攥紧手里的笔,沉默。 王芯莹见指望不上她,用笔戳了戳沈玉淼后背,“淼淼,你要去我们学校多媒体教室吗,听说有演讲稿比赛。” 虽是说小话,但刚才的对话,沈玉淼听了个一清二楚,直接拒绝道,“没兴趣,我不去。” 一想到蒋正礼,沈玉淼就打颤。 太可恶了,她为什么要去看他,她才不去。 王芯莹虽然不知道她拒绝的其中的内因,只是感觉好像很多东西,在莫名其妙中都变了。 …… 岑枝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脖子移动还有咔嚓咔嚓的响声。 “醒了?” 他伸手又想去试体温。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别开脸,躲开了。 “看来恢复不错。”蒋正礼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稿子上,意味深长说。 试探她反应力呢。 “你在看什么。” 岑枝还不算太懵,她知道那是她手写的稿子,却又明知故问道。 蒋正礼头也不抬,注意力在稿子上,说,“这不很明显,记稿啊。” 岑枝是真懵了,“你不是拒绝了,而且你还没有顺序签。” 说着,蒋正礼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张抽签的纸条,直到他身后的人露出脸来,眯眼笑成一条直线。 “我帮忙的。” 岑枝这会才反应,她好像上了贼船。 岑枝眨了眨眼,语气生硬道,“那我也没有答应你提的三个条件。” 蒋正礼抽出一眼看她,“这还不简单,我当你答应了就是。” 又是强卖强买。 他是强盗吧。 行,她不认就是了。 “下一位,27号。” 各班一两个人参选,27已经过半。 蒋正礼还在座位上努力顺稿,岑枝趴着不再打扰他。 只是不知道吴何看到了什么,突然从教室后门跑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蒋正礼经手袋子不到一秒,就像是起一个传递的作用,“退烧的,治感冒的都有,水也在里面,如果你要热水的话,我让吴何出去接。” 身后的人又歪了歪,探出头来,他就是吴何吧。 岑枝看着桌子上一大堆的非处方药,脑回路清奇,“这些得多少钱,你请我?” 她多少有点语出惊人,就连边上的吴何,听见了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有谁请客,请她吃药的。 这不是两个人都有病。 蒋正礼回过头瞪他一眼,当她热昏了头,说话没头没脑,也不计较,顺着她说,“请你,所以别浪费了。” 岑枝蹭了蹭鼻子,“知道了。” 岑枝在袋子里翻了翻,也没找到什么小票之类的东西。 她身子确实还在发热。 岑枝不再犹豫,找了往日常吃的包装盒,拆开药片。 等到开矿泉水时,又发现自己没力气,瓶盖都拧不开。 “我来吧。” 岑枝也不知道他这三心二意的记稿,能记住多少,不想打断他思路,但他都主动说了,她拒绝也不好。 蒋正礼拧开瓶盖又把水递给她,又说,“要不还是换热水吧,周围应该挺多人带热水的。” “不用。” 岑枝急忙摇头,生怕晚了一秒,他就叫吴何去找周围同学借了。 台上又上去了两位同学,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他说,“行。” 岑枝就着水咽下药片,吴何也在这时候上去。 他表现还不错,现场气氛情绪调动都还不错,还有渲染力。 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岑枝不自觉为蒋正礼担心。 时间这么短,虽然是较好顺序的后签,但是整场时间也不到两个小时,他稿子能记熟吗。 “45号—” 到蒋正礼了,岑枝手捏成拳说,“加油!” 看出她眼里的担忧,蒋正礼看了一眼岑枝和吴何,信心满满说,“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岑枝还以为他半场开香槟,太过自信,等他真正站在台上时,她才知道他有多厉害。 台风稳健,一看就是有过许多大场经验,控制力也极强,即使有些片段记不清,他也能轻而易举揭过。 “他一直这么厉害吗。”岑枝突然问。 吴何已经沉浸其中,蓦然回头,“啊,你说蒋哥啊,那肯定的,只要他参赛,第一名肯定是他。” 岑枝皱眉问,“你们不是竞争对手吗,怎么还夸他。” “这并不冲突吧。”吴何向上挑了挑眉。 岑枝理解。 就好比,你们是对手,却依然看得到他身上的优点,会因为对方独特的人格魅力吸引,是夸赞而不是诋毁。 —— 九点,文科班教室。 岑枝从后门回了座位,沈玉淼立马拉着她问,“怎么样,选上了吗?” 岑枝脸色有些白,摇了摇头。 “没选上啊,”沈玉淼看起来比岑枝这个本人还要失落,但还是反应过来安慰她,“那也没关系,下次努力。” 边上有同学问,“那最后谁选上了啊。” “还能有谁,肯定是蒋正礼,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岑枝还没说话,王芯莹抢先开口说话。 言语中,还带着看不起人的一劲一劲的感觉。 “我问你了吗,你就上赶着抢答,不知道你还以为你是蒋正礼都谁呢。” 女生看不惯她,说话阴阳怪气地呛人。 岑枝对女生印象不多,只知道她叫江离,是高二分班后才到文科班,和她一样少数理科生转入文科班的女生。 “你—” 还没下课,后排动静大了,招讲台上维持纪律同学的一记飞刀,也不敢闹大了。 “行了,我觉得蒋正礼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玉淼站出来维持场面,“你也不用嘴硬,他是我表哥,他什么样我最了解了。 在学校他就是装的,私底下,你们是不知道,毒舌,一张嘴说话能把自己毒死的那种,还特别爱使坏,黑心的那种。” “咦,你确定你说的是蒋正礼?!” “怎么感觉我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众人心中困惑,同一种感觉。 沈玉淼说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勉强维持住了快崩坏的场面。 至此,女生中小插曲算是落幕。 [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谁家请客请吃药的 他俩有病吧 第20章 追光少年勇而无畏,未来可期 周三,主席台后方。 “帮什么忙,怎么没听你说过。”宋温野掂量着两瓶矿泉水,蹙眉问,“还有,他是谁啊,你凭什么帮忙,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上?” “呃…” 宋温野从吴何知道竞选的一点消息,拉着他问细节。 蒋正礼捏着稿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算了,你有你自己想法,不想说我也不问。”宋温野走近拍了拍他肩,把手里一瓶常温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上场前冰的就别想,渴的话将就一下。” 蒋正礼低头接过,属于他们两兄弟的默契,手捏拳击了一下,“谢了。” 宋温野切了一声,“客气,我又不像你妹妹沈小淼,那么小气。” “她还在生气?” 蒋正礼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偏甜,不解渴。 周日剪完头发,当天晚上回家后沈玉淼在手机上,单方面宣布与宋温野绝交,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原因。 算下来,这都第三天了。 太阳挪动一寸,宋温野往树荫下挪,揽着蒋正礼倒苦水,“是啊,也不知道啥原因,这都第三天了,在学校见面也不打招呼,还躲着我走。” 说着,从鼻腔里轻哼了声。 蒋正礼当然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沈玉淼生他的气,连带宋温野的罢了。 “喂—” 台上来人喊他候场,宋温野见他走神,好言出声解围,“你想啥呢,人家女生喊你那么久都没反应。” 宋温野好心帮忙说话,女生陡然红了脸颊,感激地看向宋温野。 “没什么。” 蒋正礼回神,侧身面朝蓝天绿草,捏指关节咔嚓响,拧眉问,“找我什么事。” 宋温野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教育’他两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找你确定从那边上台,能不能专心些,”眼神投递视线,“怎么,紧张啊,手都要捏折了吧。” 蒋正礼白皙的指关节泛起红印,他把袖子扯下来,对着身后的女生说,“就从这上,去年也是走这边,我了解。” 宋温野:C,被他装了把大的。 人造草坪上,人挤人站满。 每个人脸上都散发出自信的笑容,洋溢着青春活力气息。 操场东边圆弧铁栏外。 王芯莹三人并排往主席台南边走,不经意间提起,“淼淼,你之前在哪个学校上学,为什么会想到高二转学来我们学校啊,不会适应不了吗。” 草地上站满了看起来比高二年级小很多蓝白色矮冬瓜头,一眼望去,没见到哪个特别出众。 沈玉淼收回视线,“华江市一中。” “华江?”孙荔惊讶,“就是隔壁省重点百分之九十上线率的哪所学校?” 沈玉淼点头,王芯莹也反应过来愣了两秒问,“那你为什么想不通要转学啊,虽然我们学校也不差,但肯定比不上华江啊。” 沈玉淼停下,看向王芯莹和孙荔同款写着疑惑的脸,问,“你们不知道?” 两人一致点头。 沈玉淼无奈解释,“国家有政策高考需要回户籍地,不允许异地参加高考,家里担心我高三适应不了,提前回来。” “哦哦那我们还真不知道。” 沈玉淼在脑海里搜索记忆,继续往前走,“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大概**岁的时候政策就有了。可能你们都是在户籍地长大的,没听过也很正常。” 话末,沈玉淼贴心找补。 “哈,是呢,你说的没错。”王芯莹嘴角僵硬抽动,笑着附和,“我和孙荔都是本省长大的,没去过外面。” …… “诶,宋哥,那不是你青梅竹马的沈妹妹吗。” 许三扒着铁网,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指着一个方向说。 宋温野刚是背对操场,闻言,转身背靠铁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身影,不是最近跟他怄气沈玉淼还能是谁。 “沈妹妹!” 她们几人走近,许三远远的隔着铁网招手。 许三大嗓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直直穿透人海,钻进耳朵里,沈玉淼抬眼望去,隔着距离,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树荫下,许三站在铁网内跟她打招呼,宋温野微仰着头,漫不经心靠着锈迹斑斑的铁网,懒懒看向她。 “淼淼,”人站在树影下,孙荔没看清脸没认出他们,抓着沈玉淼手臂,皱眉问,“那是你朋友吗,怎么对着我们招手。” “不是。”沈玉淼瞥了眼,没感情回答,话落脚步不停转身往回走。 宋温野:“……” 许三:?! 孙荔本能觉得他们是在同沈玉淼打招呼,但沈玉淼说不是,她也不好说什么,追上沈玉淼回教室。 此时文一班教室,大课间休息时间,人少了一半,剩下一半大部分基本从下课开始便趴在窗边,探头兴奋看向操场。 只有少数部分,还在座位上坚守阵地。 其中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视线最佳,能直接看到主席台,但是因为座位上有人,没人去讨嫌。 只是拉开边上沈玉淼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撑着脑袋洋洋得意。 沈玉淼回到教室,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坐在她位置上,扭转身子与后桌的人在聊天。 “喂,你是谁,坐我位置经过我同意了吗。” 教室里视线齐刷刷聚集于一处。 大概是是女生脸皮薄,落了面子,瞪着她,又自觉理亏,黑着脸灰溜溜离开。 第四排靠窗的两个位置都坐了人,前后排也都是挤满了人,没有缝隙。 沈玉淼这一闹,有人便把主意打在了沈玉淼左手边岑枝身上。 那个位置,只要往后一点,也能瞧见主席台的大体轮廓,就是视野比窗边直接要受限很多。 “岑枝,换个座位呗。” 刚被沈玉淼赶走的女生,坐在孙荔位置上,用笔戳着她后背说。 岑枝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定在女生手里那支圆珠笔上,眼皮垂着没什么情绪说,“不换。” “你—” 女生欺软怕硬,遇见沈玉淼硬茬不敢硬碰硬,没想到岑枝平时好说话的人也敢给她脸色,气不过站起手指着她。 “你什么你,”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岑枝拒绝别人,沈玉淼有些惊讶,下意识帮她说话,“你想换位置就换,人家不想换,难道你还要逼着人家换?” 沈玉淼气势强硬,女生低垂着头,无力辩解,“我没有。” 沈玉淼也不知道信没信,背靠椅子抱手微仰头看她,“你最好是没有。” 女生低头闷闷嗯了声,失落回到自己座位上,热闹结束,围观的同学默默散场。 岑枝定定地看向沈玉淼,片刻的恍神。 那一瞬,她好像在沈玉淼身上看见,一种真正富家养出来的女儿身上才会有的。 身上那高傲,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是种他们一类人与生俱来的气质。 她眼神太直白**,沈玉淼起而易举发现,俯身靠近,白皙脸颊上细密的绒毛,黑长睫羽下眼眸静而深邃。 要不是她是女生,她都要喜欢上了。 沈玉淼直勾勾盯着她看,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怎么盯着我看,你喜欢我啊。” 岑枝愣愣摇头。 “那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沈玉淼撇撇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岑枝:“……” 所以她们家里,自恋都是遗传的吗。 岑枝不自然咳了两声,抿了抿唇说,“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 “不客气,”沈玉淼支起脑袋,“毕竟同桌一场,互相帮助应该的,不过,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拒绝别人,是因为她和你有仇吗。” 她想问什么直接开口,一点不遮掩。 岑枝按下圆珠笔帽,目光相接,她先错开视线,“没有。” “噢。”沈玉淼拉长调子,看样子是信了,“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话音戛然而止,沈玉淼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想了一会,补充道,“算了,没什么。” 上课铃也在这时候敲响,刚才还不见影的同学,喘着粗气跑回教室,老师死亡视线出现在她们身后。 叮嘱她们加快速度,吓得女生腿不稳,一不下心摔在门口。 隔窗,远处新生典礼喇叭声波穿过玻璃,以飞快的速度传到教室。 典礼同步进行,先是校长上台讲话,半个小时过去,才进行到**。 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广播里,少年稚气干净的声夹杂滋啦电流声,传遍操场每个角落。 即使上课老师让关紧窗户,她们依然能听见操场上的声音。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理一班蒋正礼…” 现场气氛被一句话点燃,顷刻间全场沸腾,就连岑枝在的教室,也像是被点燃,闹腾着看向窗外。 “安静—” 于任冷眼扫过,拍桌子维持秩序,“一个个的,人在教室,心早就跑窗外了是吧。” “谁想听这无聊的课啊。” 底下有刺头小声嘀咕。 于任耳尖听见,眼神像刀子,嗖的一下精准找到说话的那人,“有的人本事没学多少,话倒是不少。那么觉得自己有本事,怎么不学人家,自己上台去讲。” 于任无差别攻击,教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刺头见老师发现自己,低着头装鹌鹑尽力缩小存在感,没敢再吱声。 看热闹不参与的人,小心翼翼收回视线,生怕在这一秒与台上的老师对上眼神。 岑枝低着头写题,怕引起注意,这时候也不敢抬头去看。 主席台下,经久不断地响起雷鸣般掌声,纱窗因为风起而动。 在这时候,她听清了他演讲末尾最后一句。 “在此,我最后想说一句话,送给不仅是高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们,同样送给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们。 追光的少年们,勇敢无畏一往无前,未来可期。”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 哗啦,短暂一瞬的沉默之后,是整个高一年级一千两百人整齐划一的掌声。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热烈。 “啪啦—” 教室里,有人反射弧慢半拍跟着鼓掌,短促戛然而止的掌声,在诡异安静的氛围中,尤为不合时宜。 “……” “你—”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女生是个有眼力见的,在苏远山还未发火前立马道歉,教室一阵哄笑。 于任像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看着底下半大的小娃娃,似无奈叹息一声喊道,“你们啊—” 第21章 乔戈里峰 文一班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让课代表在班级前面带着同学做热身活动,又去操场上跑两圈后,才宣布解散。 男生们大多数抱着篮球去球场,因为不让提前回教室和食堂,女生大多数都聚在树荫下歇凉。 沈玉淼被拉着去打羽毛球,岑枝想了想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便拒绝了。 前几天发热的时候,沈玉淼也知道,没为难她,让她去阴凉处好好休息。 与她们文科班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理二班。 “你说他不仅长得帅,怎么学习也是第一,”女生聚堆聊天,其中一女生托腮,抬头望天,“…居然还有时间参加这次优秀学生代表竞选。” “还随随便便拿了第一名。” “简直不是人!” 女生只是在单纯抱怨日常枯燥乏味的生活。 却莫名有趣。 岑枝坐在她们边上,只觉得女生有点眼熟,好像周日在多媒体阶梯教室见过。 因为发挥不错,很多老师都说好,最后评分也很高,就差第一名零点几分。 是竞选的第二名。 女生好友噗呲笑出声,拍了拍她肩安慰,“可能人家确实天赋异禀,但是你也不差,好歹也是第二名啊。” “嗐,”女生仰天长叹,“可是你说,有谁会记得第二名是谁,大家都只会记得第一名的名字,就像大家只会记得世界上最高的峰是珠穆朗峰一样,谁会记得第二高的峰是什么啊。” 第二最高峰是,乔戈里峰。 岑枝作为文科生,心里很快了答案,随手扯了根边上冒出头的杂草,竖起耳朵心不在焉听两人对话。 几乎不用思考,她一秒听出她们在讨论今天新生代表蒋正礼。 岑枝侧头微微偷瞄一眼,女生梳着高马尾,应该是与蒋正礼一样是理科生。 听她们对话,女生似乎成绩还不错,经常是理科年级第二名。 不过女生似乎心态不错,还没等好友安慰,就能自我消化负面情绪。 言语自我激励道,“不过,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他,排在第一名,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女生好友配合鼓掌,“说的好。” 小插曲一晃而过。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临近下课,班级集合点名,确认人数无误解散。 随便解决了晚饭回教室路上,岑枝对刚才女生的对话产生兴趣,临时绕路去一趟明和楼一楼大厅。 梧禾有个传统,每次大考成绩都会公布在荣誉墙上。 她想知道,那个理科班第二名女生的名字。 画面一转,理一班教室。 “诶,宋哥,待会去打球呗。”许三运着黄皮球,趴在他们班窗口问。 宋温野位置后排靠窗,红笔在英语卷子上划线改错题,头也没抬说,“不去,没时间。” “诶,你们重点班就是不一样,”许三把篮球踩脚下,瞥见他们手边几张试卷,倚墙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不打球。” 九月底,夏末,不像夏中时热到没人会想出门,也不像秋天的风夹着丝丝凉意。 许三意图太明显不过了,他就是在勾引,煽动他们那内心想打球的小火苗。 宋温野思考那几秒,在试卷上又划了道错题,“滚。” “得嘞,”许三被拒绝也不生气,麻溜地想滚,滚之前不忘转向宋温野边上人问一句,“蒋哥,那你要去吗。” “等会。” 许三只随口一问,见他忙,没想过他真会抽空搭理自己,还有点意外。 话音刚落,宋温野也停笔看蒋正礼,他不急不慢地换圆珠笔笔芯,也不知道他从哪个地方捡来的。 那笔又破又旧,一看就用过很久。 要是自己,早就扔了,也不知道他爱护个啥。 宋温野没细想,蹙眉不满道,“蒋正礼,你什么意思啊,丢下我跑出去玩,也太不讲意思了吧。” “你不是没写完,”蒋正礼将笔拧紧,按下笔帽,检查没问题之后,把笔塞回桌肚,瞥过他桌面红一片的试卷,面对指责面不改色,“而且你刚才自己说了不去。” “去,”宋温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猛拍桌子,“谁说我不去了,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不去。” 许三:你刚才可不是那么说的。 三人下楼,宋温野还记恨着蒋正礼打算丢下他去打球的行为,一时没开口说话。 许三见他不说话,自己也没什么要说的,自顾自地运着篮球一跳一跳下楼。 蒋正礼则一直是那副样子,不说话时,冷着张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岑枝正准备上楼梯,抬眼看见他们出现在楼梯口,下意识地想低头避开,又或者是面无表情擦肩而过。 没等她想清楚,后撤那一步还没迈出,余光中,他好像也看见了她,抬手准备喊,“岑—” 话音未落,女生转身走向另一个楼梯,全过程不到一秒,她背影消失在转角。 “谁啊。”许三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也没看见,一头雾水问,“我怎么没看见人,谁跑那么快。” 蒋正礼看向女生消失的那个转角,也想不通,“沈玉淼同桌,分班后文科班第一的女生。” 他也想问,她跑什么。 “噢噢噢,叫岑什么的女生,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有点印象,”许三叉着腰,望着女生消失的方向,像是被勾起了深藏的回忆,又像是在胡言乱语,犹疑说道,“…好像之前在哪见过。” 宋温野一把抢过许三手里篮球,挑了挑眉峰,毫不客气怼他,“得了吧,你见过,咱们学校女生那么多,哪个女生你没见过。” 许三被怼也不生气,反倒是仔细回忆,手摸下巴语气越加确定,“我说真的,虽然刚才没见过,但我记得真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也见过。”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是同一级,在一栋楼里,也不是没有可能迎面遇上。 宋温野没当回事,扯了扯唇角,不以为意“大家同一年级都在一栋楼上课,遇上不是很正常。” 许三一愣,脑回路清奇,“文科一班和你们理一班爬楼也不顺路啊,哪正常了。” 宋温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许三,唇线绷紧不想说话,许三偏头看向身旁蒋正礼,希望他说句话。 从第一句话后,便一直安静的蒋正礼,收到好友求助的视线,眼皮垂着掠过一眼。 许三表情正常到不像做假,可他对许三说的,除了食堂和多媒体教室两次意外遇见之外,其他的确实没什么印象。 蒋正礼垂眼抽回视线,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而静,“可能以前见过吧,不过我没什么印象。” —— 另一边,校园广播室。 岑枝小跑到时,广播室座椅上已经有人,是高三年级部文科的学姐。 岑枝喘气稍微平复一下呼吸节奏,走上前主动打招呼,“温学姐好。” “是你啊,岑枝,”温文潇温润亲切,见她丝毫不惊讶,仅见一面便能喊出她名字,“很高兴认识你。” 岑枝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刚才紧张的情绪因为她散发的友好减轻一些。 虽然这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岑枝第六感发现她并不排斥这位学姐。 “嗯,还没到时间,你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紧张,”温文潇拉开椅子,温和有礼对她说,“还有一个人没到,等会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岑枝嗯了声应好。 这学期广播室招了两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她没怎么听过,只知道群里说过那人也是高二年级部的学生。 六点十分,岑枝见到温文潇说的新人。 “温学姐好,”一进门,女生笑得勉强打招呼,“抱歉啊学姐,老师拖堂我来晚了。” 岑枝看见女生的脸一愣,瞳孔微微放大,她见过她,那天舞蹈室外,蒋正礼。 虽然只有简单一眼,但岑枝不会认错的,因为女生很漂亮,肉眼可见的那种漂亮。 女生看见她,似乎也认出她是那天撞到自己的人,笑容略显僵硬,扯了扯嘴角,惊到说不出话。 “你们认识啊。” 温文潇敏锐看出两人之间那微妙的视线停留,微点下巴漫不经心问。 女生大概是怕她说出那天的事,心提到嗓子眼,整个人看起来神色紧张不自然。 岑枝先移开视线,掌指关节无意识蜷缩,勾了勾唇应,“不认识。” 话落,女生似乎松了口气,反应过来润润嗓子附和,“是,学姐,我们又不同班,不认识。” 温文潇眨眼反应了一秒,“也对,你们一个艺术类,一个文科生,一个在四楼,一个一楼,虽然在一栋楼,不认识也正常。” 岑枝和女生沉默,一时都没接话。 温文潇也不知道信了没信,表情自然跳过相互介绍话题,接着向两人介绍说,“以后你们就周三跟着我工作,负责内容不多,就是看看有没有投稿点歌的,坐着放歌就行。” “每天工作时间不定,听学校安排,如果学校没事,那每天都是三十分钟。” “很闲,没事你们还可以把作业带来写,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带吃的进广播室。” 第22章 报酬 与此同时,篮球场。 球场上少年们挥洒汗水奔跑,远远投进三分球,引得女生们在场外激动呐喊尖叫。 王芯莹听隔壁班的人说蒋正礼几人在和其他班的男生约球,说动孙荔一起到球场加油。 当时沈玉淼在前排位置发呆,写完作业无聊,便跟了来,到球场她就后悔了。 傍晚,金乌将落西山,金色光线穿透云层,映黄了半边天。 景色是极好的。 如果耳边没有女生们扯着嗓子喊加油的话,那更好。 每进一个球,加油声音浪大到快要刺穿鼓膜,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 沈玉淼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脚上新买没多久的白鞋多了几个泥印,暗地退到人群最后。 与球场隔了段距离,场外站满人墙,也看不清情况,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缓了会儿,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答应她们。 王芯莹和孙荔不知道打什么想法,到了球场不看球,反而拉着小手说是要去小卖部买水,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此时,广播里正放着节奏感强的英文歌,什么名字她忘了,歌词与眼前场景莫名契合。 那是他们青春热烈,一生只有一次的十七岁。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声停,场上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入网,下一秒,现场响起尖锐的哨子声。 周围齐齐一阵欢呼喝彩。 酣畅淋漓的球赛结束,人群陆续散场,也有依然不想离开驻足原地的女生。 “哇—” 球场中央,男生撩起校服下摆擦汗,露出衣服遮盖下紧实的小腹,女生群里又是一阵长长,延绵不绝的惊呼。 沈玉淼掀起眼皮投去一眼,不是宋温野还能是谁,骚包,净会招惹女生。 也就是这一眼,宋温野精准瞧见她在的方向,远远隔着人群瞪她,似乎在问她,你看什么看,不是不想和我说话? 隔那么远连他眼睛都看不清,怎么可能看得见他眼神。 沈玉淼依旧不甘示弱地,双手环抱瞪大眼睛看回去,那又咋了,我又没说话。 临时组队的队伍解散,宋温野肩上搭了条毛巾走向她在的方向,身后几人暧昧不清地起哄。 “吁,咱们宋哥家‘沈妹妹’又来了。” “你怎么来了,”宋温野不搭理,擦头上冒出的热汗走近,上下打量一番,散漫不经意间问,“还有,来了也不知道买瓶水。” 沈玉淼还记着她在生气,不能说话,说话她就输了。 哼— 于是,她瞪着双眼气鼓鼓看他,就是不说话。 “怎么,几天不见变哑巴了。” 宋温野一眼看穿,说话欠揍。 “你才哑巴了。”话一出口,她又知道上他当了,还是用过不止一次的激将法,“你故意的,宋温野,你烦不烦啊,用了那么多次激将法,也没点新意。” 宋温野偏头一眼,“好用就行。” 沈玉淼气不过,又不想和他说话。 宋温野眼皮垂着,上下打量,语气极为嫌弃,“你来看球,还真小气,一瓶水不带。” 沈玉淼:“……” 沈玉淼无语鄙夷,他差一瓶水?又是找理由为难她罢。 “淼淼,水来了。” 事情发生太突然,沈玉淼看着她们两人发愣,没想到她们自己买水就算了,还好心帮她带了一瓶。 宋温野视线定住一秒,从瓶子上移开,又落在沈玉淼呆愣的脸上。 她这次看清了,他眼神在说,这不是有水? 沈玉淼扯了扯唇角接过,“谢谢啊。” 她接过水便想转身逃离现场,下一秒,身后宋温野喊她,“沈玉淼。” 家人们,谁懂啊,叫大名的压迫感。 沈玉淼愣住,后背僵直站在原地。 宋温野语气平常,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大着胆子挺脖子回头,眼神幽怨,语气不耐烦,却莫名透着一股心虚问,“干嘛。” “水不是给我的?” 沈玉淼慌张地咽了咽口水,摇头否认,“不是啊。” 宋温野汗水打湿额前碎发,凌乱到遮不住那双好看,此时正下垂的眼睛,手里毛巾被捏成条状,“哦。” 心如理不清的毛线一样乱,她忽然不敢看他眼睛,他今天怎么那么奇怪? “我有,你需要的话…” “不用了。” 气氛冷住,孙荔站出来想帮忙说话,还没说完,被宋温野冷声打断。 孙荔看了沈玉淼一眼,耸耸肩退回去。 一时间,没人再开口。 “干啥呢,要上课了,不回去。” 蒋正礼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突然从身后出现,看着几个人站着与木头桩子一样没差别。 沈玉淼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没干什么,我们正要回去。” 他应该是刚从厕所出来,校服衣袖卷过肘,下摆还有些水迹。 蒋正礼淡淡掀起眼皮扫过几人,开口问,“水给我的?” 沈玉淼一愣,余光中,右边的王芯莹似乎下意识向前一动,慢半拍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她边上的沈玉淼。 王芯莹悄然脸热,捏紧矿泉水瓶,事情发生与计划里完全不同,一时间进退两难,怎么做都不对。 “啊,对,专门给你买的。”沈玉淼适时接话,烫手般地把水递出去。 话落,视野里,宋温野脸上表情有了变化,好像没之前那么黑,只是依然看起来很臭。 再说,他什么时候不是这样的表情。 五人一同回教室,是文科班上下楼常走的一条路。 临近晚自习,楼梯间里没几个人,空而静。 到四楼,还能听见露天台上女生们趴着栏杆闲聊声和笑声。 岑枝从厕所那边廊道出来,刚好与他们迎面撞上。 狭小的闸口,数目相对,王芯莹拉着孙荔先走一步。 岑枝停了一瞬,便迈步离开。 “诶,岑枝你等等我。”沈玉淼喊,转身对蒋正礼说,“表哥,那我先回教室了。”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沈玉淼追着女生跑远,留下两个男生。 一路上,宋温野视线太过直白,蒋正礼相当没看见都不行,眼神很嫌弃问,“你很渴,盯着我手里的水做什么。” 宋温野嘴角抽动,抱着双手,掀起眼皮,“打球累了想喝水不行,怎么你舍不得?” 蒋正礼:“你想喝不知道自己买?” “累,懒得下楼,”宋温野瞥他一眼,嫌他墨迹,摆出下一秒就要动手抢的气势,“你话什么时候那么多了,就一句话,给不给。” 蒋正礼:“……” —— “沈玉淼,外面有人找你。” 沈玉淼刚坐下没多久,站门口同班男同学朝里喊,她觉奇怪问,“是谁啊。” 男同学大声应,“你哥,蒋正礼。” 门外,沈玉淼见到蒋正礼,身后宋温野跑没影,手里刚才还在的矿泉水也消失不见。 小脸皱成一团,不满道,“哥,你有事刚才怎么不说,非要我进去又找人喊我。” “找你带句话。” —— 岑枝整个晚自习都在沈玉淼紧盯的视线中度过。 不知道出去后蒋正礼和沈玉淼说了什么,回来后只要一有时间,除了上厕所外,都用来盯她了。 走读晚修结束,住校的还得上最后一节自习,其他走读的巴不得早下课回家,沈玉淼作为走读生,却没有任何动作。 岑枝无奈抬起头看她,好心提醒道,“走读生不用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你可以走了。” “没事,我家里人来接我,我上完这节再走。” 沈玉淼捧着脸,也不写题,或者复习,一双杏眸紧紧盯着她说。 “那你能写自己作业吗?” “我写完了,谢谢提醒。” 潜台词,你能干自己的事,别盯着我了吗。 很显然,沈玉淼没听懂,或者懂了装没懂。 只是单纯地以为岑枝在关心她作业没写完。 “那…”你能别盯着我。 “你和蒋正礼是怎么认识的。” 不约而同开口,前者岑枝,后者是沈玉淼。 她问得直接,风声鹤唳,岑枝草木皆兵,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 沈玉淼以为她没听清,转动椅子朝向她,又重复一遍,“我问,你和我哥,也就是蒋正礼怎么认识的。” 岑枝捏紧圆珠笔,唇线绷得笔直,坦白招供,又刻意省略部分细节。 “上周三,多媒体教室一起参加过消防例会,可能知道我和你做同桌,他坐我边上,他自己说的他是你哥。” 得到答案,沈玉淼一眼可见的失落转正身子,“哦,是这样啊。” 见她应该是信了,岑枝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下一秒,沈玉淼继续发问,“那他说的报酬是怎么回事。” 报酬?他指的是演讲稿? 岑枝抿唇,“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沈玉淼惊讶说,“那他在卖什么关子。” 岑枝摇头。 沈玉淼见她好像真不知道,放弃了继续往下问的想法。 进入主题,皱眉头解释,“他让你有时间去找他一趟,说是找你要报酬,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他糖葫芦里卖什么药,一个大男生,说话磨磨唧唧的。” 话到最后,成了沈玉淼对蒋正礼的碎碎念念,完全没注意到岑枝脸色有些不自然,手里的圆珠笔松开掉在卷面上,黑色笔墨晕开一块。 第23章 第一个条件 周五放学后,岑枝和沈玉淼值日。 一人负责一半教室,最后剩下一个垃圾桶,由岑枝去倒,沈玉淼先回家。 放周末,这个点,大家一放假都急着回家,学校里人比平时少很多,遇见有两三个人在篮球场内打球。 岑枝提着垃圾桶,去西山女生宿舍楼后方倒垃圾。 倒完垃圾出来,正好遇上王娇娇提着行李箱从女生宿舍楼里走出来。 王娇娇见到她,一脸兴奋,不知道想到什么,转化为失落问,“岑枝,你这周也不回家,你家里没人会问吗?” 岑枝家里什么情况,王娇娇知道大概,父母离婚,家里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看不上岑枝,当然也不愿管她。 初中时,王娇娇还说着羡慕岑枝这般无忧无虑,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生活。 现在看来,她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岑枝把垃圾桶提到外侧,笑了笑说,“没事。” 怕她不放心,岑枝又补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长时间坐车容易吐,来回要难受两次,还不如待在学校复习。” 联想到她每次下车都会难受一晚上,王娇娇表情有所松动,“那好吧,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看能不能帮你带。” “有,”岑枝坚定点头说道,“阿姨特产。” 王娇娇笑了声,似被她这没出息的模样逗笑,“行,一定给你带。” …… 篮球场。 “誒,蒋哥,你看什么呢,球都投到草里去了。” 许三跑去捡回球,回头发现蒋正礼站在原地,看着校门口的方向,狐疑地挠了把后脑勺。 看什么呢,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先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蒋正礼拎起校服,不到一秒,消失不见。 “奇怪,一个个的,说好打球,都跑了。” 球场中央,许三看着手里篮球迷茫,有什么事能比打球重要? 与王娇娇顺路走到岔路口分开。 岑枝低头提垃圾桶回教室,心里装事,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连身后什么时候跟了人都没发现。 岑枝把垃圾桶放回教室,背上包,走出教室顺带锁门,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阳光下,教室后门懒懒斜靠墙站着的人。 “嗨,蒋同学好巧。” 岑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无厘头的话,只是远远瞧见他脸上表情似僵住一瞬,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 “巧吗?”蒋正礼朝她靠近了些,偏了偏头,“我是跟着你上楼的。” 岑枝:“?!” 他不藏着掖着,岑枝这时候再装傻也不合适,决定把话挑明问,“蒋同学找我有事。” 那天晚自习沈玉淼话传达之后,岑枝回去想了很久,犹豫着一直没找到合适时间去问他报酬的事,没想到他今天会直接来教室堵她。 幸好已经放学,学校几乎没人,因此也不会有人围观。 文科班露天台是个很好地聊天地点,趴着栏杆,吹着夏末燥热的风,舒服惬意。 蒋正礼手撑着栏杆,偏头无辜问,“你不知道,沈玉淼没告诉你?” “她告诉了,”岑枝不动声色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落在他背后灰白色墙上,拇指扣动食指关节,“但是最近事情很多,我忙忘了。” 蒋正礼低垂的黑眸闪过一抹思考,手指有节律地轻敲铁杆,表示理解,“哦,我知道,一班之长嘛,忙很正常。” 他语气寻常,不似嘲讽,认真到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面不改色纠正,“不是班长,只是副班长。” “有差别吗,”蒋正礼正眼望她,不太懂她纠正的点在哪,“不都是为了班级做事。” 岑枝沉默一瞬,看向他黑色深邃到像是能把人吞噬的眸底,没办法跟他解释其中那些细节。 她闭了闭眼,平复复杂难辨的心情问:“所以,你指的报酬是什么。” 他迎着风,忽而,眉峰上挑反问她,“你希望是指什么。” 岑枝忽然觉得头大,沈玉淼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不仅磨唧,还喜欢跟人卖关子。 不喜欢和别人玩猜来猜去的游戏,视线掠过远处的足球场,直截了当说,“演讲稿帮忙的报酬。” 他斜一眼,“既然都知道,那还问。” 岑枝:“……” “我只是想不通你指的报酬是什么,毕竟你也因为这次演讲选上了优秀学生代表,并没有吃亏,我也不觉得我欠了你什么,同样,你提的三个要求,我也没答应,我想不到报酬还有什么。” 岑枝一字一句说。 蒋正礼看着眼前要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女生,看着她冷静的眼神,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倔。 他忽然笑了,戏谑道,“我不是也说了,那我也当你答应了。” 他还是坚持他那一套说法。 岑枝有些头疼。 天空是蔚蓝色的,湛蓝到没有一丝杂质,他的眼睛也是。 岑枝抿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见他说,“既然要算清楚,那就两个条件,毕竟,我也不喜欢占人便宜。” 蒋正礼难得让步,岑枝皱眉头想了会,试图讲条件,“一个行不行?” 他一口否决,“不行。” “?!”岑枝叹气无奈,谁叫她当时生病,“行。” “运动会快开始了,三千米太长,跑完容易脱力,我需要结束后你在终点送水,就当演讲稿帮忙的第一个条件。” “?!” “怎么你不愿意啊。” 岑枝耳朵轰轰,大脑有一刻的空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运动会她知道,一般在十月中旬,国庆假期之后那个星期。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提两个星期以后的事,况且,每个班都会有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要特意叫她去送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每个班应该都有人专门会给参赛人员送水,为什么”让我一个班级外的人送。 岑枝问题难以完整问出口,艰难,后半句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没能问出口,她怕那是她自作多情。 “当然是因为…”他看着她眼睛,顿了一下说,“我怕有人给我下毒啊,运动会人多嘈杂,不注意的话有谁看的过来,那水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岑枝觉得他这会特像漫画里那种中二少年,谁会干这样无聊害命的事? “你别不信,”他透过她眼底看出怀疑,“去年,我朋友,你见过的吴何,因为比赛结束后,不知道在哪喝了别人一瓶莫名其妙的水,赛后不知道跑了几次厕所。” “我还是挺惜命的。” 岑枝:“……” —— 新一周的周一上午。 班主任课后通知,“安静,我说一件事,这周三到周五考试,我们班被划为考场,大家在周二晚自习自觉像以前一样,把桌兜里书搬到后面去,把桌椅拉开,按照考场规定摆放桌子。” “嘶—” 听到调休与考试,大家感觉天塌了,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都别给我废话啊,学了一个月,总得考一考才知道你们都学了什么。” 于任冷峻的视线扫过底下众人。 闻言,底下埋怨声音收敛了些。 “至于中秋和国庆放假安排,”于任眼神环视一圈,“考完试再说。” “吁—” “于老师,于主任,你这不厚道啊!” “考试说那么多,国庆放几天却提都不提。” 教室里,掀起讨伐老师双标的大军,顿时热闹嘈杂。 “少废话,我要说了,你们怕是都没心思准备考试,”于任狠狠瞪说话那几人一眼,不留余面,“先给我好好考试,考的好的话,也不是没可能让你们假期轻松一些。” 说完,他卷着教案背手走出教室。 教室哀怨的声明显减少了些。 赏罚分明,打个巴掌给个枣,那时天真单纯,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画饼,只是以为考好了,假期会少一些作业。 谁能想到,一科作业少,另一科作业也不会减少,甚至会因为能量守恒而变多。 身后王芯莹与孙荔,正聊中秋国庆假期安排。 岑枝从桌兜里摸出一个单词本,翻开,趁碎片时间多复习几个单词。 “淼淼,你呢,国庆七天假期要去哪里玩。”王芯莹拍了拍趴在桌子上无力的沈玉淼问。 “我?”沈玉淼撑起身子,神色茫然指了指自己,犹豫一秒后说,“我没什么想玩的,看家里安排。” “为什么要听家里安排啊,自己和朋友约好出去玩不好么?”王芯莹疑惑。 “可能怕我走丢吧。” 沈玉淼又趴回桌子,没精气神,打了个哈切,声音又小又低。 她们都听见了,但都同时没放在心上,很轻地笑了一声,当她只是在开玩笑,“哈,淼淼你这玩笑真不好笑。” 眼睛都快睁不开,沈玉淼没什么情绪打了个哈欠回,“你们就当是玩笑吧。” 沈淼玉淼家境不错,王芯莹和孙荔都只当她是家里管的严,不让她随便出门,随口编来糊弄她们的理由。 见她困得要死,不想说话,王芯莹也没心思再打扰她补觉。 沈玉淼闭着眼睛,这段时间想了很久,决定想住校的事,但她没想好怎么和家里说,想了一晚,凌晨四点钟才浑浑噩噩睡过去。 一早上的课她都没心思听,只听见班主任走之前说这周要考试,眼底浮现了层薄薄黑眼圈,整个人恹恹的,连中秋国庆假期都提不起兴趣。 午饭时间,宋温野在食堂看见沈玉淼就是这个鬼样。 “你这是昨晚到哪家偷鸡去了。” 宋温野夹起盘里玉米,抬眼看见她睁不开的眼和黑眼圈,轻笑打趣。 “滚。” 失眠的人,沈玉淼很是暴躁,像春节里的炮仗一点就炸,但说话却是毫无攻击力的,软绵绵。 被骂宋温野也不在意,勾唇笑了声,“还有力气骂人,看来还不算严重。” 沈玉淼有气无力抬眼,拨动餐盘里的菜叶,“你还是人吗。” 闻言,宋温野夹菜动作一愣,随即笑得坦然,承认,“是,你哥哥我就不是人。” 在这时,好巧不巧,运气不好打菜慢半截队伍排队的蒋正礼和许三回来,恰好听见他发表这番不要脸的言论。 许三端着盘子啧啧两声,眼神意味深长上下打量宋温野。 “宋哥,藏挺深啊,我和你接触那么久都没能看出来,你居然不是‘人’,那你说,你本体是个什么东西,是狼是狗,还是,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沈玉淼、蒋正礼:“……” 第24章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两兄妹一脸习惯了,但看宋温野吃瘪还是很乐意的保持沉默。 宋温野想踹他踹不着,转踹了脚脚边的铁杆,回以一个鄙夷的眼神,“滚,你才不是个东西。” 许三犯贱惯了,和宋温野走近的人都了解,他这反应就是没生气,根本不带怕的。 厚脸皮笑呵呵坐在宋温野边上,蒋正礼则坐在了许三对面。 刚一坐下,他发现一对男女坐在右上角靠门地方,女生拎着罐汽水推到男生面前,男生低头瞥了一眼没收也没拒绝。 还正说着什么,他发现女生背影有点眼熟,吊儿郎当,饶有兴趣指着他们方向,“那是你同桌吗,淼淼妹妹。” 沈玉淼愣了足足两秒,转过头,看见许三指的方向,不是她同桌岑枝是谁,对面坐着班上的一位男同学。 她从两人身上抽回视线,眼皮都懒得掀,平静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三好奇心占了上风,八卦一下问,“他们怎么会在坐一块。” 沈玉淼撩眼皮看他,似乎在认真理解他的用词,反问,“同班同学交流一下,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这不是不了解,才觉得奇怪么,”许三一愣,反应几秒后,摸了把寸头短发,解释,“之前见到她都是直接躲,我还以为她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呢。” 许三用词,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沈玉淼一脸平静,视线飞过在场三个男生,抿了抿唇,“躲你们,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知道。” 宋温野低头自顾自吃饭,对他们话题并不关心,蒋正礼面色如常,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 “就上周三,我们下楼打球,楼梯口遇见的,她当时转身就跑了,”他俩没说话,许三自然而然接话,“要不是当时蒋哥认出来,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是她。” 话落,沈玉淼目光定在左边蒋正礼身上一秒,不留痕迹移开,“可能你们当中有一个她很讨厌的人吧,不想打招呼就跑了。” 特别是她哥,最让人讨厌了。 她就是故意的,毕竟他是真的讨厌。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她不知道的事。 有机会一定要问问。 …… 食堂外水池边,岑枝倒餐盘剩菜是,手背不小心沾了几滴油,拧开水龙头,在流动水下打了洗手液洗手。 “誒,岑枝,好巧。”沈玉淼突然从身后窜出来,拍了拍右边肩膀,另一只手里拎了瓶冒冷气的矿泉水。 岑枝被她吓一跳,手抖打湿校服衣袖,霎时间,不著痕迹打量她身后位置一眼。 没看见另外几个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声音,“好巧。” 沈玉淼撇撇嘴问,“你刚才是和曾柯在说什么,刚看到你们在食堂。” 岑枝低垂着眼洗手,“关于运动会的一些事。” 沈玉淼见水跳在她衣袖上,手上还有泡沫,便想帮忙,“诶,你这样洗衣服全湿了,我帮你挽一下。” “不…”用了。 沈玉淼说着,不等岑枝拒绝,把矿泉水扔在池子台上,双手动作迅速地拉过她的手,卷起校服衣袖往上推。 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眼神晦暗,往上的动作一顿。 一刹那,岑枝脸色发白,身子发僵,她抓紧手腕的手像一条蛇爬上来。 愣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稍用力挣脱开,另一只湿手扯下袖子盖住,“不用了。” 沈玉淼也反应过来,立马给人道歉,“对不起。” 岑枝脸上依然有些不自然,不过要比刚才好了很多,僵硬地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又话多了。 同天六点五十,晚自习响铃前十分钟,四楼文一班教室。 “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体委以百米冲刺速度跑进教室,大声喊道。 有人配合问,“体委,什么好消息啊。” “学校刚组织每个班体委开组会,每年只有一次才能见到的大场面,除了运动会的事,还有什么事啊。” 另有人抬头说。 后排同学激动拍桌子喊道,“对啊,体委,你就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群里讨论都快疯了。” “行,那我就直接说了,学校通知,运动会在十月九……” 听到运动会,几乎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按捺不住地躁动。 岑枝正埋头解数学最后一道函数大题,思绪被周围一阵比一阵还要高的吵闹声打断,揪着笔头怎么也写不出来。 或许是心里藏了事,她觉得那些声音有点烦,便想出去透透风,顺便上个厕所,冷静一下。 沈玉淼见她一动,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问,“你去哪。” “厕所。” “我也想去,一起吧。” 话落,沈玉淼跟在岑枝身后,一起走出教室。 两个人目标太大,即使从后门出去,也还是引起部分人注意。 “王芯莹,沈玉淼不是和你走的近,”后排女生探头,好奇问,“怎么不是拉你上厕所。” 简单到甚至有点枯燥的校园生活,女孩子们友谊就是那么简单,可能因为一次相约上厕所建立,也有可能因为好朋友突然有一天拉别人一起去厕所而破裂。 王芯莹不悦,冷冷瞥她一眼,“你还真是一直那么爱多管闲事。” …… 高二所在的整栋楼厕所停水,岑枝和沈玉淼绕路去了隔壁明礼楼。 一路上无声沉默,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 直至从推开厕所隔间门,岑枝先一步在水下洗手,沈玉淼紧跟她身后出来。 镜子前,站了两个身形相似的人影,沈玉淼一边洗手,一边偷瞄观察岑枝的反应。 中午不小心撞破她‘秘密’之后,岑枝情绪一直不冷不热,没怎么说话,和往常一样,没区别,但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好长一瞬,周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自来水哗哗声。 岑枝垂下睫羽,甚至不用特意看,也能察觉到身旁那道长在她身上的视线。 同样是女生,她知道她在想什么。 同情?又或是好奇? 总是喜欢脑补,想些有的没的。 “你怎么知道要有运动会的。”镜子前,沈玉淼迂回问。 岑枝搓着手,兴致不高回,“听别人说的,高一就是这个时间,大差不差。” 她很清楚地知道沈玉淼想问的什么。 岑枝低头冲干净手上泡沫,主动卷起校服衣袖,第一次,如此坦荡地把秘密展露在人前。 沈玉淼被她这番坦白弄得不知所措,视线不自觉停留在那道几厘米长像蜈蚣的疤上。 半晌,反应几秒后,她回过神,喉咙像被一只大手掐住,哑声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摔的。” 岑枝反应平常把袖子扯下来,根本不在意她问什么,声音冷到听不出情绪。 “叮铃铃—” 话音刚落,晚自习响铃。 岑枝转身迈步离开,沈玉淼愣在原地看向女生背影陷入沉默。 同桌半月来,好像她从来没有了解过的同桌。 低头想了一会,像过了很久,又像只有几秒。 沈玉淼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追出去朝那道阴影里的背影喊,“岑枝——” 女生听见声音,停下,却固执地没回头。 几秒后,沈玉淼紧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会一直帮你保守秘密的。” “随你。” —— 第三节晚自习下,沈玉淼背上书包一出校门,就看到马路对面,家里来接她的车。 “妈,你怎么来了!”沈玉淼走近,看见驾驶位上的人,惊喜地扑上去一把抱住。 徐易温柔拍了拍自家女儿的头,“来接你们啊。” 沈玉淼撑起身子,仰头眼睛里闪过疑惑,“我们?” “对啊,今天你爸生日回来,我们提前庆祝给他过生日,家里都准备齐了,就等你们几个小家伙了。”徐易笑笑说。 沈玉淼闷闷不乐“嗯”了声,软声软气抱着她脖子撒娇,“对不起妈妈,我最近忙着复习考试,都忙忘了。” 徐妈妈笑了声,很理解地轻拂她头顶,安慰道,“本来就是提前过,你不记得也正常,我这不是来接你了。” 放学后,校门摆小吃街道嘈杂热闹,宋温野欠欠的声音钻进耳朵,“沈玉淼,抱着徐姨说啥呢。” “还能说什么,”沈玉淼满血复活,瞪着他做鬼脸回应,“当然是说你坏话了。” “你—” 蒋正礼站宋温野身后,他确保每个字都听清楚,和徐姨同时乐了,只是他没有她明显。 他是嘴角上扬,徐易是不掩饰的笑出声,“你们呀,简直就是欢喜冤家。” 徐易接上他们三个,去市里一家饭店简单过了个生日,接近十一点结束。 为了不耽搁明早上学,蒋正礼没回家,留在徐姨家住一晚。 虽然是临时住一晚,但该有的都有。 十二点刚过,徐易出卧室接水的时候,见两个孩子房间都还亮着灯,特意上楼叮嘱他们注意时间,早点休息。 蒋正礼在徐姨出去带上门之后,又在台灯下翻了两遍习题集,十二点过半,起身去浴室洗澡。 十分钟后,擦着头发出来。 “噔噔—” 第25章 住校 “噔噔—” 蒋正礼随手拿了块毛巾擦头发,从浴室出来,听见很轻跟猫抓一样的两下敲门声。 拉开门,看见沈玉淼站门口,时不时眼神往楼下瞄,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他擦头发动作停下,眉心微动,不耐烦道,“你小心翼翼地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偷自己家呢。” “你先让我进去,进去说。”沈玉淼说一句话左看又右看,就差把心虚直接写在了脸上。 蒋正礼听完,眼眸轻轻一抬,不仅没让开,反向左一步直接挡住门的缝隙,“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我知道,当然知道,”沈玉淼点头,“但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哥啊。” “我是你哥…”也不行。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周你问我要手机的事—” “记得关门。” “得嘞。” 沈玉淼见目的达到,麻溜地滚进他卧室,轻手轻脚关上门,不发出一丝声音。 蒋正礼坐床边,用毛巾胡乱擦着湿头发,把卧室里唯一的椅子留给她,眼神上下打量,“说吧,找我什么事。” 沈玉淼动作乖巧地坐窗边,微微一抬眸,笑容谄媚讨好,“哥,你先别急,听我好好说么。” 头发擦到半干,已经不滴水了,甩手把毛巾搭肩上,双手撑着身子往后仰,懒懒掀眼皮看她,“行,你说。” 他倒要看看,大晚上让她来找自己能是什么事。 “哥,你也知道,学校这周就要月考了,”沈玉淼背靠着椅背,默默观察他表情,一步一步试探道,“我心里没底,想找你要些复习资料。” 他嫌弃地蹙了蹙眉,有理由怀疑她脑子进水坏了,“就这事,值得你这个点偷偷摸摸找我,你是刚才吃饱了撑的吧。” 沈玉淼:“……” 他是我哥么,假的,绝对是。 全瑕,低价出。 这哥谁爱要谁要,反正她不要了。 沈玉淼脸色难看,破罐子破摔,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硬气一点,“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他冷漠无情,几乎不用思考给出答案,“不给。” …… 沈玉淼:很气人,但是又打不过,怎么办。 “你一个文科班的,借理科的算什么事。” 蒋正礼轻抬眼看她,觉得她是真坏了脑子,才会想到这病急乱投医的模式。 她又不傻,那些简单的道理,她不会想不到。 只是她才来学校多久,班上四十多位同学除了王芯莹和孙荔,她基本没交什么朋友。 就她周围几个同学,王芯莹和孙荔属于上课走神,笔记潦草的那一类。 还有一个人,她同桌岑枝。 但她一不小心,把原本就没什么的关系弄得更僵了,找她肯定也不愿意借,她有什么办法。 “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不是有个同桌,”蒋正礼轻轻一挑眉,“听说你们关系可以,找她帮忙啊。” 闻言,她一怔,拧眉问,“关系不错?她和你说的。” “没有,只是一种感觉。” 沈玉淼肉眼可见的失落,“噢。” “既然你这都不帮我,那你帮我另一个忙吧,就简单的一个小忙。” 沈玉淼乖巧眨眨眼睛,步入此次找他的正题,继续说。 蒋正礼扬眉,饶有兴趣盯着她,等她接着往下说。 被他看着,沈玉淼后背倏然紧绷,深吸一口气说完,“我想住校。” 夏至将过,秋分已至。 周围一瞬间安静,空间仿佛被冷空气凝滞。 心理学上有个说法,登门槛效应,又称得寸进尺效应。 是指一个人一旦接受了他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为了避免认知上的不协调,或想给他人以前后一致的印象,就有可能接受更大的要求。 这种现象,犹如登门坎时要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登,这样能更容易更顺利地登上高处。 简单来说,就是先提出容易接受的小要求,再提出不容易被接受的大要求。 简单来说,说起来简单。 谁能想到,她第一步就失败了。 蒋正礼半仰的身板挺直,眸光一沉,面色一改往日,表情严肃,嗓音低而哑,“沈玉淼,你今天找我最主要的目的,是这个吧。” 沈玉淼其实很害怕她这个表哥,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是真吓人,比拿板子打人的老师还让人害怕。 他目光幽而紧带着压迫感扫过,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弧度点头应,“嗯。” “为什么突然想住校,你忘了小时候那些不好…” 他少见的劝人,沈玉淼一改往日常态,语气坚决打断他,“我没忘,以前不会忘,以后的一辈子…都不会忘。” ——— 翌日,仅过一夜梧禾开始断崖式降温,云雾天空下起小雨。 沈玉淼下车后拢了拢外套,一早到教室。 昨天夜里,她在蒋正礼屋待到将近一点,最终,他也没给出一个切确的答案。 回屋躺床上,她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临近天亮,才闭眼刚没多久,就被手机闹铃摇醒。 她现在困到不行,手一横,头倒趴在桌上睡沉过去。 八点十分,教室陆陆续续坐满人。 补作业的补作业,聊天的聊天,和早晨闹市菜市场一样,嘈杂到不行。 “淼淼这是多困啊,这么吵都还在睡。”孙荔手上抄着刚借来的英语作业,还不忘朝右前方抬抬下巴说。 进教室十几分钟,她甚至不曾看见她翻身,或者换个动作,很显然困到不能自理。 王芯莹弯腰从书包拿出几张试卷,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能是知道要考试,心里慌了,一不小心就复习过头,直接干到凌晨两点,这不是‘好学生’常有的事。” 孙荔倏地停下笔,眉心微蹙,这才一晚上,她这是怎么了,说些奇怪的话。 这段时间,沈玉淼是和她们走近。 长时间接触下来,她也能察觉沈淼淼身上无意识透出的感觉,那是横在她们中间无形的高墙。 那是她与她们的差距,她明白,沈玉淼家境好,她和王芯莹都只是小城市里普通家庭出身的女生。 不是表面玩到一起,就是深交的朋友。 她能想清楚,就是不知道王芯莹什么想法。 与此同时。 黄萱从前排收作业到她们位置,刚好听见对话,从鼻腔里轻哼了声,轻蔑倨傲,“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去复习,而不是去什么地方‘吃好喝好’。” 从高一开始,王芯莹和黄萱一直不对付,王芯莹脾气也是一点就炸,怒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站起来指名道姓喊,“黄萱,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黄萱抱着作业本,一点不害怕,眼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几人,“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人以物聚,类以群分,什么样的人才会和什么样的人玩到一起。” “你——” “吵什么吵呢,一大早上的,一个个不在自己座位上,看什么热闹。” 习惯早到教室的胡春荣,这会儿,抬着保温杯进教室,见到的就是争吵闹大的场面,冷声阻止。 “不知道快考试了,一天天不好好复习在这给我吵,都给我回自己座位。” 毕竟是年过半百的老师,对上半大都还没成年的学生,面子和威严都在,即使是同学口碑里脾气最好的他,发起火来也让人害怕。 闹剧落幕,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又教室恢复之前的平静。 黄萱面上不服气,却也有收敛,收走作业回座位,王芯莹胆子再大,即使在气头上,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闹下去。 从头到尾,这场闹剧开始到结束,不知道的,大概就只有睡着的沈玉淼,和没到教室的岑枝了。 —— 沈玉淼半梦半醒度过一早上的课,直到午饭时间人也不是特别清醒。 座位上,尝试了几次反复仰起头,又趴下,她还是继续睡吧,睡醒了再去吃饭也来得及。 挣扎了几秒后,她趴在桌上又睡过去。 吃过饭后,岑枝想起来她忘了带复习资料,又从食堂回来一趟。 刚走出楼梯口,她看见教室外露天阳台站了两个人。 宋温野左手提了一塑料袋,看包装袋是学校每次排队都要半小时的面包店出品。 蒋正礼则站宋温野身后,看到有人来,狭长眼尾朝她轻轻一抬。 看起来情绪不高,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好像脸还有点臭。 “诶,同学,能帮我把这个带进去吗,”岑枝避无可避,低垂头径直走过,宋温野叫住她说,怕她不知道,又补充道,“就是你们班前段时间来的新同学,沈玉淼,你就说是她哥送的。” 岑枝停下,抬眼皮不经意间瞥过他身后蒋正礼,谁惹他了,还是又借给谁钱了,怎么看起来像没睡好一样。 “同学?” “哦,可以。” 宋温野应该是没认出她,见她停下后没反应,拎袋子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岑枝回过神,接过宋温野手里的袋子,不动声色抽离视线。 “谢了,同学。” 宋温野站门外,看着女生把东西沈玉淼手边,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一回头,看见蒋正礼那张就差写着不高兴的脸,其实蒋正礼情绪很多时候都比较内敛,高兴,生气都得靠猜,很少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时候。 更别说,他们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他给个眼神,他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会要是看不出来那才奇怪了。 “谁欠你钱了,脸臭成这样。” 回宿舍路上,宋温野手肘撞了下他,笑着打趣问。 蒋正礼撩起眼皮横他一眼,没理。 “诶,你去哪,宿舍在这边。”宋温野没气,反而笑更放肆。 他没什么情绪,不冷不热应,“回教室。” “回什么教室,这个时候不是该睡午觉?” 蒋正礼侧过脸,揉了把头发,声音是熬夜缺觉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暗哑,“烦,回宿舍也睡不着,还不如回教室。” 第26章 想说谢谢的机会都没了 …… 文科班教室。 沈玉淼睡醒,人还有些懵,不在状态,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手边,装满她喜欢吃的一大袋子。 惊喜交加同时,也很疑惑。 “刚你哥送来的。”岑枝从课桌里抬起头来,解答她困惑。 沈玉淼一双眼睛看起来更迷茫了,“我哥?蒋正礼?” 岑枝眨了眨眼看她,按下圆珠笔帽,“不是,是你哥朋友,一个叫宋温野的。” 沈玉淼很明显一声没精气神的“哦”,把袋子薅到边上,腾出空间又趴回桌上。 岑枝收起笔,想开口说什么,沈玉淼忽然转过头问,“你不是住校吗,怎么现在还在教室。” 岑枝攥紧手里的圆珠笔,“忘记拿东西了,回来一趟再回宿舍,时间有点赶。” “岑枝,你当时为什么会想要住校啊。” 沈玉淼话题跳脱太快,岑枝愣了愣,想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很大众常规的答案,“我家离学校远,住校比较方便。” 就是这样一个很合理的答案,听起来却很像她的一个随口敷衍。 “对吧,”沈玉淼一脸激动,附和说,“你也是这样想的,蒋正礼一样,宋温野也是,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就我不行。” 岑枝:“……” 她该说什么。 还是闭嘴,别说了。 “每个人开口,闭口都是为我好,可是这么多年,有一个人真正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沈玉淼藏在心里,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究还是爆发了,毫无预兆地,还是在认识没多久的同学面前。 岑枝隐约听见,她埋在臂弯里理智控制过的小声啜泣,虽然不知道情绪崩溃的原因,还是轻轻拍了拍沈玉淼肩膀。 手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岑枝感受到手心那细微震颤停了一秒,之后,便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泪崩。 大约过了十分钟,沈玉淼情绪得到发泄,逐渐恢复平静。 沈玉淼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发红泛肿,像一只小兔子,眼尾还残留泪痕,吸了吸鼻子,把刚随手扔到边上的袋子拎回桌子。 从中挑选出来一包,推到岑枝桌前,嗓音沙哑,“尝尝看,虽然宋温野人挺混蛋的,但是挑的东西都还不错。” 岑枝原本想拒绝,但看着她眼睛,拒绝的话没说出口。 “谢谢。” ——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城市上空。夜晚九点的城市,车流量减少,无端寂静。 独属于南方教学楼的浪漫,灿烂夜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上完第三节晚自习,路一恒主动接过重任,站讲台组织集体搬书,以及打扫教室卫生。 众人纷纷响应号召,听从安排开始搬书到教室后储物柜。 “你放哪,我跟你一起。”沈玉淼见岑枝起身,立马抱了几本书跟上。 岑枝微微一愣,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那边。”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小时,教室打扫干净。 提前放学,每个人心思活跃,时间还早,趁着还没关校门,都想出去校外逛一圈再回。 “岑枝,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逛学校后街,听说有新开了很多家店卖好吃的。” 沈玉淼不知道从哪打听消息回来,抓着岑枝的手臂,小脸笑开兴奋说。 岑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九点三十五,宿舍十一点半才关门,“行,那你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岑枝没想在外玩太久,到时候结束直接回宿舍,再确认一遍书包里复习资料没缺少。 沈玉淼看见她包里黑色笔记本,拉着她手,一番犹豫之后说,“岑枝,我能借你一本数学习题集复习资料吗,数学方面是我短板,这是我转学后第一次考试,有些心里没底。” 岑枝以前不习惯,也不喜欢借东西给别人,但如果是沈玉淼的话,她或许会不一样。 “可以。”岑枝从包里拿出那本她想要的笔记,“不过,可能我写的急,字草不好认。” “没事,”沈玉淼眼睫弯弯,眉眼间尽显自信张扬,“我连姓宋的都能看明白,你的肯定也没问题。” 岑枝跟着笑了下,或许是沈玉淼许下帮她保守‘秘密’的约定,而她见过沈玉淼内心的脆弱。 两个黑夜里报团取暖的人,在偶然的一天产生了交际,同走了一段路。 学校后街,炸洋芋小吃摊,卖烤串的香气刺激味蕾,引人深夜犯罪。 不一会,沈玉淼几乎买遍了半条街,两个人手上东西多到快拿不下,她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想法。 这条街,岑枝来得少,也没遇见过这场面,她知道沈玉淼只是表面逞强,需要痛快地发泄,便由着她去了。 “沈玉淼,你怎么在这。” 临近逛完街道三分之二,人群中,似压抑怒火的,具有辨识度的少年声音钻进耳朵。 宋温野确认目标无误,怒气冲冲径直走向两个女生,“说话,沈小淼,这个点不回家,怎么还在外面逛。” 沈玉淼大概是被吓到了,半个身子躲在岑枝身后,拎着几个装小吃的袋子往身后藏。 岑枝见状,大着胆子往左移了一步,横在沈玉淼和男生之间,挡住男生想往后探寻的视线。 “她是我拉来的,虽然你是她哥哥,但我想说…”能不能先搞清楚。 “你拉她来,你知不知道—” “宋温野!” 三道声音,一道盖过一道。 宋温野指责岑枝的话,被沈玉淼声音盖住。 身后女生突然爆发。 音量爆表引起周围不少人注意,投来关注的视线。 热闹非凡的夜市,甚至因为沈玉淼那一声喊,空气寂静了几秒。 沈玉淼扯了扯她校服,声音恢复正常,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岑枝,我没事,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以后有机会再约你出来。” 岑枝不放心她,但既然她开口说了没事,她也不好过多参与他们之间。 说了一句,让她注意安全,接着转身离开了闹市。 后续会发生什么,岑枝不知道,她只知道,梧禾要降温了。 …… 接下来几天,连续不断的考试,耗尽精气神,像被妖精吸了精元。 考完六场,大家脸上都疲惫了很多,不过,在知道这是放假前最后一节班会的时候,又轻松了很多。 “诶,班长,英语第二篇阅读理解是BBCAD对不对。” “不会吧,我选了CCADB,不会到最后一个都不对吧。” 前排回座位的人,开始考试后常规操作,找班上成绩好的学生对答案。 岑枝自觉绕过几人,没想到有人看见她,拦住她问,“诶,副班长,你第二篇阅读理解,最后一道选的什么。” 岑枝低垂着眼,回想了两秒,“A。” 女生不可置信否认,“不对吧,怎么会是A,你怕不是记错了,第一排除就是A,不可能选。” 岑枝人虽然不起眼,但成绩是做不了假,尤其是英语,可信度较高。 岑枝见没自己事,不管他们反应,径直回到自己座位。 她们班教室做理科班考场,坐她位置的应该是个男生,抽屉里留下几张鬼画符写过的草稿纸。 岑枝把纸揉做一团,起身去角落里扔垃圾。 在这时,沈玉淼从前门经过,刚才发生在岑枝身上都一幕,同样发生在沈玉淼身上。 女生又拽着沈玉淼问了同样的一个问题。 “选A。” 沈玉淼几乎不用思考,给出了与岑志同样的答案。 甩开她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座位。 座位上,沈玉淼偏头看向她同桌,歪了歪头就像班上其他人一样,好奇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 “我也觉得还行,也就哪样,这次题目也不难,以我能力,拿个前三名肯定没问题。” 岑枝抿了抿唇,不发表言论,她没有沈玉淼那么有底气,安静当个听众,听她一本正经地分析。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班主任姗姗来迟。 “假期放几天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作业不多,我这就只有几张试卷,班长拿下去发一下。” “吁—” 不约而同,倒吸凉气的声音。 路一恒上台接过厚厚一沓试卷,在第一排开始分发。 “吁什么吁,都以为你们这次考很好?”于任冷脸用竹根敲了敲黑板,维持秩序,“这次改卷,有些人啊,试卷啊,一片一片的空白,白到一个字不写,简直没眼看。” “……” 于任又是一串惯有说辞,他没觉得烦,听的人耳朵快起茧子。 都在心里祈祷,希望这节班会能早点结束。 漫长的半个钟头,足够岑枝拿到试卷,刚好写完一面选择题。 班会一结束,一个个的跟归心似箭似的飞奔离校。 趁着人少,岑枝把放储物间的课本抱回座位,沈玉淼也没走,跟在她身后抱书。 书搬完,沈玉淼在座位上喝水,随便把笔记还给她,“谢谢你,这次是真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而且,你整理太有用了,很多题这次都考到了。” 沈玉淼拧紧瓶盖,“有机会请你喝奶茶,要不就今天吧。” “你忙吗?” 岑枝:还有人决定好了,才问别人忙不忙? “下次吧,我还要赶回家的公交。” 岑枝抬头看见门外王娇娇招手,便拒绝了沈玉淼。 沈玉淼顺着她视线,也看见门外的女生,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被拒绝后淡淡的不开心,“那行,等放假回来我们下次约。” “好。” 岑枝背上书包,与沈玉淼道别。 就这样,沈玉淼憋了很久想说的话机会都没了。 第27章 什么叫她失踪了 门外,王娇娇拉着她,在她耳边小声问,“那就是你们班之前的转校生,看起来很养眼啊,你说她为什么会高二转我们学校啊。” 岑枝摇摇头,“不知道,没问过,也许就是觉得这边教育资源好?” “你和我说实话,那个女生长那么漂亮,笑起来更好看,你们班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她。”王娇娇八卦之魂觉醒,抓着她不放问。 岑枝有些许无奈,作为朋友,她很了解王娇娇,在八卦这方面,王娇娇总有无数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不给出个她想要的答案,不罢休。 换个思维方式,王娇娇也是个坚持不懈的一把好手。 只是可惜,心思都不是用在了学习上。 “我也不知道。”岑枝一脸无辜说。 王娇娇失望,感慨,“啊,你居然也不知道,看来你们班这个新同学很神秘啊。” 岑枝默声,没应。 王娇娇陷入回忆,接着往下说,“不过,转念一想,小学你当时也是转学到我们班,不爱说话,不喜欢和人交流,我还是初三才和你搭上话熟悉的,这才哪到哪,跟她不熟悉才正常。” 岑枝与王娇娇并排往东校门走,被她这番自顾自安慰的言论逗笑,勾唇附和笑了笑,右边脸颊恰到好处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 校外,隔着校门和人群,蒋正礼目睹女生经过校门,到对面公交站台等车。 她还是那身简单蓝白校服,最近好像温度有点低,校服拉链被她拉到最顶端。 与别人放假拖行李箱回家不一样,她全身上下简单到只带了一个包。 “岑枝,你看那边,蒋正礼站那等人,”公交站台,王娇娇指了个方向,音量陡然有些控制不住问,“那是她女朋友吗。” 岑枝正低头回消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男生校服拉链被他拉开,露出里面白色衣服,左肩上挂了个包,简单,但是很引人注目。 即使是路过的狗都得停下来看两眼。 在这时,从校门口走出一个女生,径直走向蒋正礼站的位置,女生岑枝见过,还是她在广播站工作的同事。 夕阳下,人群中,女生最终停在他眼前两步远的地方,自然而然踮起脚尖,笑眼盈盈,仰头和男生说了什么。 男生比女生高一个头,为照顾女生,头往下靠,去听她说了什么。 男帅女美的两个人,无论是谁都忍不住得停下来多打量两眼。 手机超过十五秒没人管,自动熄屏,岑枝淡淡抽回视线,“车来了。” 说完,手机揣进校服外套兜里,公交车停下,挡住王娇娇想继续看下去的视线。 王娇娇跟在岑枝身后上车投币,下一秒,公交车启动,驶离站台,窗外景物逐渐开始倒退。 最后,视野里,那两个人完全消失不见。 王娇娇上车后对刚才见到的久久不忘。 落日与人群沦为男女主背景板,就像电影里演的男女主表白一幕。 “那可是蒋正礼,没想到人那么帅,他女朋友也那么好看。” 岑枝心不在焉,情绪不高地“嗯”了声算回应。 王娇娇心大,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继续解读刚才那一幕,“你说他们两个,谁先跟谁表白啊,他们两看起来都不像会先开口的那种。” “你怎么就确定他们在一起了。”岑枝头有些疼,眉心微动。 “啊…这个,”王娇娇眼睛闪过一抹思考,很快又消失不见,被其他东西替代,“好像确实没有说过,但毕竟在学校,教导主任抓早恋那么严格,肯定要遮掩一下,不能明目张胆。” 王娇娇发表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有理有据,有头有尾,完美到不得不让人相信。 末了,王娇娇不忘询问她的想法,“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岑枝闭了闭眼睛,对她的这个问题选择避而不答,“我头疼,先睡一会,快下车你喊我。” 知道她容易晕车,严重的话上车就吐,王娇娇安静待在边上玩手机,闭嘴不再打扰她。 岑枝头靠窗,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假寐,实际脑海里思绪比上课还要活跃和清醒。 周三广播室工作结束那天,沈嘉茜在楼梯口堵她。 “我知道,你就是那天廊道里我撞到的女生,你肯定也认出我了,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嘴巴,别把那天的事说出去。” 岑枝愣了两秒,点头,“嗯,我不会说的。” 沈嘉茜见她答应保守秘密,悬着心放下来一点,“况且,他当时也不是直接拒绝我,只是说了高中目前暂时不想早恋,只想好好学习,考京北大学。” 怕她不信,沈嘉茜补充道,“他只是想让我考大学,才不是拒绝我。” 岑枝只觉她人很奇怪,都已经答应保守秘密了,怎么还主动告诉别人那么多内情。 那天之后,岑枝选择把那段记忆屏蔽,要不见到当事人,都可以很好的藏住。 直到今天又见到校门口那一幕,勾起了她回忆。 沈嘉茜的话也许是真的,她们并没在一起,但毕业之后的事,谁也不能确定他们不会在一起。 毕竟,郎才女貌,多般配。 翌日一早,中秋节,六点三十,没闹钟,但是在生物钟的影响下自然睡醒后也睡不着。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发现没电已经黑屏关机,在床头柜翻出数据线充电。 在等待开机几秒,岑枝起床到卫生间洗漱。 昨天坐车回来,下车时,不出所料,晕车难受,恶心,想吐,回来什么都吃不下,早早上床睡觉。 起床洗脸刷牙后,她这才感觉到饿,想吃东西。 家里水电齐全,房子是岑志文和李英英用在外打拼大半辈子工资回来建的自建房。 不过,自那年岑志文出轨之后便没再回过这栋房,李英英也只有春节期间回来一趟,待上几天。 算下来,这栋房她待的时间是最长的。 岑枝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除了寒暑假及节假日,基本也不回。 家里没什么吃的,随便下了碗面解决早饭。 等她忙完,时间还不到八点。 岑枝找了个姿势窝在沙发里,手机放茶几上充电,手机上有几个昨天的未接来电。 岑枝扫过一眼,有两个是岑志文打来的,其他的没备注,可能是什么推销电话。 岑枝瞄了一眼没管,有事的话,岑志文会再打回来的。 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她接到岑志文电话。 “喂,枝枝啊,你爷爷和奶奶好久没见你,都想你去他们家里过节,再说了,他们那人多热闹,你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 电话对面,岑志文熟练地打起亲情牌。 岑枝心不在焉听着,她拒绝的话,家里那一对爷爷奶奶一定会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来她家楼下大吵大喊。 然后街坊邻居都会知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他老陈家,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不肖子孙。 顺便再引出,是李英英教的,让她一个姓岑的,跟他老岑家决裂。 岑枝眉心微动,岑志文声音像针一样,刺得她太阳穴突突泛疼,“我知道了,没其他事我挂了。” 大抵是还有父女亲情,岑志文结束还关心她,多说了一句,“枝枝,最近天气降温了,出去都多穿点,不要着凉了。” 岑枝手背抵着额头,对他这句话,内心掀不起半点波澜,果断挂断电话,“知道了。” 距岑枝接到电话又过去两个小时,她收到王娇娇消息。 娇娇:大消息 娇娇:听说喜姐要结婚了,还是康和镇的马仔 岑枝看到消息,有一瞬的震惊。 回想到小时候如噩梦一般的经历,摊上这一家子人,喜姐有这样的经历又不觉为奇。 或许嫁出去,就能逃出去这个名为“家”的牢笼,也是一件好事。 岑枝看着时间,趁天黑前,去爷爷奶奶家待了十分钟,又趁他们不注意回了自己家里。 也见了喜姐一面。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害怕,怜悯,她会是他们岑家的下一个“喜姐”。 喜姐,全名岑喜,是老陈家排名第二的孙女。 她们这一辈的老大,在岑枝刚转学过来就嫁了人,之后她也没怎么见过。 岑喜比她大三岁,满打满算,刚满二十,还不到法律规定结婚年龄。 初中成绩不好,没读完,家里人就把她送到技校学技能。 不对,不能说送,毕竟岑喜的爸岑刚从来没有出过一分钱,输钱时,看媳妇不顺眼就抄起东西,顺手就打。 即使当时岑喜还小,但还是避免不了,殴打辱骂是常有的事。 岑喜的妈妈,在早年,忍受不了非人的殴打这么,扔下岑喜和一个刚出生的儿子跑了。 这么多年,也没有过联系。 或许是她在高中校园保护里躲了太久,突然见了岑喜一面,又或许是一整晚不停的打雷声和下了一夜的暴雨,一晚上岑枝都睡不踏实,做了可怕的噩梦。 直到梦境结束,她还有惊魂未定的后怕与不真实感。 雨后屋檐寂静嘀嗒声,睡梦中岑枝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打湿了后背衣服。 没开灯的房间,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她听见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响了一下。 划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有两个未接电话,没有备注。 但岑枝有印象,刚才的手机响,也是因为他发来消息,叫她醒了回个电话。 岑枝按下那个号码拨了回去,嘟嘟响了不到两秒,对方接通。 岑枝声音有些哑,“喂,你找我有事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忽然急促道,“淼淼昨天有和你联系吗,她失踪了。” 岑枝头皮密密麻麻地泛疼,揉着眉心放松,“没有,她没找过我,还有,什么叫人失踪了?!” 第28章 大概是因为她们成为了朋友 电话里,他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昨天沈玉淼回到家情绪不对劲,和家里大吵一架,然后人跑回屋,再然后,就是人消失不见。 手机关机,电话打不通,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消息。 雾蒙蒙的天空,下着小雨,地面积水,道路泥泞。 学校公交站台外,一辆黑色私家车打着双闪。 雨幕下,蒋正礼打了把黑伞下车,走向岑枝在的站台。 气候冷,又是放假时间,岑枝身上不再是穿着校服,而是她自己的一件灰色,有吊绳的秋季卫衣。 岑枝接到他电话,放心不下,打了辆车回来,说是帮忙一起找。 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沈玉淼一个几乎不熟悉梧禾的人,离家出走会去哪,能去哪。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结果,学校周围。 但也只是她的一个想法,她没有告诉他们,还是分开找到的几率大。 “徐姨想见你,还有和你说两句话。”蒋正礼收起伞,停在她身前。 岑枝抬头看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也越过他,看见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私家车。 岑枝一上车,看见驾驶位上的女人,与她之前看过的女人都不一样,有强势的一面,又有女性的光辉。 此时,正因为女儿离家出走,看起来破碎不堪,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眼睛甚至是肿的。 “我听小蒋说,在学校淼淼和你是好朋友,”徐易朝她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开门见山说,“我们还以为她会和你联系。” “谁想到,她也没有联系你。” “她一个从小对梧禾不熟,能跑去哪。” “都怪我,都怪我当时生气打了她一巴掌,她才离家出走,要是她再像小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徐易说话声发抖,带着哭腔,在情绪崩溃边缘,所有的强撑的镇定快要溃散。 “徐姨,淼淼很聪明,不会去干傻事,可能就是在什么地方待着,我们没找到,而且,我们已经报警了,肯定能找到。” 副驾的蒋正礼轻声安慰。 他的安慰有了效果,徐易也知道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擦了擦眼角的泪,强打起精神,最重要的找到人才是。 “你说她一个人,对梧禾也不熟悉,身上也没带钱,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还能去哪呢。” “我想去后街看看。” 上车后沉默无声的岑枝,突然接话,徐易和蒋正礼都回过头,齐刷刷看她。 岑枝开口解释,“我只是猜测,其他的地方还得你们去找。” …… 多个人多个力量,她的建议得到采纳,只是下车的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蒋正礼也在公交车站下车,跟着岑枝来到后街。 与那天热闹的场景不同,因为下雨,很多小吃摊位都没出摊,店面也关了门。 密密麻麻的雨噼里啪啦滴敲打伞面,岑枝停下来看着他说,“这条街挺长的,分开找吧,这样速度会快一点。” 高大的石柱门下,蒋正礼右手举着黑色雨伞,愣了两秒,‘还是一起吧’临到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出来变成了,“注意安全。” 岑枝在岔路口与他分开,没再耽搁,径直走向她想找的地方。 那是在去后街的一条路上,有一条两边绿叶成阴,长长的坡道,除了骑自行车的学生喜欢在哪冲刺外,基本没什么特别的。 她记得那个坡道,是因为从宿舍楼窗口,能看清整条坡道全景,那站到坡道上也能看到整栋宿舍楼。 又联想到,放假前沈玉淼情绪崩溃那天问她的问题。 能想到就只有这个地方。 而支开蒋正礼的原因,也只是她因为不确定,沈玉淼想不想看见他,也算是她自作主张的一个决定。 她的私心。 她只想听到沈玉淼什么想法,再做决定,而不是看着她被逼到无奈妥协。 岑枝脚步越走越快,直到临近那条坡道,风雨摧残,残败掉落树叶子铺满两边街道。 沈玉淼身上衣服没变,还是那天在学校分开前的校服,偶尔有车辆经过,溅起水花,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白色透明伞,一蹦一蹦踩着那些树叶子。 半截裤腿都是湿的,甚至上半身白色校服都沾了泥点,看起来不算狼狈,但肯定也不好过。 “沈玉淼。” 女生愣了愣,错愕抬头,看见是她,由惊转变为喜,大步跑向她,“岑枝!你怎么在这。” 岑枝走下坡道,“来找你。” “你也是帮他们来劝我的?” 沈玉淼发觉她目的,蹙眉往后退了半步。 岑枝使坏,故意吓她,“我如果说是呢。” 没想到,女生不退反进,往前一步,看着岑枝眼睛说,开朗地笑了笑说,“那我也原谅你了,谁叫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 说不清什么感受,第一个找到她的,居然是认识没多久的同桌岑枝,她只知道,她很开心,发自内心的,比往常哪一年都要开心。 说不清什么感受,听到沈玉淼说,即使知道她站在自己对立面,也愿意原谅她。就好像说,即使你把我位置告诉他们,我也不怪你。 就好像,即使你利用我,我也愿意的一句话。 “饿吗,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没钱。” “我请你。” “好,那我要吃肯德基,麦当劳……” “那算了,我可没那么多钱。” “岑枝,你小气鬼!” “骗你的,带够了。” “……” 半个小时后,雨渐渐停了,出了小会太阳。 宋温野收到岑枝消息赶到店里,紧紧抱住沈玉淼,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蒋正礼落后宋温野半步,看见沈玉淼安全,给徐易家里发了消息。 确认两个人到了,岑枝悄然从画面边缘退场,回到公交车站台。 …… “为什么。” 岑枝早在一开始,便发现他跟着自己,他会问也不觉得奇怪。 公交座椅上,并肩坐着。 这是她第一次距离他那么近,近到手指尖的距离不到十公分,可又好像那么远。 远到她喜欢他的心思,他依旧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自己的决定,我只是听她安排。” 带着沈玉淼解决温饱,从岑枝联系人的时候,沈玉淼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她希望,第一个找到她的那个人是宋温野。 所以,她发消息给他的时候,比宋温野晚了二十分钟,即使他当时就在学校后街,他也比宋温野晚一步到。 “那你呢,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支开我。” 面对他后来的质问,岑枝坦然承认自己的私心,“我只是想先听她本人的想法。” “让宋温野先找到她,就是沈玉淼的想法,她知道家里找了她多久多着急吗?那你呢,在这件事里,你又是什么想法。” 岑枝是局外人,很轻松笑了声,“那我想法可能就有点多了。”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肯定是找到沈淼淼,第二,她也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私心。 她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和自由。 她想,或许她对他的喜欢,有一天能坦荡到让所有人看见,她不害怕,而这一切,从让他记住她开始。 十四号公交车驶达站台,岑枝朝他招招手,“想知道的话,那就试着从记住我开始,或许将来某一天,你就全知道了。” —— 周三,漫长的十一天小长假结束,收假回来上晚自习。 于任走进教室宣布一件事,各班特色,一月一考一次的换座位。 把所有人叫到教室外,按月考成绩排名选位置。 沈玉淼自于任宣布后,一直在担心,害怕于任会乱来,把她和岑枝调开。 那天回去之后,沈玉淼和家里和解,也不再强求着说要住校,恢复了平静。 见沈玉淼乱着急,岑枝笑她,“只是换个座位,怎么感觉你比班主任还着急。” “再说了,按成绩来选,你都是第一个选位置的人,怎么比我一个第五名还着急。” 说到这,沈玉淼就心怀愧疚,有岑枝的数学笔记,她这次超常发挥,数学一百三。 岑枝则不知道是发挥失常,还是别的原因,意外地掉下一百二,从高一分班的第一名掉到第五。 “对不起,岑枝,我要是不借你笔记,你也不会考差了。” 岑枝比她轻松,没想那么多,反过来安慰她,“我成绩本来就偏科,再加上发挥不稳定,这次掉下来也很正常。” “第一名,沈玉淼。” 于任站讲台上喊。 沈玉淼进教室前,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岑枝笑了笑说,“又不是见不着了,都要成苦瓜脸了。” 很快,沈玉淼进去,于任喊下一个。 “黄萱—” “江离—” “路一恒—” 第五,喊到岑枝名字,和她想的差不多,自己选座位,前四个没人坐一起,都是各自选了自己想选的位置坐下。 什么地方都有,黄萱选了第一排中间,江离和沈玉淼都还是老位置。 让她没想到的是,路一恒坐在了沈玉淼前排位置上。 岑枝在之前就想好了,就坐原来的位置,所以没有一秒的犹豫,又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于任只扫过一眼,对着门外喊下一个。 十分钟后,全部人分配到各自座位,搬书太麻烦,直接开始搬整张桌子。 教室顿时霹雳乒乓,拖桌子声。 后排除了孙荔还在原本位置上,周围的人基本都换了一圈。 沈玉淼敲了敲桌子,靠近她问,“诶,当时还有很多好位置,你怎么不去。” 岑枝懒懒掀起眼皮看她,“因为我懒,嫌麻烦。” 这语调,这眼神。 和她刚来的时候,当时岑枝说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不过她总觉得是有什么与当时不一样了。 是什么呢,大概是她们成为了朋友,走心的那种。 开启了段评,还有提前审稿。 以后没意外都在六点更,希望大家喜欢。[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大概是因为她们成为了朋友 第29章 运动会 翌日一早,结束早上的课程,下午课程时间进行运动会开幕式演练。 演练是全校的事,排队队伍从天空往下看就是长长一条龙,缓慢蠕动前进。 “还好班服是新定的卫衣,不敢想,要是去年那短袖,要是下雨今天不得冷死。” “质量也挺好的,价格还便宜,也不知道体委在哪订的。” 班级队伍,女生们闲聊打发时间。 沈玉淼站不住脚,跟没骨头一样往岑枝身上靠。 右边耳朵里塞了个无线耳机听歌,另一只则在岑枝耳朵上,只是被她头发遮住了。 除了她们,谁也不知道。 “你们去年班服是短袖?”沈玉淼无聊,随意找话题问岑枝,“什么样的。” 岑枝手揣兜里,仔细想了会,“很丑。” 沈玉淼一听乐了,噗呲笑出声,“你都说丑,那得有多难看。” 远处,温文潇举着相机,对着她们咔咔来了两张,把此刻定格下来。 岑枝抬眼撞见,温文潇也拍完,拿着相机走近,朝两人wink,“看你们笑很开心,觉得好看顺手就拍了,到时候手机上发你,相信我,绝对不亏,作为朋友,不收你钱。” 岑枝也笑了笑,道谢,“那谢谢温学姐了。” “我也要,岑枝你到时候拿到照片发我一张。” “行,没问题。” “接下来三天我都在,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拍照片的,记得来找我。”温文潇俏皮地眨眨眼,自我推销,“毕竟我技术还是不错的。” “那我明天一定要画个妆,漂漂亮亮地来找学姐拍照。”沈玉淼笑弯了眼睛。 “那我等你哦,学妹。”温文潇笑容明媚,大手一挥,“看在你是岑枝学妹朋友的份上,那打个骨折,五折吧。” “那就先谢谢学姐了。” 两人相见恨晚,聊得十分开心。 如果不是温文潇还有其他安排,沈玉淼可能拉着她还要聊一会。 队伍缓慢前进,接近五点,她们才站到了草坪区域,还有高一整个班还没结束。 但到了这个区域,就代表可以偷偷行动了。 沈玉淼不知道去哪逛了一圈回来,手上多了两杯奶茶。 她塞了一杯到岑枝怀里,“这杯给你,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问店员她推荐的。” 岑枝说了句谢谢。 注意力被刚经过主席台前班级吸引,沈玉淼也看见那个班举牌的男生,吸了口奶茶,说,“高一(3)班那小男生还挺帅的,有鼻子有眼的。” 有鼻有眼?这形容词,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她是文科班的。 …… 周五,运动会正式开幕。 运动会,主打一个其乐融融,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 文科班女生多,有规划的分成几块区域。 沈玉淼起了个早,不到八点,带着化妆包来学校,在座位上叮叮当当掏出那些瓶瓶罐罐。 对着镜子开始有序在脸上化妆。 沈玉淼动作熟练,用的也是最好的化妆品,周围不知不觉站了一圈人。 “淼淼,你这用的口红是好几百的吧。”有人认识,捂着嘴怕自己叫出来。 沈玉淼对着镜子打腮红,头都没抬说,“嗯,你要喜欢等会可以试试。” 女生惊叹,“啊,我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用什么都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 不一会,沈玉淼脸上妆容完成三分之二,一张精致的瓷娃娃的脸浮现眼前。 女生甚至忘了呼吸,“淼淼,你这也太漂亮了吧,比你没化妆好看一百倍。” 沈玉淼气鼓鼓,故作生气挑逗,“你的意思是,难道我没化妆就不好看?” “没有,没有,你没化妆也很好看,不对,你化妆和没化妆都好看。”女生手忙脚乱解释。 “哈哈哈,我逗你的,”沈玉淼忙完,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女生的肩,夸她,“你眼光真不错,还有你今天也很好看。” 沈玉淼找到角落里没事干,无所事事的陈枝,坐她边上,轻声蛊惑道,“我的同桌,岑枝同学,我帮你也画个妆吧,好不容易一次运动会。” 岑枝摆手拒绝,“没事,我不用了。” 沈玉淼坚持,“试试吧,我技术很好的。” 岑枝:“……” 操场上锣鼓喧天,音响声传遍校园每个角落,为开幕式入场准备。 距开场时间,倒计时三十分钟。 岑枝拒绝没用,还是被沈玉淼架上了板凳,像个布娃娃,被固定在座位上,随着沈玉淼一番操作,除了有些痒,没什么其他别的感觉。 倒计时,二十五分钟。 岑枝睁开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说的没错吧,我手艺可是公认的。”沈玉淼忍不住骄傲说。 镜子里,岑枝不自然扯了扯唇角,迟疑道,“是挺不错的,但是,淼淼,这是不是有些太白了。” 沈玉淼颇有感触,过来人经验说,“没有,一点都没有,刚刚好,这都是第一次化妆的不习惯,适应一下就好了。” “那这样,我带你去个地方,听一下他们怎么说。” 倒计时,十五分钟。 岑枝要是知道沈玉淼带她来找他们,她说什么也要拒绝。 主席台,两侧台阶,几个男生身上没了校服,将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靠在阴凉下,聚在一堆打游戏。 沈玉淼一出现,引起四周齐刷刷的一片“吁”声。 宋温野屏幕中游戏人物死亡,从手机中抬起头,就看见沈玉淼一张脸画得惨白,惨白的朝他走过来。 许三见宋温野已经复活了,但是站在泉水里一动不动,跟挂机一样,正准备抬头骂两句,就看到了她,手机差点掉地上。 “哟,沈妹妹,你怎么来了!还画了那么漂亮的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一队的人,见五人少两人,游戏也不玩了,看向许三口中的“沈妹妹”是什么人。 有那么大的魅力。 这一看,就没人想移开视线。 周围甚至有人对着她们,吹起了流氓哨,声音刺耳,隐隐约藏着些不怀好意的想法。 宋温野蹙了蹙眉,似对她没一点耐心,摁灭屏幕,横着的手机转一圈,握紧反扣抓手里,懒懒掀起眼皮看她,不耐烦说,“你怎么来了。” 沈玉淼还记得主要任务,没跟他计较,往左侧了一步,露出身后的人。 “我艹,沈妹妹,你从哪大变活人,变出来一个美女妹妹啊。” 许三这次惊到手机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屁滚尿流去捡。 宋温野瞅他那糗样,简直没眼看,“你瞎啊,这是她同桌,你之前还说眼熟见过的女生,怎么,现在装不认识了。” “真是橙汁妹妹?” 许三不确定问,沈玉淼迟疑一秒,点头。 橙汁妹妹,什么鬼。 谐音梗,真可恶。 岑枝脸有些僵,在皮肤表面的粉像是能禁锢住她灵魂,让她动弹不了,听见许三那一声,橙汁妹妹,更是哭笑不得。 只是在暗地里庆幸,还好,这些人,没有蒋正礼。 他要是在,见到她,反应也跟他们一样吗? 他会觉得好看,还是不好看。 但是,当他没出现的时候,她心里又会失落,会想他去哪了,如果,他看见了,会不会夸她。 仅几分钟,岑枝心情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忽上忽下,一瞬间的滞空,又极速降地。 可惜没有人会读心术,也不会有人知道岑枝这番复杂,弯弯绕绕的心路历程。 倒计时,十分钟。 岑枝扯着沈玉淼离开台阶,蒋正礼从另一边楼梯上厕所回来,视野里,闪过一抹白色。 “怎么去那么久。”宋温野斜靠在台阶上问。 蒋正礼低垂着眉眼,往上卷袖子,“遇着点事,耽搁了一下,有人找我?” “那倒没有,只是可惜了…”宋温野倏地起身,嘴里嚼了块薄荷味口香糖,揽过他肩,故意停顿,吊足他胃口才继续说,“你刚才是没看到,你妹妹给自己画了个妆,还给她们班副班长也画了。” 蒋正礼拍开他手,表情有些冷,大概是遇着了烦心事,眉头紧锁一直没松过,“有什么问题?” 他摊摊手,没办法,遇着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蒋正礼这根木头,对女生好像还真是一点都想法。 宋温野嚼了嚼口香糖,识趣地离开他半步远距离,结束话题,“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 倒计时,归零。 运动会开幕式正式开始,锣鼓齐鸣,彩旗满天。 首先高三年级部从一班开始陆续入场,含着嘹亮的口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势磅礴走向主席台。 四小时如光梭穿越时空而过,全部班级方队评比结束,作为记录者,温文潇咔咔从各个角度按下相机。 留下上百张照片,其中,她还看见同为广播室成员的岑枝学妹。 画了妆容,与她平时无所无求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那双含情的眼多了几分“欲”,就像一个人有了想要的东西,才会有的眼神。 她脸上的妆,恰如好处地放大了小心翼翼隐藏的那部分。 看着相机小小屏幕中的那些照片,温文潇勾唇一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或许连岑枝本人都不知道的变化。 第30章 她不会来了 开幕式结束。 上午第一场比赛,是男子米团体接力赛,各班参数人员在入口处检录。 沈玉淼拉着岑枝,挤到人山人海的站台上,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两个五颜六色的一顶棒球帽,分别给自己和她戴上。 说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对方的位置。 岑枝嫌弃了两秒,还是戴上了。 运动员入场,比赛还没开始,卫衣兜里手机恰时响了一下,岑枝就地坐下打开瞄一眼。 是体委在班级群里@全体的消息。 体委:4×100比赛,我们班在第二组,后勤部缺人,有时间的同学,可以去班级区域帮忙。 岑枝快速扫过电子屏幕,同时跳出两条消息。 其中一条是:副班,我们说好了,我参加的项目,你都要来送水,你可别忘了 另一条是一个ID名叫,“猛踹瘸子那条腿”发的,内容是:比赛在明天下午 都没有备注,但岑枝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对应是谁,她打开其中一个对话框,回了消息。 岑枝:放心,没忘 看着ID名叫,猛踹瘸子那条腿的用户,些许好奇困惑。 谁惹他了?怎么改了一个,有点缺德又有点好笑的ID。 岑枝不敢问,默默回了个收到,便收起了手机。 上午四组团体接力比赛,几乎每一场沈玉淼都在拼尽全力的喊加油,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岑枝站她身边,想躲都没地方躲,还好有帽子,强撑着陪她站完全程。 中午有两小时休息时间,下午两点继续比赛。 沈玉淼早上喊了几场,嗓子都有些哑,下午都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 去超市买了瓶饮料,喝了下去润了润嗓子,才觉得好受一点,抱着岑枝后悔道,“早知道那么疼,我也不会喊那么费劲了。” 岑枝被她这副疲软的模样逗笑,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是看运动员太辛苦,出于大义,才不分班级,不在意输赢地给他们喊加油。” “岑枝,我发现你变了,”沈玉淼停下紧紧盯着她,气鼓鼓义正言辞声讨,“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 岑枝两只眼睛写着无辜两字,“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除你之外,我一般不怎么和陌生人说话。” 她这是拐着弯说,带坏她的,没有其他人,只有沈玉淼。 但她的话,说的巧妙动听,沈玉淼明显很受用,吊成翘嘴了都,满脸骄傲自豪的双标,“是我啊,那就没关系。” “……” 下午三点过十分,入口处喇叭喊4×400米男子接力赛检录。 岑枝找了个借口,悄悄离开站台,周围人很多,没人发现她消失了。 岑枝走到班级遮阳伞区域,跟负责人领了几瓶水。 “岑枝你刚好要进去,顺便把加油稿递到主席台,是下一场女子4×100的。”有人伸手拦住她说。 岑枝手里拿了四瓶水,腾不开手接,说,“你放我卫衣口袋吧,我送完水送过去。” 女生把纸折叠塞进她卫衣口袋里,岑枝确认不会掉,抱着水走向场内。 每个班级后勤送水成员,有一专门通道穿过场地到终点。 趁比赛间歇,岑枝来到终点线。 主席台侧边,许三看到操场内,那顶熟悉且显眼的帽子说,“诶,宋哥,那不是咱们淼淼妹妹嘛,打扮那么漂亮,原来是为了给班上同学送水啊。” 宋温野只瞟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开口,“我看你不是近视,很有可能是真瞎了,那可不是沈小淼。” 许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说那人是橙汁妹妹?” 宋温野低头散漫玩着手机,从喉咙里闷哼出一声,“嗯。” 蒋正礼在两人身后,闻声,抬头往那个方向也瞄了一眼,不用特意去找,他就看见人海里那顶帽子,踹了一脚脚边的人,“我帽子怎么在那。” 宋温野被踹得身子往边上一歪,即使脾气不好,这会也不敢惹浑身冒冷气的蒋正礼,拍了拍衣服上留下的灰尘,抬抬下巴解释。 “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妹妹,开幕式还没结束,逮住我就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蛮横不讲理,不仅抢我的,顺带还把你的也拿走了。” “至于……它出现在谁的头上,那我就不知道了。” 话落,怕他不信又踹上一脚,还拉上了许三,使了个眼神,“三,你说是吧。” “是是是,当时我也在边上,亲眼看见,沈妹妹拽着帽子抢了就跑,那可是都是下死手,头发都拽掉一把。” 许三接收到他视线,连忙附和,非常懂事地给事实添油加醋,再添了把火。 “那他可真是没用。” 低气压的蒋正礼,基本都是无差别攻击,视线掠过,见谁怼谁,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宋温野:“……” 就几人聊天几句话时间,跑道上裁判举枪预备枪响,同一时间,起点处四条跑道上人影,以各自最快的速度往前冲。 站台上女生为各自班级加油助威,好像只要声音盖过别的班,他们班就能赢一样。 四百米接力,不仅考验团队合作,更考验个人爆发和人体的耐力。 许三视线不由地落在跑道上的各处身影,难得感慨一下,“没想到文科班还可以啊,居然在第二,我之前还以为她们班,男生少,可能连参赛人员都凑不齐。” 宋温野仰着脖子,以一个男生视角,猜测她们班男生的想法,“那你可小瞧他们了,要是有像他们班副班长那么漂亮的女生,给我喊加油送水,我就是这次参赛摔残在跑道上都值了,毕竟后半辈子,这件事能拿出来说一辈子。” “那你可真没品,把女生当成饭后谈资。” 身后刷视频的蒋正礼冷不丁冒出一句,不冷不淡的呛他。 宋温野是个暴脾气,在他面前已经忍了很久,这会也忍不住的小发脾气了一下,“蒋正礼,你今天午饭什么都没吃,尽吃枪药了是吧,我说一句你怼一句。” 许三见状,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生怕两个大佬开战,殃及他这只小虾米。 “既然都知道,那还上赶着。” “……” 一句话,给宋温野干沉默了。 谁上赶着了,颠倒是非。 他发现,蒋正礼生气的时候,不仅脸皮厚到离谱,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攻击力更是强到没边,说句不好听的,见谁怼谁,跟没牵绳的疯狗一样。 他大度,不跟疯狗一般计较。 莫名奇妙。 …… 内场。 团体接力赛结束,岑枝给班级参赛每个人都送上了水。 另外一个班上负责人员上前递上毛巾,鼓舞气氛,“团体接力赛第二,成绩还不错,多亏有你们,今年班级应该能拿个中上游的成绩。” 男生们大部分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嬉皮笑脸说,“那还是得多亏了咱们副班长啊,站在终点为我们加油,跑起来都要比平时快很多。” 负责的女生,只是简单笑了笑,没有多说。 运动员比赛完陆续散场,赛前给岑枝发消息的男生,自然而然跟在她身后离开内场。 曾柯眉眼扬了扬,说,“副班长,我说的送水,可不是指给全部人都送啊。” 岑枝眼皮动了动,装听不懂,“都是同班同学,顺手帮个忙,而且,答应你的我也送到了,有什么差别。” 岑枝有预感,男生参赛人员不够是既定的事实,她提前在那天食堂堵他,也只是为了让他参赛。 他当时提了一个要求,和蒋正礼一样,都是送水,岑枝便想了个招,送一个是送,送全班也是送。 没什么差别。 “副班长还真是和狐狸一样……‘狡猾’啊。” 临近出入口,喇叭循环播放录音,女子4×100到检录处开始检录。 岑枝全当没听见他那咬牙切齿的一句,从衣服兜里摸出几张信笺纸,朝他挥了挥,“曾柯同学,我还有事,要去主席台送女生4×100加油稿,不顺路,就不送你回去了。” 岑枝说完,利落干净转身离开内场。 曾柯看着女生背影,忽而唇角向上笑了,原来,他们平时不显眼的副班长那么有趣。 岑枝穿过人流,走向场馆正中央,把加油稿塞给工作人员,正准备离开。 温文潇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冒出来,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没想到,咱们看起来很老实的岑枝学妹啊,也有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 岑枝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后背僵直,机械地转过头,调整错乱的呼吸节律,强装镇定问,“文潇学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岑枝装听不懂,温文潇却意味深长又不想说,就卖起了关子,轻轻地拍了拍岑枝肩膀,“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这个秘密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岑枝绷紧的后背松了小块。 第二天,岑枝又照着昨天公式,给所有参赛的人员都送了水,曾柯也从第一个接水,慢慢习以为常。 岑枝见方法奏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下午两点,岑枝又收到一条消息,他又改了ID,这次叫,龙傲天。 简单粗暴。 龙傲天:下午三点半 岑枝又回了同样两个字,收到。 下午三点半,男子三千米检录处关闭,运动员进场。 蒋正礼身上别了号码牌,排队在起点处填写个人信息。 临近出入口到点关闭,他也找不到那个约定好的人影。 “加油,蒋正礼同学最棒!” “高二(1)班第一!” “……” “运动员上场准备——” 第31章 破纪录 操场大门逐渐合拢。 最后一秒,岑枝站在操场大门内。 她没失约。 “预备备—” “彭—” 枪响瞬间,十二名选手同时冲出起跑线。 “握草,蒋哥他疯了吧。” 许三一直看着操场跑道上最前,第一的那道的人影,诧异地猛给了宋温野手肘几巴掌。 “能不疯嘛,今天见谁怼谁,你这时候才发现,”宋温野头也不抬,许三下手没轻重,无缘无故挨了几巴掌不好受,眼神不屑道,“还有,他没疯,我看你也快疯了。” “不是,宋哥你看,”许三指着操场,不理解说,“跑长跑的,谁不知道占第二的位置,有第一名领跑储存体力,谁像他一样,直接跑第一啊。” 宋温野这时也发现不对,收起手机,看向主席台下红色跑道。 三千米,四百米跑道,七圈半,对一个人体力和耐力都是大的考验。 聪明的,会在一开始抢下第二名位置,有第一名领跑节省体力,谁会像他一样,傻乎乎上来就跑第一。 他成了带跑的那位‘领头羊’。 傻子,他妈的,姓蒋的就是个大傻逼。 岑枝赶在最后一秒回到内场。 预备枪响,他的身影第一时间冲出起跑线,更是在弯道过后,直接占据直道第一名。 第一圈…… 第二圈…… 两圈过去,队形固定,分成三个梯队,第一梯队以蒋正礼为首,三个人匀速紧紧跟身后,第二梯队落后半圈,第三梯队则快落后一圈。 第三圈…… 站台上加油愈演愈烈,振臂高呼,广播里传来各个班级为运动员专门定制的加油词。 艳阳高照,青春靓丽。 第四圈…… 以蒋正礼为首的梯队,有人体力不足,跟不上之后,落后小半圈。 第五圈…… 保存体力的第二名的第三名,在进入直道的地方开始加速,想要超过前方的蒋正礼。 他似察觉到身后的人想法,甚至还有体力加速,把身后的人又甩出一段距离。 第六圈…… 已经到这时候了,第一梯队套了别人一圈半,大部分人体力耗尽,蒋正礼的速度却好像又有在加速。 第七圈…… 蒋正礼他已经甩开第二名,两百米,身后的人落后,见追赶不上,又怕被他打乱乱了节奏,只能低着头坚持。 最后两百米,甚至一百米,蒋正礼都在加速,用尽全身力气冲刺终点。 十米—— 五米—— 一米—— “彭——!” “喔,帅啊,破纪录了吧那小子!” “啊啊啊!这是我们班的,快去快去接人。” “……” 操场上各处响起呐喊声。 岑枝定在原地,直愣愣看着少年高举双手冲刺,迎风而起的校服,好似为他披上名为胜利的披风,少年肆意又张扬。 似沙漠里的一头孤狼,绝不回头,也似黑夜里穿破乌云的第一束光,给人带来无限希望与力量。 那一刹那,时间定格,现场彻底沸腾,所有人都在为庆祝他夺冠,热烈鼓掌欢呼。 同班的同学,以他为中心围成了紧紧一个圈,送水,毛巾,应有尽有。为他的胜利高兴,雀跃。 他是众人高捧,高挂天边的一轮弦月,可望不可及,令人心向往之,却又望之却步—— 岑枝眼眶没来由的发酸。 明明是他叫自己来送水的,这时候,她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终点处人山人海中,距岑枝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温文潇又举着相机,对着她们拍了那一幕。 看着刚刚抓拍到的照片,莫名感概。 看吧,我就说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眼神,直勾勾的,移都移不开,居然还不敢承认。 算了,既然是那么大的秘密,让她请吃饭好了。 …… 周日,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圆满结束。 下午五点,班级负责人组织后勤部打扫区域卫生。 岑枝被抓来做苦力,心不在焉拎着椅子回教室。 回到教室椅子放好,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丢了魂似的,坐在座位上开始放空思绪。 “岑枝,你原来在这啊。”沈玉淼找到她,趴靠在椅背上问,“宋温野他们班级要出去吃烧烤庆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也去凑个热闹。” 岑枝心思神游天外,她刚才说的大部分都没听清,就只听见了最后,沈玉淼问她要不要去。 岑枝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来,“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为什么啊,你不去都没人和我说话了。”沈玉淼没察觉她异常,小脸失落道。 岑枝说话没什么力气,掐了掐手心,“可能是这几天有点忙,我身体突然不舒服,不打扰你们兴致了,你们去吧。” “那好吧,”沈玉淼劝不动她,无奈妥协,“你回去后好好休息,要真不舒服了,记得去医院看看。” 岑枝只觉得胃里缴着的难受,说不出完整一句话来,“嗯。” 沈玉淼提着包离开,偌大的教室没人,空荡荡显无端寂静,还能听到不知道从哪来的哗哗倒水声。 不知道她具体在座位上坐了多久,窗外夜色尚浅,远处围墙外居民楼渐渐亮起了零星的灯火。 岑枝眼睛没来由地干涩,教室没开灯,视野里有点黑,依稀可见桌椅和黑板。 “叮咚——” “叮咚——” 手机接连不断进消息。 岑枝不太想碰手机,但挨不住它进消息音提示音太烦人。 挣扎一番,还是去拿手机。 划开屏幕,入眼的是,温文潇学姐发来的十几张,主角全是她的照片。 她还没点开细看,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温文潇:那么多照片,请吃一顿饭不过分吧,小学妹。 岑枝在键盘上打字,删删减减,最后发了一个字,好。 照片很多,有几个角度她都没什么印象。 开幕式排练那天,她与沈玉淼的合照,运动会开幕那天,排队的几张照片,虽然是集体照,但温文潇把她拍很清楚。 甚至是具体到照片里,她视线的方向,眼神。 一瞬间,岑枝肺里像被塞了块棉花的难受,原来,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这些照片里,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只有一个,蒋正礼在那,她视线就会看向他。 那是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能说的,名叫青春暗恋的秘密。 岑枝喉咙滚了滚,说不出话来。 往下滑到最后一张,余辉分割光影,照片聚焦在左边的她身上,她前方隔着人海,正对面,是人群中央的蒋正礼。 周围场景虚化,只留下了他和她,她在看他。 岑枝看到照片的那一秒,她才知道,原来她看到那一幕时,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这样的。 是他跑完三千米后,依旧如太阳般耀眼。 是她的害怕,迟疑,不敢往前的小心翼翼。 原来,这就是暗恋,小心翼翼地隐藏、猜测,一步一步地试探,犹豫、害怕,以及所有的不坚定。 所有,不那么好的词,都可以用听起来就心酸的暗恋来形容。 岑枝忘了她是怎么回到的宿舍,舍友们都不在,应该是出去庆祝了。 她没开灯爬上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满脑子都只想休息。 —— 与岑枝这边一个人孤零相比,沈玉淼那边就热闹很多。 市中心某家金碧辉煌的KTV,头顶上闪着五彩斑斓的灯光,随着音乐节奏不停变换颜色。 宽大的玻璃桌上摆放着烟和酒,几个啤酒瓶整齐排列着,旁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果盘。 沈玉淼半张脸陷入阴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角落沙发里,无聊刷手机。 早知道在聚会后,还要给不认识的人过生日,她就不来了。 八点,好不容易烧烤摊聚会结束,她以为他们会在烧烤摊,就此分道扬镳,散场。 谁能想到,有人说了一句,班长过生日,后来发生的事就很顺利了,有人提建议,去KTV为班长庆生。 临时安排,已经九点,订的蛋糕都没到,也没人敢提散场的事。 他们理科班内部人员聚会,除了宋温野和蒋正礼她谁都不认识,她不觉尴尬,就是纯无聊,犯困。 一到包厢,宋温野像解放天性地扔下她,与同学约好玩狼人杀。 蒋正礼则从运动会结束被叫去办公室回来后,聚会上一直频繁看手机和心情莫名不好外,也没说几句话。 KTV他们唱歌太吵,她对男生的游戏又不感兴趣,没人和她玩,她就只能玩手机。 手机刷着刷着开始走神,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自己也找不到原因,手机也不想玩了。 手机茶几上,抬头仰望天花板,她有点想岑枝了,不止有点。 就这么想着,沈玉淼转身举着手机,对着包厢随手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她,还问她在做什么。 可能在忙,岑枝没有秒回她消息。 “听说你是蒋正礼妹妹,我是林浦,很高兴认识你。” 沙发上,有人靠近她自我介绍说。 沈玉淼觉这人笑得有点假,不是太想理,又不能拒绝,只能强装镇定地自我介绍,“沈玉淼,三水的那个淼。” “我知道你。”林浦见她说话,自来熟的坐在她边上,“上次文科班第一,特别是英语,全校最高分,班上都传遍了。” 沈玉淼呵呵干笑了笑,“是吗。” “……” 虽然可能没人看,但还是希望坚持下去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烟花] 有爱者更爱,无爱者自由[黄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破纪录 第32章 你找我就这事? 另一边。 岑枝睡醒,后知后觉感觉到饿,还有小腹又酸又胀的痛。 下楼到小卖部买些吃的,顺便买些生活用品,付款的时候,手机跳出沈玉淼发来的消息。 付完款,想起有东西忘记买了,又进去一趟,回到收银台结账,“同学,最近我们关于卫生巾,推出新的一款产品…” 岑枝头也没抬,划开对话框,“不用了,你直接帮我装吧。” 收银员显然不想轻易放弃,拿着扫码枪扫过条形码装袋,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她硬生生把程序拖长,笑脸介绍。 “18块,它们其实都是一个牌子,只是最近改了新的包装和长度,更贴合女性设计。”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岑枝虽然现在心情不好,反感推销,但也没说什么为难打工人,只是接过袋子敷衍一句,“我以后有机会试试。” 收银员见自己推销有效,九十度鞠躬,笑容真诚,“谢谢你同学,祝你生活愉快。” 岑枝付了钱,拎着袋子走出便利店,脚步莫名沉重。 时间还早,她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突然从紧锣密鼓的学习中闲下来,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九点多校园,没有白日喧闹的场景,反而是深幽空旷,一眼无际的远。 就好像是没有学生的学校,与没有活人的墓园一样,还会让人有一点点的害怕。 岑枝拎着袋子,漫无目的地在校内闲逛,不知不觉又回到操场。 高三那栋楼教室还亮着灯光,高三学生时刻准备,即使刚结束运动会也不能放松,当天还在上晚自习。 明明运动会结束还不到五小时,她却感觉过了很久,久到像过了半辈子一样。 即使是晚上操场也不锁门,角落里的大灯没开,只有黑色天边挂了一轮弯月。 借着月光,岑枝进去沿着跑道转了一圈,入秋后的风,吹起来不再燥热,反而是参杂了些刺骨的冷意。 岑枝大大地深吐一口气。 便利店,沈玉淼发来的几张照片,还有几句无聊抱怨的话。 那些照片里,岑枝只敢匆匆撇了一眼,没点开照片,但是照片里那抹边角的身影已经深深印刻进脑里。 沈玉淼应该是不小心抓拍进去,五颜六色灯光闪过,阴影里的两人靠的很近,男女之间距离,超过好友之间的界定。 女生靠着他,与男生同看一个手机,笑容自信,明媚张扬。 现场什么情况不了解,灯光黑暗,看不清男生的脸。 但可以通过照片猜测。 他并不讨厌那位女生。 甚至可能,在他心里,他比普通朋友还很重要,也有可能。 还有一个,岑枝不敢去想的答案。 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才会允许她靠近,他喜欢她,才会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距离。 思绪很乱,大脑一片空白,空荡荡的,岑枝失去理智,自虐般打开那些照片,看着一张张照片,希望能找出里面的蛛丝马迹。 希望得出一个相反的结论。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身上的光太耀眼,没有人能阻止他发光发热,不止她一个人会被他吸引,喜欢他。 她也曾想象过,他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也会遇见心动的女生,与她携手走完后半生。 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女生看起来和他很般配。 可悲的是,即使到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也还是很喜欢他,无法控制,不可自拔的喜欢。 岑枝眼睛酸涩,抿紧唇角哽咽,抬头仰望天空,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月光下没人看见,她眼尾悄然滑落的一滴泪。 —— 翌日周一。 大课间活动,岑枝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回来心事重重,沈玉淼问她也不愿意说是什么事。 下午六点,沈玉淼理科班教室去找宋温野,嘴里叼着小卖部特供的牛奶,到门外,拉住他们班一位男生说,“同学,你能帮我喊一下你们班宋温野吗。” 男生见到沈玉淼眼睛都直了,哆哆嗦嗦扭头朝班里喊,“宋温野,有漂亮妹妹找。” 男生嗓门大,一喊整个班都知道又有女生找宋温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桌子起哄。 “谁啊?” “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漂亮妹妹。” “我看,只要是个女的,在你眼里都是漂亮妹妹。” 墙不隔音,教室那些起哄的声音,还有宋温野不耐烦和男生的对话,她站门外全都听见了。 毕竟年纪小,脸皮薄,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咬着牛奶袋不好意思,耳朵后面悄咪咪地红了一块。 过了一会,班里声音小了些,宋温野才从班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看着没睡醒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为了不叨扰他继续睡觉,沈玉淼开门见山说,“找你商量件事。” 宋温野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头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斜眸一眼,“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沈玉淼怕他有起床气,小心翼翼,停顿一下,观察他表情继续说,“她最近心情不好,我如果要带她去出去玩的话,附近有什么地方好玩的,找你推荐。” 沈玉淼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宋温野眼神里已经有了不耐烦,果不其然,他磨了磨后槽牙,“你找我就这事?什么时候说不行,非要吵我睡觉。” 可能是没睡好,宋温野有些烦躁,音量也有些大,听起来就像他在吼她。 沈玉淼忽然被吼也有些懵,还有点委屈,下意识小声解释,“那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你在睡觉啊。” 越解释越委屈,沈玉淼兀自红了眼眶。 宋温野看她眼睛红红的,也反应过来他刚才干了什么。 “哈,宋哥,这是又有女生跟你表白被拒绝啊!” 从外面回教室的林浦,经过他们,只看见女生背影,投去猎奇的视线说。 林浦言语轻挑又直白,若有若无视线落在后背,沈玉淼眼眶泛红,低头掩面转身跑了。 宋温野烦躁地回了座位,林浦跟只苍蝇一样跟在身后。 刚才只见着背影没看见脸,捏着下巴,语气略带失落,“诶,宋哥,这是哪班的女生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见她走了,宋温野眉心微动,拧了拧眉,心里涌上莫名的不好受,后知后觉的懊悔。 “宋哥,你还没说刚才那女生那个班的,你要是没看上的话,我可以…”去追。 男生揶揄的话没说完,宋温野动作迅速抓住他衣领,一把按在桌子上,桌上东西一扫而空,手肘横压在他脖子上。 “…宋哥,疼—” “林浦,我劝你管好你自己,别嘴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还有,刚才那个女生,你也别打她注意,要是让我知道,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宋温野咬牙切齿,眉心烦躁更甚,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手上加大力道。 男生举双手,害怕求饶,“是是是,宋哥,我错了,你早说那女生是你的,我哪里还敢啊。” 宋温野没肯定,也没否认,松开手,活动手腕,斜眸歪歪扭扭的桌子一眼,蹙眉道,“把东西收拾了。” “是。” 男生脖子处还隐隐作痛,没等他反应时间,又蹲下去捡掉下来的纸和笔。 有一只透明圆珠笔笔管摔碎了,不知道是谁的,他随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男生间小打小闹很正常,没人管他俩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都在干自己的事,瞄了一眼没事又收回视线。 另一边,文科班教室。 岑枝在教室写英语题,读阅读理解,读着读着开始走神。 上午,班主任找她,谈了上次月考成绩的事,建议她去校外报个补习班。 或许是照顾女生面子,班主任说话委婉,但确实就是她理解的意思。 说是,她如果数学成绩提上来,冲刺京北的名校没问题。 岑枝歪着头走神,题目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喂,你在想什么。” 想不到,班上安静的江离会主动同她搭话,岑枝抬头看她,眉心闪动解释,“有点烦心事。” 江离一听愣了两秒,似在想接下来该说什么。 岑枝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指了指她挂着的耳机线,“在听什么。” “五月天。”江离说着,扯下来一只耳机,“你要听吗。” 岑枝摇了摇头,拒绝。 “试试吧,又不是只有五月天。” 岑枝接了耳机过来,传来音乐声。 “所以,你说的麻烦事是什么,班主任找你谈话了?” 江离轻而易举猜中她心思。 岑枝点了点头,“嗯,于老师让我去看看外面的补习班。” “补习班啊,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有需要的,我可以推荐几个机构给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岑枝摇头,“我还没想好要去。” “没事,多了解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岑枝还是挺意外她和自己说这些,摘下耳机还给她,“谢谢你。” “不客气。” 话落,沈玉淼眼眶红着跑进教室,头埋在课桌臂弯里。 隐隐还有几声啜泣。 岑枝和江离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33章 岑枝同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个机会 周末,岑枝留校复习,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室友,是隔壁文科班的女生。 女生翘着椅子腿看书,见岑枝在背后挑衣服,觉得稀奇,好奇开口问,“岑枝,你这是要打扮漂亮地去见男朋友?” 岑枝在角落里照镜子,不满意又换了件灰色卫衣,“不是,约了一个朋友,她心情不好,说是周末出去散散心。” 肖芸一听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书,侧过身子与她搭话,“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那个,你们班新来的女生是叫沈玉淼吧,你怎么和她还玩的挺不错?” 闻言,岑枝停下,听出她话里似乎藏了些别的意思,蹙眉抬眼看她,“嗯,是她,有什么问题吗?” 霎时,肖芸一愣,脸上表情变化复杂,神色不自然地扭头,不情不愿含糊不清说,“我也是听说,你们班同学传的,说她仗着自己家有钱,欺负班上同学。” 岑枝想起一件事,“是何敏告诉你的吧。” “没有,怎么会是她,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肖芸愣了愣,摇头试图否认,但看到岑枝眼神,知道是糊弄不过去而选择坦白,“是,但她也是实话实话,黄萱也说有那件事。” 何敏就是那天私自坐了沈玉淼位置的女生,当时沈玉淼可能说话声音大了些,被其他同学私底下掐头去尾的搬弄是非。 谣言就是这样,传来传过去的,假的也成真的。 不知道真相的,自然信了。 肖芸或许只是其中一个。 知晓其中缘由,岑枝抿了抿唇,“都是造谣,其实她人很好。”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解释,肖芸直愣愣站了两秒,迟疑地点了点头。 …… 岑枝看着表,在校门口坐上公交,来到约好的地方。 时间还早,岑枝在商场里找了个椅子,没等几分钟,接到沈玉淼电话,说到了门口。 一同而来的,身后跟了三个人。 岑枝怀疑是自己昨晚睡太晚,出现了幻觉,闭上眼睛又睁开。 不是幻觉! “岑枝!” 见到岑枝,沈玉淼眼眸一亮,迈着小碎步奔向她。 沈玉淼一改在学校往日的常态,特意打扮过的心思,穿了件反季的裙子。 岑枝看着一行壮大的队伍,人有点懵,直到沈玉淼靠近,才压低声问,“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宋温野是跟屁虫,他说没事非要来,”沈玉淼趴她耳边不满小声抱怨,“我哥是他拉来的,还有那个女生说是竞赛班认识的朋友,跟着我哥来的,看她眼神,很可能是来追我哥的。” 岑枝后背倏地笔直,像是被什么击中,脚步钉在原地,面色看起来也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轻松。 她跟着他来,他们是朋友,还是什么别的更近的关系。 她当然也知道沈玉淼可能有不得已的理由,才答应他们跟过来,但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场面。 沈玉淼敏锐看出岑枝的不适应,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不喜欢人多别扭,拉着手安慰,“你放心,就当看不见他们,我们玩我们的。” 岑枝抿唇没说话,神色间仍有些紧张。 见两个女生说完私密话,夏颖走上前伸手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夏颖,高二理二班的。” 沈玉淼亲密地挽着岑枝臂弯,别过脸,注意力落在商场中间大屏上,应该是来的路上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 岑枝反应了一秒,夏颖应该是在和她说话。 女生笑容自信明媚,记忆中,女生的脸,与某些场景重合。 不久前,体育课后,树荫下和朋友抱怨,谁会记得第二名的女生。 运动会上,三千米比赛,蒋正礼他们班给他送水的女生。 运动会后聚餐KTV里,沈玉淼随手一拍那张照片里与蒋正礼亲密接触的女生。 岑枝尽力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回握,“你好,高二文一班的岑枝,山今岑,树木枝头的枝。” 话音刚落,夏颖星眸俏皮闪动,眨眨眼勾唇一笑,尽显女生的可爱自然与灵动,“岑枝,小名是叫‘橙子’吗,还挺有意思的。” “……” 岑枝反应慢半拍,眉头蹙紧似乎真的在思考她问题,过了两秒后摇头,“不是。” “噗呲—” 边缘上,宋温野觉两人对话太正经莫名好笑,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抬脚上前,一改常态,“嗨,岑枝同学你好,我是宋温野,之前见过的。”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但确实是第一次宋温野正式的自我介绍。 岑枝发现,今天的宋温野和平时也不太一样,说话温温柔柔,给人一种在装乖的感觉。 或者说,他在示好更准确一点,只是因为她是沈玉淼的朋友。 没想到沈玉淼根本不领情,没给宋温野一个正脸,拉着边上的岑枝往前走,转眼间进到商场内部,“岑枝我们走,别搭理他。” 她们一走,宋温野碰了壁,看着女生背影眼眸深邃,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我们来之前可是说好了,无论找什么办法,你都得把岑枝从沈玉淼身边分开。” 蒋正礼左肩挂了个黑色背包,闻言,抬眼眸睨他一眼,面色不改说,“分开可以……得加钱。” “你,”蒋正礼说话大喘气,宋温野怒不可遏,想了想叹了口气,大手一挥,“行,只要她能原谅我,今天出来玩的费用我包了。” 蒋正礼唇角向上,露出一个目的得逞后笑,冲他做作地抱拳作揖,面不改色恭维,“老板大气。” 宋温野:“……” 五楼电影院。 沈玉淼两眼放光指着墙上海报,转头问岑枝,“有喜剧、恐怖片,还有科幻片,你想看哪一部。” “当然是科幻片了,”宋温野抓住机会,凑上前说,“其他的有什么好看的。” 沈玉淼这会很想给他嘴里塞块纱布,让他闭嘴,“我又没问你,问岑枝呢,你插什么话。” …… 夏颖见气氛略显微妙,站出来提建议,“那这样吧,大家都一起来的,想看什么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话落,沈玉淼侧着脸不满,小声嘀咕,“本来也没想让你们跟着来。” 她声音小,除了离她近的岑枝,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听见。 沈玉淼这话也不是针对夏颖,岑枝更觉得像是对宋温野的敌意。 “同意的举手。” 唰唰唰,宋温野和夏颖举了手,就连心思不在他们这边的蒋正礼,也在这时间举了只手。 沈玉淼眼眸一亮,勾了勾唇角,“那正好,你们三去看别的,我和岑枝去看喜剧。” 沈玉淼十分迅速地替几人做决定,提建议的当事人夏颖面露尴尬,脸红了又白。 “我反对,”宋温野见计划落空,还想试图说些什么,“大家一起来的,当然看一部电影才有意思,你单独和你家岑枝去看喜剧那还有什么意思。” 沈玉淼语塞,又被‘你家岑枝’说中狂喜,不服气白了他一眼,硬邦邦一句,“我就是想看不行。” “行,就这部喜剧是吧,我也想看,一起呗。”宋温野说完,手搭上柜台,对工作人员说,“就那部人参娃娃,来三张第五排中间的票。” 沈玉淼和岑枝都被他这雷厉风行的一番动作吓到,猛退后半步,怀疑壳子里换了个人。 “那他们呢。” 沈玉淼看着新鲜出炉的电影票,还有刚出的热乎气,勉为其难投去一个眼神。 当事人夏颖紧张地抓着书包肩带,笑得勉强,“我都行。” 另一当事人,蒋正礼没说话,宋温野在沈玉淼看不见的角落,朝他使了一个眼神。 兄弟,到你发挥了。 蒋正礼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看了眼头顶的大屏幕,淡淡回了一句,“恐怖片吧。” “夏颖,你呢。” “……我也恐怖片吧。” 宋温野似乎很满意两个人的回答,立马掏钱,不带犹豫地买了两张恐怖片的电影票。 岑枝目睹这一幕,说不清那一瞬的感受,密密麻麻疼从四肢冲击心脏。 等待电影开场间隙,沈玉淼买了几大桶爆米花和饮料,圆圆的一张桌子快放不下。 沈玉淼瞥了眼手上腕表,快到下一场电影进场时间,蹙眉问,“宋温野,票呢,买了票藏着干嘛。” “怕什么,我带着能进去就行。”宋温野斜她一眼,从桶里捻起几颗爆米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应。 沈玉淼恶狠狠瞪他,“你最好是,别给我偷偷搞什么花样。” 一语成谶,两部电影同时检票。 演播厅岔路口,宋温野找准时间一把拽着沈玉淼往右边走,眨眼间脱离了队伍。 “诶,宋温野,你个骗子——” 沈玉淼声音消失在转角,岑枝抱着两桶爆米花,抬脚想上前去追,手腕忽然被人攥住,爆米花掉了两颗,“别去了。” 岑枝直愣愣回过头,撞见一双干净眼睛里,进口处白炽灯光线落在男生脸上,侧脸轮廓棱角分明,他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字母的卫衣,衬得他眉眼更加冷厉。 带的包在进演播厅的时候,放在门口储物柜里,一只手里拎了罐可乐,另一只手抓住她手腕,骨节分明的指节灯光下显得格外修长。 目光相接那一刻,岑枝只觉心跳在加速,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透过布料传到手腕,烫到浑身血液发热沸腾。 “那我先进去了。”夏颖举着手里的电影票对这两人晃了晃。 女生表情坦然又平静,看起来,对他们的计划一点不意外。 岑枝忽然想到,在圆桌上,蒋正礼和夏颖都低头自顾自发消息没掺话。 当时,她以为两个人在忙。 没想到,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约好了。 “他有话要向二淼解释,”蒋正礼眉心微动,对干这种事没经验,叹了口气苦恼,温声无奈道,“岑枝同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个机会。” 他特意拉长的调子,尾调的上扬,有一种若有若无撩人的感觉。 岑枝耳根微微发热。 即使沈玉淼没和她说过,这几天为什么闷闷不乐,以岑枝对她的了解,加上今天的表现。 岑枝也能猜到,让她不开心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沉默了片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或许只是短短几秒的犹豫。 最终,轻轻点头。 1号演播厅检票完,熄灯,除了大屏上有微弱的光线外,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沈玉淼在座位上愤愤不平,猛戳桶里爆米花,怒吼道,“宋温野,你难道我从小就怕这些东西吗,还半路拽我来,你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啊。”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就好比现在的沈淼淼,战斗力爆表,飞机中的战斗机。 “知道啊。”宋温野眉眼轻快,得意的笑,“你要害怕地话,可以闭眼,我又不会笑你。” 沈玉淼咬牙切齿,“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活着出去,我怕我会弄死你。” “……” 第34章 怕吗 三人在的2号演播室,座位上坐满人却是静悄悄的。 宋温野运气不错,买到的座位是连号,岑枝落后半步,坐在最外边的位置,蒋正礼坐在了两个女生中间。 电影还未开场,他们后排来了几个女生。 “我滴天,你刚才看到前排那男生了吗,好帅啊。”女生摇着朋友的手,犯花痴说。 边上朋友从手机中抬起头来问,“哪有,我怎么没看见。” 女生指了蒋正礼的方向,此时,他正偏着头和夏颖说什么,不知道谈到什么话题,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帅,笑起来更撩人了。” “是是是,你眼光什么时候差过,不过,看样子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就别去‘丢人现眼’了。” “呃……我知道,就是看看。” 随着工作人员关门声,头顶灯光突然关闭,白色幕布闪烁了一秒,电影向两侧逐渐拉开帷幕。 身后两道声音消失不见,四周恢复寂静。 电影开场五分钟,岑枝注意力却依旧飘忽不定,集中不了。 后来,许多年后,上了大学,某个深夜,岑枝再次翻出来这部电影和评价,每个梗,每句台词,在过了很多年都还觉得很好笑, 她想不明白,同样一部电影,为什么当时,她却一点笑不出来,甚至还有想哭的冲动。 两个小时电影还没结束,岑枝心情有些闷,没等落幕,先一步演播室透口气,没想到在走廊遇到刚好出来的沈玉淼。 看见对方,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玉淼眼角还挂着两滴泪痕,看起来像是被吓的,头发散开乱糟糟,甚至可以说,有点……狼狈可怜。 岑枝则是一个刚出喜剧的出来的,面上怏怏不乐,情绪低落到尘里。 沈玉淼走向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两张纸擦鼻涕,瓮声瓮气的问,“怎么提前出来了,喜剧不好看?” 岑枝愣了两秒,眼皮动了动,没在她身后看见宋温野,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只能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嗯,不好看。” 许多年以后,岑枝作为导演首部电影预热发布会上,相关媒体提问。 岑枝导演,关于电影,你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即将迈入三十岁的岑枝,已经变了很多,褪去年少的羞涩,拿起话筒面对十几个黑漆漆的镜头,也能做到丝毫不怯场。 她笑了笑说。 大概是,有一次,和朋友约好周末去看电影。 因为那人生中第一次看电影,还在私底下忐忑了好几天,在手机上搜索去电影院注意事项。 害怕露怯,害怕有人嘲笑说,没见过场面,连电影院都没去过。 那是一部很出名的喜剧,有些情节,拿到今天来,也依然适用。 可就是那样一部电影,我却连最后一幕都没坚持到,提前退场。 现在想想,真的,挺可惜。 十二点,商场里放着当下流行乐,暑假大火影视剧的主题曲,热血青春,就连学校广播歌单里都有。 沈玉淼擦干眼泪和鼻涕,恢复平日里的镇静,拽着她手臂要往外走,岑枝疑惑问,“要去哪,不等他们。” 沈玉淼一脸坚定,中气十足说,“去吃饭,不等了。” 沈玉淼抓着她进了一家火锅店,服务员送来菜单。 沈玉淼拿着菜单只瞄了一眼,扭过头来问,“岑枝,你能吃辣吗?” 岑枝捧着杯子喝水,眨了眨眼有点懵,“能。” “那我们点辣锅,”沈玉淼十分迅速地在菜单上画了个勾,又把菜单推到两个人中间问,“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岑枝双手捧着杯子,看见菜单上那些价格咋舌,不自在地抬着杯子,小小地抿了口水,“我没什么喜欢吃的,你看着点吧。” 沈玉淼得到允许,笔在菜单上飞快勾过菜品,几秒下来,不到一分钟,第一页占了一半。 岑枝面露犹疑,“淼淼,我们两个吃不了那么多吧。” “谁说只有我们,我们不是五个人,放心,我看着点,不会浪费的。”沈玉淼见她误会,抬起头来安慰。 岑枝吃惊,“商场那么多餐馆,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在的这一家?” “能,就那宋狗比狗还要灵的鼻子,找到我们还不是轻轻松松,而且,我们得加快点速度了,要是在他找到之前,我们还没点完,那这顿火锅可能就要泡汤了。” 沈玉淼对话里那些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似乎藏着一肚子墨水要使坏。 岑枝不理解,“什么意思。” “就是……秘密”沈玉淼吊胃口说,“你待会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在沈玉淼点好所有的菜之后五分钟还不到,宋温野几人找到了六楼的火锅店,为首的宋温野还有点气喘。 “光知道说饿了来吃饭,怎么也不发个店名。”一落座,宋温野急匆匆倒了杯水喝,忍不住发问。 沈玉淼板着张脸,没理,淡定搅动杯子里的橙汁。 “不会还没点菜吧,你们来了那么久。”宋温野手肘撑着桌子,扫过一眼光溜溜的桌面发问。 沈玉淼装没听见,傲娇地别过脸不答。 宋温野见指望不上沈玉淼,把目标转向她边上的岑枝。 岑枝与沈玉淼是一伙的,还没说话,沈玉淼像母鸡护崽一样护着岑枝,气急败坏瞪着他,“点了,当然点了。” 见她跳脚的样子,宋温野觉有趣极了,扬了扬眉眼,看起来心情不错,继续问,“都点了什么。” 沈玉淼侧过脸去,视线飘忽不定,没答,看起来有些心虚。 就连岑枝都察觉到不对劲,宋温野当然也看出来,轻挑眉眼,“你不会是点了辣锅吧。” 这个问题一出,四周有一瞬安静,蒋正礼视线悠悠投向沈玉淼,夏颖也看过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恐怖片演播厅里发生了什么,很显然,他们不仅没和好,甚至沈玉淼对宋温野有更大的怨气。 “你不会不知道,我和你哥都吃不了辣,”宋温野继续挑逗道,“你这是想要谋杀亲哥啊。” 话落,余光中,夏颖视线从沈玉淼身上移开,担忧地看着身侧的男生。 桌底下,沈玉淼神色不自然地捏了捏卫衣下摆,嘴硬,“我只是太久没和你们一起吃饭,我忘了,对,我就是忘了。” “我看你是……”故意的。 “我点的。” 话落,沈玉淼和宋温野同时看向岑枝。 岑枝在桌底下搭在沈玉淼手背上安抚,坦荡对上宋温野视线。 宋温野疑惑地“嗯?”了一声。 岑枝朝沈玉淼投去一个没事的眼神,才接着说,“我说菜都是我一个人点的,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按照我自己喜好点的,不喜欢的话,你们可以重开一桌,反正只有锅底是辣的。” 闻言,四周空气仿佛一瞬凝滞。 宋温野似乎意外她会这么说,对面的蒋正礼和夏颖也看向她,对她说出这番话感到意外,没想到女生私底下还有这样不同的一面。 岑枝说完也不顾他们反应,她只有一个想法,她与沈玉淼同一阵线。 桌子底下,沈玉淼扬眉吐气地竖了个“干得好”的大拇指。 岑枝低垂头,轻轻一笑,勾起手指盖章。 她怼宋温野,不仅是因为沈玉淼平时偶尔会说他坏话,而是因为,她几乎只要见到宋温野,都是在惹沈玉淼生气。 像今天自作主张的安排,拖着沈玉淼去看让人害怕的电影。 在后街也是,宋温野见到她第一反应是生气,质问。 他们对沈玉淼的态度。 她看不清,像保护,也像牢笼。 就好像是,沈玉淼只要一步不按他们的想法走,就要被说成青春期叛逆一样,限制她的活动,又或是压抑她向上的成长。 或许是感同身受,又或许是一些别的心理,岑枝觉那样坏透了。 大概是岑枝那一番话的缘故,除了沈玉淼和岑枝还算融洽外,其他人表情各异,这顿饭吃得安静又沉默。 饭桌上五个人,五个心思。 饭后,沈玉淼还没有打道回府的心思,歇了一会,又继续兴致勃勃在商场里闲逛起来。 三个女生走在前面,两个男生跟在身后。 宋温野手上挂了几个沈玉淼购物的袋子,走路一晃一晃,对着三个女生背影斜眸一眼,感概,“诶,你有没有发现,沈小淼这同学,对我们俩态度不友好啊。” 蒋正礼活动了下脖子,面无表情说出一个听起来很自恋的猜测,“也有可能只是对你,没有我。” 宋温野陡然停下,摸了摸下巴仔细思考,“不应该啊,我和她在学校又没有什么接触,话都没说过,更别说‘结仇’了。” “真要算下来,我也应该只是顺带的那位。”宋温野没理他,沉浸在奇思妙想当中,得出这样一番无漏洞的逻辑思维。 “况且,沈小淼之前在食堂也说过,她躲着我们不打招呼,也是因为我们这一堆里有她讨厌的人,就许三那和谁都聊的来的人,也不像是他。” 宋温野一脸认真说,愈发觉得接近了真相,“所以,你不会其实很早就和她认识了,并且与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 “……” 蒋正礼眼皮低垂,抿唇直线,不知道想什么,没第一时间回应,过了两秒,才不清不楚应一句,“也有可能你说的是对的。” “……” 不是,对什么对! 宋温野一脸懵,大脑宕机几秒,眼睁睁看着蒋正礼背影走远。 他只是随口一说,居然就承认了,他们真的认识?还真有事? 商场旋转电梯上四楼,转角口处新开一家密室逃脱,沈玉淼一见走不动道。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男生,略有姿色,正站在门口发传单,“帅哥美女们,新店开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要不要进来看一眼。” “你不是怕黑,连刚才那个走路都顺拐鬼吓哭的人,还敢进这个。”宋温野从身后挪上前,抬了抬眉尾,揶揄道。 沈玉淼接过传单眼前一亮,闻声,抽空白了他一眼,“这个和刚才的电影又不一样,而且有岑枝保护我,我才不怕。” “岑枝,是吧,你会保护我的。” 沈玉淼侧过脸,抱着她手臂亲昵说。 岑枝眼皮半掀,不在状态,忽然被点名委以重任,反应慢半拍有些茫然的“嗯”一声,郑重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一行人,很快选好密室主题,因为人少,门口发传单的工作人员加入他们。 进门前准备阶段,等宋温野上厕所回来,沈玉淼在椅子上拉着岑枝仔细研究地图板块。 蒋正礼眉眼温柔,忽然偏头和女生说话,“你怕吗?” 闻言,夏颖心一动,没想到他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双眼含情看着他说,“怕。” 蒋正礼丝毫没发现女生的眼神,“那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们出来就行。” 夏颖:“……” 蒋正礼面无表情:怕就别进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怕吗 第35章 为什么会喜欢他,她也不清楚 “我想了一下,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得玩一次才不亏。”夏颖改口道。 沈玉淼说到口干,抬头想喝水时,发现身侧的人在走神,手腕碰了碰岑枝的腿,眼含担忧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那么白。” 岑枝眼皮动了动,回过神抿了抿唇,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刚才是吃到几颗辣椒太辣了,胃有点不舒服。” 听她那么说,手还捂着肚子,沈玉淼面露懊悔道,“对不起啊岑枝,早知道你吃了那么难受,我就不点了。” 岑枝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宋温野从公共厕所回来。 见人到齐,老板走过来拍拍手,“既然大家都回来了,那就准备进去了,还有最重要一点,拜托大家记住,那些都是工作人员,千万别动手。” 男人越说声音越卑微,沈玉淼憋不住的想笑,趴在岑枝耳边小声打趣,“这老板,我们还没进去,就说里面是假的,不会被打吗。” 进密室前,岑枝淡淡扫过最后一眼,“可能不说会被打得更惨吧。” 几人带着眼罩进密室内部,机械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周围陷入黑暗,失去视力,恐惧感袭来。 沈玉淼紧紧攥着岑枝手臂不放,一行人一步一步以蜗牛速度前进。 十分钟之后,广播里终于有声音,人声夹在滋滋电流里,略显恐怖。 “大家可以摘眼罩了。” 摘下眼罩,入眼第一印象是黑不见底,除了消防通道标志亮着诡异的绿灯外,看不见其他的亮光。 大概是照顾他们是新人,老板通过广播贴心提示了两句。 “——这是医院一楼大厅,需要你们河里找到出去的方法。” “——祝你们好运——” 机械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没人说话,空气突然有几秒的安静。 “这地方还挺大,”宋温野抬头扫了两圈周围,看不出什么,拍拍手决定道,“咱们分组找吧,这样效率高一些。” 黑暗中,沈玉淼紧紧拽着岑枝的手微微发抖,颤着声线说,“我和岑枝一组。” “行,那我就和蒋正礼,成哥夏颖一组。”视野受限,像是失去视力的盲人,行动不便,宋温野快速地分组指挥道,“没问题的话,大家分头行动。” 虽然宋温野平时看起来可能不靠谱,但这时,也没人出声反驳。 就地与他们分开,沈玉淼和岑枝搜密室左边,是一间外科门诊室。 借着虚弱的光线,岑枝推开门。 “啊—” 一进门,沈玉淼看见窗外飘起的帘子后闪过一抹黑影,尖叫躲岑枝身后。 “没事,都是假的。”岑枝安慰说。 沈玉淼睁开眼,发现窗帘后面根本没有她刚才看见的影子,仍心惊胆战地不敢松手。 岑枝只能一边顾着她,一边在屋里找东西。 沈玉淼打心底里害怕,眼睛睁开也帮不上忙,拉岑枝的手改成牵衣服,强装镇定微颤着声说,“岑枝,你是第一次玩密室吗,怎么都不怕的。” 岑枝淡定地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可能一个人待惯了,不喜欢开灯,这里和家里差不多。” “一个人?”沈玉淼一顿,疑惑,“那你家里你爸和你妈呢。” 岑枝语塞,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呃,他们情况有点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话尾,岑枝语气停顿了一下,转移话题道,“我们先找东西吧。” 沈玉淼害怕“嗯”了声,不再追问,虽然害怕,还是勇敢踏出第一步。 岑枝借着灯光找钥匙,沈玉淼在房间不远的地方里翻箱倒柜的,因为害怕,还要拉着岑枝说话,“诶,岑枝,你还在吗。” 岑枝应,“我在。” 听见声,沈玉淼心安定,“我还以为你不在,我们说说话吧,不然我害怕。” 岑枝问,“那你想说什么。” “就说我见你第一面的想法吧。”沈玉淼想了一会说,强撑着镇定翻找柜子,“当时,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可能不好相处,谁知道我们现在成了好朋友。” 岑枝也想起那天,“嗯,我当时就觉得是,我去一趟办公室,领了一个富家千金当同桌,肯定有‘公主病’。” 岑枝开玩笑说,沈玉淼一听笑了,“那你当时对我态度还那么差,就不怕我给你‘使绊子’?” 岑枝抬头,“那你有吗。” 沈玉淼眯眯眼宠溺看她,“差点。” “差点?” 沈玉淼找累了,什么也没发现,都快忘了这是一个密室了,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你还记得那天政治课吗?” 岑枝点点头,“记得,有什么关系吗?” “你忘了,那天我问你,什么时候下课,你当时超级冷酷,说你不知道,”沈玉淼仔细回忆当天细节。 “找到钥匙了——” 还想闲聊,听到了远处宋温野喊集合的声音,对话戛然而止。 两个小时后。 一行人从密室出来,除了几个男生面上仍然保持镇定外,女生们则头发凌乱,看起来多少都有些惊魂未定。 一趟密室玩下来,时间不早了。 梧禾天气阴晴不定,一会冷一会热,这会,上方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细雨,冷气一股劲地往衣领里钻。 商场外,几人站屋檐下打车。 秋风吹过,沈玉淼穿的少不禁缩脖子,粘在岑枝身上小心翼翼八卦说,“我刚才找机会问了我哥,他说,他和夏颖只是同学关系,没谈恋爱。” 岑枝身子倏地僵直,下意识地以为她看出了什么。 下一秒,沈玉淼又说道,“我之前有一次,听到他在和人视频,那个肯定是他女朋友,就是我一点不知道是谁,反正她肯定不是夏颖。” 岑枝一动不敢动。 她以为,那天视频的人是他女朋友? 岑枝甚至不敢深呼吸,怕引起她注意,怀疑到自己身上。 沈玉淼没发现她的异常,话题转换很快,深吸一口气闷声问,“岑枝,你等会是回学校还是去哪。” 岑枝兜里捏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听见声,眼皮半掀,“直接回学校了。” 出租车停下,沈玉淼上车前依依不舍说,“那明天见。” 岑枝两只手插卫衣兜里提了提肩,看起来心情不错,“嗯,明天见。” 直到车门关闭,驶离上车点汇入车流,商场大门剩下了她和蒋正礼两人。 就等车这几分钟,雨好像比刚才要下大了些,风一吹,细雨密密麻麻扎在脸上不好受。 黄色出租车从远处驶向他们,又驶离,没一辆车停下。 明明雨越下越大,后背以及全身上下都像坠入冬日一样冷。 此刻,虽然不知道原因,余光看着他背影,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雨,再下大一点,久一些。 可是,上天注定是听不到她卑微不敢说出声的祈祷,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贪恋也被收回。 风雨无阻,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 他从包里找出把雨伞,撑开伞一步步走进雨幕,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与周围景色融入一体。 潇潇暮雨,岑枝无声注视他背影。 下一秒,男生脚步由迟疑到停下,伞缘轻微向上抬起,露出黑色双眼,温柔看着她,微微勾唇道,“不上车,愣着干嘛,难道在密室里吓傻了?” 雨声渐密,街上行人稀少,人来人往,偶有人影匆匆闪过。 雨滴淅淅沥沥敲在砖瓦上,发出叮叮清脆的声响。 那一秒,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湿冷气挤进肺里,都抵不过此时全身血液的热。 不知是惊是喜,大脑有几秒空白,坐上回校的车,还有些没回过神。 雨势越演越大,隔着车窗像盖了一块纱布,看不清街景。 上车后,蒋正礼坐在副驾驶座,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斜靠在皮质靠垫上,修长分明的右手搭在垫子后。 车厢内灯线昏暗,视线受限,模糊的后视镜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前排音箱放着轻松舒缓的音乐。 车辆平稳行驶,回学校路越来越近。 岑枝后背绷紧,在宽敞的后座一动也不敢动,贪恋这片刻的独处。 梧禾市一中校门路边,一男一女从出租上下来,同撑一把伞。 伞下空间有限,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肩膀不到十厘米,气氛陡然间有些暧昧。 这场雨来的快,去得也快,雨点渐稀,漫无边际雨幕中。 奶茶店外大伞下男生们挤做一堆,突然看见什么,激动朝校门方向招手,大声喊道,“蒋哥!” 雨声寂静,男生声音太过显眼,两人几乎同时间回头,仔细一看,甚至能发现女生回头速度比男生快了半秒。 蒋正礼没发现这细微,听见熟悉的男声,朝来源方向投去视线,是吴何,“我过去一趟,要一起吗?” 岑枝视线越过他肩,认出吴何,默了一瞬,抿唇思考,今天这一趟旅程,就好像是她清醒地做一场梦。 沉沦过后即是清醒。 时间仅过去两秒,又像过去了很长,岑枝仰起脖子与他对视,“我不过去了,你们聊。” “那你等我一会,马上回来。” “……” 话落,蒋正礼把伞递到她手里,不等她反应,淋雨跑向对面。 奶茶店外,男生融入人群,视野里周围场景逐渐虚化,形成一副热闹的街景。 岑枝望着他们在的方向,不禁愣神,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一见钟情? 校卡那件事,她只顾得上慌张,甚至视线停留不过一秒。 操场上晕倒到时候,她甚至都没看清他模样。 日久生情? 她与他在学校一年,几乎没有什么接触,话没说上两句,更谈不上。 就好像她找不到一个会喜欢上他的理由,但好像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早就喜欢上他了。 大约过去五分钟,蒋正礼回来,手里拎着杯奶茶,停在半米远的距离递到她身前。 岑枝心一惊,抬眼看他,第一反应没有接,“你怎么回来了?” 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蒋正礼却听懂了,解释道,“他们待一会等雨停了就回去,” 说着手又往上提了两分,“一路上听你说话声音都有些哑,这个你回去喝了,嗓子应该能好受些。” 岑枝大脑头皮发麻。 他看出来了。 岑枝思想有一瞬的空白,两秒过后才小心接过奶茶,“谢谢。” “不客气。” [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为什么会喜欢他,她也不清楚 第36章 心虚 蒋正礼自然而然接走她手里的雨伞。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岑枝抱着冒热气的奶茶,低头跟上。 岑枝憋了一路,问,“宋温野说你吃不了辣,你怎么没事。” 男生腿很长,迈的步子却不大,不疾不徐,“只是小时候不太能吃,长大了就好了,很多东西都能吃。” 因为下雨,雨水打湿了裤脚,湿漉漉的,岑枝心里却像喝了杯杨枝甘露一样是复杂,“哦。” 蒋正礼失笑,“怎么,我没被辣到,你很高兴啊。” 岑枝点了点头。 她确实挺开心的,没必要说谎。 难得的周末时间,又因为下雨,整个学校空荡荡的,一路上走过来都没遇着人。 操场过后,就是男女生宿舍楼交叉路口,两人愈发逼近目的地。 “那顿饭不是你点的。” 他说的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蒋正礼心里跟明镜似的,勾唇哼笑,“下次,别跟在她身后使坏了,你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帮忙说话都能理解,但是没想到,你一个不能吃辣的点辣锅,只是为了她开心,值得吗。” “……” 他问的是值得吗,不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半晌,周围寂静,只剩下雨声,岑枝脸异常的发烫,耳根处泛起一层不正常的薄红。 “值得。” 她声音很轻,夹在细碎的雨声里听不真切,“嗯?” 岑枝看着他,重复一遍,“值得。” 蒋正礼这次听清了,向上挑了挑眉峰,声音也染上笑意,随意调侃道,“看来你们关系挺好,我还以为,以她性子会交不到朋友。” 沈玉淼的性子,什么性子,开朗,外向,时不时有自己的小脾气。 不过,在她眼里看来,哪都不能算作缺点。 岑枝咬紧唇,没接话。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男女生宿舍楼岔路口,蒋正礼脚步没停,身子拐了个方向往女生宿舍楼走。 岑枝没注意,忽然心想解释两句,“淼淼性格很好,班上很多人很喜欢她,都想跟她做朋友。”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蒋正礼停下说。 岑枝眼神里透着清澈。 “她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在那之后对人都挺防备的,不会轻易交心,我只是很意外,你们两个月时间不到,感情那么深厚。” “不好的事,什么事?” “嗯,具体的情况我不好直接说,还是等她自己告诉你。” 宿舍楼下没人冷清,蒋正礼朝门口抬了抬下巴,“到了,进去吧。” 岑枝面无表情,心底却涌起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怎么,不想进去,想淋雨啊。” 好似看出她犹豫,蒋正礼笑着打趣。 岑枝匆匆别过脸,不敢看他,“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应该的,还有明天见。” “嗯,明天见。” 说完,不等他反应,岑枝跑进宿舍楼里。 拐角处,岑枝靠着墙壁,脸颊红透像苹果,捂住胸口,掌心里左侧肋骨下的心跳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强烈。 晚上十点,沈玉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下决定去敲了敲他的门。 “你有事?” 蒋正礼刚洗完澡,歪头擦着湿头发,给了她一个眼神。 沈玉淼老实巴交站在门口,小心翼翼说,“哥,跟你商量个事。” 蒋正礼斜倚门框,漫不经心问,“什么事。” “就,”沈玉淼迟疑,在脑子里组织语言,一鼓作气道,“你以后能不能离我朋友远点。” 闻言,蒋正礼收敛唇角上扬的笑意,手上动作顿住,“朋友,岑枝啊,她让你来找我的?” 沈玉淼没发现哪里不对,继续说道,“不是,是我自己找你。” “我觉得你们不合适,希望你离她远点,我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沈玉淼一脸纠结说完。 没想到他想根本不在意,背过身走进卧室,“哪里不合适了。” 沈玉淼:“……” 失败了? 她就知道,不然为什么要专门送她回去,还是宋温野在车上说漏了嘴,她才知道。 沈玉淼好不容易交到岑枝这位朋友,不想因为一点危险因素放弃,跟着走进卧室,试探道,“哥,听你的意思,难道你喜欢岑枝?可你们都没见过几次啊。” “你那么紧张干嘛,”蒋正礼冷笑一声,目光幽而深,“怕我伤害她,我那种人?” 沈玉淼偷瞄一眼,一会胆大一会胆怂,“我可没说。” 蒋正礼问,“那你什么意思。” “岑枝是我朋友,”沈玉淼鼓足勇气说,“我当然要为她着想,她胆子小,家里关系也不好,没时间谈恋爱。” 蒋正礼喝了一口水,眼皮半掀,“她和你说的?” “嗯。” 沈玉淼心虚,虽然没和岑枝开门见山聊过这方面的问题,但岑枝心里应该和她想的差不多。 蒋正礼不怒反笑,“你们还真是关系好。” “行,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你答应了!”沈玉淼蹦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高兴道,“那你以后还是我最好的哥。” — 周日返校晚自习,雨后的梧市格外好看,六七点的天空落日渲染一层红色,好似一幅油画。 教室里,岑枝心情好得有些过分,沈玉淼在边上补作业都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你今天心情怎么那么好,”第一节晚自习一下,沈玉淼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让你高兴的事。” 岑枝收敛了部分笑意,做贼心虚的故意板着张脸,“我有吗。” 沈玉淼抓着手里的笔用力一拍,“有,很明显好不好,嘴角都要咧到山那边去了。” “有那么夸张吗。”岑枝一脸淡定收起试卷,“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吗。” “你和宋温野和好了。” 沈玉淼被说中,脸色不自然别过脸,嘴硬,“没有,我还没原谅他,打算再晾他两天。” “哦,是么,”岑枝拖长语调,故意逗她,“那你坚持两天…也是够久了。” “岑枝…” “岑枝,班主任有事找你。” “我上次说的补习班的事,你回去考虑怎么样。”办公室,于任语重心长说。 其实,岑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让他觉得她不是在敷衍,特意停了两秒才回答,“于老师,我想好了,补习班的事,我就不报名了。” “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冲击京北名校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于任声音不高,一声声质问,却也让她招架不住,“于老师…” “噔噔—,杨老师,你要的作业都收齐了。” 岑枝想说些什么,门口有人敲门。 “我知道你家里有困难…” 于任见她欲言又止,苦口婆心劝导。 蒋正礼抱着作业本走进来,停在于任对面的工位,杨美兰收拾出一片空地来,“行,你就放着吧。” “这次补习班,都是学校花钱在外地找的最好的老师授课。” “我觉得你讲的挺好的。” 岑枝突然犯犟反驳,于任一口气上不来,如鲠在喉,恨铁不成钢说,“哪人家肯定是讲的比我好,我才让你去…” 岑枝说完又低着头,看着洗发白的鞋面。 她刚才说那么小声,他应该不会听见吧。 蒋正礼放下作业,杨美兰见他还愣着,皱着眉头开始赶人,“还不走,你还有事?” 蒋正礼双手合起,一身轻离开办公室。 岑枝暗自收回注意力。 “补习班报名还有时间,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 聊天结束,于任不想放弃‘好苗子’,仍给她留了余地。 岑枝嗯了两声,又道完谢才回教室。 一回教室,沈玉淼涌了上来,“于妈找你什么事,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于妈,是同学们私底下叫于任的绰号,虽然是教文科班的男老师,操的心一点都不比女老师少,跟老妈子一样。 岑枝抿了抿唇说,“补习班的事。” “补习班,是那个小河机构的数学补习班?”江离接水回来路过,听见两人对话,自然而然接话。 岑枝眼皮垂着,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嗯。” “上周末我妈带我去了一趟,试听了一节课,里面老师讲的确实不错,质量都有保证,听说,里面还出过几个京北苗子。”江离双手握着杯子,抬头看天花板说,“我妈说也打算给我报一个。” 梧禾教育资源算不上多好,考上211,985的名校的也有不少,却没出几个能上京北的分数。 “真有那么好?”难得听见她话多,岑枝也有点惊讶和稀奇。 “我之前也不信,回去之后还特意上网查了,”江离眉眼扬了扬,“前年是有一个理科状元来着,他的分数就能上京大,不过不是我们学校出来的,是二中那边的,而且,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听说好像最后去了京北的一所医科大学,不是京大。” 沈玉淼在一旁听得认真,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插话,“还有这样的事。” 江离点头,重重地嗯了两声。 岑枝托着头,感慨,“在学校之前也是没听过,不过二中能出这样一个学生,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我们都没听过,你怎么那么了解。”沈玉淼抓住问题,转过头笑说,“没看出来啊,江离,私底下你也是个爱八卦的。” 江离本就脸皮薄,被她那么一说,连反驳的话都忘了。 岑枝看了一眼气氛,转移话题问,“淼淼,昨天出去吃饭的钱多少,我回去转给你。” 话题转得太过突然,沈玉淼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说,“饭钱?那是我哥付的,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要不有时间你自己去问他,不过我觉得,你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的。” 江离已经离开过道,回到自己位置,岑枝下意识问,“为什么不会告诉我啊。” “因为,他大方啊,”沈玉淼说,怕她过意不去,还安慰道,“我们出去吃饭基本都是他花钱,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和我是朋友,一顿饭也没什么的。” 岑枝眼睛酸涩。 原来,只是因为她是沈玉淼的朋友。 昨天的奶茶,顺路送她回来,都只是因为她是他妹妹朋友。 沈玉淼没发现她不对劲,自顾自说道,“而且,他现在不在学校,你去他们班也找不到他。” 恰逢上课铃响,沈玉淼弯腰在桌兜里找试卷。 岑枝心情有一瞬的失落,很快调整过来,“这个点他不在学校,那他去哪了。” 她刚才办公室看到的不是他? 沈玉淼随意翻出英语试卷摊开放到桌上,“去医院了。” “去医院,他生病了?” 难道是周六那天回来,淋雨感冒了?岑枝语气罕见的着急,带有一丝慌乱。 难怪办公室看他脸色不好。 沈玉淼听出她话里的急切,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问,“岑枝,我以前怎么发现你对我哥还挺关心的。” 霎时,岑枝后背僵直,话说出口自己也后悔了,正准备开口解释。 王芯莹与孙荔踩着铃声尾进教室,一落座,便是抓住机会问沈玉淼。 “淼淼,我刚才见蒋正礼背着书包出校门,听说请假去医院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淼直勾勾盯着岑枝的眼神没移开过,听到王芯莹的问题,只是朝岑枝方向轻挑了挑眉尾。 “不是他自己,是他家里人生病,去医院做检查,他去照顾两天。” 王芯莹低低地哦了声,听不出什么别的。 即使沈玉淼视线不在她身上,岑枝后背依旧不敢放松。 不是生病啊。 在回答完王芯莹问题,沈玉淼转过身来,又好像若有若无瞟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只是她心虚的错觉。 岑枝装作若无其事写作业,听到她们对话。 不是生病就好。 二淼:我亲手拆cp[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心虚 第37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周五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了下周期中考的安排,结束后又把岑枝叫出去,给了机构地址,让她找时间去看看。 岑枝回座位收拾书包,沈玉淼比她早一步收拾好,一脸期待站着在等她,“学校附近有家新开的奶茶店,我们一起出去喝奶茶吧。” 岑枝愣了一秒,还以为她在和别人说话,拉上拉链,回过神来发现周围除了她没别人,“我可能等会要去一个地方,怕时间上有点来不及。” “什么地方啊?” 岑枝沉默。 沈玉淼也不傻,联想到刚刚被于妈叫走,马上猜到原因,“于妈叫你要去补习机构啊,我也可以陪你啊,不就是走一趟。” 岑枝犹豫,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沈玉淼一口决定说,“反正机构在哪又不会跑,还是先去买奶茶。” 奶茶店手机付款时,沈玉淼不小心瞥见岑枝付款密码。 271129。 “诶,岑枝,咱们认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呢,我9月17的,你呢。” 沈玉淼咬着吸管,小心试探问。 岑枝低垂着眼收起手机,拎过奶茶,“7月13。” “哦哦,没看出来啊,你还比我大两个月。”沈玉淼说。 心想,岑枝的手机好像锁屏密码也是这串数字,又不是生日,也不是特殊的数字,有什么意义? 机构距学校不远,岑枝与沈玉淼走路过去,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 她们脚步不快,一路上遇到几个高一时候的同班同学,不过岑枝都不太熟,没打招呼。 右转爬了一截楼梯,一栋四层高建筑出现眼前。 “你好,小河机构……” “沈妹妹,橙子妹妹你们怎么在这。” 宋温野肩上挂了个包,不知道哪个方向出来,许三一眼认出前台两人背影, 沈玉淼一惊,机械地回头,生硬地打招呼,“嗨,许三哥,你们怎么也在这。” 宋温野低头发消息,在听到许三那一声‘沈妹妹’的时候愣了一秒。 好样的,有时间出来,没时间回消息。 宋温野摁灭手机屏幕,直直朝两人方向靠近,“还以为你消失了,那么多消息一条不回,可以啊长本事了,现在出来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见情况不对,岑枝默默走远两步。 自从那天蒋正礼告诉她,沈玉淼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之后,想到或许他们对沈玉淼态度奇怪的原因。 更像是保护。 她便也不多插手了。 沈玉淼眼神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他,“手机在学校调静音了,没听见。” 说完,嫌他莫名其妙管太多,“你怎么知道我出来没说啊,你又不是我妈。” 宋温野:“……” 岑枝离不远,两人语气听着也不像吵架,只是日常生活中正常拌嘴。 看着沈玉淼与宋温野一来一回,岑枝勾了勾唇,站了两秒默默后退,退着退着后背毫无预警地贴上一个温热的、带着淡淡薰衣草味道的怀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瞬间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周围嘈杂的人声似乎模糊,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和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她迅速弹开,脸颊瞬间烧起来,结结巴巴地回头,“对…对不起。” 一切都发生太过突然,几乎是本能反应的速度,头顶响起蒋正礼温润如玉的声音。 “没关系。” 角落里动静不大,却也引起宋温野几人的注意,虽然他们没看到刚才的场景,岑枝耳根依然红透了。 “岑枝,你没事吧。”沈玉淼担心,跑过来问,叉在蒋正礼和岑枝中间。 岑枝没发现摇了摇头,“没事。” 关心完她,沈玉淼这会好像才看到边上的蒋正礼,眼神上下打量,试探问道,“哥,你怎么在这,不会是我发消息给你,你才来的吧。” “不是。”蒋正礼从宋温野那接回自己的包挂肩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来这边问点竞赛的事。” “什么竞赛?” 沈玉淼问,宋温野耸耸肩答,“一个数学竞赛,又没你们文科班的事,你们呢,怎么也来这。” 沈玉淼看了一眼边上岑枝,“听说这有个补习班,顺路过来看看。” “没看出来啊,二淼,你都有上进心了,”宋温野欠欠的说,说完还朝她挑了挑眉,“补习班?你要补哪一科,数学,还是地理,叫声哥哥,哥哥免费帮你补。” 无语。 沈玉淼翻了个白眼,言语暗讽,“就你那三脚猫水平,能跟这老师比。” “你…” “你们先聊,我约的时间到了,先进去了。” 宋温野欲争辩,蒋正礼轻飘飘抛下简单一句话,走进机构的大门。 “淼淼,那我也进去问一下情况。”岑枝也找到机会说话。 沈玉淼不放心她,“我陪你进去吧。” 岑枝想也不想拒绝,“没事不用了,我就是进去问问情况,没什么大问题,你忙你的。” 沈玉淼拗不过她放弃了,“那我在外面等你。” “好。”岑枝想说不用,但看到她眼神只好应下来。 岑枝走了,许三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去哪了,不大不小的地方,独留下她和宋温野大眼瞪小眼。 还挺不适应的。 宋温野看着沈玉淼一会看天,一会看地的,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心虚。 “走吧。” 沈玉淼抬头,“去哪?” 他眼疾手快,手指插在书包带里,眨眼间顺走她半挂的包,“当然是找个能吃能喝能坐的地方,难道要在这站着干等啊。” 她小步跟上,对着背影嘟囔:“哦,不过你说话就说话,顺我包干嘛。” …… 岑枝找到补习班负责人,说是楼上正好有一节试听课,说什么都不管用,非要拉着她去听。 一节课四十分钟,前二十分钟都在介绍他们的机构教资丰富资源与人员信息。剩下的二十分钟就讲了一道数列题,要不然就是天花乱坠地推荐报课。 整节课,直到下课,岑枝都有些不在状态,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草稿纸上写满了蒋正礼的名字。 岑枝起身,慌慌张张把草稿纸揉做一团,随手塞在校服兜里,脚步慌乱地走出教室。 岑枝随着人流走出机构,走下楼梯,一眼看见街边路灯下的蒋正礼。 他怎么在这。 天色渐晚,路灯早早挂在暮色之中。 男生肩上挂了个包,左手插进兜,右手刷着手机,周围偶尔有人路过,频频投目。 而他本人一脸平静,仿佛周围一切与他都没关系。 不一会,汽车鸣笛,蒋正礼抬头看发现了她,把手机塞兜里,“结束了,走吧。” 走?去哪。 岑枝蹙了蹙眉,正想问什么,兜里手机响了一下。 是沈玉淼的消息。 二淼:枝枝,刚才发消息你没回,可能在忙,我们约好吃火锅,你可能不认路,我给蒋正礼发了消息,让他带你过来,你们有遇到吗? 岑枝一目十行扫完,抬头看了看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岑枝给沈玉淼打字回。 岑枝:见到了 “收到消息了。”公交驶入站台,蒋正礼看着收到消息后态度有所改变的她说,意味深长笑了笑,“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岑枝耳根发烫。 她有那么明显吗。 目的地不远,走了近十分钟。 转个弯进到了青石巷,歪歪扭扭的弄堂,路灯投下一条窄窄的亮带,吹过的风与滚烫热烈的夏日里不同,带着丝丝凉意。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的光滑,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青苔,墙皮裂开,一块一块脱落,露出暗红色旧砖块。 上面被歪七八扭、层层叠叠贴上褪色的小广告,边上居民楼里,传来老大爷收音机吱呀吱呀唱着老掉牙戏曲的声音。 巷子尽头,几个少年骑车而过,追逐嬉笑声撞上墙壁,尤其显得格外清脆。 从巷尾窜出几条流浪狗,摇着尾巴一闪而过。 岑枝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尚礼楼,胡仙居。 两人进门还未落座,沈玉淼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嘴上说,“地方也不远,怎么那么久。” 岑枝入座沈玉淼对面,自然而然端起桌上茶抿了口,“有很久吗,才十几分钟。” “没有吗,小半小时了吧。”沈玉淼扬了扬眉,像是随口一提,“难道我记错了。” 人一到齐,服务员将火锅端上桌,这次不像上次是鸳鸯锅,锅里冒着腾腾热气,热浪迎面而来,还有搅动味蕾的辣椒味。 岑枝扫过一眼之后便去拆碗塑料袋,瓷碗刚放稳,蒋正礼拎着茶壶往里倒了小半碗水,贴心提醒道,“这种密封消毒碗也有可能不干净,吃饭前还是涮一下碗。” 岑枝手无意识地搭在桌面上,指腹下是冰凉的瓷砖,对于他这般突然的动作表现得有些无措。 “谢谢。” 蒋正礼语气轻松随意,朝她笑了笑,像面对的是一位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不客气。” 其他人没发现这段插曲,岑枝却莫名心情好地笑了笑。 “好久没吃这一口了,太想念了。”锅一上桌,沈玉淼注意力被热锅吸引,迫不及待动筷。 宋温野心情好似地哼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水,“谁叫你出去三年都不知道回来一趟。” 沈玉淼怨气瞪他一眼,宋狗,没眼力见的,非要破坏气氛。 见气氛融洽,许三适时插话,“对了,这么久怎么都没听你们提淼淼妹妹当时为什么转学去了华江。” 话落,在场的宋温野的蒋正礼皆是一愣,没有答话。 反而是当事人沈玉淼笑了笑回应,“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当时工作需要就转了。” 沈玉淼答得爽快又坦然,如果不是岑枝在她对面的话,也看不出她一秒的迟疑。 “那为什么转去了那么好的学校,今年又想着转回来了。” 许三心大,没发现女生表情细微的变化,接着问。 见他换了个话题,沈玉淼悄悄松了口气,稳当从锅里夹起土豆片,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因为国家在有规定,高考只能在户籍地。” “有吗,”对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许三表示很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沈玉淼点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们班里也有很多都不知道。” “你知道吗?” 许三不信,不死心转头问宋温野。 “我当然知道,”宋温野斜他一眼说,“毕竟我又不像你那么傻。” 许三抬头想问对面的蒋正礼,看他一脸淡定,“得,不用问,蒋哥肯定也知道,那看来这张桌子上就我不知道呗。” 在一起玩久了,许三自认为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没想到还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他不知道。 其实这种小事在男生心里也没啥,但他就是感觉到不舒服。 饭桌安静了两秒。 “行了,”宋温野敏锐看出他情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语气似带有一丝哄的意思,“我们又不是故意瞒着你,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用不着,告诉你也没用。” 简单一句话,许三面上阴霾一扫而空,又露出笑脸,“你说的有道理。” 许三抽回视线,右手边的女生咬着空筷子,一遍遍重复机械的动作,连他都能看出的不对劲。 “橙汁妹妹,你想什么呢,那么认真。”许三伸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 闻言,其余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岑枝似被那些视线烫到,缩了一下脖子,唇角微微向下轻抿,“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刚才补习班上讲的一道题,好像还有其他的解法。”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啧啧啧。”一群人里,许三率先出声,“橙汁妹妹不愧是文科班的‘女诸葛’,吃饭都还在想题。” “……” 许三:文科班‘女诸葛’[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第38章 黄毛 饭饱神虚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群人,沈玉淼犯懒似的粘在岑枝身上,拔也拔不下来,揽着岑枝有声有笑地走在男生们前头。 “诶,那不是王芯莹和孙荔,她们也在这吃饭。”经过大厅,沈玉淼远远望见熟悉的背影,小声趴在岑枝耳边说,“不过,她们边上还有一个人是谁啊,怎么看着也有点眼熟。” 岑枝抬头去看,眼神闪过一抹诧异,低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沈嘉茜,我们学校艺术班的。” “还挺漂亮的。” 毫不掩饰的夸赞,沈玉淼话音未落,对方也看到他们,沈嘉茜丢下同行两人跑到蒋正礼身前站定,“正礼哥,宋哥哥,好巧,你们也来这吃饭。” 她这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人注意,被落下的王芯莹和孙荔回过头看到沈玉淼。 孙荔招了招手算是和她打了招呼,王芯莹则是直接掠过她们一眼,见到蒋正礼之后径直往他们方向去了。 沈玉淼一激灵,浑身起鸡皮疙瘩,像是才发现她的‘秘密’,摇了摇头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看出来啊,她居然喜欢我哥。” 岑枝肺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喉咙里也像哽住般难受,“你说王芯莹还是沈嘉茜。” 沈玉淼目光专注在人堆,没发现身旁岑枝那细微的异常,嘴里抿着饭店提供的薄荷糖,“两个都有吧。” 他们没聊完,沈玉淼和岑枝两个人又站着看了两分钟,沈玉淼摸了摸下巴,咽下最后几颗细小的薄荷碎片。 “不过,我看我哥对王芯莹应该是没那方面的心思。” 那沈嘉茜呢?对她是不是有心思。 岑枝心底有了问题,却不敢问。 这时,门外起一阵冷风,岑枝抽回视线,往校服里缩了缩脖子,牛头不对马脚的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出去等。” “嗯。” 戏看够了,沈玉淼也没兴趣看下去,直起的脑袋又黏来回去,时不时偏头看她。 也不知道岑枝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说实话,她哥蒋正礼肯定长的不差,不然为什么稳坐校草地位,就连她之前学校的都找不错第二个比他还帅的。 家世人品方面样样不差。 除了人容易冷脸外,几乎没有缺点。 与岑枝相处三个月下来,也没见过岑枝主动提过别的男生,以前她还会特意把话题引到蒋正礼身上,可岑枝好像就是没一点其他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埋头读书都傻了。 不过,作为朋友,她反倒是不希望岑枝会和蒋正礼太深的联系。 门外风大,接连不断的冷风吹在脸上,人也清醒了几分。 “岑枝?” 沈玉淼无聊踢着路边石子,就在她们不知道还要这样吹冷风站多久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喊岑枝名字。 沈玉淼比岑枝先一步回头,看见的时候就愣了,因为对方染了一头黄毛。 岑枝视线扫过对方的脸,不出一秒,她认出了他。 借着灯光,男生看清了岑枝,发下耳环微微闪着细碎的光,“还真是你,我远远看背影还不敢叫。” 岑枝上下扫了一眼他穿衣打扮,对于在这见到老同学也是很惊讶,抿了抿唇,“我也没想到,还会在这遇到你。” 沈玉淼心下微动,眼里闪过一抹光芒,手肘暧昧地撞了撞岑枝,在她耳边低语道,“不介绍一下。” “这是我初中同学,程岩。” “高中同学,沈玉淼。” “你好。”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岑枝给二人互相介绍一番,两人走了一套官方的流程。 话音刚落,对话似乎有要停止的架势。 程岩问,“你们来这边是吃饭。” 岑枝眼神游移,又是一番客套回复,“对,刚结束准备回去了,你呢,怎么也在这。” 程岩眉眼弯弯,勾唇笑了笑,“我在这边兼职,碰巧过来办点事。” “兼职?”沈玉淼蹙了蹙眉,不假思索问,“你不是应该还在上学吗,怎么在兼职。” 话落,周围静了两秒,沈玉淼这才发现气氛不对,“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岑枝朝她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无声安抚。 程岩呲地乐了,手中转动着一个银色打火机,“你这朋友,家境应该挺不错的吧。” 岑枝认识他,知晓他人不坏说这话也没恶意,但沈玉淼就不知道了,听着就挺让人害怕的。 “诶,二淼。” 蒋正礼三人被拦,姗姗来迟。 程岩朝声音方向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目光深邃对岑枝说,“今天还有事,有机会下次再约你出来聊。” 说完,不顾岑枝反应,转身招手,大步跳下台阶走远。 许三看着男生背影,探着头好奇问,“那人谁啊,怎么还一头黄发。” “黄发?”宋温野刚顾着给沈玉淼发消息问她们人在哪,没看见那个男生,一听抓住关键词问,“沈小淼,你什么时候还在外面认识黄毛了。” 面对宋温野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沈玉淼反骨也被挑起来了,说话冷嘲热讽的,“你管的着吗,我可没有限制你交友权利,你也别想管我。” “你…” 见矛盾被挑起,岑枝坦白道,“是我一个朋友。” 宋温野当然不信,“岑枝,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但你也不用事事都帮她承认。” 岑枝目光认真,心虚般的多说了两句,“没有帮她说话,他真是我一个初中同学,沈玉淼和他不认识,遇见也只是碰巧。” 宋温野:“这次是真的?” 岑枝:“嗯。” “……” 岑枝心脏像工作了很久,开始抗议喊累,直到回到宿舍也不想再说一个字。 因为是周末,舍友都回家了,晚上十点钟的宿舍安静,只能远远模糊听见阳台上坏掉的水龙头嘀嗒声。 岑枝翻了几次身,是彻底睡不着了。 程岩回去之后,从初中班群里找出她联系方式,又发来好友申请。 岑枝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直起身通过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通过同一秒,对面发来消息。 程岩:听说一中重点班管理很严,你们平时是不是还挺累的 为了让她看起来语气轻松,末尾还加了个调侃的表情。 灯没开,手机屏幕的亮光印在脸上,岑枝删删打打,回到。 岑枝:其实还行,也不是特别累 简单虚寒问暖,后面又随意聊了几句,几乎都是对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岑枝也不好不回。 接近十点半,宿舍对面居民楼多数灭了灯火,只剩下几盏仍在坚持。 岑枝思绪有些理不清的乱,犹豫一秒后,爬下床写题。 时间不慌不忙往前跑,写到凌晨两点,迟来的困意压得她抬不起头,最终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不亮,叫醒岑枝的不是生物钟,是耳边嗡嗡响的电话。 “喂—” 岑枝眼睛睁不开,没看电话号码便划下接听。 电话接通,对面却又不说话,岑枝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闷头准备挂断,“不说话我挂了。” “枝枝呐,是我。” 闻声,岑枝愣了愣,手机拿远,声音含糊,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对面李英英声音很低,“只只呐,生活费我打你卡上了,不多,应该够你用这学期了。” 岑枝拿远手机,滑下通知栏才看到那笔钱到账的通知,不多不少两千块,省着点用接下来近三个月确实够用了。 “嗯,知道了,”岑枝声音又闷又哑,末了,怕对面觉得她没心没肺,添了一句,“谢谢妈。” 李英英听了,心里只觉酸涩,终究还是生分了,“嗯,妈知道了,妈这辈子就这样了,只希望你能考个好大学,出来后有个体面的工作。” 岑枝咬咬牙,没有说话。 李英英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岑枝没了睡意,神志清醒到甚至还能写两套地理题。 岑枝翻身起床,对面似听见她动静,终于打算步入正题,“枝枝啊,明天是你弟弟生日,你爸爸和那女人肯定要给他在家里办。” 话说到这,李英英停了下来。 岑枝安静听着,前言完了,该提要求了。 果不其然,李英英又说到,“我想说,你今天能不能去城里找你弟弟一趟,妈妈想和他通一通电话。” “就算不能见面,听听声音也好。” 李英英这会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一个在外思念子女的母亲。 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如果她不是其中一位的话,她大概也会拍手称赞吧。 “嗯,我知道了,你告诉我时间,我安排。”岑枝对这套流程十分熟悉说。 李英英说,“今晚,我都有时间。” 岑枝不再想听她闲聊,率先结束对话,“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写作业了。” “没事…” 话音未落,岑枝便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后,岑枝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又像什么都没有想。 想得通的就算了,想不通的,打了个结也算了。 岑枝拿起手机给岑志文发了消息,岑志文对此还算爽快,没多思考就同意了。 约好时间地点,岑枝近七点才慢悠悠去接岑思哲。 小孩一听带他出去玩,乐不思蜀,马不停蹄跟着她走了。 岑枝想了想,不合适带他去太远的地方,便去了附近一处江边。 好不容易出来玩,小孩玩心又大,岑思哲刚走一会就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园林区出来散步的人不少,沿着河岸线吹着秋风。 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岑枝心里像一团毛线一样乱,一个不注意,岑思哲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挣开她的手往前跑。 等她反应过来,岑思哲已经跑远几米距离,岑枝一边追,一边喊岑思哲名字,也抵不不住她落后的几秒,眼睁睁看着他直直地撞上了人。 有两章程岩有关的初中故事,不喜欢的可以跳过,不影响啥,不过都没签约,跳不跳过也不影响[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黄毛 第39章 不想吃回去 岑思哲被撞摔在地上,岑枝趁机追上,又气又急检查他身上伤势,“你没事吧,没摔到哪里吧。” 手掌心和膝盖都有些红,并且擦破了点皮,小男生调皮也好强。 知道是自己的错,笑着摇摇头说,“姐姐,我没事。” 说完还有兴趣指着边上摇着尾巴的大狗说,“姐姐你看,大狗狗诶,我们班上有同学家有一个。” 岑思哲这一动作,岑枝这才反应过来撞了人,刚要说对不起,只是她这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岑枝目光一紧,愣在原地。 岑思哲主动去拉蒋正礼手说,“哥哥,撞了你对不起。” 蒋正礼弯下腰与他平视,甚是温柔的手落在岑思哲头顶,“没关系,只是下次别再乱跑了,害你姐姐担心。” 岑思哲重重点了点头,小手拉岑枝,“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岑枝想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下次注意。” “知道了。”岑思哲乖乖地答应,说完看向蒋正礼,白净的小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哥哥,我可以摸摸这个大狗狗吗?” “不可以!” 蒋正礼正准备点头说可以,宋温野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出来,大声阻止道。 岑思哲被吓到,害怕地躲在自家姐姐岑枝身后,小心探出头来。 宋温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板着张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像要吃小孩一样。 岑枝轻抚岑思哲后背安抚。 她很想开口问宋温野,看有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这时,口袋里手机突然开始振动。 不用看是李英英。 “抱歉,接个电话。” 岑枝不再僵持,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安静的地方接听电话。 电话接通,李英英透过听筒传来,岑思哲站一旁,小脸上还写着刚刚没摸到小狗的失落。 李英英说了不到两句,便要求岑思哲接电话,她把手机递给他,他皱着张小脸问,“谁啊?” “你妈。”岑枝避开听筒说。 岑思哲不愿,即使记忆中对李英英没什么印象,还是接过了电话。 岑枝在公园椅上找了个座,岑思哲就在周围五米远的距离,时不时还能听到岑思哲回答一些吃的,穿的好不好的问题。 没有手机,又不想去听那些,岑枝不自觉开始在刚才的地方搜寻他背影。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走神几秒,蒋正礼从身后突然出来,或许是她心虚,被吓到身体往后缩了一下。 “抱歉,吓到你了。”蒋正礼敏锐发现她身体上细微的动作,不好意思道歉道。 岑枝摇了摇头,心虚得厉害,“没事。” 蒋正礼在椅子左侧坐下来,身旁毛茸茸的大狗不见了踪影,好像宋温野也不在他身后。 岑枝对于他们同在一处地方出现,还有些适应不过来,盯着岑思哲的背影也不管用了,左顾右盼起来。 “二淼昨天跟他吵架了,所以这会心情有点不好,你别介意。”蒋正礼双肘撑着膝盖,嘴角勾起一抹淡。 岑枝将耳边碎发规整到耳后,想了一会问,“吵架了,难道是因为程岩。” 蒋正礼不知道名字,所以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程岩是?” 岑枝笑了笑补充,“就是昨天饭店遇到的黄头发的。” 蒋正礼挑了下眉,“嗯,是。” 也不难猜,毕竟昨天散场的时候就有点不愉快,他今天对她的态度,与往常又有很大的差别,不用说也能猜中一部分。 就在岑枝以为话题会到此结束的时候,蒋正礼身倚靠背椅,看着岑思哲方向说。 “椰椰是他初中的时候闲来无事养的,很亲人,如果你弟弟等会还想摸一下的话,我可以试试把它单独带出来。” 面对蒋正礼,岑枝总是下意识地想摇头拒绝,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等他打完电话,我问问他,我先替他谢谢你。” 蒋正礼一边看着岑思哲,一边勾唇笑了笑,“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毕竟都是朋友。” 朋友。 霎时间,岑枝浑身僵硬,像被他一句话定住,直愣愣地勾唇无意识呢喃重复,“是,我们是朋友。” 蒋正礼没发现,目视远处漫不经心,不经意问,“你和程岩也是朋友?” 岑枝没想到他会问程岩,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好方便透露?” 蒋正礼侧过头来看她,明明语气挺正常的,她却莫名听出什么了。 乱想什么啊。 岑枝抛开那些胡思乱想,抿唇解释,“没有不方便,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哦,只是普通朋友啊,那还挺好。” 挺好? 挺好啥。 他问,“听二淼说,你去机构是想上补习班,怎么样,有想好要去了吗。” 话题转换有些快,岑枝反应不过来。 “还没想好,”她迎着冷风,鞋底悬着摩挲沙地,认真思考一会后才说道,“去听了一节课,感觉对我这种文科生作用不大。” 蒋正礼答,“外面机构确实大部分都比较偏理科,重点和文科班也不太一样。” 岑枝用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人,优越侧脸轮廓陷入阴影,表情看不真切,是一本正经在为她分析补习班的利弊。 “如果确定不去的话,你可以试试一段时间的专项重点训练,月考成绩出来看看效果再调整学习方案。” 话落,许久没听到回应,蒋正礼侧过头来,见她目光呆滞盯着一个方向,似乎在走神,“怎么,我哪里说的有问题吗。” 岑枝回过神来,有些被抓包心虚地眨了眨眼,“没有问题,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蒋正礼抬眸看她,勾唇似笑非笑道,“有的事想做就做,有的话,想说就说了,要这么多理由干嘛。” 岑枝心狠狠一跳,像是被他的洒脱击中,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久久不能平静。 适时,岑思哲带着手机跑回来,屏幕亮起,通话没挂断还在继续。 岑枝想起身接电话,奈何岑思哲压她腿上动不了,只能腾出手接电话。 “喂—” “枝枝啊,作为姐姐你懂事一点,好不容易带你弟弟出来一趟,你也带他去吃顿好的,不要只带他去附近公园玩。” 李英英在对面还想嘱咐什么,岑枝却没兴趣再听,说话语气隐约也带有不耐烦,“我知道了,没事我挂了,挺费电话费的。” 和往常一样,岑枝说完便挂了电话,回过头,随即看到了还在边上的蒋正礼。 他不会误会吧,突然见到她与平时温和没脾气相反的一面。 没成想,蒋正礼坦荡地与她对视,诧异地挑了挑眉,但是却什么都没问。 岑枝先一步错开视线,低头看向岑思哲,问,“晚饭没吃饱,这会还想吃什么。”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家里阿姨昨天煮了一锅饺子,我放学回来没吃到,我想知道饺子是什么味的。” 或许是她声音太冷,小岑思哲怕被骂,双手环抱着撒娇说。 岑枝心软一塌糊涂,心情复杂难受,“行,我带你去。” 得到岑枝允许,岑思哲开心到蹦起来,兴致勃勃扑在他怀里说,“哥哥,你也一起吧,妈妈说生日要人多一起过才好玩。” 蒋正礼伸手接住岑思哲,“原来你过生日啊,那先祝你生日快乐。” 说着停顿一秒,抬头看向岑枝说,“不过哥哥能不能去,还得问你姐姐的意思。” 岑思哲一听,眼泪汪汪看她,“姐姐,哥哥能一起去吗。” 岑枝头疼,也不知道哪里学来这一套,拿他没一点办法,“可以。” 走出园区,岑枝歪了歪头,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咱们就这样走了,不叫宋温野能行吗。”岑枝想起来了。 蒋正礼偏头看了她一眼,“没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而且,你弟不是被他吓了一跳,要去的话可能你弟弟也不会同意。” 岑枝意外,没想到他想那么多,多看了他两眼,“蒋正礼,你对谁都那么贴心吗。” 岑枝很想问,但她不敢问出口,她怕是她自作多情,是揭穿之后,朋友都做不了的难堪。 龙马街夜市,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 蒋正礼带着他们走到一户小吃摊上,“他家是开了很久的老店,挺好吃的,你和你弟吃什么口味的。” 岑枝还没进店就闻到飘出来的香味,抬头看了眼菜单,周围餐桌坐满人,价格也很实惠,“要两碗清汤的馄饨,都不加辣,一份不加葱。” “行,你们先找地方坐。”蒋正礼照顾她们说。 岑枝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家庭背景优越,风光霁月的少爷,还会知道这种市井间富有烟火气的地方。 刚好有一桌人起身,岑枝带着岑思哲去占位,一人坐了桌缘一边。 刚坐下,外套兜里手机清脆的响了下,岑枝还没解锁手机屏幕,突然感觉身边有人落座。 岑枝侧眼扫过,蒋正礼坐在她边上。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指纹解锁,岑枝忽然有点不敢输入密码,又将手机锁屏塞回兜里。 “谁啊,看半天没回。”蒋正礼像老友见面一样,贴心地给每个人倒水,不经意问。 他在问自己,可能在别人眼里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可是这会的岑枝,生怕被他看出异样,低头接过他推过来的一次性水杯,“没什么,一个初中同学发来的消息,问我周末回家了没。” 蒋正礼还给岑思哲倒了一杯,抬眼望着她随口问,“昨天的那个男生,程岩?” “不是他。”岑枝紧张地抿了口水。 她现在,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不是他,那能是谁。” 没想到他会继续问,岑枝反应慢半秒回答,“可以说是初中玩得最好的朋友吧。” “三班的王娇娇?” “你知道她。” 岑枝有点诧异。 她想问,蒋正礼挑眉,却卖起了关子,最后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秘密。” 岑枝求知欲被他钓足了,现在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 言谈间,他们点的三碗馄饨上桌。 “怎么三碗都有葱花啊,”岑思哲嘟着嘴不满发脾气说,“姐,我不吃葱花你不知道吗。” 工作人员已经忙去端下一桌的,没顾得上他们。 “可能是我……” “岑思哲,好好说话。” 蒋正礼和岑枝同时开口,前者是他,后者是岑枝。 “姐—” 岑枝把两碗清汤的推到自己面前,用筷子挑去表面的葱花,不假辞色地严厉说,“可能只是店里忙了,不小心弄错了。” 岑思哲第一次见她黑脸,也不敢再说话,只顾着埋头苦吃。 岑枝推过自己那一碗,汤勺搅拌,余光里,从刚才她打断他的那句话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动作,牢牢盯着她侧脸,安静没说一句话。 第40章 你一直在? 馄饨吃完,岑枝把岑思哲送回家,脸上还写着闷闷不乐几个字。 岑志文也没问,只当是小孩贪玩,没玩够不想回家的失落。 走出巷子口,岑枝兜里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外婆的电话。 “外婆,我刚送岑思哲回家,你是要让他接电话吗,我刚走不远马上回去。” 对面还没说话,岑枝不自觉说了一大段话。 老年人说话慢,但隔着手机听见脚步声,着急忙慌说,“枝枝,外婆今天给你打电话,不是想你弟弟,就是简单想和你打电话。” 岑枝和岑思哲不一样,她从小是外婆带大的,感情深厚,不过自从她转学之后,忙于学习,联系就不多。 因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岑枝愣了愣涌上泪意,眼眶湿润,声音哽咽,“是,外婆。” 岑枝站在路口,不知不觉与老人家聊了很久,等电话挂断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十点。 夜间十点的十字路口,稀少车辆行驶,处处安静,静谧。 风起,岑枝一抬头,看见对面红绿灯旁的蒋正礼。 绿灯,岑枝迫不及待跑向对面,胸廓微微起伏,“你一直在?” 蒋正礼垂眸,四目相对,“嗯,时间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 岑枝还想拒绝,话没说出口,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口。 “走吧。” 学校有门禁,周末比平时更早一些,十点半,岑枝不再坚持。 校门口,岑枝下车,副驾驶车窗降下露出蒋正礼那张优越的脸,“注意安全。” “谢谢你送我回来。”岑枝说,语气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留恋。 说完,岑枝还想问什么,出租车师傅似乎等不到她话说完,启动车子离开,留下尾气。 岑枝愣了愣,只好招手告别。 岑枝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一番,距躺下时间还早,准备站阳台上吹会儿风。 手机连续响了一下。 蒋正礼:你刚才好像有话要说 蒋正礼:是什么? 岑枝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岑枝:一直没找到机会问,这几次出去吃饭的费用,你算一下多少,明天我直接给淼淼。 隔着手机,好像没问出口的,这会都很容易就能说出来。 消息已读,对面却没了回复。 岑枝叹了口气,抬头看了墨染的天空。 暗恋是什么呢? 对于她来说,或许是,即使退后一百步,只要他靠近一点,她就又会一腔孤勇往前。 与此同时,蒋正礼走出电梯,岑枝最后那条消息跳出来。 找他问饭钱? 他是她债主? 他是她债主,为什么要给沈玉淼,不直接给他。 蒋正礼不解,为什么有时候感觉她离得很近,有时又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的一样疏远。 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蒋正礼一边看手机,一边用钥匙开门。 一进门,宋温野没正形躺在客厅沙发上,见他回来,斜睨一眼问,“你去哪了,从公园出来就没见你影,还这个点才回来。” 蒋正礼随手把手机扔茶几上,“去给小孩过生日了。” 宋温野没过脑子说,撇撇嘴不信,“骗谁呢,你从哪认识小孩,还给人家过生日。” 话说完,宋温野想起一件事,从沙发上弹跳发射,“不会是岑枝身边的那个小孩吧。” 蒋正礼给了个你猜对了的眼神回应,宋温野看懂了,给自己来了一巴掌,骂道,“我真该死啊。” 人家生日想摸狗,还被他一口拒绝了。 听见他骂自己,蒋正礼悠悠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自己也知道自己该死啊。 蒋正礼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了一口,眼神掠过宋温野,“行了,上次商场和昨天的火锅是你付的,总的多少。” “怎么,良心发现了,突然开始算这些。”宋温野一听精神了,颇有要声讨他的气势。 说是声讨,蒋正礼手肘撑膝,身上的气势比宋温野还强两分,“你想多了,本来就是你该付的。” 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清楚,两次聚餐,哪次不是宋温野为了讨好沈玉淼才有的,他付,应该的。 “你既然都知道,那还问这干什么。”宋温野兴趣减半,慵懒地撑着脑袋,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剧调频道。 “是二淼朋友岑枝,她今天突然问我。” “哦,她啊,”宋温野满不在乎,司空见惯说,“都是朋友,你告诉她免了吧,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差那点钱。” 话落,宋温野思考过来哪里不对劲,蹭的一下跳起来到他眼前,盯着他说,“不对啊蒋总,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的,你不是都直接拒绝,不需要告诉我就能决定的,怎么对这个岑枝就那么特别。” 蒋正礼斜他一眼,“这有什么特别的,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我不心疼就行。” “替我省钱?” “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蒋正礼没应,四两拨千斤换了话题,“你还要在我这待多久。” “什么意思,”宋温野听他要赶人,立马急了,“蒋叔叔和徐阿姨要回来了?” 蒋正礼轻掀眼皮,“说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来看看老人家。” “行,我明天就撤,叔叔阿姨好不容易回来,再怎么也不能打扰你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宋温野说。 在学校的日子,不紧不慢地过,期中考后,又是平常的周末。 刚考完试,沈玉淼与岑枝约着出去放松一下。 排队买完奶茶出来,准备去后街逛逛,一辆黑色车辆停在路边。 岑枝眼熟,之前好像在哪见过,下一秒,车上副驾驶摇下车窗,沈玉淼先一步看清来人,“妈,你们怎么在这。” 这时,后排车窗也降下来,宋温野和蒋正礼都在,意料之外的是艺术班沈嘉茜也在。 驾驶位上徐易,笑容温柔亲切说,“蒋叔叔和徐阿姨回来了,说是今晚大家聚一聚。”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沈玉淼犯难,一边是约好出去逛,一边是家里聚会。 “你去吧,我自己逛逛也回学校了。”看出沈玉淼为难,岑枝先一步说道。 沈玉淼不舍道,“行,那下次约。” 说完,沈玉淼上车,车身驶入车流,随即消失在道路尽头。 岑枝在原地站了会儿,想起刚才车后排那一幕。 蒋正礼低头和身边的沈嘉茜说话,好似在她说话的时候抬头了一下,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那天在手机上提了饭钱的事,也没了后续,沈玉淼也让岑枝不用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 自卑,还是什么别的。 明知道他们之间是朋友,他或许根本就不会在意,她还是忍不住去想。 岑枝叹了口气,逼自己不去想,转头去了图书馆。 岑枝在图书馆把期中考试卷全过了一遍,说快不快,过去三小时,时间还不到九点半。 图书馆本来就地处位置偏僻,这会更是没什么人,就连在一楼站岗的工作人员都开始打哈欠了。 岑枝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了图书馆。 街道上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也没人修,一路走过来都是黑的,而且这边离职中挺近,偶尔还能遇到几个抽烟染发的男生。 即使岑枝尽量减少存在感,还是在路过烧烤摊的时候被人盯上。 岑枝在发现他们第一瞬,就加快了速度往人多的地方走。 眼见巷子出口,对方动作迅速地堵住路口,“小妹妹,往哪走呢,留下来陪哥哥们和两杯呗。” 领头的嘴里冒着难闻的酒气,还一股劲地往她身前凑,岑枝肩膀抑制不住害怕地发抖。 他挫了一口唾沫,手指用力捏紧下巴,“小妹妹,哥哥们又不是坏人,你躲什么啊。” 下巴生疼,周围泛起青紫,眼睛里涌上生理性泪水。 岑枝挣扎不开桎梏,瑟瑟发抖捏紧手机想找机会报警,害怕的闭上眼睛。 “你们干什么呢?” “……” 就在这时,忽的,头顶闪过一抹刺眼的光束,附近巡护的保安气喘吁吁出现,一声呵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趁男生手劲松开,岑枝躲到那名保安身后。 “没干嘛,”男生笑容虚伪,暗含威胁的一眼掠过保安身后的岑枝,“…我们在和她开玩笑呢,” 保安挥着棒子,厉声训斥道,“这么晚了,都赶紧回家,都安分些,别在这周围惹事。” 混混们心有不甘,恶狠狠看着她,但看在保安腰间的棍棒,有了退意转身离开了巷子。 “…谢谢。” 他们离开后,岑枝身体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但还是保持理智,向救了她的保安道谢。 “这边治安不好,刚才我能及时出现,你还是得感谢一下你的朋友。” 保安说着,视线越过岑枝,落到身后那人,岑枝跟着目光,也明白了他口中的朋友是谁。 “行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说罢,保安离开。 岑枝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走向了男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秋风扫走地面上散在的落叶,无端寂静。 程岩笑了笑,似自嘲似安慰道,“你忘了,没考上高中,我上的职校。” “你知道,”岑枝抿了抿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昏黄路灯下,程岩头上黄发没了白日那种显眼,看起来也顺眼很多。 程岩手插灰色卫衣兜里,一边倒退,一边看着她,解释,“你从巷子里出来我就看见你了,看到他们跟上了就去找了附近保安,还好赶上了。” 岑枝下巴皮肤周围还泛着青紫,红了一块。 程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递给她,“你吃吗。” 岑枝眼睫颤了颤,犹豫了几秒,最终接了下来,“谢谢。” 又是突如其来的沉默,岑枝捏着糖纸,鼓着勇气主动破冰,“都这个点了,你不回学校,你要去哪。” 程岩回头看她,戏谑道,“怎么,怕我跟着你,还是怕我对你死心不改,死缠烂打?” 岑枝脸一热,“没有,我不是。” 越慌乱辩解,越无力的感觉。 程岩见她着急,也不逗她了,“去你们学校后区的一个地方,给韩伟过生日。” 韩伟是她初中同学,但岑枝不熟,不过岑枝知道,他们初中关系就不错,没想到一个在高中一个在职校还有联系。 不像她,一直没什么朋友。 “你人缘一直不错。” 岑枝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程岩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不再倒退着走,而是错开半米的距离,领着她回学校。 “我到了,今天的事谢谢你。” 校门口,岑枝下巴上那块青紫也消下去很多,看不出什么异常。 程岩视线掠过她下巴那块,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嗯,回去吧。” 程岩站在阴影里,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其实他知道,她一直没舒展的眉头,还有即使青紫还一直蹭的动作,好像蹭破皮了也不知道疼。 她会怪他吗? 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他不知道,他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毕竟,当年他也干过这样的浑事。 他又有什么资格问呢。 第41章 生日快乐(程岩篇) 周二,于任发布期中考成绩。 “这次,我们班很多同学都还是考的不错的。” “我们班平均分,比二班多了0.05,特别是数学,平均分比她们高了0.2分,有进步,值得表扬,鼓掌鼓掌。” 好不容易得到的是夸不是骂,底下吵翻了锅沸腾起来。 “是啊,老班,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数学,有多拼命。”有人哭惨。 “我看你是为了你上次被收的游戏机拼命。”于任毫不留情揭穿。 “你就说我有没有做到你提的要求吧。”男生势在必得道。 于任瞄过一眼,“哼,那也还得看我心情。” “老班,不带说话不算数的。” 至此,于任也没说还不还,直接转了话题。 “这次,我们班同学进步都挺大的,看来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于任笑着说,“个别同学发挥不好,这次考差的也别灰心,下次继续努力,只要还没有高考,一切都还有希望。” 台上于任又是长篇大论的心灵鸡汤,教室后排,孙荔开小差,看着前排那个板正的身影说。 “刚才于妈是不是看了眼黄萱啊,她这次没考好?” “谁知道,我又不关心。”王芯莹只瞅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就好像她自己说的一点也不关心。 “真的,你确定你没看错?”王芯莹想起什么,下一秒转过头问。 “真的,不过你不是不关心吗。” 王芯莹盯着左前方讨厌的背影,似乎能看穿两个洞来,身子坐直,“我不关心,只是一想到,她最注重成绩,要是没考好,看她不开心,我开心。” 孙荔:“……” “这次,两个班第一名还是在我们班。” “老班,你这不是废话吗。就上次月考我们班新同学,总分直接甩第二名十分,谁能超过她啊。” 底下有人附和,“对啊,老班,你也不用卖关子了,这次第一不是新同学还能是谁。” 于任摸了摸下巴新冒出的胡须,神秘莫测看向教室后排的位置。 沈玉淼以为下一秒他要喊自己名字,都要站起来了,没想到听到一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名字。 “岑枝。” “这次我们班第一名是岑枝,比第二名只高了两分。” 底下稀稀拉拉一阵掌声。 沈玉淼脸歪朝右边,“可以啊,同桌,深藏不露啊,居然还比我高两分,那你这次比上次不是直接提高二十分。” 岑枝手撑在桌板上,手指磋磨着下巴上的便利贴,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只是运气比较好,刚好做到几个原题。” 其实从昨天沈玉淼就发现,岑枝不对劲,下巴上伤说是不小心磕的,问她怎么磕的也不说,伤也一直不见好。 “第十一名,黄萱。” “你看到了吗,听到自己不在前十,她那张脸都臭死了,”王芯莹挺了挺胸脯,得意洋洋说。 孙荔只是看了一眼,即使是背影也能看出来她心情很不好,就差趴在桌子上哭了,“看到了。” 岑枝不理她,沈玉淼在前排也听见她们毫无营养的对话,枯燥乏味,无聊死了。 中午时间短,沈玉淼不回家挽着岑枝去食堂。 “你怎么了,这几天怎么都心不在焉的,是我那天回去之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沈玉淼翻着盘子里几块排骨问。 岑枝只是心情很乱,那天的事,回去后想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 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来,上课学习时走神,睡觉前胡思乱想,集中不了注意力。 岑枝愣愣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米饭,抬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别说我了,你们那天聚餐怎么样。” “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一件事来,”沈玉淼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没想到我哥和那个沈嘉茜从初中就认识,宋温野也是,青梅竹马啊。” 岑枝提醒,“初中,那也不能算青梅竹马吧。” “管他的,家里大人还互相认识,反正就是他们交情不浅。”沈玉淼咬着筷子呢喃说。 “你是不知道,她家重视的程度,那天那个场面,不知道还以为我参加的是我哥和她双方见家长的场面。” 岑枝一怔,稳了稳心神,还有心情开玩笑,“是嘛,那看来你有福了,一定在席上大吃一顿了吧。” “岑枝,你变坏了,明里暗里说我能吃,是猪吧。”沈玉淼听懂了,站起来伸手想去捏她的脸。 岑枝顺势往后躲,“我可没有。” 沈玉淼越有上前的架势,岑枝又往后躲,没想到一个身子不稳,有要摔倒的势头。 没想到,迎接她的不是与地面亲密接触,而是及时被人扶住,“你没事吧。” 岑枝仅听声音便知道是蒋正礼,还没站稳,便从他手里退出来,“我没事。” “在聊什么呢,大老远都能听见你声音。”宋温野自然而然坐在了沈玉淼右边,蒋正礼坐在岑枝左边。 “说—”沈玉淼声东击西,趁宋温野不注意抢走他盘子里一块排骨,“说你是猪,吃那么多。” “沈小淼!” “我听得见,你不用那么大声。” 说不过,宋温野吃瘪找帮手,“蒋正礼,你管管你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蒋正礼哼笑一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不是我惯的,关我什么事。” “点我呢,”宋温野气愤说,回头看到沈玉淼得意洋洋朝他做鬼脸,“行,我惯的,我受着。” 岑枝看他们吵闹,心中郁闷减少了些。 要是每天都是这样,多好。 周五,岑枝在一次例会上遇到三班的韩伟。 “韩伟?!” 太久没见,岑枝都快认不出他。 “岑枝!”韩伟长了一张圆脸,看着憨厚老实,“你也是来开会的?” 岑枝点头,“嗯。” 简单寒暄几句,岑枝想起什么,说,“听说你上周过生日,晚到的祝福也是祝福,祝你生日快乐。” “啊,你听谁说的,他记错了吧,我生日一直在12月底。”韩伟瞪大眼睛说。 岑枝愣了两秒,心里发觉什么,又没有证据,“你和程岩还有联系吗。” “偶尔吧,初中玩得好,上了高中,不在一个地方也不怎么联系了。”韩伟说,“怎么问起他来了,他还喜欢你没放弃?” 岑枝略微惊讶,“你知道?” 韩伟点头,“当时还是我让他鼓起勇气表白,但后来你不是拒绝他了吗,我也以为他放弃了。” 岑枝还不曾想,当时的表白还有这一层关系。 岑枝问,“他初三那年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他成绩不错,为什么没考上高中。” 韩伟言辞含糊,“这,程岩哥一直不让说,就连周围人都没几个知道真正的原因,他肯定也不想让我告诉你。” “为什么不让告诉我,”岑枝头脑清醒,“和我有关系?” —— 梧禾愈来愈冷,很快到了十二月末,也是一年之末。 周末,岑枝收到消息。 程岩发的,说他今晚生日聚会,邀请她过去。 岑枝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 岑枝:时间和地点 另一边,沈玉淼待在家里看剧。 宋温野和蒋正礼参加竞赛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待着无聊,想着约人出去逛逛。 最后约到孙荔,两个人决定去王达广场。 晚上八点,岑枝按照地址找过去。 “诶,淼淼,那不是岑枝吗,她怎么也在这。”沈玉淼在店内试衣服,孙荔眼尖看见岑枝问。 沈玉淼匆匆出来,什么都没看到,“你确定你没看错。” 孙荔点头,“我确定没看错。” 沈玉淼决定道,“那我们跟上去看看。” 沈玉淼和孙荔一路跟到一家金碧辉煌的KTV。 “这地咱们能进吗?” 孙荔问。 眼看着岑枝进去了,肯定不能放弃,沈玉淼说,“我先去问问。” “抱歉,女士,我们店有规定,未成年不允许入内。前台工作人员说。 “那为什么我看见我朋友进去了,她也是未成年。”沈玉淼问。 工作人员礼貌解释,“那可能是订包厢的是成年人。” 沈玉淼蛮横说,“那我们在大厅,不进去总行了吧。” 工作员:…… 大厅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沈玉淼和孙荔就在大厅沙发上坐着等了起来。 “你说岑枝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大厅没有暖气,孙荔冷得直哆嗦。 沈玉淼语气莫名坚定,“呸呸呸,岑枝肯定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来着见的肯定是朋友。” 孙荔小声道歉,“是我说错话了。” 沈玉淼看不下去,“要不你先回家吧,不然你家里人也会担心。” 孙荔想说陪她,但一想到家里人,还是决定回家。 孙荔一走,沈玉淼给宋温野和蒋正礼都打了电话,电话没接,应该是在集训。 她又发了消息和定位。 —— 1215。 岑枝推开门,五颜六色喧闹的包厢,有片刻的安静,齐刷刷看着来人。 “小妹妹,你走错了吧。” 岑枝看着服装各异的他们,程岩不在,往后退了一步确认包厢号,“没走错。” 上半身白色棉服,围了条浅色围巾,一看就是乖乖女的模样,实在是她身上气质与她们不一样,有几个女生好心提醒,“我们这可没有认识你的人,你确定没走错。” 岑枝刚想说话,肩上搭了一只手。 “诶,岩哥,你怎么来这么晚,”有人说,“我们都开始好半天了,你这主人公不在。” 岑枝反应过来想躲,程岩却带着她往里走,“刚出去接人,没想到人已经到了,这是我朋友,市实验的学霸,说话都注意些。” 岑枝压着心底的那股不适感。 “原来是程哥朋友,我们还疑惑,哪里来一个这么好看的妹妹。” “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别围成一堆了。” 一哄而散,唱歌的唱歌,烘托气氛的烘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岑枝被按在中间的位置,程岩坐在她右手边。 座位挤,岑枝努力避开肢体触碰,程岩俯身端水果拼盘放她面前,“尝尝。” 岑枝不用看,也能知道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看,“不用了,你不用照顾我,你忙你的。” 包厢有暖气,还掺着难闻的烟/酒味,岑枝就连棉服都没脱,她以为不用一刻钟她就能离开。 “那你随便坐,我先过去了。”程岩说。 说完,程岩离开,岑枝有点热,摘了围巾,棉服脱了抱在腿上。 手机从兜里滑出来,岑枝看到沈玉淼发来几条消息。 二淼:你在哪? 头顶灯光晃眼,耳边音乐节奏强,岑枝太阳穴突突跳,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她不想骗沈玉淼,但又没办法告诉她真实情况, 岑枝:我在宿舍,怎么了,找我有事? 纠结过后,岑枝还是骗了沈玉淼。 岑枝与周围格格不入,都是程岩职中的同学,她也不认识,也不主动打招呼,因为程岩刚才那一番话,又没人往她跟前凑。 岑枝周围自然而然地空出一块地方。 包厢待久了容易闷,岑枝想出去透透气。 临出口,程岩拉住她,“你去哪。” 岑枝拽了拽手腕,挣脱不开,“我就是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 闻言,程岩手才松开,“出门右转,那边有。” 岑枝揉了揉手腕,按照程岩说的方向,去找厕所。 还未靠近,听到两道声音讨论。 “你说,程哥什么意思啊,带了这样一个妹子来,又扔到一边,什么都不管。” “谁知道呢,女生瞧着挺乖的,成绩还好,怎么会跟程哥有关系。” …… 女生们在镜子前洗手,整理妆容。 正准备走的时候,迎面撞上议论的当事人。 本来也不熟,岑枝没打招呼,面无表情地绕开她们去了厕所。 等她回包厢,人围一团开始切蛋糕。 岑枝从寿星手里接过一块,“谢谢,生日快乐。” 程岩看着她,回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 第42章 生闷气 蛋糕是酒心巧克力味的,岑枝不喜欢,吃了两口便不想再动。 近十点,眼见差不多该散场,岑枝这次是真要走了。 找到程岩,她还没开口,程岩主动说,“你要走了?我送你吧。” “不用,你朋友都还在这,送我他们怎么办。”岑枝拒绝道。 程岩眼皮半掀扫了一眼周围,“我送你到门外打车。” 岑枝不再拒绝。 身后声音隔绝在门内,走廊里没包厢那么暖和,岑枝吸了吸鼻子,随意找话聊,“你朋友还挺多。” 闻言,程岩一愣,勾唇笑了笑,“比起你,确实是挺多。” “岑枝!” 刚走到大厅,岑枝耳边出现了幻觉,好似听到有人喊她名字,抬头去看,是蒋正礼,宋温野和沈玉淼三人。 “你们怎么在这?!” 岑枝眼神有一瞬慌乱,想起自己扯的谎。 沈玉淼跑上来紧紧抱着她,声音染上后怕的哭腔,“你明明跟程岩在一起,为什么说你在宿舍,你知不道我有多担心你。” 外面冷,沈玉淼也不知待了多久,耳朵都冻红了。 面对她关心,岑枝心情复杂,“我没事,就是参加程岩生日会,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说在宿舍了。” “你早说你在外面,我就拉着你和我一起进去了。” 已然听见怀里隐隐啜泣声,岑枝拍背安慰。 岑枝半张脸陷在围巾里,露出一双眼睛,有一瞬间对上了蒋正礼目光,着急慌乱错开。 他们不是应该在集训吗,怎么沈玉淼把他们都惊动了。 宋温野眼见情况控制不住,走上前一把揪住沈玉淼帽子,把她从岑枝身上拎开,“好了,沈小淼,你哭魂呢,人都站你面前了,能不能不哭了。” 沈玉淼擦掉眼泪,反驳,“我这不是忍不住么。” 宋温野说,“行了,徐姨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狠心让人老人家担惊受怕吗。” 宋温野的话奏效,沈玉淼固执地说,“那你们也得安全把岑枝送回学校。” “知道了,我送你回去,岑枝让你哥送就行了。” 宋温野不耐烦应,说完拽着沈玉淼离开。 眨眼间,大厅只剩下他们三个。 岑枝缩了缩脖子,对程岩说,“就送到这吧,我在门口就打车回去了。” 程岩看了看蒋正礼,回过头来说,“行,路上注意安全。” 程岩离开。 突然留下她和蒋正礼独处。 自从他参加竞赛集训后,她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食堂十一月中旬的时候,现在快十二月底。 算下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蒋正礼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抬脚径直往外走,岑枝迈步跟上。 虽然他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的,但岑枝莫名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 —— KTV门外等车,岑枝收到沈玉淼消息。 二淼:忘了提醒你了,我发现我哥好像生气了,你小心一点,别撞枪口上了 生气了,是因为她,还是别的? 岑枝手指蜷缩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绪回。 岑枝: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不过,他浑身上下冒冷气,冷脸的样子,甚至在沈玉淼提醒前,她就感受到了。 这时,一辆绿色出租车稳稳停在路边。 岑枝扫了一眼置顶的聊天头像和ID,把手机塞回兜里。 蒋正礼去了后排,岑枝迟疑了两秒,还是后排。 如果沈玉淼在的话,肯定就指着她鼻子骂了,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还上赶着去触霉头,找骂。 车内视线不好,光线交错,岑枝看不清另一侧他的表情。 车经过露天河,上了桥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岑枝对哄人这方面也没经验,脑海里找不出能用的办法,打开手机某乎输入。 「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 帖子发出去,岑枝不断刷新页面,半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回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过去了,岑枝看到第一条评论。 网友1: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总得告诉你是男是女,做了什么,才知道该怎么分析,建议吧。 岑枝扫过,感觉这人还挺靠谱的,便继续发到。 木头:本人女,朋友男,他是我好朋友的哥哥,因为我初中同学过生日,在KTV,没告诉朋友就去了,现在,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半分钟后,还是那位网友。 网友1:我觉得贴主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是块木头,你那位初中同学肯定是男生吧 可能是没有现实的束缚,岑枝能说的都说了。 木头:你说的没错,可那有什么关系。 网友1:那你先回答我,你怎么看出你朋友生气了。 岑枝小心翼翼,透过车窗投影用余光打量。 蒋正礼背对着她,面向车窗。 车玻璃里,倒映他神情,眼神低垂盯着鞋尖一眼不发,周身散发着“别理我”的低气压。 岑枝观察了一会儿,在手机上打字道。 木头:安静,沉默,抿嘴,眉峰向下,看向窗外 就在岑枝专心打字回复时,一辆摩托意外从右边窜出来,司机师傅猛踩一脚刹车。 岑枝一时不察,身子惯性往前,头猛地撞在副驾驶靠垫上。 “啊!” 司机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笑着说,“抱歉啊小姑娘,刚才路边突然窜出来一辆车,我才踩了刹车,你人没事吧。” 岑枝揉了揉额头,表示理解,“我没事师傅,你继续走吧。” 车辆重新启动,街景飞速倒退。 岑枝时间越来越少,可那位网友像到点就下班消失不见,没人再回她贴子。 岑枝按耐不住心思,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试探性问道,“快到期末了,你们竞赛班是不是也很忙啊。”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问的这是什么烂问题。 就在岑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旁的蒋正礼突然开口,声音极淡,不带一丝温度,没有丝毫起伏。 “不忙,今天刚好放假。” 岑枝后背倏地发凉,笑得有些勉强,“呵呵,是嘛。” 气氛僵滞。 她还不如不开口。 蒋正礼眉头紧锁,看她捂着额头,像在懊恼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什么,看着她于程岩有说有笑一同出来。 还知道了,她撒谎,只是为了程岩的一个生日,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KTV来。 她考虑过自己安全吗,如果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程岩在她心里就那么重要? 比他…比沈玉淼这个朋友还重要。 车到达目的地停在校门口,蒋正礼目送她进门,“岑枝—” 路灯下,岑枝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四目相对,蒋正礼看着她眼睛,忽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没什么,进去吧。” …… 女生宿舍。 岑枝头埋在被子里,烦躁,心里还堵得慌。 明明知道他心情不好,可她偏偏没办法安慰,这算什么。 糟糕透了,早知道不去程岩生日会了。 岑枝想吃后悔药,可惜这玩意根本就没有。 心烦意乱到夜里近十二点。 黑夜里,手机屏幕很快闪了一下。 岑枝翻身,捞起手机解锁,是程岩。 程岩:韩伟嘴没个把门的,他说了一些话你也别信 岑枝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她只能装作不知道那件事。 岑枝:什么事,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发出这条消息,岑枝额头撞墙一下又一下,手抓着头发,好似这样做她心里就能平静下来。 透过程岩,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内心深处卑劣那一面。 如果她们都不挑破,是不是一直能这样下去。 记忆中,初中第一年,程岩就因为一次月考,成了全校都知道风云人物。 那次月考中,地狱难度的数学试卷,出了一个,班主任赞不绝口的‘天才’。 而那时候的岑枝,家里因为岑志文出轨闹得非常难看,生活过得乱而糟。 成绩也只是在班级中游,在班级里是一个小透明。 当时岑枝甚至天真的幻想过,如果她努力考到班级前几名,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吵架,不会离婚了。 岑枝在那之后,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从一开始的只跟着老师学课本内容,到后来自学课本上知识,省钱买辅助资料。 刚开始,成绩提升并不明显,每次月考排名进步一到两名,甚至有时候还会退步。 当时她也怀疑过自己,适不适合学习,甚至有时候也会心生退意。 万幸的是,当时的她咬牙撑住了。 经过一整年的努力,在期末考终于进了班级前五。 “妈,期末成绩出来了,班级第五。”岑枝刚拿到成绩单,兴奋跑回家想要第一时间告诉李英英。 可当她推开门,只看到几个包裹时,李英英拖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 岑枝挡在门前难以置信,声音哽咽追问,“妈,你这是要去哪啊。” 李英英用力扯她,情绪失控,声嘶力竭吼道,“还能去哪,当然是离这个家越远越好,他老岑家为了生个男孩,让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为他岑家生了个带把的,可是他们家是怎么对我的……” 李英英停顿一秒,继续控诉,“这么多年我受够了,再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看见你和你爸我就觉得恶心。” “……” 岑枝泪水早已经糊了脸,用尽所有力气质问,“那我呢?既然你们想要男孩…那我算什么…当时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李英英面无表情甩开她的手,声音狠戾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当时医院条件差,检查出男女的时候,我都已经怀胎八月了…你爸还想逼着叫我去打掉。” “八月啊,都八个月了,两条生命,你爸逼着我去医院,都上手术台,如果不是你外婆赶过来,我怕是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没有我…也没有你。” 李英英每一个字都化成刀子凌迟心口,诛心,岑枝无力瘫倒摔在地上。 原来,真相如此**,沉重到让人难以接受。 —— 李英英跑了之后,岑思哲被岑志文接到县城里。 岑枝接着在乡镇上初中。 至于生活费,那时都是看岑志文脸色要的,他高兴了就给你两百块,不高兴了,什么都没有。 不过好在学校有奖助学金,岑枝才度过了艰难的两年。 初中第二年,全校前十要上台领奖,也是在那一天程岩注意到了岑枝。 领奖拍照时,岑枝站在边上,摄影师指挥喊道,“最左边的女生站进来一点,没有入画。” 岑枝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身后的程岩手搭在她右臂上,把她往里推了推,“说你呢,往左边一点。” 男生声线低沉,岑枝就这样被他推着往左边迈了一步。 “诶诶,对,就是这样,就这角度刚刚好。” 岑枝还没看清人,摄影师就发话了,她也不敢再随意乱动,僵硬地笑了笑,等他拍完。 不到十秒拍完照,同学和老师下台,岑枝一时不稳,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证书摔了出去。 等她把证书捡起来,拍照时身后推她一把的男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来,那张照片,因为没钱,她没洗出来,也没时间特意去找过那人。 久而久之也忘了。 初二那年,岑枝因为成绩有很大的提升,在班级当上生活委员这样的小官。 她不再是班级里的小透明。 可透明有透明人好处,岑枝显眼了,也成了一些男生中随意欺负的女生。 那时候,男生坐在你后面的位置上,时不时去恶意地弹女生肩带,还会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明目张胆看女生胸部。 也是初二那年,岑枝开始莫名其妙遭受男生们的‘恶作剧’。 即便是告诉老师,他们最多也只是口头上的教训两句,根本无济于事,事后女生还会遭受更严重欺负。 甚至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岑枝见到男生会下意识的害怕,想躲。 “诶,岑枝同学,你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呗。”下课时间,后排男生扯她头发,语气蛮横,毫不客气地说。 “诶,岑枝,我和你说话,你聋了听不见是吧。” 岑枝全然当做没听见不理,男生却依旧不依不饶去扯她马尾,还有往下去扯她校服下肩带的意图。 “滚开,你和我们岑枝,说话注意点。”王娇娇接水回来,嫌弃地一把拍掉男生不安分作乱的手,警告道。 男生眉头紧拧,不甘愿收手,指着女生不客气说道,唾沫星子满天飞,“王娇娇,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 “你来啊,我就在这等着你,”王娇娇也不是被欺负的,恶狠狠瞪他一眼,“还有你有哪题不会,可以来问我啊,我成绩比你好,肯定能给你讲清楚,不要烦我们岑枝。” 王娇娇与岑枝不一样,她是班级里的‘扛把子’,也是她们班当时的班长,她性格好,与人相处随意,没架子,因此男生女生都愿意听她的。 有王娇娇帮她说话,课上是同桌,同住一间宿舍,男生们找不着机会,岑枝生活好过了很多。 也是在那之后,岑枝清楚自己的读书的想法。 她要往上爬,离这些男生远一些,再远一些,离他们,离这个家都越远越好。 最好,永远不回来。 第43章 害怕比提醒有用(初中) 很快到初三,岑枝成绩终于能稳定在前三。 也是在那年,某一天晚自习,岑枝第一次来生理期。 不痛,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弄脏了椅子。 “岑枝,你来哪个了啊。” 卫生间,王娇娇迟疑问道。 岑枝脸色有些白,抿了抿唇,在水龙头下洗手,“嗯。” “你是第一次来吧,我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小心弄凳子上了,”王娇娇眼睫颤了颤说,“你这个要用卫生巾的,用纸的话没用,卫生巾小卖部有卖的,但怕你着急,我刚好包里有就先给你用了。” 岑枝茫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样她说的卫生巾。 岑枝又回到厕所隔间。 她是第一次用这东西,王娇娇担心她不会用,站在门外一步步指导。 …… 岑枝出来后,想让王娇娇先回去,她去一趟小卖部。 王娇娇却说陪她一起去,岑枝想了一会,同意了。 “第一次来的量都不会太大,你可以只买日用的,不过都买了也不吃亏,夜用的可能第二个月也会用的上。” 王娇娇站在货架过道里,给她提建议。 岑枝似乎对这些知识一点不了解,无从下手的感觉,“你是说,每个月都得来?” 闻言,王娇娇看向她,眼里还有着震惊,迟疑两秒后应道,“嗯,你家里人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 岑枝愣了愣,喉咙跟纸糊住一样,“嗯。” “没事,”王娇娇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你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问我。” “……” 岑枝最后在王娇娇的建议下,买了两包日用的,还有一包夜用的,差不多花了她一个星期的饭钱。 日子紧巴巴地过,初三上学期也快结束。 距期末考试前一晚,离放假解脱越来越近,女生宿舍里也不安静,叽叽喳喳围在一张床上说话。 岑枝躲在被窝里看书复习,堵住耳朵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见几人的对话。 “你们说的都不够劲爆,听说了吗,一班程岩和我们班廖雨嫣谈上了。” “啊,你说真的,程岩和廖雨嫣,我早就觉得他俩关系不简单了,私底下都看见他俩走在一起好几次了。” 另一女生拍手附和。 女生3号说,“可是,廖雨嫣家里人不还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眼皮子底下啊,这都敢谈,她胆子真大。” 女生宿舍八人寝,岑枝和王娇娇都在床上,下床应该就四个人在聊。 其他两个不知道窝在被窝里干嘛,也有可能一样在复习。 “耐不住程岩帅啊,还特有魅力,”女生4挺了挺胸脯,声音娇羞说,“我听我之前同学说,其实他对女生挺好,几乎是百依百顺,还有…哪方面也不错。” 几位女生听懂其中的深意,齐齐笑成一团,动静大到岑枝在的上铺都摇晃。 对铺的王娇娇坐起来吼道,“你们小声一些,万一把宿管引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女生很不耐烦,但碍于她身份和面子,也没敢顶嘴,“知道了,知道了。” 接下来也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他们真有那么敢?才初中万一搞出人/命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办,男的退学,女的嘛,我就不知道了,有可能也是退学,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毕竟谁叫她爸是老师。”女生4号的声音。 “其实我觉得她也没长多好看啊,为啥程岩会喜欢她啊。” “就是,”女生3号降低声音,附和,“我感觉她还没睡咱们上铺的‘某人’好看呢,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男生喜欢她。” “其实啊,我知道一点内幕消息,”女1号声音说,“我有一个朋友,跟程岩走的近,说是他们男生之间打了个赌,赌的内容就是谁能追到廖雨嫣。” “真的?!” “……” 时间不早了,岑枝捂着耳朵,没听见她说的是谁,只是在那之后,女生们声音更小心了些。 她根本没心思去偷听,闷头复习明天的考试科目。 三天后,所有科目全部考完。 在正式放假前,还有一个班会。 岑枝从考场出来后去了一趟厕所,因为她交卷晚,所以一路上都遇到什么人。 直至逼近厕所走廊。 岑枝抬眼撞见,有人楼梯在楼梯转角相拥。 即使岑枝转头就走,还是被她们发现了。 廖雨嫣搂着男生脖子,还不想放手,声音娇嗔不满道,“你看什么呢,怎么停了。” “刚有人来了。”程岩抽离视线,扯开她的手,“时间不早了,你也先回教室吧。” 闻声,廖雨嫣神色瞬间有些慌张问,“谁啊,看见我们没有。” 程岩手落在她头顶,摸了摸安慰,“不用担心,应该没看见你。” 廖雨嫣心里轻松不少,“好,等会见。” …… 廖雨嫣一回到教室,就有不少人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漂亮,但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就知道她唇上口红比早上淡很多,都快没了。 廖雨嫣回到位置上。 岑枝余光瞥见,刚才的女生是她? 岑枝认出她,靠的是廖雨嫣脚上那双鞋。 前段时间,有一次换座位,有个女生不小心踩了廖雨嫣的鞋子,女生被她狠狠骂了一顿。 岑枝对这件事印象很深,也对她的鞋留下了记忆。 她记得没错,刚才的女生不论身形和背影都和廖雨嫣很像。 不过,她没心思去掺和他们的事。 班会结束,王娇娇拉着岑枝去奶茶店,说是请她喝奶茶,感谢她一学期的辅导。 岑枝犟不过她,拒绝一番还是被王娇娇拉去了。 在奶茶店坐了会,王娇娇还在想最后的英语考试,喋喋不休说着完形填空。 岑枝心不在焉听着,正对着门,正眼瞧见两个人挽手一闪而过。 “岑枝你看什么呢,我和你说话都没反应。”王娇娇提高音量说。 “没什么,”岑枝愣了两秒,移开视线想了想说,“娇娇,我手机好像忘记在宿舍了,你先回家,我回去一趟。” “啊,那我跟你一起。”王娇娇张了张嘴说。 岑枝说,“不用,我们两家也不同路,没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去拿到手机就回家。” 王娇娇说不过她,不再坚持。 如果那时候她知道后面会发生不好的事,说什么她都要一定要跟着岑枝一起去。 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 岑枝去宿舍找了一圈,床上床底都翻了一遍,她也没找到手机。 难道是,掉在教室了,还是去奶茶店路上。 岑枝想了一会,去了教室。 这个点,岑枝刚好撞上打扫教室的人去倒垃圾,抓住女生问,“同学你好,你们打扫卫生的时候有看到一部手机吗。” “没有,”女生摇了摇头,说着转向一起打扫卫生的另一位同学,“韩伟,打扫卫生的时候你有看到一部手机吗。” “没有,”韩伟杵着拖把问,“怎么,手机丢了吗。” 岑枝心头感觉不好,“嗯,可能是丢了。” “那确定是在教室丢的吗,要不要去找一下监控。”韩伟说。 “对啊,”女生懊恼,拍了拍脑袋说,“还有监控,我怎么搞忘了。” “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岑枝迟疑了两秒说,“我也不确定是在哪丢的,万一没丢也有可能。” 当时智能手机已经面世,班上很多人都在用,岑枝用的只是那种老式小灵通,只能用来打电话的那种。 确实算不上什么贵重的东西。 本人都说不找了,韩伟和女生也都不再坚持。 岑枝之后又沿着奶茶店找了一路,也没找到自己手机。 放寒假第二天。 学校的各班班群里,突然冒出一则谣言,都在议论,初三一班程岩与初三二班的廖雨嫣谈恋爱的事。 而岑枝知道的时候,是在舆论最高的领成绩单那天。 早十点,岑枝从进入学校到教室,一路上就发觉她们视线不对劲。 “怎么了。”岑枝坐下问。 王娇娇一脸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跟她说,最终还是把手机递出去,“你自己看吧。” 岑枝接到手机,这才开始翻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岑枝很快扫过几百条消息。 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说,她,岑枝举报了程岩和廖雨嫣两人谈恋爱,还有照片,都是用她手机发的。 还有一些骂她贱人,什么样的家庭才会生出她这样的人,嫉妒他们之类的话。 事情闹挺大的,还有一个教职工的女儿,学校还是不太好处理。 听说程岩和廖雨嫣是请了家长,后续的结果,还没出来。 “不是我,我手机在考完试那天就丢了。”岑枝皱眉看完,把手机还给王娇娇。 王娇娇当然相信举报信不是岑枝发的,她担心的,是岑枝知道这件事后的精神状态,暖心安慰道,“没事的,我相信你,你也别多想,学校会查清真相的。” …… 岑枝回去第二天就把手机号办理销号,重新办了张手机卡,不过暂时没有手机,因此也没人能联系上她。 电话甚至都打去了岑志文那里。 那年冬天挺冷,最冷那几天还下了点小雪。 春节过后,学校又打来电话,让她去学校一趟,说需要核实一下情况。 岑枝实话实说。 临近开学前,岑志文给她买了部新手机,插上卡,登录上□□,她才看到学校对他们的处罚。 程岩和廖雨嫣两人被记过。 程岩和廖雨嫣分手了,而发举报信的那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群里关于那些讨论少了些,但岑枝还是没能完全洗脱嫌疑。 中考前最后四个月。 开学那天,班主任调整了座位,岑枝见到廖雨嫣一个人把座位搬到教室后排,身边不再像以前一样,去哪总是围着一大堆朋友。 岑枝想想,如果是她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这些流言蜚语。 离中考越来越近,两个月,成绩不好的,被劝去了职校,也没有理由再来学校,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岑枝全心投入到备考当中。 然而,外面的世界悄然发生一些她不知道的变化。 某天晚自习,岑枝一个人回宿舍。 楼梯间,她被堵了,是程岩。 因为临近中考,学校允许住校生在教室多学半小时。 也是这样,程岩摸准她回宿舍时间,堵在她必经之路上。 岑枝怀里抱了复习资料,眨眼间,还没看清动作,头在墙上磕了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压在他和墙壁之间。 岑枝没遇到过这场面,打心底害怕,又不敢露怯,不动声色打量。 “你说,如果学校的人知道,我,和举报我的人,在一起了,会怎么样。”程岩禁锢着她,手在她脸上游走。 岑枝眼底含泪,厌恶地皱了皱眉,却连扭头躲开都做不到,艰难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不是我举报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全校的人都知道是你手机拍了照发的照片,还能有假?”程岩加重手上力道,恶狠狠说。 岑枝这会儿是真害怕了,双腿止不住的发抖,“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程岩勾了勾唇,戏谑道,“不相信,不过你让我没了女朋友,那你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岑枝眼尾洇出一滴泪,即使害怕还是摇头拒绝道,“…不行。” 程岩蹙眉,目光幽深,还想要说什么,忽然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似乎没料到会来人,程岩走之前匆匆放话道,“这次走运放过你…下次还敢在教室待那么晚,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走了? 岑枝甚至来不及确认,已经四肢发软靠墙蹲下,紧紧抱住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一点安全感。 “程哥,咱们这样做真的能行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韩伟看着楼梯间,茫然无助的女生,心有不忍问。 “害怕比提醒有用。”程岩用力搓着手臂,看不惯他这样子,“行了,做都做了,你也把嘴闭严实些,平时在班上多注意一点,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告诉我。” “……” 那天之后,岑枝没再留下来上那半小时自习,也没出过乱子。 第44章 人啊,活着不能太贪心 时间过得很快,中考前最后一周。 各班开始流传同学录,也有的直接用校服留作纪念。 岑枝认识的人少,也还是写了好几份。 没想到的是,她不怎么认识的一个男生,好像是叫什么韩伟,也拿来一件校服让她写。 “岑枝,能帮我写个中考加油吗?” 韩伟走到岑枝边上说。 岑枝抬眼,“可以啊,写在哪?” “这里吧,这里还有一块地方。”韩伟愣了愣,松了一口气,没料到她会轻松答应。 岑枝扫了一眼左胸口空出来那块,迅速落笔,末尾留了自己名字。 韩伟笑了笑,挠了把后脑勺说,“谢谢啊。” 岑枝也不客气,有来有往,“那你也给我签一个吧。” 韩伟签完,跑出了教室,找下一个签名。 岑枝也确认了一遍他的名字。 翌日一早。 学校又发生一件事,通报批评程岩故意损坏学校公共财产。 大课间活动时间,全校集结在操场,程岩上台念检讨。 两年前,他还是站在台上领奖的天之骄子,两年后,他再次站上讲台居然是念检讨。 连王娇娇这种心大的,也不止一次又一次感慨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岑枝听王娇娇从别人打探来的内部消息,说是程岩喜欢了别人,廖雨嫣不信,约他在昨晚说清楚。 程岩对廖雨嫣没感情了,廖雨嫣不信抓着程岩不放,在纠缠的过程,一不小心,程岩手就撞上了玻璃。 “他的手缠那么厚一圈绷带,看起来怕是字都写不了,也不知道他中考怎么办。”王娇娇在课桌上,捧着脸多愁善感。 岑枝当时只当听了个别人的故事,没放在心上。 可当她从韩伟那里了解到的,又是一个不同的故事。 那天,韩伟找她签祝福语的那件校服,是程岩的。 也不知道廖雨嫣怎么发现的,当晚就约着程岩见了一面。 黑夜中,蝉鸣聒噪。 廖雨嫣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质问,“程岩,你看着我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别人了。” 她应该早就察觉到的,在她两个月想对岑枝这个‘罪魁祸首’下手前,就是他在搞鬼,不然为什么解释,岑枝会突然改变习惯,让她找不到机会下手。 只有他,只有他才有提前通风报信的可能。 程岩拧眉‘啧’了声,烦躁道,“廖雨嫣,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停顿一秒,又说道,“…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纠缠还有什么意思,别自轻自贱,都给对方留点面子,不好吗。” 自轻自贱?果然是了解过的人,才会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才疼。 廖雨嫣红了眼眶,心痛如刀绞,“那凭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岑枝,你明明知道她就是举报我们的人。” 闻言,程岩像是变了一个人,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声音肃然而冷冽,不参杂一丝情感,“你要我说多少遍,不是她,是你自己不信。” “韩伟是你兄弟,当然会帮你说话。”廖雨嫣抹去眼角的泪。 程岩没耐心和她周旋,“当天又不止韩伟一个人,你如果想确认,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底还是你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我自欺欺人,程岩,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带有厌恶,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我当时还是你女朋友,你都不站我这边,帮别人说话,你让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 廖雨嫣红了眼,声音染上哭腔。 “……” “那你想怎么办。” 廖雨嫣抬了抬眼睫,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我想让她/死。” “你疯了!” “我早疯了,程岩,在你和我分手之后,我的人生都被毁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想她死也行,”廖雨嫣突然改变主意,手环上他脖子,“中考后我们复合,离她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程岩用力去扯她的手,彻底失去耐心,“不可能,廖雨嫣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程岩没耐心陪她耗下去,转身想走。 廖雨嫣喊他,“程岩,我还没说完,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死——” “彭—”一声。 拳头裹挟着怒火,失控地砸向她身后的玻璃,拳风堪擦过脸颊,一枚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颈部皮肤。 殷红的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地的碎玻璃,数道狰狞的伤口在拳峰和手背上豁然绽开,皮肉外翻。 她双腿的肌肉像被瞬间抽掉了骨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沿着墙壁向下滑落。 “廖雨嫣,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今天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有联系。” …… 回忆到此结束。 黑暗无光的宿舍,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自动熄屏。 岑枝仰头看向天花板。 之后几天,便是中考,程岩手伤了,最后中考成绩不到录取分数线最低分,进了市里一所职校。 至于廖雨嫣,岑枝从王娇娇口里听到过一点内情,说是她爸带着她去了外地,重读初三,后来就没听说过了。 前不久,岑枝从韩伟口中知道了完整的事情经过,心情复杂,又找不到出口。 她才答应去生日会。 看有没有机会可以问清楚,可真当她站在程岩面前时,她又问不出口了。 与此同时,岑枝离开后的KTV。 热闹依旧,不过多了一位,如果岑枝在的话,她也能认出他。 韩伟捞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两口,看着边上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能看出两个洞来的人,“你搞今天这一出,有意思吗。” 程岩随手把手机扔桌上,踢了他一脚,“还不是你嘴贱,非要说这一嘴,不然能有这么多事吗。” 韩伟抖机灵道,“我那时候也没想到啊,而且,谁叫你说我生日在11月,也不发个消息提前串通一下。” 韩伟看着他,心神不宁,左顾右盼都会掠过手机一眼,“所以,你到现在也还一直喜欢岑枝?” “嗯。” 韩伟没想到他承认得爽快,不解问,“怎么可能啊,你们初中又不在一个班,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喜欢上了。” 程岩眼里却透着认真,自嘲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次触碰,当你发现喜欢的时候,早就想不起什么时候动心了。” “……” “那你现在怎么办。”韩伟眼神担忧。 韩伟看得明白,岑枝今天能来,看样子是已经知道那些事了,不能说全信,只能说信了大部分,偏偏发消息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说她是真的聪明,还是该说她挺会装傻。 程岩抓了抓后脑勺头发,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烦躁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你都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现在说不知道是不是,傻了吧。”韩伟说。 触及关键词,程岩倏然冷眼看他,“韩伟,我说了,廖雨嫣那件事里,她也是受害者,无论是不是她,我都会解决,都和她无关,也不是用来要挟她的理由。” 韩伟识趣地认怂,“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自家兄弟,他什么想法都能猜到一两点,韩伟想的,无非是,利用岑枝心里对那件事的一点愧疚,来达成目的。 下下签的想法,恶劣,上不了台面,而且了解的都知道,她也不会是被‘愧疚’所裹挟的人。 她今天答应能来,应该是想找他说清楚,只是他没给单独相处的机会,直到送她出去,他以为她会因此说出口,没想到她朋友来了。 他也因此短暂的庆幸了一秒,去奢想他们是不是还有下次见面。 —— 十二月月底,梧禾愈来愈冷,树叶子掉光秃秃的冷。 周五,又加上今日是圣诞节,学校罕见的热闹。 大课间时间,大家几乎是同一时间冲出门外,岑枝从前排往后收作业,人少,不到一会就收完回到位置上,随手翻开英语单词开始背。 后排座位还有几个人在闲聊。 “诶,听说今天圣诞节,小卖部苹果都要被洗劫一空了。” “有那么夸张吗?” “怎么没有,”女生双手托腮说,“你没听说吗,网上说的,圣诞节送苹果,就是希望收到苹果的人来年平安顺遂,学业有成,要是有人在这一天没收到苹果,那未来一年都要过得不顺。” 女生生无可恋,举着习题册和几十根空白笔芯管说,“一眼假,卖苹果的营销,要是买个苹果就能学业有成,那我那么多课后习题算什么,我那么多做题空的笔芯又算什么。” “哎,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女生说,“就是一个噱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么。” 长头发女生坚持,“我不信,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定维护党的领导。” 完了,文科生是这样的,背书背到痴狂,特别是期末考试前,这种现象最为严重。 圆脸女生劝不动放弃了,长头发女生回过头来说,“说那么多,你不也没去。” 圆脸女生嘟嘴说道,“你还不知道我,一是没有喜欢的人,二是,除了你,也没有能送的朋友。” 喜欢的人,朋友。 长头发女生眯了眯眼说,“对啊,你可以送我啊,我说不会送,又没说我不会收。”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 女生们对话结束,沈玉淼一脸懵逼从正门进来,怀里还抱了好几个红红的苹果。 孙荔从小卖部回来,在门口刚好撞见她问,“淼淼,你去哪了,怎么那么多苹果啊。” “不知道,”沈玉淼把苹果都放在桌上一一摆好,蹙眉为难道,“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撞见几个男生把苹果往我怀里塞,塞完就跑,我也不认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退。” 孙荔问,“为什么要退啊。” 沈玉淼挑了挑眉,反问,“我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收啊。” 孙荔一噎,声音卡带,“那你打算怎么办。” “发各班群里,让他们自己认领,没人的,扔垃圾桶。”沈玉淼迅速想出对策。 “……” 孙荔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啊,这些不都是祝福吗。” 沈玉淼摸出手机,对着苹果们咔咔拍了几张照片,“人活着啊,不能太贪心,收礼物和送礼物都一样,只要一个自己最想送,最想要的就行了。” 第45章 早就算不清了 网友是神通广大的,不到一上午,沈玉淼退苹果的事迹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中午吃饭,沈玉淼不在,许三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你俩忙了一上午是不知道,咱们淼淼妹妹有多牛逼。” 宋温野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怎么了,她刨你家祖坟了。” 怎么突然阴间了,谁惹他了? 许三很懵。 “不是,也还没到那惊世骇俗的地步,”许三愣了愣,跟不上他脑回路,“就是听说她今早退了所有人送的苹果,怕是伤碎了那些少男们的‘小心脏’了。” 宋温野嫌弃地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哟哟哟,还‘少男们的小心脏’,你恶不恶心。” “你敢说,我还不敢听。” 莫名其妙,酸溜溜又有点看不惯的语气怎么回事。 许三不明所以看向正对面的蒋正礼,用眼神问,他今天吃错药了? 令他失望的是,蒋正礼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 “誒,那不是橙汁妹妹,不过她对面那个男生是谁?” 从食堂出来,回宿舍路上,许三看着前面两人问。 听见熟悉的名字,蒋正礼抬眼去看,冬日暖阳下,男生脚步轻快,笑起来右边脸上还有个很浅的酒窝。 宋温野扫过一眼收回视线,“三班的韩伟,之前吴何他们班的,我们还一起打过球。” “是他啊,”经提醒许三一下子想了起来,“没想到他还和岑枝认识啊。” 不仅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不过后面句话,许三不敢讲。 许三后背发凉。 “誒,蒋哥,你去哪。” 许三眼睁睁看着他从边上经过,拉都拉不住的架势。 “……” 韩伟向上抛苹果,又稳稳接住,“所以,你这学期放周末基本都没怎么回家,难怪我都遇不着你。” 岑枝怀里抱了两本复习资料,小弧度地点了点头,“嗯,来回太远不方便。” “那今年元旦你要回去吗?如果回,可以约着——”一起。 话音未落,韩伟左肩被人带了一下,手里苹果啪嗒摔在地上。 “谁啊—”走路不看路。 韩伟扭头想理论,一抬头看见来人,立马变了脸,“大神啊,你怎么在这。” 变脸速度,岑枝都吃惊了一秒。 蒋正礼盯着韩伟捡起苹果抬头,似乎这才认出他来,“啊,是你啊,刚好从这路过,一不小心撞到你,对不起了。”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韩伟一听,慌张退后一步说。 岑枝:“?!” 蒋正礼神色不改,若无其事地朝她点点头算打招呼,“你们这是要去哪?” 岑枝抿了抿唇想答,韩伟站出来先一步说,“我们在食堂遇见刚好顺路回宿舍,大神,你也要一起吗。” “正好,我也回宿舍,一起呗。”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岑枝好像莫名闻到一股火药味。 这个时间点,回宿舍的人很多,是高峰期,因此他们这一小队,吸引了好奇打量的目光。 “看你们之间很熟,你们之前…是同学?”蒋正礼侧目问。 韩伟夹在蒋正礼和岑枝中间,在他眼里还是他和蒋正礼熟一些,便主动解释说,“对,我们之前初中一个班的,只是有过一些接触就认识了。” 岑枝打算沉默敷衍过去,没想到韩伟转过头来问,“岑枝,你说是吧。” 闻言,岑枝抬眼,有些不在状态,反应慢半拍地“嗯”了声。 半路上,大部分都是蒋正礼和韩伟在说话,岑枝保持一路的沉默。 这条路怎么比平时要长呢。 “你们既然是初中认识,那程岩你也认识?”蒋正礼不紧不慢,不经意间问。 “岩哥啊,认识,不过我们初中之前一个班的,但是学校小,也就认识了,”韩伟面对他,几乎是知无不言,“是吧,岑枝。” 岑枝心想,他知道程岩还是通过她,怎么不可能知道她认识程岩。 话落,蒋正礼反应平静低语重复道,“哦,不是一个班啊。” 他声音小,岑枝离得远,没听清他说什么。 “对啊,我们当时——” “韩伟。” 就在他欲全盘托出的时候,岑枝突然打断了他。 岑枝不敢抬头去看蒋正礼,“我到了,就先回宿舍了。” —— 一月十七,高一高二期末考试结束,高三部还需留校补课两周,才能回家。 零下几度的寒冬,空气凛冽得像一把无形的刀,轻易便能割开厚重的衣物,直抵肌肤。 学校对面公交站台,岑枝和王娇娇身上都是一套棉服,却还是有些冷得发抖。 “嗨,岑枝,王娇娇,你们到那么早,不是说的五点半?”韩伟抬手看了眼时间。 王娇娇怕冷,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嗯,这不是怕你们等着急,收拾完就出来了。” “程哥过来还得有一会,我们进店里等吧。”韩伟说。 考试前几天,韩伟遇到岑枝,问她回家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约车,四个人的话价格算下来也比公交划算。 第二天岑枝把这件事和王娇娇说了,她一听当即就决定下来。 程岩他们放假时间比一中早,但听说他一直在不同的地方做兼职,还有小半个月临近春节,他也决定回去,便约在了这一天。 片刻,他们走进一家奶茶店。 韩伟指着墙上的海报说,“你们想喝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闻声,王娇娇眼里亮起了一抹光,兴奋地搓搓手,手感火热说。“那我可得好好看看,非要挑一杯大的,宰你一顿。” 韩伟失笑,挑了挑剑眉,“行,我就坐在这,坐等你们‘狮子大开口’。” 王娇娇嘴上说着不客气,实际上却点了平价的热饮,岑枝扫了一眼,想拒绝,但看到王娇娇看穿的眼神,岑枝无奈,要了一杯跟她一样的。 “谢谢了,”王娇娇道谢,说完,接着问道,“不过你最近是在哪发财了吗,怎么突然请客。” 韩伟发消息动作顿住,手机反扣桌上,“没有发财,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俩了,请客联络一下感情么。” 他反应奇怪,说话又含糊不清。 联络感情? 她才不信,高一一年虽然不在一个班,没说过话,高二半年也基本当做不认识,怎么快结束的时候,来联络感情。 不过王娇娇也不想深究,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问过一嘴便就过去了。 …… “岑枝,你们怎么也在这。” 王娇娇话音刚落没多久,店里走进以沈玉淼为首的一群人,身后除了蒋正礼和宋温野外,还多了一个岑枝见过的吴何。 不明所以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岑枝身上,也有不一样的,王娇娇目光落在人群中最后的吴何身上,而吴何也在看她。 “王娇娇,你还没走!”吴何上前一步,着急挤出来,说,“今年数学笔记你还要吗。” 王娇娇低头掩面,没来得及说话,一把拉着他往外走,看着背影略微落荒而逃的意思。 岑枝:“……” 她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那天馄饨摊上,蒋正礼会知道王娇娇是谁了。 “岑枝,他是?” 落座,沈玉淼盯着对面男生问。 岑枝不由得解释,“他是初中同学,韩伟,这是我同桌沈玉淼。” 互相介绍认识,韩伟也是个自来熟的,“沈玉淼,我知道,圣诞节那天你退男生苹果很出名。” 沈玉淼尴尬笑了两声,“是么,最近忙着考试,我还不知道自己出名了,你跟我说说,大家都是怎么聊我的。” 韩伟正襟危坐,身后两个人的气势想忽视都做不到,“干坐有什么意思,这样吧,我请你们喝点什么,一边喝一边说。” “好啊,”沈玉淼笑嘻嘻应,飘过一眼花花绿绿的预览单,回头问岑枝,“岑枝,你想喝什么,我和你点一样的。” 岑枝从刚刚介绍结束开始就在走神,那天宿舍外撞见蒋正礼之后,她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直到考完试,她以为就到此结束,不会再遇到他,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 岑枝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我刚才点了一份椰奶,可能你不喜欢。” 沈玉淼看了看,确实没那么喜欢,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说,“哦,这个啊,我确实不喜欢椰奶的味道,不过还是想试试,也来一份这个吧,万一还不错呢。” 说完,沈玉淼把菜单推过去,“你们呢,想喝什么?” “对,大神,你们想喝什么。”韩伟站起来说。 宋温野瞄了一眼,随手在上面点了一份看起来不错的,“我就这个吧。”说着,宋温野抬了抬下巴,“别光问我们了,你想喝什么。” 韩伟愣了两秒,抬头说,“我比较喜欢他们家柠檬茶,不过是冰的,冬天可能喝的比较少。” “冰的不行,那常温的可以吧。” 宋温野突然来了句,韩伟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身后一直没动作的蒋正礼转头去了吧台。 韩伟反应过来,他去买单的时候已经晚了,宋温野稳稳把他按在座位上,韩伟哭笑不得,“都说了我请客,大神——” 宋温野说,“有我们在,请客哪里轮得到你。” “对啊,你别跟他客气了,”沈玉淼在一边说,“他们不差钱。” “……” 不到半分钟,蒋正礼买完单回来,尘埃落定,韩伟也不再坚持,只是连说了几声谢谢。 这时,王娇娇和吴何也从门外回来,半大的地方,居然有些站不下。 蒋正礼扫过一圈,“分两桌吧。” 王娇娇望向岑枝,显然不想和她分开,但他都开口了,也没人反驳,只能和吴何一起去了另一桌。 蒋正礼也去了吴何他们那桌。 “你和岑枝初中认识,那个女生也是你们初中同学吗?”沈玉淼笑笑发问。 韩伟点头,“是啊,我们都在二班,学校还有不少我们其他班的同学,不过学校很小,人不多,所以基本上大家都认识,就像我们都认识一班的程岩一样。” 沈玉淼一怔,侧头瞄了岑枝一眼,眼神闪了闪,问,“程岩,是职校染黄头发的那个?” 听她提到程岩,韩伟睁大了眼睛,剑眉一竖,“你也认识啊,看来岑枝跟你们提过他,难怪之前看大神好像也认识,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温野在边上安静听着,听到程岩的名字,也抬起头看沈玉淼。 沈玉淼不理他,转头面向韩伟继续说道,“也就是一次我们去龙马街那边吃火锅,出来撞见过一次,没想到你们学校出来的遍布梧禾啊。” “……” “几位你们奶茶好了。” 恰时,店员喊道。 沈玉淼还没说什么,岑枝站起来说,“我去拿吧,你们聊。” 说完,没等他们反应,走向点餐台。 “三杯椰奶,三杯薄荷绿茶,一杯柠檬茶,没错吧。”店员核对一遍清单。 岑枝不知道蒋正礼后来点了那几样,但椰奶和柠檬茶是对的,正准备抬回去。 他出现了。 蒋正礼从身后出来,耳畔声音低沉而缓,“嗯,是我们的没错。” 看见来人,店员突然改变态度,主动问道,“你们东西有点多,需要帮忙吗。” 岑枝没说话,抱起四杯奶茶头也不回地走了,态度很明显。 蒋正礼兀自笑了笑,“谢谢,不过不用了。” 这么帅的人,还温柔地朝她笑,店员足足看愣了两秒,半晌,等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岑枝端着奶茶回来,发现桌上没了自己位置。 王娇娇应该是生气不想和吴何一桌,便跑到岑枝刚才位置上,没有位置,吴何只能在一旁站着。 岑枝把手上奶茶分给他们,蒋正礼也在这时候拿着奶茶回来。 每个人手上都拿到了奶茶,沈玉淼扫了两圈周围,屁股往里挪了挪说,“岑枝,挤挤一起坐这吧。” 岑枝拎着奶茶,抿了抿唇,“没事,你们聊,还有空位,我去那边坐会儿。” 岑枝一走,气氛僵住一刹那,好在有沈玉淼活跃气氛,下一面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蒋正礼也趁他们不注意,去了另一桌。 岑枝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剪影,听见身后那人脚步越来越近,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鞋,最后坐在了对面。 “怎么愁眉苦脸的,期末考试没考好?” 岑枝没料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指尖无意识刮着吸管包装纸,抬头愣了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就没问题,没问题吧是什么意思。 蒋正礼失笑,故意使坏问,“这么没信心啊。” “……” 岑枝抬眼去看,他面色如常,平静冷淡,好像并不在意那天的不愉快。 也对,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她一直在钻牛角尖。 “转眼间,一学期过去了,这是当时我‘借’你的那支笔,你的那只不知道在哪天掉了,找了支一模一样的还你。” 女生眼皮垂着,刘海和头发挡住了脸,看不出情绪,半晌,她才想清楚抬头悠悠道,“借条我早就扔了,既然笔都是新的,那也就不是我的了,更何况,只是一支笔,不用算那么清楚。” 第一次听她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说不用算那么清楚。 蒋正礼还有些意外,哼笑一声,“是么。你不是算的最清楚了这些。” 早就算不清了。 岑枝心想。 他们之间有了羁绊之后,很多东西,早就已经变了。 《小王子》里说过—— 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我们不怕掉眼泪,但要值得。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她曾经拒绝过他靠近,不想会因为伤害流泪,没想到,因为一支笔,他强势地闯入她世界。 她清楚的知道,在那一刻,心里那堵厚厚的城墙,塌了。 在那之后,图书馆借书卡,是她清楚的沦陷。 她为什么会讨厌他,大概是,他自信,优秀太过耀眼,而她,太过自卑。 她怕,他会看透她层皮下,她那强烈的自卑。 越怕,越远离,越不敢靠近。 直至某一天,这份安全距离被她亲手打破。 她贪恋,她沉迷,以至于后来,越陷越深无法轻易抽身。 第46章 新年快乐 那天之后,便是长达一个半月的寒假。 漫长的冬日,有阳光却没有温度,依旧是湿冷的。 李英英电话里说过年前两天才回来,家里也没其他人,只有岑枝自己。 沈玉淼时不时会来一两个电话,告诉她近日的情况,偶尔能听到一点关于蒋正礼的近况。 蒋正礼和宋温野在补习机构,忙着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冬令营,大概只有过年几天可以休息。 “他们都那么努力了,你也没点什么想法。”电话里,岑枝笑了笑说。 沈玉淼躺在大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仰天长叹一声,“还得是你了解我,在之前学校学的老本差不多都啃完了,努力肯定是要努力的,只是还没有找到努力的方向。” 说到这,沈玉淼还挺佩服岑枝的,她能有一个看的过去的成绩,完全是之前学校用教育资源砸出来的。 可岑枝呢,来了这边她才发现,老师能给的多有限,自己的努力有多重要。 岑枝爬到今天这一步,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有多不容易。 “岑枝,我去你家玩两天怎么样。” 听筒传来沈玉淼没头没尾的一句,岑枝愣了愣,迟疑拒绝道,“来我家?我家可能不太方便。” “不方便啊。”沈玉淼失落说,“那算了。” 后面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 岑枝没时间去多想,因为过两天是岑喜结婚的日子,家里人都在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岑喜这个当事人,和岑枝这个外人看起来轻松一些。 嫁人前几天,岑喜来找她了,还聊了一会。 岑枝看着她,感觉她比之前看起来要有精气神些。 “喜姐,你找我想说什么。” 那天,喜姐和她聊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说。 岑喜说她很羡慕,羡慕岑枝能继续读书,有一个好的成绩,能有很多选择,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不像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岑枝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岑喜看起来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她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名为家的“牢笼”。 不幸的是,她好像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 从未走出来。 可悲的是,岑喜之后,下一个或许是她。 春节夜,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天。 李英英做了一桌年夜饭,岑枝在一旁洗菜打下手。 兜里手机接连响了几下,岑枝擦了擦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沈玉淼拉了一个七人群。 二淼:噔噔—— 二淼:家里满满一桌年夜饭 二淼:图片 不一会,底下是王娇娇的回复。 娇娇:很丰盛啊,看看我家的 娇娇:图片 岑枝扫了一眼,察觉到李英英探头的前一秒,把手机静音塞回兜里。 “朋友啊。”李英英伸着脑袋,在砧板上切菜问。 岑枝低垂着眼洗菜,唇抿成一条直线,“嗯。” 或许是节日,李英英心情好难得多说,“你性子闷,多交些朋友也不错,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多出去玩一玩,不要整天都闷在家里。” 时好时坏的亲情,岑枝早已经习惯了。 闻言,岑枝眼睫颤了颤,内心毫无起伏,低头“嗯”了一声,“知道了。” 年夜饭过后。 李英英有自己安排出了门。 岑枝独自留在家里,电视机调到春晚,像往常一样放着声,却依旧没人看。 入了夜,比白日还要喧闹,街坊邻居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班级群里,班主任带头发起了红包,不到一秒便被抢空。 手机里的群,好像纷纷效仿,开始发起了红包。 就连沈玉淼刚拉的群里也开始了。 宋温野第一个冲锋陷阵,发了一个很大的红包。 吴何手气王,抢到最大的一个。 有人在底下声讨,说吴何手速太快,都抢不到,让吴何发一个。 下一秒,吴何痛快的发了红包。 又是一样,运气王接着发下一个。 岑枝窝在沙发上窥屏,不自觉看了很久。 有人发现,岑枝没动静,便在群里问了问。 娇娇:发了这么多,岑枝都不在群里吗? 二淼:可能在忙吧 岑枝盯着屏幕,兀自勾唇笑了笑,刚想在群里发消息回。 手机叮咚了一下。 是蒋正礼的消息。 岑枝点开,是一个红包。 岑枝不解,低头打了个问号过去。 岑枝:? 不到一秒,左上角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蒋正礼:你在啊 蒋正礼:群里有问你的消息,怕你没看见 所以发了个红包,来专门提醒她? 他在想什么。 岑枝:群里消息我看到了,刚准备回 蒋正礼:不回也没关系,反正不重要 岑枝这会儿是看不明白了,劝自己不要多想,又偏偏忍不住多想。 蒋正礼:红包你收了吧,没多少,一个好寓头,来年顺顺利利 岑枝还没来得及回,蒋正礼又说道。 蒋正礼:新年快乐! 眨眼间,手机又接连跳出好几条消息,岑枝恍惚,才发现时间刚刚过了十二点。 窗外烟火齐齐绽放,光芒万丈,岑枝盯着手机屏幕眼眶发酸,心里也像一朵烟花绽放,久久不能平静。 半晌,她抿了抿唇,打字回到。 岑枝:新年快乐,蒋正礼! 岑枝:还有谢谢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落地窗外烟火绚烂,转眼即逝。 刚过零点,沈玉淼第一时间给岑枝发去消息,对方好像确实不在线,没回。 一扭头,发现她哥唇角上扬,立马开启十级战斗预备姿势,“哥,你对着手机笑什么呢,不会是在和喜欢的女生聊天吧。” 蒋正礼一顿,倏地收起表情,手机熄屏,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转移话题,“…你最近是不是伙食太好了,好像都有些胖了。” “哥—” 闻言,沈玉淼炸了。 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也没多啊,还没等她站起来,蒋正礼已经上楼,她才发现他在转移话题,生气朝他吼,“蒋正礼,你黑心的—” “……” 寒假过了大半,高三学子提前两周开学到校。 李英英不知道是心里愧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下半学期打算让岑枝走读,走之前把她安排住在市里二叔二婶家,说有熟人照料,放心一些。 看李英英架势就知道,她是来通知的,根本不是来和自己商量。 不到半天,收拾好行李。 楼下,李英英站出租车边上,眼瞅她脚边只有一个白色行李箱说,“你就这么点东西?” 岑枝垂眸,兴致不高,“嗯。” “也行,”李英英抬抬下巴,“反正到了城里也要买新的,旧衣服不想要就扔了吧。” 后排座位,岑枝没说话。 李英英应该不知道,岑枝有两年没买过新衣服了,不过说了,又能怎样,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把岑枝安定下来后,又去餐厅吃了一顿饭,钱是李英英付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多照顾一下自家女儿。 第二天一早。 李英英离开了梧禾,没告诉岑枝去向,说是怕岑志文知道。 二叔一家,因为做了点小生意,发了点小财,便在市里买了房,听说家里还有个上初二的儿子。 岑枝住了几天都没有见到过。 周一。 市一中正式开学。 班会结束,岑枝去了办公室一趟,上交了退宿申请表。 还有很多东西在宿舍需要收拾,沈玉淼一听也跑来帮忙。 说是帮忙,岑枝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动手的,让沈玉淼在边上坐着等一会儿。 宿舍还有其他人在整理东西,见到沈玉淼都兴奋地打招呼聊八卦。 虽然是第一次见,沈玉淼和她们相处很融洽,也聊的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之前教高一七班的梁艳老师——” “呲啦—” 岑枝收拾东西,保温杯从上床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声。 沈玉淼吓一跳,抬头看她,“岑枝,你没事吧。” 岑枝脸色有些白,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一些东西,“我没事,抱歉,刚才手滑了吓着你们了。” “没事没事。”另外两个女生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难受的话,也不急着今天搬。”沈玉淼担心说。 岑枝手止不住的发抖,脸色也是不正常的发白,还是冬天,额头上却冒出层细密的冷汗,好像遇到什么害怕的事。 即使是当时的密室里,沈玉淼也没见过她这般反应。 —— 眨眼间,四月初,第一次月考结束。 恰逢蒋正礼和宋温野他们第一次竞赛集训结束,沈玉淼提议出去游乐场玩一圈,放松一下。 便在群里约了时间。 周六一早。 天气预报有雨,岑枝身上还是一套简单的灰色卫衣。 推开卧室门,看到一个陌生男孩,身上吊儿郎当敞着校服,手里捏着两百块钱,应该就是没见到过的二叔儿子。 “诶,你谁啊。” 岑枝低头绕开想走,男生瞅见,神色散漫,言语轻挑道。 “航宇,她是你大伯家的女儿,也是你堂姐。”听见声,二婶急忙从厨房里出来说。 岑枝余光瞥了一眼,男生也盯着她,就是眼神让人不太舒服,她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匆忙说,“二婶,我有事出门一趟,下午不知道几点回来,你们不用管我。”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岑航宇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问,“妈,她真是我堂姐,我怎么以前回老家都没见过。” “你年纪小,当年很多事都不知道,当时她们家闹得挺不愉快的,爷爷知道还纵容你大伯,小姑娘懂事又有礼貌,说话温柔,她妈也是有骨气的,在那之后也是没回过老岑家过年。” “今年更是想把房子卖了。” “……” 第47章 暧昧 十点,岑枝赶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到了。 蒋正礼,宋温野,沈玉淼,许三,王娇娇,吴何。 加上岑枝,年夜饭那天建的群里七个人,一个不少。 “所有人到齐,出发,出发,出发。” 沈玉淼手高举过头喊口号,兴致勃勃带头往前冲。 游乐园本来人多,还遇上周末,更是堵得走不动道。 沈玉淼高兴还不到半小时,耐心就被漫长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消磨殆尽。 “要不我们玩其他的吧。”沈玉淼撇撇嘴建议道。 许三在周围跑了一圈,身上热得发汗说,“还是别了,我刚去看了,别的项目都排了好几圈,就摩天轮队伍人最少。” “就是,好不容易排到这,就先把摩天轮给坐了,咱们再去玩别的。”王娇娇也说。 沈玉淼换项目的想法无奈只能暂时搁浅,抬头找了两圈,发现少了两个人,“我哥呢,还有宋温野去哪了,刚刚都还在啊。” 吴何搜索周围,没有他们人影,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上厕所去了吧。”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俩今天怪怪的。”沈玉淼全神贯注,神色认真说,“好像自从初赛回来就这样了,不会是吵架了吧。” 沈玉淼越想越可疑。 “不可能,”没想到许三一口否决道,“就算我妈和我爸吵架,他俩都不可能吵架。” 沈玉淼歪头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许三就差拍胸脯保证,“因为打我认识他们起,我就没见过他们吵过一次,基本上是谁不爽直接骂谁,就没有互相吵的情况。” 说实话,打心里,沈玉淼也不信,但他俩实在是奇怪,“那这样,等会我们就……” 沈玉淼拉着众人公然预谋。 二十分钟后,终于轮到他们上摩天轮。 许三和吴何找准时机,一人负责一个,把他们推进了同一间。 为了打听情况,沈玉淼自告奋勇说她来,还不由分说拉上了岑枝。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岑枝,蒋正礼,宋温野,沈玉淼,四个人在同一空间内。 岑枝和沈玉淼在一排,蒋正礼与宋温野在一边,只是相比她们之间的距离来说,他们之间像隔了一条银河。 没吵架才怪。 摩天轮门关上,渐渐缓慢上行。 沈玉淼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对面两人,饶有兴趣笑。 蒋正礼一脸镇定,而宋温野扒着边上铁杆紧紧不松手,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沈玉淼惊讶发现,言语挑衅说,“宋温野,没想到你天不怕地不怕,怕高啊。” 宋温野心里不爽,冷她一眼,嘴上还十分强硬道,“沈小淼,你不怕高了不起,那你还怕黑呢。” “你—” 话音戛然而止,沈玉淼喉咙如被掐住说不出话来,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戳哪才最痛。 宋温野就是故意的。 从小到大,他明明知道,她为什么会怕黑,这是她心里一根刺。 可他偏偏还故意踩它。 宋温野说话出口也后悔了,想解释,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 本来是为了调节气氛的一句话,被宋温野堵死。 气氛僵滞。 岑枝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莫名头疼。 完了,情况更糟了。 只有另一位当事人,像无事发生一样淡定。 这趟摩天轮,除了蒋正礼,对她们都是折磨。 好不容易结束,又接近了饭点,一行人浩浩荡荡转场去了饭店。 饭桌上,沈玉淼神色如常,和谁都能说话,唯独单单不理宋温野。 所以那天的座位就很奇妙,沈玉淼和王娇娇绑定在一起,许三和宋温野坐在一条板凳上,吴何单了出来。 而岑枝莫名其妙地坐在蒋正礼左手边。 说实话,蒋正礼身边确实气压有点低,脸倒是也不黑,就是有先入为主的画面,他生气起来肯定不好哄。 岑枝一顿饭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 午饭过后,沈玉淼拉着王娇娇头也不回地又往游乐园冲,不知不觉就剩她和蒋正礼两个人落了队伍。 饭后,走太快容易胃疼。 岑枝慢慢的也从与他并排到落后半步距离。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影突然停下来,岑枝一不留神,额头直直撞上他下巴,有点疼。 岑枝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后退一步,“啊,对不起。” 岑枝愣愣地揉了揉额头,眼里透着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蒋正礼望向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很轻地笑了声,还有心思开玩笑,“要不是今天没太阳,我还以为你走我后面是要踩我影子。” “嗯?” 岑枝疑惑,抬眸看他。 当她抬起头,撞进一双好看的眼睛,他笑了笑,手不自觉揉了揉她头顶,“和你开玩笑的。” “……” 蒋正礼已经走远。 岑枝愣在原地,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有点懵,心尖儿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心跳像漏了一拍一样。 岑枝看着他背影,有些愣神。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暧昧’? 在游乐场玩了一天,听说晚上还有一场烟火盛会,几人便想待到看了烟花再回。 距晚上烟花盛会时间还早,游乐场休息处,沈玉淼刚从过山车上下来,休息一会,又拉着王娇娇去了,其他几个也没看见人影。 蒋正礼不知道刚从哪个项目里下来,身上头发都是湿的,手里拿了条毛巾靠在椅子上胡乱擦头发。 “阿嚏—” 冷风一吹,禁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岑枝拧眉,用手背试了他额头体温,音量不自觉提高,“怎么全湿了,许三拉你去玩有水的?许三呢,他怎么没回来。” 她语速加快,句子像连珠炮似的一个紧接着一个冒出来,言语里的急切自己都没发现。 她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来,身板不由得笔直甚至僵硬,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眼睫轻颤。 “……” 四目相对的瞬间,脑中“嗡”的一声,岑枝后知后觉发现动作不合时宜,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将手抽离。 蒋正礼低垂着眼,这点水还不至于让他来不及躲开,视线掠过她抽回的指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没事,没发热,只是可能有点小感冒,让许三去药店买点感冒药了。” 岑枝不敢看他,目光死死焊在脚尖前三寸地面,毛巾摩擦头发的窸窣声在耳边放大,耳根又开始发烫。 “…嗯。” “……” 十分钟后,许三拎着一袋子药回来。 蒋正礼翻出一包感冒灵,拆开一包,直接一股脑倒在嘴里,含着水咽下去。 许三也学着他,含着一包颗粒嚼了嚼吞下去,怕不够,又撕了一包递给蒋正礼,“哥,雨衣破了害得你身上都湿了,再来一包吧,上面写了小孩才一包,你一包应该不够量。” 蒋正礼轻飘飘睨了他一眼,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眼神,许三都在想,他哥改性子了? “…我自己身体我知道。” 晚上八点分。 人们齐聚在空旷的场地,巨大的水池边,河岸边升起倒计时。 十。 九。 … 三。 二。 一。 “砰—” 墨染的天空,炸开第一朵波斯菊,照亮了夜空。 远处的宋温野还是试图与沈玉淼拉进距离,他刚一靠近,沈玉淼又立马绕开。 上演她逃,他追的戏码。 岑枝看着烟花和他们入神,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 “小心—” 蒋正礼礼貌性伸手扶了一下,待她站稳,手也没撤离。 岑枝踉跄站稳,匆忙低下眼,不敢看他,笑着退开一步,“…谢谢。” 今天是怎么了,她怎么感觉气氛那么奇怪。 岑枝紧张地捏紧袖子,装作很忙地看向天空。 黑夜中,女生仰头看向上空,一团烟花在她眼眸中迅速炸开,短暂绚烂。 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疏离客气的相处,好像下午发生的,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那天之后。 蒋正礼重新投入学习当中,等待初赛结果,竞赛老师说是还要小半个月才能出来。 大课间活动。 有几人像闪电一样穿梭在走廊外,教室后排还有几位拍篮球,场面一度很混乱。 就在这时,两人推搡中,一人猛地撞在桌子上,顿时,桌子翻倒,桌面上的书散落一地。 “艹…” “吵什么吵,没看见老子在睡觉吗。” 宋温野烦躁地猛踹一脚桌腿,冲两人发火吼道。 最近宋温野在班上出了名的脾气差,特别是起床气还严重,因此两人还是挺怵他的,立马反应过来道歉,“对不起哥,我们马上走,不打扰你睡觉。” 说完两人转身欲走,宋温野眉心微动,蹙眉,“等一下。” “咋了,哥。” 宋温野烦躁地“啧”了一声,拧眉瞥了一眼地上,又移到他们脸上,“…把地收拾了。” 话落,两人松一口气,马不停蹄收拾了一地狼藉,将所有书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哥,这样行了吗。” 宋温野脚踩着横杠,晃着椅子,没给眼神。 “滚吧。” …… “这都两周了,宋哥还在生气呢。”许三出现在窗口处,趴着看完了全程说。 蒋正礼对于他的出现毫不意外,继续解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头也不抬说,“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许三半个身子爬了进去。 宋温野是游乐场那天之后搬的座位,在那之后,更是和他没说过一句话。 闻言,蒋正礼停下笔,下颌线绷得笔直,一本正经道,“…这次是原则问题。” 许三懵逼问,“你们不是简单吵架闹别扭吗,怎么还扯上原则问题了。” “……” “各位,下周学校有个篮球赛,大家踊跃报名啊。” 台上,体委挥着手里一叠报名表说。 “哥,你会去吗。”底下已经有人抢着报名,许三眼里写着心动,摸摸下巴想像,“我听说这次每个班都要派人参加,也不知道我们班和五班打的时候,会不会遇上沈嘉茜来喊加油。” 说着,许三想起什么,继续问道,“诶,哥说实话好久没见到沈嘉茜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准备艺术类考试,在校外上补习班。” 许三惊讶,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成想他真知道,随即想到一些流言,“哥,你说实话,你怎么知道,难道学校贴吧里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之间有事情?” “……” 许三表情夸张,好像他已经承认一样。 “诶,许三,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沈玉淼声音,许三看过去,还有岑枝,挥手打招呼,“嗨,二淼,还有橙汁妹妹,你们怎么来理科班了。” “我们来找吴何还笔记本,顺带问问他能不能再借一段时间,岑枝说她想看看,”沈玉淼说着,踮脚探头在班上找人,余光瞟过教室后排的‘某人’,“…你们有看见他吗。” “我不知道,从刚才来就没见他。” 许三摇了摇头,有心帮忙帮不上的无力。 “哥,你有看见吴何吗。”沈玉淼转头问蒋正礼。 “嗯,去办公室了。” 沈玉淼一脸失落道,“那看来只有下午再跑一趟了。” 话音刚落,转身准备离开。 蒋正礼有了动作,视线掠过岑枝手里黑色笔记本,再到沈玉淼,最后定在岑枝身上,“你们可以交给我,他回来我给他就行。” 沈玉淼伸着脑袋说,“那岑枝想借笔记怎么办,你也说一声,我下午来拿吧。” “不用那么麻烦,”蒋正礼抬眼去看,递出一本硬币厚的笔记本,“我这有一本,之前写的,如果急着用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蒋正礼爽快,沈玉淼却迟疑了起来,“哥,你的笔记,那对于我们文科生来说,会不会难度很大啊。” 知道她小心思,蒋正礼挑了挑眉,直接道,“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来问我。” “OK,谢谢哥。” 沈玉淼开心到恨不得跳起来亲他两口,如果不是不合适的话。 她动静过大,还引得不少人注目。 其中就有宋温野的,不过沈玉淼现在还不想理他,当做没看见,转身挽着岑枝大摇大摆走了。 许三还趴在窗边,视线搜寻一圈,“诶,蒋总,你有没有发现,周围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蒋正礼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圆珠笔,低语呢喃到,“可能是条狗吧。” “啥?” 许三没听清,又问一遍,蒋正礼却摇了摇头不愿再说,“没什么。” …… 第48章 意外 临近上课铃响,许三也跑回了教室。 体委回到座位,蒋正礼自然而然地朝他伸手道,“报名表。” 何淮宇就是蒋正礼新同桌。 闻言,何淮宇倏地如临大敌拉开距离,眼神警惕看着蒋正礼,紧紧抓着报名表不松手。 “蒋哥,不是我不给你,只是老杨说过了,不能打扰你们竞赛,所以这次的篮球赛就不劳你们大神参加了。” 蒋正礼停笔,一记冷眼飞过去,何淮宇笔直的身板弯了下来,立马改变态度,“给你哥,全都给你,够不,不够我再去打。” “两张够了。” 蒋正礼从中抽了两张。 “蒋总,小的打听一下,你打算给咱们班哪位兄弟报名啊。” 何淮宇小心翼翼探头说。 蒋正礼没理何淮宇,按下圆珠笔在表上填了一个名字。 “宋温野!” 看清名字的那一刻,何淮宇惊到喊出声了。 “你给他报名?”何淮宇问,“为什么啊,他刚才已经领了一张表了,你填了也没用啊。” 蒋正礼偏头瞧一眼,“万一他那张是写的我的名字呢,我这是给自己留后手。” “不会吧。”何淮宇一连纠结,“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 两天后,何淮宇收报名表,基本上都收齐了。 他翻了几次。 唯独没有写了宋温野名字的报名表。 反而是有两张写着蒋正礼名字的报名表。 蒋正礼交代过,让他交表前最后确认一遍。 他明明记得宋温野和其他同学一起交了。 难道真被蒋正礼说中了。 宋温野要的报名表,最后写了蒋正礼名字。 可是为什么啊。 他俩是有仇,还是有怨啊。 —— 不出意外。 杨美兰知道蒋正礼和宋温野报名了篮球赛,当天叫去了办公室谈话。 办公室,杨美兰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看着一声不吭的俩人,心里止不住地来火。 “我也不反对你们有课外活动,但现在情况特殊。” “为了让你们全身心投入去参加竞赛,学校都做出很多让步,你们是不知道学校有多重视。” “还非要给我惹事是吧。” “……” 话落,周围一片寂静。 “好好好,都不吭声是吧。” 杨美兰“啪”的一声拍桌子,不容置疑道,“回去都给我退了,好好去竞赛班,不拿个结果,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岑枝进来交作业,在门口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两根葱一样高的人,站在他们老师面前,半点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难怪他们老师会生气。 于任眼尖发现了她,在桌上腾出小块地方,“放这吧。” 岑枝交了作业,走出办公室,蒋正礼站在门外楼梯拐角处,踢着小石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宋温野呢。” 闻言,蒋正礼抬眼看她,声音有些低,“他可能有事,先走了。” 岑枝“嗯”了一声,没有拆穿他。 回去的路上,岑枝找话题问,“你和宋温野报名了这次的篮球赛?” “嗯。” 他的声音低沉,听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意思。 岑枝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脑海里想到沈玉淼曾经说过一句话,“听二淼说你们篮球打得不错,如果你们参加的话,我和二淼还可以去给你们加油。” “真的?”蒋正礼停下脚步,灼热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不会像上次一样,说好运动会上来送水,最后没来吧。” 他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期盼她的答案。 在他注视下,岑枝眼睫颤了颤,手心不自觉地渗出冷汗,呼吸都变轻了。 原来他还记得。 “我那天去了的。”只是最后没有敢上前。 岑枝抬眼,固执地解释,却连最后半句都没勇气说出来。 蒋正礼似信了,长叹一口气,脚步轻快,转身朝前走,勾了勾唇浅笑道,“那你这次也得来。” 闻言,岑枝停下来,抬眼望向他,认真问,“…那这算你第二个条件吗?” 她知道,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在游乐园那天之后,真真实实又好像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连靠近都不敢的胆小鬼了。 蒋正礼脚步一滞,过了几秒,他说道,“不算。” “因为…这次是你先提的。” “……” 周五,放学后篮球场。 何淮宇看着本不该出现的,现在却出现在篮球场的两个身影,一点笑不出来。 “谁让他们来的。” 身后众人齐刷刷摇头。 何淮宇气冲冲上前,就在身后众人以为他自此站起来的时候,何淮宇弯了弯腰,狗腿道,“蒋哥,宋哥,你们来打多久了,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喝口水。” 众人:惊! 明日头条。 校园惊现,某班体委当场变脸对两人点头哈腰,是为何? 蒋正礼转身跳投进一个三分,对何淮宇置之不理。 宋温野则是在篮筐下投进一球,同样是对他视而不见。 这会儿,又这么默契了? 何淮宇无语望天,回过头对还在看热闹的一众人没好气说,“看什么看,你们一边练去。” 一哄而散。 何淮宇无奈,只能重新凑上去说好话,“哥,两位大哥,不是我不让你们来,可是灭绝师太都说了,不让你们上场,我也没胆子跟杨师太作对啊。” 两人面对何淮宇的苦苦哀求,依旧无动于衷。 何淮宇磨了磨牙,又补充道,“…你们报名表也不是我没交,是杨师太拿走的,没了报名表,你们就是现在练了,到时候也上不了场。” …… “是啊,没了报名表,也是上不了场的。” 宋温野惦着球,眼神饶有兴趣看着他笑,“……那万一有呢。” 何淮宇一愣,听的一头雾水,“宋哥,你什么意思啊。” 宋温野说完,接着运球到三分线外,投球,一鼓作气。 蒋正礼下场休息,拎起篮球架下矿泉水对嘴喝了一口,平静地扔出一颗炸弹。 “他的意思是,我们有报名表。” 他太平静了。 何淮宇一点都相信,“真的假的,你们不会连起伙来,逗我开心吧。” 蒋正礼眯起眼,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问,“那你觉得好玩吗。” “一点都不好玩。” 何淮宇木着脸摇头。 “没骗你。” 蒋正礼乐了,留下懵逼的何淮宇,扔下一句话又上场去了。 没骗人。 何淮宇更懵了。 “诶,蒋哥,静姐叫你等会去办公室一趟。” 这时,吴何从场外跑进来,朝蒋正礼大声说道。 蒋正礼停下投球的动作,“静姐有说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市三好名额出来了,需要你交资料。”吴何想了想说。 “行,那我先去一趟办公室,”蒋正礼把手里的球扔给吴何,“你们先打。” 说完,蒋正礼离开了篮球场。 “诶,吴何,”何淮宇靠近他,“你确定今年不参加篮球比赛?你参加我们多一分胜算啊。” “你真看得起我,你都有宋温野和蒋总了,还不满足啊。”吴何说。 他撇撇嘴说,“怎么可能,他俩都没报名,我是体委,亲自交的报名表,我能不知道?” 吴何盯着球框,漫不经心说道,“你是说杨姐桌上那两张报名表吧,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见,回来告诉他们,他俩当时就去找了杨姐。” 何淮宇:“……” —— 十分钟后,蒋正礼从办公室领回来几张市三好的申请表,上面要填一些家庭成员之类的信息,还有个人履历等。 校门口,蒋正礼接到一个家里人电话。 沈玉淼远远看见了他,高举过头打招呼,没成想他调转方向,打了辆车去别的地方。 岑枝忍不住问,“他要去哪?” 沈玉淼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有重要的事吧。” 晚上十点,岑枝收到沈玉淼发来消息。 二淼:我哥家里老人身体不好住院,他今天下午是去医院了 岑枝没想到沈玉淼还会发消息特意来告诉她,思考很久后,发了谢谢回去。 岑枝盯着与蒋正礼的聊天框发呆,想发什么又找不到理由。 好半天,她才找出来一个看上去比较合理的理由,在输入框里打字道。 医院,住院大楼。 空旷寂静病房里,手机响了两下。 岑枝:刚刚在和二淼讨论数学题,不小心听到你在医院 岑枝:你还好吗? 手机微弱的亮光打在脸上,蒋正礼轻轻拉开病房门,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看着简单的两行字。 过了几秒,打字回道。 蒋正礼:不用担心,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徐襄从开水房接了热水回来,“你爷爷睡了?” 蒋正礼把手机塞兜里,“嗯,刚睡着。” 徐襄眼底透着疲惫,仍担心他道,“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妈,我来吧,”蒋正礼接过她手里的水壶,“你也今天刚赶飞机回来,我在这吧,你回去休息。” 徐襄接到老人家消息时间和蒋正礼差不多,抛下工作订的最近一班飞机回来,刚落地就到了医院。 忙到现在也才得空了一会,确实身体熬不住,但也放心不下,“要不还是请个护工吧。” “妈,护工能请最早也得明天了,还是我在这吧,没事的。”蒋正礼说。 蒋正礼从小跟他爷爷最亲,老人家病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徐襄不再坚持,“晚上要有什么问题你给我打电话。” “嗯。” “……” 徐襄离开,蒋正礼在医院租了一张折叠床。 夜深了。 窗外的冷月高挂天际,月光透过树缝隙摇曳。 “滴—” “滴—” “……” 手垫在枕下,冰冷的机器重复发出刺耳的单调音,每一声都像一柄小锤,精准地敲打在蒋正礼紧绷的神经末梢上。 他蜷缩在硬邦邦的陪护椅上。 头脑很乱,又说不出的清醒。 其实,他和宋温野争吵的原因很简单。 初赛结束那天。 宋温野出来的时候情绪就有些不对劲,蒋正礼只当他是没发挥好,没在意。 直到两天后,去竞赛集训路上,宋温野压抑的情绪爆发,和他大吵了一架。 “蒋正礼…”宋温野喊他,一字一句质问,“你说我们去竞赛班的意义在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最后会倒在第一步,我不是你,做不到像你一样轻松…” 蒋正礼是天才,而他宋温野什么都不是。 宋温野继续道,“我其实从小对数学就没有兴趣…也根本不想参加这个什么竞赛。” “现在老子,不想陪你玩了,我退出。” “……” 当时蒋正礼以为,宋温野只是遭受了一次打击,语气冷静地帮他分析。 “上次初赛确实有难度,但是远远不到放弃的地步…” 宋温野睁大眼睛,对他轻而易举地语气不可置信。 “蒋正礼,你永远是这副样子,好像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跟在你身后往前走才是对的,现在老子不想干了,竞赛这条路你自己去走。” “…我不需要。” “……” 回忆结束,事情简单也复杂。 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他到现在也没想清楚,到底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他和宋温野从小认识,近十年,也没有过什么大的争吵。 都是一些小矛盾。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有了分歧。 第49章 晚安,明天见 翌日一早。 医院来了不少探视的家属,其中就有沈玉淼爸妈,还有宋温野。 大人之间有话要说,他们便在门外等。 宋温野还在和蒋正礼闹别扭,下不来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沈玉淼看着不争气的宋温野,一点都指望不上。 “哥,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沈玉淼安慰道,“听说昨天是你在这,你今天回去就好好睡一觉,这里还有我妈和徐姨,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咳咳—” 短促而剧烈地咳了两声,可能是着了凉,蒋正礼没睡好,眼底透着疲惫,“嗯,我没事,你们也先回去吧。” 沈玉淼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宋温野却一把攥着她往外走。 越走越远,直至蒋正礼身影消失在转角,沈玉淼恼了,停下来挣脱开他的手,“宋温野,宋老狗,你自己走就行了,你非拉我干嘛。” 听她骂人,宋温野也很生气,短暂的沉默,“沈小淼,你以为他现在想听这些?” 沈玉淼眼神坚定,掷地有声反驳,“可他是我哥,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宋温野蹙眉,无奈道,“我也没说什么都不做,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吗。” “真的?你能想到办法,你不是还在置气吗。”沈玉淼不信。 宋温野竖起手指保证,“真的,我今晚就回去想,不过,我这可不能算原谅他,只是单纯看在你的面子上,谁叫他是你哥。” 沈玉淼挑了挑眉,一幅看穿不说破的态度,小声嘟囔,“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病房有些吵,他没听清,问,“你刚说什么?” 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她这会已经翘上天了。 沈玉淼冲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蒋正礼在医院待到十二点,见到老人家醒了之后才回去。 刚走到医院大厅,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熟悉的一声。 “枝枝—” 蒋正礼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去寻,仅一瞬,视线扫过,周围人身影逐渐模糊,目光追随那个身影,就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那张熟悉的脸清晰地撞入眼帘。 “二婶,CT结果说没什么问题,但是还是去…”问一下医生比较好。 戛然而止。 隔着人海,岑枝看见远处那个人影。 “……” 二婶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蒋正礼,接过岑枝手里的CT报告,“小岑,你今天都忙前忙后跑了一早上,看结果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去和你同学打个招呼吧。” 中午十二点,医院大厅人还是很多。 岑枝站在原地,世界仿佛按下了慢放键,模糊的背景里。 他在朝她走来。 一帧一帧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蒋正礼清了清嗓子,开口问,“你陪家人来医院做检查?” 走近后,她才看见他眼底薄薄一层淤青,脸色也比往日的灰白,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只有那双眼睛仍是亮的。 岑枝眼睫颤了颤,移开视线,“嗯,今天早上起来说头晕恶心,过来看看。” 末了,又补充说道,“拍了片子,刚拿到报告单,找医生看结果去了。” 怕他觉得突兀,不自觉说了很多,岑枝这才小心翼翼步入正题问,“你呢,家里人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人已经醒过来了,医生说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得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蒋正礼说。 岑枝想了一会,抬起头问,“所以你这会是回家休息吗?” 她话题跳转有点快,蒋正礼迟疑了两秒,答,“嗯。” “那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一起去看看。” —— 四月中旬,有的地方早樱开得正好。 梧禾市湖东公园,六点,天色渐暗,街边路灯刚刚亮起,沿着车道形成一副绚烂的夜景。 岑枝坐在公交车站,身上灰白色卫衣是年后李英英买的其中一件,背后广告牌还写着‘看樱花,来梧禾’的宣传语。 蒋正礼从公交车上下来,见到的就是她安静坐着的模样,他今天也是一身浅色系卫衣,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情侣装。 原来是看樱花啊。 “走吧。” 发现他到了,岑枝小跑到他跟前说。 蒋正礼看着她径直转向右边,有些惊讶问,“不是去看樱花?” 岑枝回过头看他,眨了眨眼,“你想看樱花吗。” 蒋正礼迟疑两秒后,点头。 岑枝皱眉,很纠结想了两秒,小声问,“可是我今天没想带你去看樱花,看其他的可以吗。” 蒋正礼被她可怜的模样逗笑了,“嗯,当然可以,既然出来了,今天都听你安排。” 他笑起来太有蛊惑了。 岑枝愣了愣,回过神来说,“行,都听我的,那走吧,太晚可能来不及。” 第一处。 山脚下,蒋正礼抬头,看着长长,又弯又绕的阶梯,“原来是爬山啊。” 岑枝偏头看他侧脸轮廓,“不只是爬山,是祈福,我之前听人说,山上有座寺庙还挺灵的,特别是祈福家人平安,学业顺利的。” “还要去吗?” “可以不去吗?” 蒋正礼抬眸反问。 岑枝几乎不用思考后,“当然可以。” 第二处。 是一个夜市。 繁华夜景,热闹的空气里塞满各种声音,像一锅煮沸的粥,烧烤摊孜然滋滋作响,摊主们嘶哑又极具穿透力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人潮汹涌,岑枝仰头看向他,问,“这里你也不喜欢吗。” 闻言,蒋正礼笑了笑摇头,“没有,我还挺喜欢的。” 骗人。 怕他跑了,岑枝伸手一把拉住他,眉眼弯弯,“试试吧,万一不错呢。” 说完,不等他反应,拽着他往前走,融入了夜色当中。 每路过一处摊子,就要停下来玩一会儿。 指尖带着微凉的夜风,毫无预兆地覆上他的手腕。不是轻触,而是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 那一瞬呼吸都乱了,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微微绷紧,泄露了平静表面下的波澜。 “我们玩这个吧,十中六就可以有礼物拿。” 两人停在了气球摊前,岑枝松开他的手去拿枪,眼睛格外明亮,眉眼弯弯好似一轮新月。 蒋正礼视线不经意扫过手腕,手收回了,可那圈被她温熨烫过的皮肤,却久久地发着热。 他好像是真的生病了。 还病得不轻。 岑枝举起玩具枪,对着一排气球,啪啪一顿射击,十发子弹仅中了两发。 “我可能不行,要不你试试吧。” 店老板重新挂上新的气球,乐呵呵走过来说,“小姑娘,你也不用灰心,你边上的那对小情侣已经玩了快半小时了,也没拿到大奖。” 岑枝也不气馁,扫了两圈货架上的奖品,“我本来也没想要那个熊猫,我倒是想要倒数第二排的猪猪灯。” 老板笑起来和蔼,嘴上却说着不好听的话,“猪猪灯啊,那也不是好拿的,也是十枪里中八枪才能拿走。” 说完,老板停顿一下,转头看向蒋正礼摇头,“看样子,不行,你男朋友也没那个实力。” 男朋友? 岑枝脸红,下意识想解释,却被他打断了。 “老板你…”误会了。 “不行?那你好好看看,我有没有那个实力。” 蒋正礼像是被老板的话刺激到,一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架枪,全身充满亟待释放的巨大力量,蓄势待发。 “蒋正礼,你能行吗?”岑枝不自觉替他捏一把汗。 蒋正礼偏头看她一眼,“…也许吧。” 岑枝想说自己也没那么想要,但是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只能默默加油。 第一枪,空。 …… 第二枪,空。 “没事,大不了我不要了,在外面还能买个更好看的。” 岑枝不想给他压力,无所谓说。 老板也靠过来,刚想说句话。 身后气球像炸弹一样,连续响了八声。不多不少,剩下八枪全中了。 蒋正礼干净利落收枪,目光幽深,“老板,你这枪动过手脚吧。” 老板愣了愣,改变刚才强势的态度,弯了弯腰,老油条道,“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蒋正礼把枪放回桌上,也不想追究,目光投向老板,“这次可以拿到奖品了吗。” “可以可以。” 老板递上猪猪灯,蒋正礼抬了抬下巴,示意直接给她,老板也是有眼力见的,转递给了身边站在的岑枝。 岑枝愣了愣,又惊又喜接过,“谢谢。” 蒋正礼勾了勾唇浅笑道,“不客气,应该的。” “……” 最后一处。 是他们刚来的公交车站。 临近十点,公交车站末班车也已经停运,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只有广告牌和路灯和来的时候一样。 岑枝抬头,眼神认真问,“蒋正礼,你还想去看樱花吗。” 闻言,蒋正礼一愣。 他以为到了公交车站是准备打车回去了,没想到还有别的惊喜。 随即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心口不一道,“不想,今晚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说谎。 岑枝轻声说,“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蒋正礼微眯了眼,“没想到你还会魔术呢。” “万一呢,”岑枝看出他不信,“你先闭眼。” “行。” 蒋正礼哼笑一声,乖乖听话闭上了眼睛,只能听见窸窸窣窣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大约三秒后。 “可以睁眼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粉色的樱花。 是她。 她满眼欣喜,从兜里掏出花瓣,轻轻洒向天空。 一场樱花雨翩然落下。 岑枝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不喜欢吗?” 她心里有些打鼓,原本设定的路线与樱花道相反。 如果去看樱花,他们便没时间去别处了。 看他反应,她似乎搞砸了。 过了半晌,他才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没有…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岑枝手指无意识捻着口袋里残留的几片花瓣,指尖微凉,缓缓追问,“那你想许愿吗?” “许愿?” “对,许愿,”岑枝点头,轻声说。 “听说对着樱花许愿,很灵的。”岑枝看着他眼睛说,“…你家里人不是生病了吗,今天没能上去寺里祈福,许愿也不不错。” “不过…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 伴随着一声轻浅的、几乎听不见的轻笑,他笑容更深了。 “可以。” 没想到他会答应,声音还好听得要命,岑枝耳根不经意间的迅速升温,“那你闭眼睛。” 蒋正礼嘴角噙着笑,又一次听话乖乖闭上眼。 “我没说话,你不可以睁开。” 岑枝怕樱花掉落时间太短,准备站在椅子上,高一些。 “我准备好了,数三秒后就放樱花,你抓住时间。” 岑枝站上椅子,手抓着樱花伸到最高处。 “准备好了—” “三。” “二。” “一…” 岑枝松开手,无数花瓣从天空掉落。 几瓣花瓣落在他发顶和肩上,岑枝下意识地伸手,指尖刚要触碰到柔软—— 下一秒,手腕猝不及防被他拽住。 一股力道牵引着她,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速度最快的樱花甚至还悬在空中,未落地。 他便睁开了眼。 花瓣掉落寂静无声,灯光下模糊不清的影子纠缠,那一刻,她好像听见了自己慌乱交缠的心跳声。 恰时,起了一阵风。 岑枝回过神来,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抽手扯了扯衣服袖子,从椅子上下来,“你怎么突然睁眼了。” 蒋正礼偏头看她,“因为许完了啊。” “什么愿望那么快就结束了,”岑枝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想问,张了张嘴还是止住了,“还是算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 时间不早了。 岑枝回到屋里的时候,几近夜里十一点。 洗了澡出来,手机收到蒋正礼发来的消息。 大约二十分钟前的消息,内容是问她到家了没有。 岑枝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给他回消息。 岑枝:到了,刚刚在忙没看到手机,抱歉 对面收到消息回复很快。 JZL:没关系,你回了我消息就行 JZL,蒋正礼。 是岑枝存的备注,因为他换头像和ID的速度特别勤,她怕哪天好久没上线,突然找不到他。 所以不仅改了备注,还置顶了。 岑枝盯着屏幕,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JZL:早点休息,晚安 JZL:还有明天见 晚安,明天见。 岑枝嘴唇嗫喏着,这几个字眼,心里没来由的欣喜,仰躺在床上,一字一顿打字回。 岑枝:晚安,明天见。 第50章 他不缺人送水 周日,晚自习返校。 突如其来,班主任宣布了两周后,市统考的消息。 市统考,就是全市的高中考同一张试卷,比个高低,一较高下。 以前还有人说,试卷都不一样怎么比较水平,说二中不一定就比一中的差,一中的说不定都是花架子,真到考试也不一定比得过二中。 几所学校都是对第一名的位置虎视眈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较高下的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安萦绕在众人头顶。 “岑枝,你说这次统考会不会很难啊,”沈玉淼趴在桌上无力哀嚎,“我不会到时候排一百名开外去了吧。” “你说,我当时为什么要学文啊。” 岑枝偏头瞧了一眼,恰好对上她视线,一激灵爬起来问,“岑枝,你说你当时为什么选文科啊。” 岑枝头上冒出几条看不见的黑线,想了一会,迟疑说,“可能…单纯因为我不适合学理科呢。” “不适合学理吗,”沈玉淼直起身板,靠近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高一时的成绩,但我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你理科差啊。” 岑枝低垂着眼,抿了抿唇,“是嘛,那你可能感觉错了,我高一时成绩挺不好的。” 岑枝说着,起身去接水。 孙荔上厕所回来,沈玉淼瞟见她,眼神一闪,孙荔后背飕飕发凉。 “荔荔。” 沈玉淼柔软无骨爬上来,孙荔一滞,屏住呼吸,声音微颤,问,“怎么了。” 沈玉淼说,“你有高一时候全校的成绩单吗,一次就行。” 孙荔松了一口气,“就这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现在电子成绩单多的是,群文件里班长每次都会发,如果过期了,路一恒也会有。” “确定不是一个班的,每个人都有?” “嗯,确定,每次看到我那五百名开外的成绩,我都想死,当然是忘不掉的。” 市一中高一时并没有文理分科,而是文理都要学,也就是每次月考科目,九门。 每次的物理学得她想死,也就只有像一班的蒋正礼那一类人,才能文理兼顾吧! 从高一开始便牢牢霸占着第一名,直到她高二到文科班,才逃离这个噩梦的排名。 她当然忘不掉。 “……” 凌晨十二点,沈玉淼躺在床上,研究路一恒发来的文件。 是一份高一上学期的成绩单。 点开文件。 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数,印入眼帘的榜单第一名就是蒋正礼。 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淡定继续往下翻。 在三十名开外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宋温野。 果然是小菜鸡。 沈玉淼闭眼继续往下滑。 终于,在两百名开外,她看到岑枝的名字。 …… 难以想象。 半年时间,两百开外的成绩,爬到了文科班第一。 这得有多难,得需要多大的毅力。 沈玉淼看着天花板,莫名感慨,扪心问自己,如果是她的话,她能做到像岑枝一样吗? 因为知道其中有多难,沈玉淼心疼也更佩服岑枝。 在那些无人看见的日子里,她又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才站到今天这位置。 —— 时间很快,来到周三校篮球开赛第一天。 下午六点,篮球场上比赛火热进行。 “岑枝,我们去看篮球赛吧,”食堂大门,王娇娇拽着岑枝说,“听说今天初赛,吴何他们班要打艺术班,应该会是一场大战。” 艺术班,沈嘉茜? 岑枝脑子里反射性跳出一个名字。 想了一会儿,应道,“时间还早,走吧。” 篮球场不大,一眼扫过去,挤满了人,每个年级部的都有。 其中,岑枝就看见了认识的学姐,温文潇。 她也看见了岑枝。 王娇娇有眼力见,立马改变主意,跑开去找人了。 “温学姐。”岑枝喊她,视线在周围找了一圈,问,“你们班也有比赛?” 温文潇温柔笑了笑,举了手里的相机,“不是我们班比赛,是学校需要宣传片,我过来拍两张。” 自高二下学期开始,岑枝在广播室都没有遇见过温文潇,后来才知道她退社的消息。 岑枝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学姐,高三很辛苦吧。” 温文潇撩了一下额前碎发,长舒一口气,“嗯,累,但也还行有收获。” 临近高考,不足百天,每次路过高三那栋楼,灯永远是最晚关,门永远是最早开。 走在路上,还能看见高三学子拿着单词,课文在背,都在争分夺秒复习。 她能在广播室坚持到如今,也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岑枝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见,思考过后,下定决心说道,“温学姐,高考顺利。” 温文潇回过头,勾唇笑了笑说,“谢谢。” 说完,温文潇起了兴致,靠近她耳边故意挑逗问,“岑枝学妹,你是来看篮球赛…还是来看人啊。” 顿时,岑枝脸一热,眼神慌乱的不知道该往哪看,“学姐。” “我没有别的意思,”温文潇笑吟吟后退一步,“只是提醒你,如果看人的话,还可以带瓶水。” 岑枝视线不由地落在球场边上女生身影,黯然抽回视线。 “学姐,他不缺人送水。” 温文潇顺着她视线,也看到沈嘉茜,说实话,沈嘉茜的漂亮,确实是大多数男生会喜欢那款。 可是她也不差啊。 同是女生,温文潇轻易就能看穿她心思。 自卑敏感,或是不自信。 暗恋一个人的常态罢。 其中的心酸与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温文潇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抽回视线,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 岑枝:“……” …… 开赛吹哨,温文潇找紧时间接着拍摄宣传片,岑枝与她分开,在场内找到王娇娇,身边还站着沈玉淼。 意料之中,可以说毫不意外。 “岑枝,你来了。”沈玉淼眼尖发现她。 “嗯。”岑枝目光扫过一眼,“你哥和宋温野不上吗。” “我也不太清楚,”沈玉淼咬着酸奶,“好像是因为他们班不止一场,可能暂时休息,下一局上吧。” “这五班的,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王娇娇看了一眼场上,皱了皱眉,担心说,“你说,宋温野他们班他们能赢吗。” 五班是艺体班,男生大部分是体育生,相比之下,他们理科班的小胳膊小腿,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们也是够倒霉,才会在第一场就遇上了强劲的对手。 不过好在,比赛是输赢积分制,不会在第一场就被淘汰。 岑枝瞧了眼他们班,有不少女生为他们摇旗呐喊。 她还看到一位熟人,二班的夏颖。 不足为奇。 虽然那天沈玉淼说了她和蒋正礼没有关系之后,岑枝再也没有特意关心过夏颖的动向。 只是,同样是女生,她也能看懂那些心思。 在这时,王娇娇也有自己的发现,“誒,淼淼,那个长头发女生是谁,怎么一直在宋温野身边,又是递水,又是送毛巾的,不会是对宋温野有心思吧。” 沈玉淼望过去,一眼看见她说的女生,“应该是他们班的副班长,之前运动会后班级聚会上见过,对人确实挺好的,不过要说她喜欢宋温野,我是不信的。” 王娇娇疑惑问,“为什么。” “为什么,”沈玉淼呢喃,眼神清澈,“因为宋温野他傻啊。” 王娇娇看穿不说破,“他傻,你也傻。” 沈玉淼气鼓鼓看她,反驳,“娇娇,你说什么呢,我哪里傻了。” …… 比赛如火如荼进行。 吴何不知何时摸到她们身边,找王娇娇说话,“王娇娇,都要统考了,你不在教室复习,怎么还有时间来看比赛。” 王娇娇受不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气冲冲拉着他离开了内圈。 沈玉淼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问,“岑枝,你说,娇娇那么有趣一个人,是怎么受得了吴何这个呆子的啊。” 岑枝:“……” 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激发了她,沈玉淼继续发表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说道,“还有,我哥也是,和吴何一样,都是呆子,不然为什么能玩到一块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难道全看脸去了?” 岑枝:她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她们视线太强烈,对面那人抬了抬眼,朝她们的发现看过来。 岑枝先一步错开视线,心虚地避免对视,也不知道是心虚沈玉淼刚才那一番话,还是什么别的,她也说不清楚。 “蒋总,你看什么呢,”许三从身后冒出头来,“那不是二淼,和橙汁妹妹吗,她们也来了。” 蒋正礼拧眉,冷冷瞥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橙汁妹妹叫,她有名字。”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她哥哥。” 许三一脸懵,这是咋了。 他之前叫的时候也没啥问题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许三不理解,也不问原因,主打一个听话照做。 “好呢,蒋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下半场,宋温野主动上场,林浦刚好累了下场休息。 休息区。 林浦手里拎了瓶矿泉水,嘴里还骂骂咧咧和好友说话,“这五班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打球真黑,只知道暗地里使坏。” “要不是看在他们班有沈嘉茜加油,老子才不想跟这群‘莽汉’打。” 许三在身后听见,鄙夷的翻了几个白眼。 明明是为了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才非要抢着上场。 上场发现打不过不要紧,人家女生还根本不看他,破防了。 不得不说,许三真相了。 场下的沈嘉茜,视线从一开始便在休息区的蒋正礼身上,他林浦只是顺带的。 “沈嘉茜皮肤真白啊,大腿也细,摸起来肯定手感很爽…” 林浦仰头灌了好大一口水,看着女生人群中央穿短裙的沈嘉茜,言语污秽不堪入耳。 “誒,蒋正礼,你干嘛。” 刹那间,林浦头顶被狠狠敲了一下,行凶物正是蒋正礼手里那半瓶矿泉水。 “哦,手滑。” 林浦怒不可遏,蒋正礼轻描淡写的样,哪里像他说的‘手滑’,更像是故意的,可恶的是,他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火。 林浦只能死死盯住蒋正礼,咬牙切齿,“你最好是。” 蒋正礼也不甘示弱,漫不经心掂着手里的矿泉水,迎着林浦吃人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你又能怎样。” “垃圾!” 轻飘飘的两字,像火星溅进了热油,大战一触即发。 林浦脑中理智的弦“铮—”一声,断了。 “蒋正礼,你TM的—”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上去的,等反应过来,林浦已经冲上去给了蒋正礼真真的一拳,攥紧的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咯咯”声。 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旁人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冲上去将林浦死死拉住控制起来。 老师同学都跑过来,围成一个圈。 蒋正礼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偏了偏,一股腥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许三跑上前,担心道,“蒋哥,你没事吧。” 蒋正礼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丝,“没事。” 岑枝和沈玉淼也在发现第一时间围过来,看见蒋正礼脸上的伤口。 体育老师简单看了一眼情况,又问了蒋正礼几句话。 “你先去一趟医务室,我会把情况如实上报学校的。” 老师说完,接着回去继续主持篮球赛,沈嘉茜抓住缺口挤到蒋正礼身前,关心问,“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周边看热闹的人群未散,闻言,又纷纷竖起了耳朵,等待男主角表态。 “我陪你去吧,哥。” 沈玉淼有眼力见跳出来,一声哥,嘹亮地喊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顿时歇了看热闹,和一些别的什么心思。 “岑枝,你和我一起吧。” 许三还要回去参加班上篮球赛,走不开,沈玉淼朝岑枝使眼色说。 岑枝看了看沈玉淼,又看了一眼她边上捂着嘴角‘可怜’的蒋正礼,没说什么跟着去了。 第51章 她在哪 校医室。 医生在室内给蒋正礼检查处理。 岑枝去上厕所,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玉淼一个人。 “哥,刚在篮球场上没看出来,这么严重,那你会不会留疤破相啊。” 沈玉淼一见他脸上贴了一个云南白药的创口贴,着急忙慌地说。 “不会破相,就贴了个创口贴,没什么大事。”校医走出来,恰好听见沈玉淼这番话,笑吟吟解释。 沈玉淼拍拍胸脯,后怕地松一口气,“那就好,还好没破相,万一破相了,以后找嫂子都找不到了。” “沈玉淼—” “我错了,哥。” 见这场面,医生笑着摇摇头离开。 沈玉淼调侃他快,低头认错更快。 “岑枝呢。” 这会儿的沈玉淼,老实地不像话。 问什么答什么,大脑停止思考,也不敢去细想他为什么问岑枝下落,半点不敢含糊就答了。 “上厕所去了。” 沈玉淼偷瞄一眼蒋正礼,实在憋不住的好奇心,问,“哥,你咋被打也不还手啊,而且以你的能力,想躲那还不是很容易。” “而且,林浦为什么打你啊。” “不会是你说了什么吧。” 不得不说,沈玉淼愈发接近真相。 门外,岑枝赶回来听见的就是这番对话。 她也想知道,蒋正礼会怎么回答。 “你就看在我主动送你来医务室的面子上,说说吧。” 沈玉淼这说话炉火纯青的艺术,岑枝还是第一次见。 “场上那么多人看着,我动手,那算互殴。” “到老师面前说不清。” 蒋正礼拧了拧眉,嘴角扯动到伤口隐隐作痛。 沈玉淼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也可以躲开啊。” “可是你没躲,那看来,你就有不能躲的理由。” 沈玉淼沉浸在自己的推测当中,岑枝在门外也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宋温野。 简单打了个照面,算打招呼。 宋温野径直跑进校医室,岑枝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了。”沈玉淼一脸疑惑,抬起头问,“你不是应该在场上吗。” “哼,”宋温野不去看‘某人’,呛人道,“来看看某人死没死,死了好收尸。” 还没和好。 沈玉淼看着这个炸人的‘煤气罐’,不敢让他在这地方再多待一秒。 毕竟一个就已经很难搞了,再来一个,还不得炸了。 沈玉淼识趣地推着宋温野离开,临走前还交待岑枝,“岑枝,我先走了,我哥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了。” 人身安全? 什么鬼。 话落,沈玉淼已经推着宋温野离开了校医室。 气氛一瞬的僵滞。 岑枝抿了抿唇,猝不及防的独处,她还是有些不太能适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 “你有带水吗,”蒋正礼扫了周围一圈,视线最后停在她侧脸上,缓声说,“我有点渴了。” 闻言,岑枝抬眸,看向角落的饮水机,“没带水,不过,校医室有。” “你想喝温的还是热的。” 岑枝走向角落,有些无厘头问。 蒋正礼望着她,“温的。” 岑枝蹲着从饮水机下层取出一次性杯子,接水。 “你好像对校医室很熟悉,以前经来过吗。”蒋正礼看着她熟练的背影,问。 “啊—” 岑枝一顿,热水洒出来,剧烈的灼痛,烫伤的手指迅速泛红。 蒋正礼猛地飞过来,紧紧抓着她,到水槽下打开水龙头冲冷水,心里又气又恼,“怪我,要你去接什么热水,不然也不会被烫了。” 蒋正礼的视线紧锁在她烫红的手指上,那片刺目的红仿佛灼烧着他,周身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自责。 岑枝有些走神。 小时候,她曾不小心打碎过一只碗。 清脆的响声落下,瞬间,训斥劈头盖脸落下,“没用的东西,笨手笨脚的能干啥。” “尽会给我添乱!” “败家!” 那些扭曲的声音,穿透时间,再次清晰地在耳边回放。 小小的她蜷缩在角落,承受无端、汹涌的恶意。 指尖灼痛难忍,手腕上力道也越加沉重,眼前却是担忧与愧疚的脸。 截然不同的反应,她一时竟分不清是痛还是涩。 岑枝的目光却有些失焦,愣愣地定格在他紧绷的侧脸轮廓上,因为林浦的一圈,嘴角有些红,伤口贴上了创口贴。 好看的一张脸,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 晚自习上课前两分钟,沈玉淼这才看到岑枝回教室,“岑枝,你回来了。” 看见她红肿的手指,追问,“你手怎么了。” 岑枝摇了摇头,“没事,不小心热水烫了一下。” “烫伤?擦过药了没。” “擦过了,不信,你看。” 岑枝还伸手给她看,上面确实涂有药膏,沈玉淼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后来又在医务室待了一会,校医处理了才回来的。 “你这统考前能好嘛,”沈玉淼眉心微蹙,止不住地为她担心,“下周就要考试了,要是好不了,影响你成绩怎么办。” 有人关心自己,岑枝心里跟个暖炉似的,故作低头仔细想了一会,“那我尽量让它早点好,不影响就行了。” 沈玉淼见她笑得一脸没心没肺,“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小心一点,这次考试那么重要,还有可能跟你三好竞选有关系,你也不放心上。” 沈玉淼与她走的近,自然知道她为了这次三好竞选做了多少努力,而且,很明显这次成绩,就是主要的评选标准。 她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 “誒,淼淼,你哥和五班沈嘉茜什么关系啊,竟然让蒋正礼为她出头,挨了林浦一拳,什么都不说。” 晚自习上课前,教室回来一堆人,顿时热闹起来,有人七嘴八舌往沈玉淼眼前凑。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女生惊讶捂嘴,“我听说,操场上你哥蒋正礼和林浦争执,是因为林浦说了关于沈嘉茜的一些不好听的话,蒋正礼看不下去,先动了手,林浦是后动的手。” 沈玉淼冷脸问,“你很高兴吗?林浦说女生坏话,我在的话当场就打回去了,我哥出头有什么问题吗?” 沈玉淼一改温和常态,一字一句质问,“反倒是你,同样是女生,有人嘴贱说女生坏话,你就那么开心。” “不怕有一天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吗。” “你—” 女生憋红了脸,哑口无言。 “说得好。” 孙荔适时地拍手鼓掌,更是在打女生的脸,女生气不过转身狼狈跑了。 沈玉淼冷脸的时候简直就像‘女王’,孙荔喜欢得不行,化身小迷妹,“淼淼,刚才的你好霸气啊,说的好有道理,我都快爱上你了。” “低调低调。” 沈玉淼回过头来,又换上温和有礼的一面,她当然是相信她哥的,难道还要相信一个外人。 “主要是她太讨人厌了,说话也是夹着嗓子,同样是女生,还站在林浦那边,是非都不分了,重点也拎不清,我骂的都算轻的了。” “……” 岑枝听着她们对话,不自觉走神。 她和沈玉淼一个想法,在医务室,她也听到了蒋正礼的解释,她相信他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他是仗义执言,他没错。 错的是林浦。 该受惩罚的也是他。 周五,岑枝照常到广播室值班。 自从温学姐这学期退了广播室之后,岑枝便没再与沈嘉茜一起工作过,一直是一位高一的学弟。 今天她以为还是那位学弟,没想到换了人,还是她不太想遇见的沈嘉茜。 也不是针对,就只是单纯相处下来没那么舒服,久而久之也就不想与她一起工作。 可能是气场不合吧。 “亲爱的同学们,我是高二(5)班的沈嘉茜,很高兴与大家共度周五…” 岑枝心不在焉拨弄着手指,侧头看话筒前的女生,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其实,今天也是我在广播室的最后一天。” 闻言,岑枝稍稍直起来身子,打起精神去听她接下来的话。 “很怀念当时进广播站的时光,既然这是我最后一天了,我想点首歌…” 岑枝心里有预感,沈嘉茜接下来会说什么。 “送给我喜欢的人。” “孙燕姿,我怀恋的。” “送给高二理(1)班的蒋正礼同学。” 沈嘉茜说完,话筒闭麦,广播播放歌曲。 与此同一时间。 还未离校的同学们在教室,操场,篮球场等地方齐齐发出同样的起哄声。 篮球场。 “蒋总,魅力无限啊,”许三撩起衣服下摆擦汗说,“沈嘉茜妹妹走之前还专门跑去广播站,只是为了给你点最后一首歌,还是你高一喜欢的孙燕姿,可以啊。” 蒋正礼冷冷瞥他一眼,反问,“我谁的歌不喜欢,五月天,邓紫棋……” “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我说不过你。” “不过要是沈嘉茜离开广播站了,那是不是代表,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你点歌,你也解脱了。” 许三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蒋正礼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诶,哥,你们知道宋温野去哪了吗?我怎么找不着他。”沈玉淼打扫完卫生,出现在篮球场问。 蒋正礼投去一个眼神,没精打采道,“可能去易哥那了。” “哥,都那么多天了,你们还没和好啊。”沈玉淼问,“这次他说什么了,你俩闹成这样。” 蒋正礼低垂着眼没说话,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沈玉淼没发现,自顾自接着说道,“你们闹别扭了,你好歹还有许三陪你,宋温野就一个人待着,多可怜啊,他生日也快到了,要不先你低头认个错?” 沈玉淼抿了抿唇,嘴上说着公平,实际上心早就偏到宋温野那边去了。 蒋正礼对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轻掀眼皮,不想搭理她。 反倒是一字一句问,“沈玉淼,岑枝在哪?” —— 第52章 不一样的蒋正礼 岑枝结束广播站工作。 关上门,回头第一眼看见的是蒋正礼。 夕阳下,少年脊梁骨微弯低着头,手插兜,身上透着化不开浓烈的低落情绪。 不知道怎的,岑枝被他视线烫了一下,眼睫颤了颤。 岑枝朝他走过去。 “你找沈嘉茜吗,她已经走了。” 蒋正礼声音有些低,“嗯,我知道。” “那你是…” “你手怎么样?” 岑枝茫然失措,蒋正礼开口问。 岑枝压了压已经结痂的手指,怕他不信,还抬起来给他看了一眼,“没事,好多了,都已经开始结痂,应该也快完全好了。” 蒋正礼视线淡淡扫过,确实像她说的,结了层暗红色薄薄的痂。 “你三好学生申请材料弄得怎么样。” 岑枝没想到他话题转化那么快,愣了愣,说,“还有几张表,需要出去学校打印。” 说完,抬起头问,“你呢,应该都差不多了吧。” “一起吧,我也还有一部分没弄好。” 岑枝捏着兜里揣着的一封信纸,眉心微动,想了一会,应了下来,“好。” 学校附近,橙光打印店。 岑枝看着手机里沈玉淼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是提醒她的。 二淼:枝枝,我刚刚好像说错话了,我不是向我哥故意透露你在广播室的,对不起啊,我哥好像生气了 二淼:辛苦你了,姐妹 岑枝有些摸不着头脑,沈玉淼说了什么,难怪她感觉蒋正礼情绪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的问题。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沈嘉茜在广播室为他点的那首歌。 现在看来,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岑枝收起手机,余光偷瞄身上散发低气压的蒋正礼。 不是因为沈嘉茜。 难道是因为她? 不可能吧。 …… 从打印店出来,岑枝心里也不轻松。 在广播室放歌那段时间,沈嘉茜交给她一封信,说让她转交给蒋正礼。 岑枝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但沈嘉茜坚持说,“篮球赛那天,我就想找机会给他的,当时被你还有沈玉淼截胡了,现在,我要走了,你就当最后帮我一个忙。” “你放心,只是一份告别,不是情书。” “我相信你给的,他会看的。” 沈嘉茜模棱两可又莫名坚信的话。 岑枝摸不着头脑,又拗不过她,最后被她塞在兜里,沈嘉茜自己提前跑了。 …… 十字路口,岑枝停下来问,“你往哪边走。” 闻言,蒋正礼抬起头,左右扫过一眼,“听你的。” 听你的,三个字。 又把她拉回了那一天,同样的是,他因为家里出事的原因,看起来和现在一样。 “蒋正礼。”岑枝温声喊他名字,他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天黑了,你该回家了,不然你家里人会担心。” “…不会。” “嗯?” “不会有人知道我没回家,不会有人担心。” 岑枝直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的墙有一块悄然无息塌了。 “那你现在想去哪?” “听你的,去哪都行。” 岑枝发现,这会的蒋正礼特别好说话。 她问一句,他说一句。 不像刚认识的时候,冷脸,说话带刺,毒舌。 “先去吃点的东西吧。”岑枝说。 宜家面馆。 岑枝与他面对面而坐,点了两碗宽面。 老旧的破屋,头顶掉着暖黄色灯光,随风一晃一晃的。 蒋正礼坐着安静吃面,岑枝内心湖海远不如表面上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掀起一场海啸。 平静却不正常。 “蒋正礼,为什么来广播室找我。” 蒋正礼抬起头看她,眼中异常认真的平静,一板一眼答,“不知道。就是觉得在你身边,我能开心。” 岑枝愣住,喉咙微微发紧,“所以,你因为沈玉淼的话,不开心了,才来广播站找我。” “是…也不是。” 沈玉淼的话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真正让他情绪失控的,应该是,经年累月缺失的亲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把那份缺失隐藏的很好。 毕竟,他成长到如今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当某一天他和宋温野分开之后,就连沈玉淼都站在宋温野那边时—— 他心里,居然也会有一秒的羡慕,甚至有想见她的冲动。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岑枝问。 她看出来,其实他能看出问题在哪,只是走进了死胡同里,才会有现在的纠结。 “其实并没有变好,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一句话不说。” 岑枝试着去剖析他的内心想法。 “你和宋温野的问题,也没有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是吗。” “但是,你不想去调节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想知道谁站在你身后,是吗。” 岑枝不断抛出的问题,终于得到他的一丝回应。 “你也觉得我该去找他认错?” 岑枝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就连沈玉淼和许三也是模棱两可的,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岑枝一时没想到该说什么,想了一会才说道,“或许,你们俩个本来都没错呢。” 两人都没错,那也说明,就不会有人低头认错。 宋温野想要的,或许并不是那一纸竞赛成绩,去冬令营也只是因为他要去。 反倒是他自己,把这些视而不见,只看到了宋温野半路想要放弃的那一面,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 宋温野生气的,或许也不是因为这次竞赛成绩有多糟糕,而是他冷冰冰的态度。 “这是沈嘉茜让我转交给你的,”岑枝看他状态好了一些,拿出兜里那封信,“她说不是情书,只是一份告别信,篮球赛那天就想交给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希望你能看到。还有林浦那件事,她也想说一声谢谢。” “……” “所以,你真的替沈嘉茜把信交给了我哥……” 回到家后,岑枝告诉了沈玉淼遇见蒋正礼的后续,让沈玉淼在家注意一下蒋正礼的情绪。 或许是她信息里没说清楚,沈玉淼直接打了一个电话。 提到沈嘉茜,沈玉淼都止不住的惊讶,又恨她是块木头。 岑枝咬着苹果,把手机拿远一点,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岑枝,你什么脑子啊,你不知道沈嘉茜喜欢我哥,你还替她递情书,你缺心眼,还是对我哥真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电话里,沈玉淼发出绝望般的哀嚎。 岑枝缓缓眨了眨眼睛,否认,“沈嘉茜说不是情书。” “她说不是你就信啊,”沈玉淼说,“万一骗你的呢。” 岑枝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应该不会吧。” “噔噔—” 沈玉淼还想说话,岑枝这边突然有人敲门,“淼淼,你先等一下,有人敲门。” 岑枝把手机揣兜里,拉开门,还以为是二婶,没想到是岑航宇。 “我好像落东西在你抽屉柜子里,我能进去找一下吗。” 岑枝眼睛警惕,想起之前一幕。 周末,午饭时,二婶在客厅叫了几次都没有反应,便让她去喊岑航宇吃饭。 岑枝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以为没人,正当她要走了的时候,屋内传来奇怪的声音。 二婶又在楼下催了。 岑枝犹豫了几秒,还是推开了门。 听见开门声响,男生反应很大地,“啪”的关上电脑,面色潮红,手刚从奇怪地方拿出来。 岑枝当时也不理解,只是觉得奇怪。 只是在那之后,岑航宇一直躲着她走,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来敲她门了。 “什么东西,我找给你。” “别,我自己找就行。”岑航宇面上有些慌乱说,似乎怕她多想,解释一句,“东西有点多,你可能找不清楚。” 岑枝想了一会,退开半步,让他进去。 岑航宇蹲在抽屉里翻找,噼里啪啦翻找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半分钟后。 岑航宇才收拾干净,往门外走的时候,岑枝瞟到一眼,是什么光盘。 正当错开她,还有一步就离开房间时,岑航宇怀里“哐当”掉出一张碟片来。 岑枝只扫了一眼,大脑跟宕机一般,上面裸露的部位,刺眼的白花花的身体,都在提醒她,那是些什么东西。 岑航宇耳朵红透快滴出血来,手忙脚乱去捡,越慌越抠不起来,指甲扣地板像老鼠一样。 十几秒后,岑航宇才终于捡了起来,脚步匆匆逃回自己卧室。 …… 岑枝火速合上门,听筒里传来沈玉淼的声音,才让她稍稍的回过神来。 “岑枝,我怎么刚才听到老鼠的声音了。” 岑枝缓了缓心神,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她发生的事,否认道,“没有吧,可能你听错了。” 电话里沈玉淼应该是信了,又和岑枝聊了十分钟左右,才挂电话。 岑枝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狂跳,还没缓过来,刚才那一幕,吓得不清。 后知后觉的发觉,她那天撞见的是什么样尴尬的‘场景’。 岑枝躺在床上脑海里不自觉闪过,无奈,只能爬起来又写了两套政治题,凌晨两点才入睡。 翌日清晨。 岑枝接到沈玉淼电话,说是蒋正礼出门去找宋温野了,她随时汇报具体情况。 岑枝渴了,下楼接水。 恰逢,过道尽头的门也打开了,岑枝快速地重新关上门。 直至听不见楼梯间脚步声,岑枝小心翼翼推开门,确认没有岑航宇身影,才下楼到客厅接水。 “你醒了,今天航宇约了同学要来家里玩,我会尽量不让他们上楼去打扰你,但可能还是会有点吵。” 二婶从卧室出来说。 房子确实不怎么隔音。 岑枝握着杯子,抿了口水,“嗯,我知道了。” 沈玉淼告诉她,说蒋正礼去找了宋温野道歉,宋温野还吓得不轻。 跑过来问她,她哥是不是吃错药了。 岑枝听得想笑,沈玉淼又自顾自呢喃道,“岑枝,你说我哥突然变化那么大,是你的功劳,还是因为沈嘉茜的那封信呢?” 岑枝有些走神,愣了两秒答,“可能是因为那封信吧。” “也对,毕竟沈嘉茜和我哥也算青梅竹马,她了解我哥,说不定就因为她一句话,让我哥高兴了呢。” …… 第53章 多一个‘妹妹\’ 中午吃过饭后,岑枝便一直待在屋子里。 应该是岑航宇同学来了,楼下有些吵,岑枝塞上耳机,接着在房间写作业。 下午三点,岑枝手边水杯空了,下楼接水,客厅没见到岑航宇什么同学,应该是在岑航宇卧室。 岑枝把杯子接满水,上楼。 又过了一会,带着耳机都能听到屋外有点吵,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声音,好像就在她门外。 就在岑枝想继续加大手耳机音量时,她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几双眼睛不怀好意盯着她。 “航宇,你没和我们说过,你还有姐姐啊。” 岑航宇推着他们,着急想把门关上,语气不好道,“又不是亲姐,只是堂姐,在我家借宿的。” 闻言,其中一位男生尖锐喊出声来,阴阳怪气道,“借宿?那不就是白吃白喝啊。” “航宇,你家也太好了吧,能不能让我也在你家借宿两天,我还没住过这种别墅呢。” “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嫌我家穷是吧,航宇,我之前带你玩的时候也没嫌你家穷,现在你家有钱了,就看不上我们家了是吧……” 岑枝捂着耳朵,让自己不去听,那人却像没完没了了,岑航宇说话也不管用,捂不了那人的嘴,一直在说难听点话。 直到二婶站出来维持混乱的场面,才勉强把人赶到一楼。 声音逐渐变小,岑枝看着地理题,脑子里一点思路都没有,迟迟下不了笔。 “算了,睡一觉就好了。” —— 周日晚自习,岑枝早早回到学校。 沈玉淼一蹦一跳地进教室,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很开心了。 因为宋温野和蒋正礼和好的事。 “咯,给咱们爱妃特带奶茶店的新品,”沈玉淼十分做作地拎着奶茶放到岑枝面前,“不用客气,我哥付的钱,我只是运输工,他说这是他该请的。” 岑枝看着满满一大杯奶茶全家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喝完。 岑枝面露难色,迟疑道,“要不你还是退了吧。” “别啊,”沈玉淼说,“为什么要退,我好不容易说服他买的,可不能便宜他。” 岑枝捏了捏手里笔杆,说话都有些抖,“谢谢啊。” 最后,那大杯奶茶,还是分了好几个人才解决。 沈玉淼还抱着白开水,哭着说,“我这辈子都奶茶都喝够了,我一个月都不想再碰奶茶了。” 为了让同学全身心参加这次大考,篮球赛延期到下周。 市统考安排在周三到周五,周二就得确认考场,座位。 晚自习后,刚贴好具体考场安排,沈玉淼马不停蹄拉着岑枝在学校里满大街找考场。 五月底的风,吹起来已经有些燥热。 沈玉淼却好像不觉得热,一直粘在岑枝身上,不愿松开。 她们几乎逛了整个学校,才在离她们高二部最远的高一部的明和楼,找到她们文科班的考场。 “这学校,把我们文科安排那么远干嘛,就不能像理科一样,就在教学楼多好。” 沈玉淼走到脚酸,忍不住抱怨。 岑枝对着考场号开始找,向她解释,“这次不止我们学校考,还有附近的职校也会参加,考场不够,只能把高一的教学楼给占了。” “理科人多,我们文科过来也很正常。” 听见职校,沈玉淼下意识想起程岩,问,“职校,所以,程岩也会参加吗?” 岑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怎么,你对他很感兴趣啊。” 沈玉淼摇了摇下巴,“这不是很少听到你提初中同学,就是对你以前的生活好奇。” 岑枝找到具体的考场,站在窗外扫了一眼大概位置。 “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除了学习,还是只有学习。” 沈玉淼一愣,过了两秒才说,“难怪你成绩好,看来是从小成绩就挺不错啊。” “你猜错了,其实我之前成绩一塌糊涂,”岑枝叹了口气,沈玉淼惊讶地看着她,“其实,小学三年级之前,我一直是班上的倒数,三年级转学后,直到小学毕业,成绩也不好。” 岑枝主动提起以前,沈玉淼有太多想问的了,或许是感同身受,她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岑枝,你还转过学啊。” 岑枝语气平淡,正常,“嗯,之前不在梧禾,可能因为政策的原因,在当年就转了。” 沈玉淼敏锐地听出一丝异常,“你当时肯定也不知道吧,不然那天火锅店你的反应也不会那么奇怪。” 岑枝没否认。 沈玉淼却说不出话来,或许是曾经转过学,她才知道,一个人适应新的环境有多难,还是性格内向的人。 没有父母可以依靠,遇到事了也只能自己咬着牙扛。 她这才知道,王娇娇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觉得岑枝她多交朋友有什么不好,我反而更希望,她能再多交朋友,这样,也能多一个对岑枝好的人。 朋友之间是有占有欲的,就连当时她知道王娇娇是岑枝初中同学时,也有一段时间把王娇娇幻想过‘假想敌’。 可是,王娇娇在第二天,就发来一段文字,告诉她,她根本不介意岑枝有新的朋友。 在那之后,沈玉淼对王娇娇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读懂那句话的意思。 “怎么了,突然苦着张脸。”岑枝回过头发现,反过来安慰沈玉淼。 沈玉淼小苦瓜脸一抽一抽的,抱着她,“要是我们早点遇见该多好。” 岑枝心软一塌糊涂,轻笑哄道,“我们这时候遇见也不迟啊。” …… 语数英,政史地,理化生。 结束三天非人的统考,沈玉淼第一件事就是要出去大吃一顿。 校门口,浩浩汤汤的人群中,岑枝收到沈玉淼消息,没找到沈玉淼,反而看到了程岩。 程岩也看到她,远远隔着人海打招呼。 他们职校没有定制校服,程岩头发染了回去,不再是一头黄毛,上半身简单的黑色重磅T恤,下身宽松阔腿裤,整个人活力气息满满,引得周围女生频频侧目。 程岩站定,笑着打趣说,“考三天都没遇到,没想到结束了还能见到一面。” 岑枝仔细解释,“可能是我们文科考场离你们理科远,又离校门口近,所以才会一直遇不到。” 程岩没想到她会一本正经地解释,噗呲一声笑了,“我和韩伟约好出去附近聚一聚,你要一起吗。” 岑枝愣了愣,因为已经和沈玉淼约好了,有些为难。 “怎么,已经有约了。”程岩看出她有所顾虑,语气斟酌问,“是上次你身边那个女生?” 距上次见面已经有小半年了,岑枝没想到他还记得沈玉淼,犹豫了一秒,“是她。” 岑枝仍在思考,韩伟突然从身后窜出来,“嗨,岑枝,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那也可以,本来也没什么人,就我和程哥,你来也热闹一点。” 岑枝抬头看了一眼程岩,余光掠过韩伟,似乎犹豫了很久,其实也只有一秒,“行,我跟你们去吧。” 他们刚走,校门口人来人往换了一批人。 “诶,淼淼,你不是说岑枝在校门口等我们吗,怎么没看见。”王娇娇找了一圈说。 沈玉淼翻看手机确认,“奇怪,我发了消息啊,难道岑枝没看到?” 等了一会儿,蒋正礼和宋温野一行人姗姗来迟。 沈玉淼扫了一眼说,“既然人齐了,走吧。” 除了王娇娇,在场的听到沈玉淼说的,都一脸懵。 许三不适应地别扭改口问,“二淼,你最好的朋友,橙汁…岑枝呢。你们平时都形影不离,怎么今天反而不见她。” 闻言,沈玉淼抬抬下巴,盯着许三,“许三哥,你一来问岑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们家岑枝有想法呢。” 一刹那,许三僵在原地,不仅宋温野看向他,蒋正礼也朝他投去视线。 许三不适应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就是随口问问。” “刚考完,看你们都不容易,我也就是随便开个玩笑。”沈玉淼见气氛闹得有些难看,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岑枝初中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和他们出去了。” “初中同学,程岩?” 蒋正礼忽然出声,沈玉淼奇怪地看了看他,迟疑两秒后答,“嗯,应该是。” 岑枝手机里只说了和韩伟,但是王娇娇一听到韩伟,想到了程岩或许也在,而现在蒋正礼就凭一个初中同学就猜是程岩。 怎么看这件事都不简单。 —— 新的一周。 岑枝走到大门偶遇沈玉淼,两天不见,沈玉淼十分想念,挽着手迫不及待声讨她,“老实交代,你和韩伟他们出去吃了什么大餐,值得让你‘见色忘友’啊。” 见色忘友,多大的罪啊。 闻言,岑枝头冒冷汗,含糊其词道,“就随便一些路边摊,你们呢,去吃了什么大餐。” 沈玉淼摇头晃脑地回想,“也就是一些海鲜,小龙虾啊,以前就吃腻了的东西。” 岑枝哼笑,“你们吃的才是大餐吧,居然回来还指责我‘见色忘友’,沈玉淼啊,你飘了。” 说完,岑枝迈着步子走了。 沈玉淼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你飘了。 沈玉淼被她末字尾音上扬,独特的调调一下洗脑了。 她调笑岑枝不成,反被调笑。 沈玉淼意犹未尽追她,“誒,岑枝,你等等我。” 最后结果,她一整天满脑子都是,魔性的你飘了,三个字。 沈玉淼一路追到露天广场,她还以为追不上了,没想到,转角看到岑枝愣在原地,对面还站着蒋正礼。 她哥表情看起来挺正常的,不过,为什么都不说话。 沈玉淼走上前,深吸一口气控制呼吸,缓了缓问,“哥,你怎么在这。” “徐姨说你落东西了,”蒋正礼掀了掀眼皮,拿出一张试卷,“让我帮忙送过来。” “我们今天晚自习不是英语,我用不着,而且,没有我还可以和岑枝看一张,我妈也真是,怎么还让你专门跑一趟。”沈玉淼一脸无所谓说。 “可能觉得你需要吧,”蒋正礼挑了挑眉,“既然已经送到,我走了。” 沈玉淼理所当然地应,招了招手,“嗯,你走吧。” 蒋正礼知道该走了,但脚像生根了一样移不开,“我最近又写了新的一本数学笔记,你们俩还需要吗。” 沈玉淼皱眉,苦恼地摇了摇头,“上次的那本都还没看完呢,又来一本,受不了了。” “之前那本有的题过时了,这本重新整理了一遍,你们也不用看一本了。” 蒋正礼视线最后停在岑枝脸上,似乎在问她。 沈玉淼也回过头来看她,岑枝被视线烫了一下,心动但不敢,声音逐渐变小,底气有点不足,“我觉得可以,淼淼你呢。” 沈玉淼当她不好意思,反倒是对见蒋正礼这一出好奇,“岑枝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俩的关系,我哥就是你哥,如果想要什么,直接找他说就行。” 岑枝眼皮颤了颤,莫名心虚,“嗯,知道了。” “哥,可以吧,这样你又多个妹妹,多好啊。” 沈玉淼撇撇嘴,得意地朝他摊开手要笔记。 蒋正礼没给沈玉淼眼神,直接把笔记给岑枝,板着张脸说,“不好,有你一个已经够烦了。” 岑枝:“……” 第54章 噩梦 蒋正礼走远。 语气不好也不坏,就是听出一丝丝的别扭。 沈玉淼安慰岑枝,“我哥啊,从小口是心非惯了,你也不用太在意,也许他说不好就是好呢。” 岑枝好奇问,“真的?” “嗯,”两人并排朝教室走,沈玉淼说,“他真的从小就喜欢说反话,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变。” “小时候,有次他过生日,跟他爸妈打电话,电话里蒋叔和林姨问他过生日想要什么,他嘴硬说什么都不想要。如果不是我偷看到,挂了电话后他躲在角落里偷偷掉小珍珠,我还真以为他真是什么都不想要呢。” 闻声,岑枝愣了愣,心里五味杂陈,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绞着五脏六腑。 好半天,她回过神来,抿了抿唇,“他过生日,为什么爸妈不回来啊。” 沈玉淼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没人才接着往下说,“学校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他家里是做生意的吧。” “嗯。” 从高一开始,大家讨论蒋正礼时,绕不开两点,一是他全校第一的成绩,二则是他身后的家庭背景。 有人说,他家里是从商的,背景雄厚,富得流油,也有人说,他家里和医院用合作很有钱,即使他不努力后半辈子也不愁吃喝。 可那些都不准确。 沈玉淼说,“蒋叔和林姨确实是共同创办了一家公司,和医院有不少合作,但是,也是因为公司,他们几乎都没有时间回家,每次回来待不到一天又回去,从小到大,蒋正礼过生日也总是礼到人不到。” 小时候,一年到头,蒋正礼在自己家的时间,甚至没有在沈玉淼家里的时间多。 有一次暑假,沈玉淼放假去过他家里,冷清基本没有活人生活气息,冰箱里几乎清一色是什么冷藏食品。 好在,沈玉淼转学回来以后,蒋正礼待在自己家里的时间变少,日子不紧不慢过着,他也在越变越好。 岑枝把听到的记在了心里,理解了那天蒋正礼说的不会是什么意思。 他家里没人,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他回没回去。 岑枝心疼,可她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周一,下午两点。 午休回来,教室掀起一股热潮,统考成绩单已经在各班传遍了。 “哇,沈玉淼,你哥不仅全校第一,还是市前五,牛啊。” 沈玉淼刚踏进门,有人在耳边大声喊道。 沈玉淼抬头看一眼,“你怎么知道。” 女生抬起头来,“市实验的人发的。” “借我看看。”沈玉淼点点下巴。 女生偷偷摸摸从桌兜里拿出手机,不太情愿地递给沈玉淼。 沈玉淼接过,往下滑了几下,迅速扫过,把手机还给了女生,“谢谢。” 岑枝撞见的就是这一幕,沈玉淼闷闷不乐回到位置上。 刚才的女生,趴在桌子上继续在桌兜里偷偷的看手机里的成绩排名。 “怎么了,没考好?” 岑枝摘下书包,挂在桌椅侧边挂钩上。 沈玉淼眉毛拧成一股绳,“没有,不是我,宋温野没考好。” 岑枝有些意外,沈玉淼苦恼的不是自己,居然是宋温野的成绩。 “你喜欢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沈玉淼愣了两秒,直愣愣地回过头说,“我很明显吗。” 岑枝缓缓点了点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同桌近一年来,岑枝清楚的看见和知道,她是如何因为宋温野一句话,还是一个眼神喜怒哀乐。 沈玉淼无力趴着,头埋在课桌里,小声哼哼唧唧道,“完了,完了,他不会也知道吧。” 岑枝模糊听清最后一句,宋温野知道吗,她看不出来,但能感受得到,宋温野对沈玉淼肯定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翌日一天的课结束。 岑枝被于任叫去办公室,说了一些关于市三好名额有限,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落选的事。 心不在焉回教室,还没坐下,又被班上女生拉着去搬水,说要搬去篮球场。 女生抬的是已经开封过的半箱,还剩一箱完整的没开封的在原地。 岑枝站了两秒,认命抱起装满水的纸箱。 说实话,比她想象中的要轻。 就是下楼时,有些遮挡视线,看不清脚下的台阶。 岑枝小心避让上楼的同学,走得很慢,但胜在安全。 只是岑枝状态确实不在线,走到最后一层台阶,楼下突然窜出几个人,速度很快,别了一下纸箱。 岑枝刚好没踩稳,下意识靠着墙稳住自己,不然差点直接抱着箱子摔了下去。 “你没事吧。” 人群中,最末尾的韩伟冲到最前面来,说。 岑枝这才看清他,摇了摇头,“没事。” 周围有人想要留下来看热闹,起哄,韩伟及时开口制止,让他们先回去。 等他们离开,转过来接走岑枝手里的箱子说,“我来吧,还有你们班上男生呢,怎么让你一个女生搬水。” “谢谢,”手上重量突然减轻,岑枝抬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吐了口气才解释,“文科班男生少,都在球场上了。” 男生劲大,韩伟一身轻,脚步轻快,看不出搬了东西。 他径直往篮球场方向走,听她解释,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客气,反正我答应了岩哥多照顾你,帮点忙都是应该的。” 闻言,岑枝缓缓停下脚步,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又挪开。 她以为,她和程岩都清楚,初中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在她和他的眼里,她或许是有些愧疚,但并不足以改变什么。 那他现在交待韩伟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韩伟,”岑枝声音冷而坚决喊他,语气坚定到像划清界限,“水给我吧,今天的事谢谢你,不过以为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不需要。” 似乎没料到她突然转变,还是懊悔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懊悔,好心办坏事了。 或许因为她某句话,韩伟手是松开的,岑枝很轻松从他手里接回了箱子。 …… 篮球场。 岑枝看到班上体委朝她招手,就在她要往对面走,经过篮球架背后时,场内不知道哪个方向飞来一只不长眼的篮球。 “小心!” 当她发现的时候,球已经离她很近了,岑枝本能的想躲,脚步却像被钉在地板上,一步都挪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岑枝低头闭眼等待意料之中的疼痛到来。 球没到,反而鼻尖萦绕了一股男生才会有熟悉的味道。 奇怪,怎么回事,她躲过去了? “还闭眼呢?” 男生哼笑一声,球从左手传到右手。 岑枝这才睁开眼。 蒋正礼身穿24号红色球服站在她面前,仅两步远的地方。 沈玉淼跑到她身边,关心说,“岑枝,你没事吧,你都不知道,刚才球离你有多近,还好我哥就在场上,才拦下来了,不然看那方向,你又要受伤了。” 劫后余生,岑枝脑子发懵,后怕,却还是从沈玉淼话里挑出关键信息,抱着箱子对他说了两声,“谢谢。” “不客气。” 哨声吹响,催促,岑枝脸色有些白,蒋正礼当没听见,蹙了蹙眉,“怎么让你一个人抬那么重的水,你们班其他人呢。” 岑枝愣了愣,耳边第二声哨子吹响,反应过来说,“我没事,就是吓到了,要开场了,你先上吧。” 蒋正礼眼神有一瞬留恋,周围视线庞杂,同学老师们,说什么的都有,确实太过招摇了。 “下次搬东西,可以让二淼帮忙,她一身的牛劲,不用跟她客气。” “你,还是我亲哥么—” 一句话,沈玉淼气的不轻。 蒋正礼带着球回到场内。 岑枝心里猛地一颤,有些拿不住怀里的水。 沈玉淼发现,即使对刚才蒋正礼的话不满,还是接过岑枝手里的水,把水搬到班级区域。 岑枝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玉淼看了看,只觉得她是刚才吓得不清,还没缓过神来,从箱子里拿了瓶水递给她,“岑枝,喝点水吧。” 岑枝转过脸,眼神有些失焦,“…谢谢。” 岑枝接到矿泉水,手指留下搬重物的红色压痕,尝试拧了两次瓶盖,都失败了。 沈玉淼见她脸惨败惨白的,毫无血色,蹲下帮她拧开了瓶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在发抖。 奇了怪了,她就没看住一秒,怎么岑枝情绪又变得有些不对劲。 仿佛比刚才还严重一些。 沈玉淼以为她是被吓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小心翼翼帮她擦额头上的汗,“岑枝,你是以前被篮球砸过吗。” 岑枝脸色有些白,咬着唇,闻言,像受到很大刺激,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还没喝的水洒在校服上,握拳指尖死死掐着掌心。 沈玉淼着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掉校服上的水,安抚她情绪,“岑枝,没事了,好了,我不问了,不问了,好不好。” 篮球场很混乱,没人在意和发现她们发生了什么。 像是过了很久,岑枝脑子混沌,指甲深深掐进血肉里,直到掌心传来的刺痛,才让她找回一点理智。 她刚才在篮球场上,好像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只一眼,又消失不见,模糊到怀疑是不是她的错觉。 但岑枝内心深处又莫名深信,她就是回来了,还有梁艳,也回来了。 难道,她又要经历一遍当时的噩梦,又要被拽入深渊吗? —— 周五放学后。 沈玉淼去了篮球赛看比赛决赛。 岑枝收拾好书包,也打算去给他们加油。 当她正准备出门,黄萱站出来堵她,“有人找你。” 岑枝警惕地后退一步,手死死抓着自己手腕,好像那样能给她力量,眼神冰而冷,“她回来了,又上赶着给她当‘狗’了吗。” “你—” 黄萱好笑地看着岑枝露出獠牙,她就知道。 “你不去也行,但是当时那些‘玩笑’可都有记录,你试试看,明天会不会出现在学校头条上。” “呵—” “你笑什么。” “我也想知道…如果你家里有人的话,你今天会不会还站在这里。” 黄萱后背吓出冷汗,被她眼神狠戾的眼神吓退,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岑枝露出这样的眼神。 第一次,还是在校长办公室。 高一,楚颜作为当时的班长因为校卡的事,对岑枝耿耿于怀,于是有了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的,一次又一次的‘开玩笑’。 体育课上,会单独把岑枝关到器材室,用球往她身上砸,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是她们弄出来的伤。 她的日记,练习册,每次都逃不过楚颜的眼睛。 回来的时候,都会多上一些脚印,或者根本回不来。 这些的‘玩笑’,一直持续了近半年。 直到,闹得最大的一次。 顶楼。 楚颜带了刀,说只是玩具刀,吓吓她,可是,当刀划过岑枝手臂时,见了血。 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她们四人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另外两位被退了学,楚颜家里有关系,只是被暂时休学,而她,因为没有出镜,只是站在边上用手机记录,逃过一劫。 自那以后,黄萱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岑枝在班级里逐渐冒头,成绩如地下竹笋,等她反应过来,找到岑枝的时候。 岑枝眼神冰而冷,像一条毒蛇一样缠上她,“黄萱,你最好继续安分一点,不然,我不能保证我做些什么,你看看你家里还能不能保下你。” 那一刻,黄萱甚至怀疑过,岑枝手臂上长长的伤口,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就是为了闹到学校面前。 她之前的乖和软弱可欺,全都是装的。 可她没有背景,没有倚靠,只能安分守己。 就这样,黄萱没再找过岑枝。 直到,楚颜重新回来找上她。 还在篮球场撞见那一幕。 真好笑,当时还见死不救的‘蒋天之骄子’,现在却为了她挡球。 真可笑。 “反正,话我已经传到了,去不去由你。”黄萱仰着头,高傲说,“还有,梁艳也回来了,就在我们隔壁班上课,你如果真的有本事…就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她们拉下来。” …… 第55章 噩梦(2) 周六晚,宋温野约人在KTV过生日。 来的基本上都是能和宋温野说的上几句话的同学,沈玉淼也不熟,窝在沙发角落里,除非必要,也不参与他们熟人之间的聊天。 王娇娇见她落了单,端了盘水果拼盘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点点下巴问,“岑枝怎么没来。” 沈玉淼正犯愁找不到突破口,更别说下手调查岑枝那天反应那么奇怪的原因了。 沈玉淼问,“你和岑枝高中在一个班吗?” 王娇娇摇头,“不在,岑枝当时在七班,我在五班,高二文理分科更不在一个班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玉淼又问,“岑枝以前有被篮球砸过吗?” 王娇娇咬着葡萄,眉心微蹙,仔细回想答,“应该没有吧。” 沈玉淼不理解,音量不自觉提高,“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吧。” 王娇娇被她反应吓一跳,愣了愣说,“岑枝没跟我提过,应该是没有。” 还是不确定的答案。 沈玉淼见状,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岑枝反应就是不对劲,躯体化障碍,自/残,甚至可以说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等。 但她作为朋友,却一点原因都找不到。 真是没用的废物。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岑枝最近有什么不对吗?”王娇娇关心问。 沈玉淼沉默,毫无头绪,内心被无力感深深裹挟。 包厢里,吴何拿着麦克风,在荧屏前五音不全地唱歌,唱的还是前段时间沈嘉茜在广播站放的同一首。 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段学校流传的‘佳话’。 角落里,蒋正礼似听不见,又或是根本没放心上,掠过一眼,低头继续漫不经心刷手机。 那天之后,他就没看到过岑枝。 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来。 他想问,又找不到借口。 宋温野前不久刚和蒋正礼已经和好,又恢复以前平时的相处模式。 宋温野招手让他们自己玩,顺利脱身来到蒋正礼边上,抬着饮料的手朝沈玉淼方向指了指,撇撇嘴问,“她们两聊啥呢。” 蒋正礼没心思,情绪有些低沉,闷闷不乐应,“不清楚。” 宋温野勾着头,扫过一眼手机屏幕,界面上赫然是初赛通过的名单,“怎么,你还担心自己没考过初赛?” 宋温野在蒋正礼说清楚之后,就退了竞赛,蒋正礼则留下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赛。 蒋正礼眉心微蹙,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不妨碍他怼人,“你看我是需要担心的样子吗。” “那你怎么跟丢了魂一样,”宋温野姿势慵懒靠在沙发上,四十五度摇着杯子里的液体,“还是说你失恋了。” 耳边是吴何的鬼哭狼嚎,蒋正礼依然听清了他说的那句,烦躁地抬起桌上的jiu,仰头灌了一口。 “都没有谈恋爱,哪来的失恋。” 灯光交错,看不清蒋正礼脸上表情。 宋温野啧了声,心情很好似的说,“那可不一定,毕竟,谁也不知道你私底下里有没有和别的女生有联系,要不怎么解释沈嘉茜那封信。” 似乎被说中了,蒋正礼垂下眼,闭口不答。 吴何跑调的唱歌声简直难听,许三听不下去爬过去抢话筒。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着蛋糕进来,众人围坐一团唱生日歌,许愿切蛋糕。 蒋正礼接过蛋糕吃了两口,甜腻的奶油味在口腔化开。 他知道了。 趁没人注意,蒋正礼偷偷离开了包厢,等到有人想起时,他已经来到岑枝她家楼下。 初夏的风微凉,少了夏日的燥热。 JZL:睡了吗? 岑枝收到消息时,正在屋里写作业,风起,窗外哗哗作响。 岑枝远远望见树下站着的身影,又下意识否定,不可能是他。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宋温野生日聚会上,而不是出现在她楼下。 岑枝低垂着眼,不明所以在屏幕上打字。 岑枝:还没有 JZL:那你能下来一趟吗。 岑枝盯着屏幕,难以置信,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JZL:我在你家楼下 …… 甚至来不及确认,岑枝身影出现在玄关处。 二婶看着她担忧说,“你换鞋去哪啊,都这么晚了,女生出去不安全。” 岑枝望着二婶,抿了抿唇说,“二婶,我有事出去一趟,十一点之前回来。” 话落,关门,一气呵成。 墙外几颗黄桷树参天而立,树枝相互交错,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悦耳。 岑枝跑急了呼吸有些急促,胸廓微微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异常灼热,但也藏不住眼中的欣喜,“你怎么来了。” 看见她,蒋正礼忽然笑了,心情不好有了出口,坏情绪消失不见。 蒋正礼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完整的礼盒,“宋温野生日,特意分的生日蛋糕,想着让你也尝尝。” 岑枝文科病犯了,听着他主语不详的一句话,莫名听出一丝暧昧的意味。 是宋温野特意叫他跑一趟,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岑枝明明都没弄清楚,心里却像已经吃到蛋糕了一样的甜。 “谢谢。” “不客气。” 岑枝以为,他送到蛋糕了应该会离开,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眼睫,问,“不尝尝吗?” 岑枝愣了愣,看了一眼周围,亭子里有张石桌,落了灰,基本没什么人去。 但又想到他爱干净,难以接受,想开口拒绝时,他却主动开口说道,“去凉亭那吧。” 岑枝不好拒绝,跟了上去。 凉亭下没人打扫,石桌落了灰,椅子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蒋正礼看了一眼,选择了站着。 岑枝掠过一眼,放下手里的蛋糕,“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话落,她已经跑不见了踪影。 等两分钟后,再次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两本练习册。 “垫着坐吧,是有点脏。” 蒋正礼抬眼看了她手里的练习册,接过瞄了一眼,高一的,还是物理,确实是她不需要的。 他学着岑枝,随手翻开一页,准备垫着坐,印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做题的草稿。 他愣了两秒,不论从解题技巧还是思路来看,都能看出来,她不比理科生差。 甚至可以说在理科生中算佼佼者。 奇怪的是,为什么皱巴到不成样子的习题册上面会有那么多泥印。 岑枝抬头,发现他还站着,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蒋正礼抽眼,合上书页,扔在石椅上。 岑枝以为,他还是很难接受,从兜里摸出几张叠整整齐齐的卫生纸递给他。 蒋正礼没接,拧眉疑惑看她,问,“你兜里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吗?” 这次轮到她没懂,“嗯?” “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蒋正礼直接坐下,挑了挑眉说。 岑枝想起什么,笑了下,“没有,只是有时候装的东西有点多。” “装那么多东西,不重吗。” “不重。” …… 岑枝拆开礼盒,一小块精致三角形蛋糕立在中间,香甜的橙子味萦绕在鼻尖,“是橙子味的。” “嗯。” 岑枝垂下眼睫,用叉子挖起一块,酸甜的橙汁味在口腔弥漫,“好吃。” “你喜欢就好。” 气氛正好,岑枝心下微动,抿了抿唇,抬起头看他想说什么,看着他眼睛,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岑枝看着他,想起沈玉淼和她说过关于蒋正礼家里一些情况,担心他心情不好。 岑枝拉着他不经意闲聊道,“蒋正礼,宋温野生日聚会很热闹吧,你提前走会不会不太好。” 那边人多,又没有你。 蒋正礼看着她眼睛,认真道,“不会,那边人很多,不缺我一个。” 一块蛋糕吃完,岑枝看着他眼睛化作春水让人动容。 岑枝突然说,“蒋正礼,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会怎么办。” 声音很轻,风一吹,散在风里。 莫名其妙,又像在告别的话。 蒋正礼默了几秒,“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岑枝对上他眼睛,一秒钟又错开,笑笑,“没有,随便说说。” “你们竞赛确定下来了,要去外省几天?”岑枝问。 “三天。” “哪几天。” “下月六七八,三天。” 刚好高考那段时间,岑枝抿了抿舌尖的酸甜。 “那预祝你一帆风顺,拿个第一回来。” “好。” —— 高考前一天,6月6号,周一。 梧禾一中被设为高考考场,学校提前放假。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岑枝背着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正上方的牌匾,然后,头也不回离校。 …… 回到家,家里多了几位不速之客,岑航宇和他同学,还有一位同学的哥哥。 家里多了人,二叔二姨笑得很高兴,饭桌上其乐融融,岑枝没心情,在吃过晚饭,回了卧室。 夜晚失眠睡不着时,还能听到隔壁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更睡不着了。 直到凌晨四点,才逐渐有了困意勉强闭上眼睛睡着。 翌日,高考第一天。 岑枝睡醒后待在屋里刷学校贴吧,除了一些讨论语文高考题目难度的,没有别的消息。 下楼吃过午饭,岑枝又接着回到自己卧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 晚上八点。 学校论坛讨论着今年高考数学的难度。 岑枝手机跳出几条消息。 「贱人,你敢写举报信,还把视频交上去,你要死别带上我。」 岑枝扫了一眼,下一秒,把她拉黑了。 岑枝从聊天界面退了出来,下一步,在学校贴吧上传了一个视频。 就在事情有条不紊进行时,意外出现了。 黑夜中,岑枝的门突兀地被敲了两下。 二叔和二姨出去还没有回来,除了他们,也就只有岑航宇和他同学,还有同学的哥哥在家。 难道是岑航宇? 岑枝拉开门,门外站的不仅是岑航宇,而是之前指着她骂,白吃白喝的男生,还有他哥哥。 三个人齐了。 看架势,应该是来兴师问罪她白吃白喝的。 男生哥哥抱绣花臂的手,眼神倨傲地斜视她一眼,高扬下巴,“就是你这个堂姐,在你家白吃白喝,吃你家,住你家?” 岑航宇躲在身后一声不吭,默认了他说的, “行,交给我吧。” 话落,岑航宇被他同学带着下楼,之后,只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岑枝没时间跟他解释,板着脸关门,他手一横,死死抵在门上,推不动半分。 男女力气太过悬殊,岑枝心猛地一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上男生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神,不自觉惧怕,面上却强撑着镇定,声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到颤抖,“你想干什么。” “不干嘛,”男生咧着嘴,露出一口抽烟才会有的黄牙,笑容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猥琐,“就是帮你弟弟岑航宇问你要点钱。” 他故意拖长调子,目光粘腻地在她身上扫过,“住宿费,伙食费…这些日子,你在他家里白吃白喝,总该好好算清楚了吧。” 岑枝手里攥紧手机,挡着门不肯让半步,“我不欠岑航宇,更不欠你,听不懂你说什么住宿费、伙食费。 见说不通,岑枝不再与他周旋,态度强硬道,“滚开,再不走我报警了。” 但是他听见她说报警,不仅不怕,反而像听到什么笑话,就在她话落时,猛地撞击门板,巨大的力量让他生生硬闯进来,“你报啊,我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老子办了你快。” 岑枝被带着踉跄后退,男人庞大的身躯已然挤进来,瞬间将狭窄的玄关堵得严严实实。 卧室被他瞬间占领,岑枝成了想逃离的这个地方的蝼蚁。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惊魂未定的岑枝,脸上挂着残忍淫邪的奸笑。 岑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收控制地向下滑落,单薄的后背摩擦着粗糙的墙皮,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一只被巨兽阴影笼罩、无处可逃的蝼蚁。 岑枝害怕,眼眶噙泪,嘴里还在无意识说着,“我妈每个月都有给岑航宇家费用…没有欠钱…我不欠他家的。” 他看着猎物,脸上是即将到手的得意,“你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听岑航宇说的,只要他说你家没给,那在我这里就是…没给。” 她保持镇定,一边捏紧手机,盲打键盘,希望是报警电话,一边周旋拖延,“岑航宇为什么帮你。” “哼—”他笑了声,“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欠我们钱啊。” “所以,岑航宇欠你们钱,他让你们拿我抵债?” 岑枝迅速想清其中的交点。 或许是看她无处可逃,男人多说了些,“是,也不是。” 岑航宇小时候胆子小,在学校没有人愿意跟他玩,有的拿欺负他,当做乐趣。 而初中开始,有一次,王尚帮他打跑了欺负他的人。 自那以后,岑航宇跟在王尚身后,学会了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对王尚言听计从。 而王尚,在一次听说岑航宇家里住进来一位堂姐,还以为是骗吃骗喝的亲戚。 有了第一次见面的经历,王尚找来了他社会上的大哥,也是眼前的男人。 岑枝默默听完,手中电话也不知道打没打出去,她打量起了床头柜上的东西,“所以,你想告诉我,其实你很正义,不是坏人。” “当然,不然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男人坦然承认。 “……” 如果不是他在自己卧室里,岑枝恐怕是就要信了。 “你要是好人,那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岑枝手机转移进袖子里,小小的振动提示,电话在拨通当中。 “你—” 他高高扬抬起了手,下意识欲落在她身上,“算了,反正你也跑不了,随便你说什么。” 男人说着朝她走近。 “喂—” 就是现在,岑枝抓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往他脸上砸,一瞬,够了,她转眼跑出卧室。 “喂,二姨,快报警,家里进贼…” 随之而来的是手机忙音。 手机被他一把抢过,狠狠砸在墙上,机身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男人气笑了,死死抓住她手腕,把她往卧室里拖,“你跑啊,继续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去,找死是吧,还敢报警。” 岑枝另一只手抓着栏杆不放,男人为了让她松手,直接抬手去拽她头发。 “啊!” 岑枝痛喊出声,头皮上的痛,让她不得不得后仰。 “松手!” 男人加大手上力道。 岑枝眼角痛出两行泪,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男人烦躁地接起。 “哥,我爸妈回来了,还报了警,你快跑吧!” “知道了。” 男人不耐烦挂断电话,依旧扯着她头发不肯放手,临走前放狠话道,“TM的,你还真敢报警,你要是敢告诉警察…你等着去死吧。” 男人摔门离开。 岑枝内心一阵后怕,无力瘫坐在地上。 不行,不能放过他。 下一秒,岑枝跑到阳台,抬起花盆猛地往一楼砸去。 巨大的声响,引起邻居的注意,纷纷从窗口探出头来,有不少人看见那个男人,还有的喊“抓贼”了。 够了,有人看见就够了。 岑枝劫后余生瘫坐在地板上,头皮发麻,浑身的紧绷不敢松懈,指尖无意识发抖。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第56章 那年夏天初始,又好像早已经结束 五分钟后,比岑志雄和赵芳先回来的是岑航宇。 推开门,楼梯上是已经成为碎片的手机,岑枝坐在阳台上紧紧抱着自己,眼神空洞盯着一个方向。 如果不是还会呼吸的话,他都以为人死了。 不久后,岑志雄和赵芳也回来了,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女孩,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 “……” 结束和警察的录口供,交待了所有,岑枝失魂落魄回到了卧室。 岑枝不知道的是,今晚的学校论坛炸了,而事实朝着她意料之外另一个方向发展。 凌晨两点,沈玉淼从恶梦中惊醒。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段恐怖经历的时候。 沈玉淼摸开灯爬起来喝水,打开手机才发现班级聊天群炸了。 上百条消息,因为怕引起混乱,管理员设置了全员禁言才消停下来。 从群里聊天记录来看,源头出现在学校论坛的一则视频。 沈玉淼翻到视频链接点进去。 入目的是一则炸裂的头条。 “宋温野——?!” “出大事了!!” 沈玉淼瞳孔一震,颤抖地拿出手机,打出宋温野电话,听见接通嘟的一秒,哆嗦喊出声。 6月7日,高考结束,学生当日返校上晚自习。 蒋正礼在外地参加庆功会,庆祝这次的竞赛圆满结束,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文科班教室,沈玉淼看着空荡荡没人的课桌,不自觉胡思乱想。 桌兜里手机,还有当天的一则视频。 视频标题是—— 「惊,我校校草‘早恋’,建议取消蒋正礼同学市三好!」 而视频内容,主人公不止蒋正礼,还有岑枝,看背景,赫然是校医室岑枝烫伤那天的场景。 岑枝手被烫伤,蒋正礼拽着她去水龙头冲洗的时候。 整个过程仅有两分钟,完整片段没有经过剪辑,被人恶意上传,还标上了“早恋”这个词。 沈玉淼不敢信,想回到学校问问当事人,没成想,岑枝居然一点消息没有,电话打不通,学校也不来。 …… “于老师,岑枝呢,那么多天了,她为什么一次都没来学校,书也全部不见了了。” 周六端午节收假回来。 沈玉淼看着空荡荡,连课本都没有桌椅,再也忍不住冲到办公室寻问。 上次来找于任,就是被他各种理由推卸。 这次都过去了那么久,她等不了了。 于任眉心微蹙,神情凝重,“沈同学,对于学校最近出现的那些谣言,学校会秉公处理的,只是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岑枝,联系上了会通知你的,你先回去等吧。” “于老师,你告诉我,岑枝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话术,沈玉淼着急问。 几天前,沈玉淼跑到岑枝家里问过,可是周围邻居们说,她们一家那天来了警察,说是家里不小心进贼了。 一家人嫌晦气早搬走了,至于搬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于任慌忙擦着额头上的大汗,“沈同学,岑同学具体情况我们也还不了解,不好说什么,但我们肯定要解决的,‘早恋’对学校影响也不好。” “所以,岑枝座位上为什么连书都没了,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沈玉淼不信,说着委屈的眼角掉了两滴泪。 于任看了眼办公室后方位置,抽了两张纸巾,手忙脚乱地安慰沈玉淼,“沈同学,学校会好好处理的,岑枝同学也会回来的。” 沈玉淼眼睛重新亮起,“真的?” 于任一愣,抿了抿唇角,迟疑了两秒,为了应付过去说道,“真的。” 闻言,沈玉淼心里放心不少,半信半疑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女生背影,于任不禁长叹了口气。 “谢谢于老师。” 岑枝从角落里走出来。 于任看了看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问了一句,“转学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嗯。” 面前的女生,沉着冷静到过分,一点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自从在办公室知道她家里发生那些事之后,他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打心底的心疼她。 “于老师,学校处罚下来了吗。” “嗯,都决定差不多了,应该明天就能发公告。”于任叹了口气。 “老师,蒋正礼…他市三好还在吗。” 问话的时候,岑枝依然冷静到像一块木头,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在细微颤动。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撑下来了。 于任静静看着她,说不出什么重话,想着她就要走了,也就告诉她了,“嗯,还在,有你在校长办公室那些话,他一点事没有。” “那就好。”岑枝眼睫颤了颤,舒了一口气,“…谢谢于老师。”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嗯。” “…于老师再见。” “……” 于任说不出什么送别的话,甚至不敢看她眼睛,因为他害怕看到女生失望的眼神。 不仅仅是对他这个班主任,没能站在她身边的失望,更是对这所学校的失望。 时间回到那天校长办公室。 于任赶到的时候,办公室已经站满了人,除了学生还有老师,其他人身后都有父母,只有她没有。 一个人站在冷静站在办公桌前,平静看完自己亲手交出去,长达一小时被霸/凌的视频。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第一次见到那一幕的震惊。 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在学校,老师眼皮子底下还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 现场场面一度很难看,只有她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已经看到学校对这件事的态度。 太冷静了,像一具不会动的木偶尸体一样。 最后的结果是,岑枝决定不把这些曝光出去,而她的要求只有一个。 希望,学校出面澄清关于‘早恋’的谣言,不要取消蒋正礼市三好名额。 这一刻,他好像在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只有在走投无路之人身上才会有的决绝与孤勇。 …… 岑枝走出办公楼,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待了两年,现在她能带走的,也只有手中小小的文件袋。 办公楼前,有一颗百年榕树,池塘边的那颗榕树下,已经有了蝉鸣。 夜色降临,夏风燥热。 那年夏天初始,却又好像早已经结束。 —— 2025年。 一早,岑枝是被冷醒的。 醒过来,被子一半都掉在地板上。 看着屋内周围陌生的陈设,岑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在床上缓了缓,才想起来她已经回到了梧禾。 还见到蒋正礼,虽然他好像并没有认出自己。 岑枝不再胡思乱想,爬起来洗漱。 镜子里,岑枝囫囵刷牙,脑子一闪。 她昨晚,好像稀里糊涂做了很长一个梦,镜子里眼角还有泪渍,也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 模糊只记得了最后一个场景。 那是她第一次、认真的看过那颗榕树,却是离开。 工作多年来,她早已经练就一颗‘钢铁之心’,很少有像今天一样多愁善感的时候。 也许是回到梧禾,触景生情,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又或许是病得不轻。 她也弄不清楚。 “你有一个电话进来~” 岑枝对着镜子洗脸,在床头柜的手机想起电话铃声。 擦了擦脸,岑枝跑过去接电话。 “喂,妈,我起了,收拾一下就去医院。” 电话对面是李英英。 “不急,今天周末,你弟还在家里,你过去捎上他一起过来也方便些。”李英英说。 岑枝摸到脸上,还留有没有冲干净的泡沫,“嗯,我知道了妈,我们中午时间过去。” 岑枝挂了电话,又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洗掉头发丝里的泡沫。 洗着洗着,有些走神。 李英英和岑志文离婚是在她上大学之后,岑枝十八岁那年,岑志文因为要给自己女儿上户口,僵持不过。 顾不得周围邻居说闲话,直接上法院起诉了李英英。 不到一天,离婚证拿到手。 李英英留了一套房,岑枝成年后学费李英英负责,岑志文要了一辆车和他命根子岑思哲。 同年,李英英卖掉了在农村的自建房。 在城里买了一套自己的房,有了房李英英便在梧禾定了下来。 偶尔,岑思哲也会到李英英那边住。 十年过去,岑思哲今年高二,成绩马马虎虎,还算说得过去。 李英英也管不了多少,岑思哲还会嫌烦,久而久之,还会和李英英吵架,李英英也不想管了。 说岑思哲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岑枝的。 岑枝下楼随便吃了点早餐,便打车去了李英英家里。 “姐,你回来了?” 拉开门,岑思哲听见声跑出来说,语气也是藏不住的惊喜。 十七岁的岑思哲,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已经长得比她都要高一个头。 “嗯,昨天就到了。”岑枝扫过一眼,见桌上还是空荡荡的,“给你买的早餐,吃了跟我去医院。” 闻言,岑思哲抬起头来,“去医院,妈出事了?” 岑枝有些渴去接水说,“不是妈,是外婆。” “难怪你会突然回来。”岑思哲低头咬着包子小声嘟囔。 这些年,岑枝忙于在外地工作,几乎没回过梧禾,联系都只能靠着电话。 隔的有些远,岑枝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岑思哲含糊不清说,“我问,我们几点出发。” “十点半吧,那时候也不堵车了。”岑枝喝了两口水,看了眼外面的车况决定说。 时间还充裕,岑思哲思考了一会儿说,“行,那我等会洗个头,洗个澡。” 岑枝没应,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 半小时后,岑思哲收拾好出来,看见她在电视机前发呆,跳到她身边说,“姐,你看什么呢?那么认真,我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岑枝不知不觉走神了,好像是昨晚着凉了,做什么都不在状态。 岑枝眼皮动了动,回过神来,打开包又找出两片药片吞了下去,“没什么,找我干嘛。” “问你,我穿哪套好看。”岑思哲两只手各自拎了一套衣服。 岑枝瞄了一眼,遥控器关上电视,随手扔到一边站起来,“左边。” 说完,她转眼间已经走到了门口,岑思哲不再敢耽搁,换了她说的一套跟上。 电梯里,岑枝看着面前的倒影,有些失神。 他这一身,怎么有点像高中的蒋正礼。 “叮—” 电梯门打开。 拉回她思绪,她真是魔怔了,怎么看什么都像他。 “姐,你给妈买的车,妈也不怎么开,你要不也给我弄一辆。” 车上,岑思哲不安分地打量车内布景,说。 “等你成年,”岑枝不再胡思乱想,盯着路面,“看你表现再说。” 岑枝说一不二,岑思哲没胆子再敢商量。 近几年,岑枝变化不少,不仅强势了很多,拿的定主意,李英英也逐渐都听她的安排。 就是对她工作长时间不着家,不满。 要不就是,说她,二十六岁还不结婚的不满。 除了这两个之外,也没有别的。 按李英英的话来说,就是让他多学学他姐,能不能让她少操点心。 第57章 撞上去 医院。 电梯里,岑枝带着岑思哲上楼,半路上还遇到昨天的实习医生。 岑枝笑了笑主动打招呼,“杜医生,早上好。” 从电梯出来,杜衡扶了扶鼻梁上歪了的镜框,“你们早啊。” “昨天输液后应该好多了,回去没有再发热了吧。” 杜衡就像对待一个他负责的病人,正常询问一下情况。 岑枝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简单的发热,没想到他会那么认真负责,甚至突然有一点理解到了沈嘉让。 “谢谢杜医生,我已经好多了,也没有再发热。” “杜医生,五十七床办理出院。” 身后有护士喊,杜衡忙不上和她们寒暄,简单打过招呼后,杜衡转身去了办公室。 岑枝去了病房。 隔壁床今天出院,家里人收拾东西。 小老太太看着心动得很,一直到中午吃饭也不安分,总是想着提出院。 “医生查房怎么说。”岑枝给老太太续了菜汤问。 窗边,李英英抬起头,“说是脚上的看片子没什么问题,回去养几个月就行了,还说今天下午让神外的医生过来会诊,来看看脑袋上的有没有其他问题。” “知道了,那就是还不能出院,”岑枝眨了下眼睛,对着老太太说,“我们听医生的,等神外医生说没事了我们再出院。” 小老太太不满意,但犟不过他们三个人,只能在一旁生闷气去了。 岑枝蹙了蹙眉,但也不会这种情况下让步,便由着她去了。 “我等会可能要去一趟机场,行李箱落在那边了,就麻烦你再待一会,两点之前赶回来。”岑枝说。 李英英顿了一下,岑枝没说,她也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想了一会应道,“行,路上注意安全。” “姐,你带我去吗。”岑思哲眨眼问,“反正我待在这也没事。” 岑枝低头搅着勺子,没应,李英英看了看岑思哲期盼的眼神说,“你就带他去吧,他这性子也待不下来。” 有李英英帮他说话,岑枝没办法拒绝,“知道了。” 闻言,岑思哲知晓她这是同意了。 十分钟后。 电梯口,行至半路,岑枝突然说,“我去趟别的地方,你到停车场等我。” 岑思哲看着她走出电梯,摸不着头脑,抬头看了眼。 8楼,产房。 这是去看谁啊,还不带他。 岑枝不知道他小心思,走出电梯,就听到护士站有两位小护士在聊。 “听说昨天蒋医生提着东西来看21床,你说他们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另一位女生说,“是有这件事,但是我听护士长说,蒋医生只是顺便过来看看,没有别的关系。” “你说,他们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啊。” “……” 岑枝路过听了个大概,甚至不需要去特意打听床号了,径直走向病房。 21床是独立VIP病房。 门外,岑枝隔着窗户,看到了部分内景,女生躺在床上,亲人围绕在身旁,边上还站了一位男士,看穿着应该是女人父亲。 “诶,你谁啊,怎么站在我们病房门口。”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岑枝不经意间移开视线,“走错了,不好意思。” 岑枝转过身,面色不改绕开她离开。 身后拉开门,一道深厚的声音问,“妍妍,谁啊。” 女生走远,赵心妍看着她背影摇了摇头,“不认识,应该是走错了吧。” 岑枝心不在焉下到停车场,身后何时跟了人都没发现。 蒋正礼下夜班,要去8楼看一眼21床,没成想,刚从电梯出来,正好撞见岑枝进电梯,便收住脚步, 一直跟到停车场。 眼见她打开车门,启动了车子。 蒋正礼瞥见角落里,沈嘉让的车,摸出兜里的手机。 “喂—” “看见你前面白色的车了吗。” “嗯,看见了。”沈嘉让觉离谱,专门打个电话戏弄他,语不着调说,“然后呢。” “撞上去。” “什么?!” 沈嘉让怀疑自己听错了。 “修车费双倍。” “……” “彭——!!”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沈嘉让猛踩一脚油门,直直撞了上去,车头瞬间凹进去一块。 “咋样,老蒋,满意不。” 沈嘉让得意地朝电话里问,没想到对面直接给挂了。 “支付宝到账1万8000元……” 下一秒,支付宝提示到账。 这速度可以啊。 …… 这一撞,岑枝眉心跳了跳,有点头疼,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不宜出门,还是她状态确实不对劲,脑子里总是时不时闪过一些高中的画面。 撞车前几秒,甚至岑思哲还在问,是不是她没休息好,看起来很累。 她刚否认说了没有,下一秒就被追了尾。 岑枝拉开车门下车检查车尾,准备找人理论一番,没成想从车上下来一位认识的人。 “沈医生,怎么是你。” 岑枝有些意外,没想到车主是沈嘉让。 岑思哲也跟着下车,小声问,“姐,他是谁啊。” “外婆的主治医师,沈嘉让,沈医生。”岑枝扭头给岑思哲解释。 那还需要追究责任么。 岑思哲看不懂。 要是不认识的人还好,直接走程序,多不方便,可这是认识的人,人情世故方面,他可玩不来。 见到是她,沈嘉让皱眉,抬了抬下滑的镜框,忽然也看不明白了。“是你啊,不好意思撞了你的车。” “没事,可能也是我自己没注意,”岑枝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预感,“既然沈医生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件事…就算了。” 沈嘉让:谁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还收了钱,怎么办。 怎么突然有点心虚呢。 沈嘉让刚想开口顺着答应,蒋正礼从身后车上下来,故作惊讶,问,“怎么突然撞车了。” 死装货。 怎么撞的,你不明白。 沈嘉让眼睁睁看着他装糊涂,可惜他收了钱,也不能揭穿。 “我看撞得挺严重的,私了还是走程序。” 蒋正礼眼神淡淡掠过两人,非常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岑枝太阳穴突然不跳了,这两天,一直悬在头上的剑,在这一刻,终于砸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冷静,“已经和沈医生谈好了,打算私了,不劳您费心了。” 周围一瞬的安静。 第一次听到她生疏客气的礼貌,沈嘉让愣了愣,还有些不适应。 她微妙的变化,就很奇妙,特别是,在蒋正礼出现之后,她的反应,居然比车被撞了还严重。 有大瓜。 一抬头,收到蒋正礼视线,沈嘉让心下一动,目光有意地掠过两人,“…你们认识?” 话落,周围片刻的安静。 蒋正礼视线淡淡定在她身上,岑枝有些呼吸不过来,咬了咬唇,保持镇定说,“沈医生说笑了,我们不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能让我撞你车? 沈嘉让瞄了一眼蒋正礼,神情依旧是和平时没有两样,面色不改,仿佛对刚才那句话没听见。 但作为那么多年朋友,他还能不懂? 蒋正礼视线就没从人家身上移开过,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他才不信。 沈嘉让一把搂过蒋正礼脖颈,笑了笑说,“不认识啊,那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病人家属,岑枝,山今岑,树木枝头的枝。” 说完,又介绍起了蒋正礼,“这位呢,是我们医院神外医生,蒋正礼,也是我大学时候的学弟。”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寒暄,介绍,岑枝笑得勉强,又怕沈嘉让看出什么异常,佯装淡定伸出手说,“蒋医生啊,幸会,很高兴认识你。” “……” 半晌,蒋正礼都没有动作,沈嘉让撞了一下肩膀,“愣着干什么呢,人家女生都主动了,你也不回应一下。” 经他提醒,男人这才有了动作,眼皮垂着,看不出情绪,视线移到那只手上。 十年过去,被烫伤的地方,痕迹已经变得很浅,几乎没有,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就像现在,她一句不认识,就想把他们过去轻而易举抹掉。 岑枝心下微动,眼睫颤了颤,笑容僵硬,看着他不为所动,有些落不下面子,收回手。 “不好意思,沈医生,我还有事,后续的车损问题,我们私底下聊。” 沈嘉让看不懂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修车费多少,到时候转给你,不然我也过意不去。” 沈嘉让在一瞬间想出了好的对策。 意外的是,岑枝并不上套,“沈医生,那到时候直接医院见吧,我还忙着去机场,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音刚落,岑枝已经驾车离开了停车场。 如果仔细一看,还能看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嘉让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了又看,蒋正礼又恢复了往常无欲无求的神态,仔细看,似乎自嘲地勾了勾唇。 一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奇怪,他人格分裂啊。 打了电话让车行的人把车拖走,沈嘉让自然而然蹭上蒋正礼的车。 中控台放着轻音乐,一路上用余光偷看了蒋正礼好几眼,想问什么都问不出口。 半路上,沈嘉让没问,蒋正礼先发制人问他,“她就是你说的,三两句话让你心动的患者家属。” “嗯,是她,下午她家里人还有你们科室的会诊,”沈嘉让眼神警惕看他,“你和她也认识,又是什么关系,我先说好,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我也不会轻易退出。” 红灯。 蒋正礼停车,侧了侧眼,避而不答,“你们才见过几面,怎么就一定知道她没男朋友。” “……” 沈嘉让手指无意识敲打车台,眼神迟疑了两秒,“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绿灯。 蒋正礼启动车子,“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追她之前,最好先弄清楚,要不然你莫名当了小三,还不知道。” 他提醒,沈嘉让莫名奇怪,挑了挑眉尾,“所以,你这是在教我,怎么追她。” “我是提醒你遵守公序良俗。”蒋正礼没给他眼神,“…不要破坏医生的形象。” 沈嘉让:“?!” 两点。 岑枝回到医院,李英英带着岑思哲回去,看着车尾那一块,还消息问了她一嘴。 岑枝一边拎着热水壶走到走廊尽头接热水,一边给李英英回消息,解释了停车场发生的事。 隔壁床搬来新患者,看年纪应该是个高中生,打篮球时不小心摔了,脚上刚缠上绷带。 旁边也没什么大人,就几个同学陪在身边,七嘴八舌的问他疼不疼,多久能好。 他们声音不大,在病房里也不算吵,反而给冷清的地方带来几分热闹。 老太太盯着他们笑了笑,也看个热闹,乐得开心。 岑枝默默坐在床边削苹果,手机在这时,突然跳出几条消息。 是她工作认识的前辈,也是带她入行的师傅。 岑枝放下手里的刀和苹果,划开手机打开聊天框。 庄景姐:听说你刚结束工作,就马上赶回家了,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了 岑枝刚削了苹果,手上有点黏。 走到厕所在水龙头下洗手,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才接着在屏幕上打字。 岑枝:家里人突然住院,我妈应付不过来,只能当时赶回来了 岑枝: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说 对面打打停停,左上角对方正在输入中,岑枝绕过几个男高中生,回到病床前。 庄景姐:人没事就好,再说你刚结束一部戏,就当给你放假了,家里事什么时候结束,再什么时候回来 岑枝盯着屏幕,蓦地弯唇笑了笑。 岑枝:好,谢谢姐 外婆见她开心,拍了拍她手,问,“什么消息啊,笑得那么开心。” 岑枝抬头,眼睛闪了闪,“能好好陪外婆,你说开不开心。” 外婆摸了摸她的头,发自内心欣慰地笑了笑,“咱们枝枝开心,外婆就开心。” 一句话,岑枝眼眶有些红,下巴蹭了蹭她皱巴巴的手背,“嗯,外婆开心,我也开心。” 从小到大,岑枝知道的,外婆的愿望只有一个,希望她能好好长大,有生之年能看到她成家立业。 而岑枝的愿望,是希望外婆长命百岁,她能好好陪在身边,简单的过一辈子就好了。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却越走越远。 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见到外婆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直到这一次,如果不是李英英打电话,她甚至不知道,近几年,大大小小生了多少病。 希望,这一切不会太晚。 第58章 十年太久了 下午四点,围在病床前的一堆小皮孩也离开了,病房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逐渐在过道能看见几个其他科来骨科会诊的医生,也不是神外的哪个时间点来。 说起神外,岑枝再一次不可避免的想起蒋正礼,听沈嘉让说,蒋正礼就是这所医院神外的医生。 他会来吗? 岑枝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应该是昨天的病没好全,岑枝这会有点昏昏欲睡,身上也是说不出哪里不得劲。 靠着病床上,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等睁开眼时,病房里已经站了三位医生。 “这位病人是三天前,在家里摔了一跤入,做了头部CT……” 实习医生汇报具体情况。 岑枝扫过他们胸前的工作牌,是神经外科的医生,没有蒋正礼。 她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高兴多一些。 她刚醒,眼神看起来还有些不清醒,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不好意思,我去洗把脸。” 话落,岑枝绕过他们去了洗手间,依稀还能听见他们专业的对话。 岑枝拧开水龙头,捧了把水洗脸,三月中旬的梧禾,还带着冷气,指尖接触自来水时,还是忍不住地打哆嗦,但也因此清醒了很多。 岑枝擦了擦水渍,回到病房,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站最前面稀疏白发的主任医师,面容和蔼,笑了笑说,“你是病人家属吧,我们经常说,照顾病人的同时,也得照顾好自己,不然你先倒下了,家属怎么办。” 岑枝笑容僵了僵,没想到他一眼看出来她的不对劲。 回到梧禾,每天都像站在悬崖上,自从知道蒋正礼也在这家医院。 她更是定不下心思,总是胡思乱想,一不小心又容易被拉回到,那些不想提的过去。 刚刚不小心睡着的一会儿,她又梦到的转学后的高三,压得她喘不过气。 岑枝眼睫微颤,定了定神不再深想过去,“知道了,谢谢张主任。” 张主任还想说什么,转眼看到病房门口走进来一人,眼中毫不掩饰地对他的喜欢,“诶,小蒋,你来了。” 听到熟悉的字眼,岑枝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睫。 梧禾真小。 又遇见了。 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说好来会诊,你还来晚了,既然迟到了,你来说说看,这位患者目前该怎么处理。” 果然,学医的,随时随地都得面临着提问。 身后两位实习生瑟瑟发抖,默默退后了两步,头都低到胸前,减少存在感,生怕主任下一个喊到他们。 而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从提出问题到接受仅仅是用了一秒。 上前一步越过两位实习生,从容淡定拿起手边的病历,还有主任手里的CT报告单一页页翻过。 两分钟后。 他带着口罩,只能看见碎发下眉眼微动似发现了什么,回过头沉声问实习生,“既往史写了患者以前摔过,脑部受伤,那是多少年前,为什么没有病史里没有写清楚。” 他视线一扫而过,无行中带着压迫感,实习生紧张地咽口水,“这个,当时患者并不清醒,是患者女儿交代的病史,但是她说自己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没写。” “……” 实习生哆嗦说完,闻言,蒋正礼抬了抬眉眼,眉心依旧没有舒展开,岑枝看得心里一阵恐慌。 “是十五年前。” 话音未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她。 岑枝掐了掐手心,冷静下来一字一句说道,“是十五年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当时摔到了头,送去当地的卫生所,不过那时候条件没那么好,医生检查说没大问题,就让我们回去养了。” 岑枝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她转学前几天发生的事,以至于后来转学后她也一直耿耿于怀。 为什么当时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她一定要转学。 蒋正礼愣了愣,目光直直对上她眼睛,透过那双瞳,似乎看到了记忆中,与当年他所认识的那个鲜活的,不太一样的岑枝。 不知是经历了时间的打磨,还是岁月无情,她眼里多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悲伤。 “那就对上了,”张主任慈祥笑着说,“我看片子的时候,就发现患者颞部有小块增厚,不过因为太隐蔽,所以没多少人能及时发现。” 说完,张主任看蒋正礼都眼神更加欣赏,“没想到啊,后生可畏,你不仅一眼看出来问题,还问到了关键。” 蒋正礼安静立在一旁,虚心受着,即使被夸,面上也依然掀不起任何波动,仿佛被夸的不是他一样。 身后两位实习生从无所事事到瞪大眼睛,看起来都要比他激动。 “那会诊意见交给你了,接下来治疗方案也由你来和家属交代吧。”张主任看了眼腕表,“后面还有好几个病人没看,我就先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岑枝眼睁睁看着白大褂衣角消失在转角。 “怎么,不信我啊。”蒋正礼瞧见她留恋的眼神,敛眉问,“那我打个电话,把张主任喊回来。” 蒋正礼说着,手已经插到了兜里,摸出手机来,看架势,只要她同意,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去。 岑枝垂下眸,忽的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算了,张主任说听你的,那就是有他的道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蒋正礼穿白大褂,比平时多了一丝不苟言笑,眉眼间也多了些沉稳。 闻言,蒋正礼没再管她,手机重新塞回兜里,问了老太太一些基本情况。 外婆人清醒着,说话应答都没什么问题,没回答清楚的地方,他也会耐心重问一遍。 即便是任何一个人来,都挑不出错处。 岑枝站在床边,时刻关注着他们,蒋正礼温柔耐心,查体清晰细致,好像真的对待一位普通的病人做的检查。 她看着,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愧疚,导致她暂时还找不到怎么跟他相处的方式。 毕竟,当年她和蒋正礼闹得挺不愉快。 她做不到像他一样,若无其事,当做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 又交代了后续注意事项,蒋正礼接了电话便离开了病房。 公事公办的态度,根本没有拿她当故人的想法。 反倒是她想多了。 蒋正礼说要住院观察几天,但是神外病房紧张,就让她们暂时留在骨科这边。 岑枝忙起来就忘了自己,输液也忘了,等到晚上九点,身上莫名开始又热起来。 外婆早些时间就有些困了,这时已经闭眼睛躺在床上睡熟了。 她从护士站找来体温计,一量38℃,果然还在烧。 这会儿除了急诊还开着,其他门诊都关了。 没办法,病床离不了人,岑枝只能下楼去附近药店买了几盒退烧药。 夜晚的风是凉的,岑枝缩了缩脖子,掖紧身上的毛衣。 这天气,真冷。 岑枝怀疑,今晚的温度比冬日平均气温都还要低上几度了。 “你好,需要买些什么。” 药店亮着灯,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岑枝一进门发现她问。 岑枝眼眶红红的,吸了吸冻僵的鼻子,“我随便看看。” 店员热情说,“行,那你自己看,有什么需要你喊我。” 说完,抱着iPad,坐着看新出的电影。 岑枝绕着货架找了一圈,看到的都是几版新出的退烧药,“你好,请问一下,包装盒是绿色,兰苑出的退烧药是没有吗?” 店员磕着瓜子,缓缓抬出一个脑袋,“你说那个啊,兰苑之前产量不好,去年就停产了。” 岑枝怔愣,眼睫颤了颤,无意识呢喃重复,“停产了啊。” “嗯,你手边河源药业产的也不错,卖的都挺好的,退热的话,还是很不错的。” 店员站起来推荐说。 岑枝强迫自己不去细想当时的回忆,随手拿起她说的药盒,到收银台付款。 “38。” 店员拿起收银枪扫了一下,发出“滴—”的一声。 岑枝从兜里摸出手机,对着二维码付款。 “叮咚—” 手机上方跳出一条天气预警。 桌上iPad也推送的同样一条,女生抖了抖身上瓜皮,嘟囔着,“也不知道梧禾近几年气候怎么回事,都开春了,居然还有可能下雪。” “……谁信啊。” 岑枝付款成功,店里响起到账信息。 岑枝揣起手机,抓起桌上药袋,喉咙哽住,声音又沉又闷,“谢谢。” …… 岑枝回到病房,含糊就着水吞下药片,药的苦味在口腔弥漫,直冲天灵盖,又接着喝了好几口水,才把那股苦味咽下去。 十点半,医院归于平静,时不时会有护士进到病房查看监护仪情况。 岑枝站在窗边,平静地看着窗外,仿佛能把一切吞噬的黑夜,服药后脑子说不出的混乱,也不知道想什么。 斜靠在墙上,岑枝在手机搜索框中输入。 两秒后,跳出新的界面—— 「蒋正礼 梧禾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主治医生,毕业于京北医学。 擅长:颅脑损伤,颅内肿瘤,脑血管疾病等等。」 岑枝扫了一眼,久久没有反应。 短短几行字,她看了好久。 十年,太久了。 久到,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却要从手机上去认识他。 手机长时间没人管,自动熄屏。 —— 翌日,医生查房。 人山人海里,岑枝看到沈嘉让和杜衡,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医生交代了一些饮食注意事项,告诉了神外科会诊意见,确认家属后续意向。 其他的也没啥大问题,待了不到两分钟便走了。 岑枝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应该就是医学生说的每周一的大查房。 声势比网上形容的还要大,气氛倒是融洽一些。 查房过后,岑枝下楼去买早点。 就这会儿的时间,李英英也从家里赶到了医院。 “医生怎么说。”李英英见状,打开床上横板。 岑枝放下手中袋子,“说是听神外医生那边安排,说接着观察两天,没有问题的话再出院。” “我都说了没事,还非要住院观察,这不是浪费钱么。” 外婆一听,忍不住小孩子脾性插嘴道。 李英英又气又无奈,只能哄着她,“既然医生都说了,那再住院两天也没事,这样我和你孙女也能安心些不是吗。” 也不怪李英英会担心,因为当时外公走的原因,也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是岑枝转学后的第一个冬天,岑枝赶回去见到了外公最后一面。 她听到的便是这样,说是白日里不小心踩着了水池边上光滑的石头,一下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到死都没人发现,直到身体僵硬。 李英英怕是也想起了那件事,才会担心受怕,无论是外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出院。 第59章 有亿点点心动 午间。 岑枝接到沈玉淼电话,说是她在医院附近,问要不要见一面。 岑枝和李英英说了一声,便去了约定地点。 咖啡店。 长时间没见,岑枝还有些不适应,推开那扇门,又打起来退堂鼓。 一眼看见角落靠窗的沈玉淼,她似乎没怎么变化,除了身上的一身工作装,看起来熟练又干净外,基本看不出什么变化。 沈玉淼同样瞧见她,愣了两秒似乎不敢认,对上她视线感受到久违的熟悉感,激动地招手喊道,“岑枝,这边。” 岑枝深吸口气,抬起脚步朝她走近,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咖啡厅角落还有一位熟人。 “淼淼,好久不见。” 岑枝落座她对面,放下手里的包。 “是啊,好久不见。”沈玉淼笑笑,莫名感慨,“快有十年了吧。” 高二岑枝转学后,她们便断了联系,到如今,沈玉淼仍然不知道当时“断崖式分手的”友情在她眼里还算什么。 还是这样,心思都写在脸上。 岑枝看懂后有些无奈,宠溺地摇了摇头解释,“当时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我手机摔坏了,高三一年学习压力重,都没有用过手机,手机卡也莫名不见了,所以才一直联系不上你们。” “真的?”时隔多年,沈玉淼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解释,心有余悸,“什么不好的事,让你当时招呼都不打,直接转学了。” 那些事太过不堪,虽然她能接受想起,时隔多年,却依然没办法说给沈玉淼听。 岑枝抬了抬眼,端起桌上咖啡抿了一口,“不说我了,这么多年,你过得怎么样。” 沈玉淼撇撇嘴,对她转移话题心有不满,但知道岑枝或许有自己的顾虑,反正她现在在梧禾,也跑不了,她还不信问不出来。 “挺好的,没了宋温野我每天都过得一样,很开心。” 岑枝看了看她,一眼看出她在说假话,“是吗,话说,你和宋温野发展怎么样,他有向你表白吗。” 沈玉淼眼睛快速眨了眨,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脸写着心虚,“谁喜欢他啊,当年高考成绩出来,瞒着所有人一声不吭报了军校,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哪里还有什么表白。” 她音量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岑枝眼底含笑,也不拆穿她,“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玉淼与宋温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人。 当时的沈玉淼是直接又坦率,被她知道喜欢宋温野,也只是抬头看着她,问,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如今到是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害羞的姿态,也许好事将近也说不定。 “岑枝,沈玉淼?” 一道陌生的男声,试探性喊道。 沈玉淼抬头去看,眉心跳了跳,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转头看了一眼岑枝,发现她也没动作。 “你是?” “路一恒。” 沈玉淼愣了愣,在脑海里搜索一遍名字,好半晌才对上他这张脸说,“哦,班长啊,你怎么也在这。” “老丈人生病住院,医院建议转市医院治疗,就想着过来问问有没有病床,”路一恒说,“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们。” 沈玉淼比他还惊讶,谁能想到当时看起来瘦弱到一推就倒的班长,长成如今这幅模样,简直比以前的两个他都还要壮。 沈玉淼抬了抬眼睫,“什么病啊,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或许我还能帮上忙呢。” 见有往下聊的趋势,岑枝移到沈玉淼边上,“班长,坐下说吧。” 路一恒坐下来,手指交叠,似乎在想该不该说。 沈玉淼也看出他的迟疑,岑枝同样能看出来。 “这样吧,如果不好说的话,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把我哥蒋正礼的微信推给你,他是市医院神外的医生,有什么你和他自己聊。” 沈玉淼混迹职场多年,立马想好对策。 闻言,路一恒眼里比之前更亮了些,多了一丝希望,“真的可以?” “嗯,本来也没啥。”沈玉淼打开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过去。 路一恒打开手机摄像头扫了一下,跳出验证页面,不一会儿,成功加上好友,“谢谢,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沈玉淼无所谓摇摇头,“不用客气,都是同学,应该的。” 岑枝没帮上忙,默默在沈玉淼身边当挂件。 路一恒还有事要忙,接了电话便匆匆离开了。 沈玉淼看着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感慨,又从兜里摸出手机来,“加个联系方式。” 岑枝愣愣地看着她身前的手机,抿了抿唇角,拿出手机加上了联系方式,“不是有电话吗,怎么不用电话号码加。” “你还说呢,我打了电话之后,发了几条验证,某人像屏蔽了一样,完全看都不看一眼。” 沈玉淼看着手机新的联系人,贴心存上备注,嘴上还不忘声讨她。 岑枝这时才看到微信联系人里,安静地躺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抱歉啊,应该是最近太忙了,我没看见。” 沈玉淼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说,“这有什么说对不起的,十年都过来了,这几天我还等不了了。” 话虽如此,岑枝心里却愈发不好受,喉咙如含铁般哽住。 其实,当年她也是有机会联系他们的,只是她不敢。 高三的日子,压抑难捱。 岑枝趁着李英英不在,翻出当时摔坏的手机,却怎么都开不了机,手机早就坏了。 岑枝想过把卡取出来,甚至带到学校里,借到同学的手机登微信,却在输入密码后迟疑了。 她联系上沈玉淼,又该说什么,她是相信自己,还是听信贴吧里那些不好的谣言。 她不敢。 “怎么突然这样看我,”沈玉淼收起手机,一抬头看见她眼眶有点红,声音放软道,“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愧疚,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一直都在。” 一句话,有力地敲在她心墙上。 岑枝重重地点了点头,闷闷应,“嗯,知道了,你们一直都在。” …… 与沈玉淼分开后,岑枝回到家里,心情好多了。 沙发上,岑枝随手打开一部综艺,洗了几颗苹果放在桌上盘子里。 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岑枝躺着刷微博,时不时关注一下最近演员们未来的发展趋势。 毕竟做她们这一行的,现在不仅需要关注剧本质量,还要关注剧本演员的形象。 有没有什么不好的言论,有没有未来塌房的可能。 有时候遇到一个,整个剧本都要重启,其中那些损失是巨大的,难以想象,如果被她碰上一个,她可能也会疯吧。 岑枝从微博转到某抖,开始刷短视频。 说实话,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那么舒适惬意。 惬意后,就是开始无聊。 甚至有点怀恋芳芳催自己工作的时候了。 果然,人不能犯贱。 刘芳远在京北都还想着她,给她发来几封工作邮件。 芳芳:姐,给你工作号发了几封邮件,你有时间记得看一下 岑枝想当做没看见,下一秒 ,刘芳直接发道。 芳芳:姐,我知道你看见了 芳芳:姐,这次这个真不一样,和你之前拍的校园的有的一拼,希望你能看看 不一样? 有多不一样。 岑枝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一看起来剧本,便有些拉不住,等她看完,已经凌晨两点。 岑枝手搭在后脖颈处,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滚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 确实和刘芳说的没错,是一本优质的校园文,庄景姐说过她年纪轻,让她从拍校园文入手。 校园文好上手,不需要什么太高超的拍摄手法,胜在如何表达细腻的情感,那就很考验人了。 说实话,在她这年纪,能遇上这么一个适合她的剧本,真的是很好运了。 其中,庄景姐肯定花了不少心思,不然这样多的剧本也不会到她手里。 翌日一早。 岑枝给刘芳发去消息,说自己确实有一点心动。 刘芳还调侃她,怕是“亿”点点心动。 岑枝坦然承认了。 又给庄景姐发去了感谢的消息,她之回了个应该的,岑枝发了个表情包回应。 半小时后,岑枝收拾好去医院。 半路遇上堵车,走了一小时都没有见到医院。 岑枝掉了头,去了一趟修车厂。 虽然后面李英英说找个理由推了,不用沈嘉让负责,但岑枝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然要法律有什么用。 去了一躺修车厂,到医院时,已经过了饭点,李英英推着老太太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 岑枝在病房没见到人,下楼找了一圈才发现她们,“这么冷的天,出来晒什么太阳,脚上万一又伤到怎么办。” 岑枝不理解,抬头看了一眼天,云层那么厚,哪里能见着什么太阳啊。 李英英无奈笑了笑,“没事,这不是坐着轮椅的嘛,而且医生说了,如果明天片子出来没事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 岑枝愣了愣,问,“神外的医生来说的?” “说是神外医生告诉沈医生的,”李英英说,停顿一下,看了看她表情继续道,“怎么感觉听到你外婆要出院了,你不是很高兴呢。” 闻言,岑枝定了定神,笑得有些勉强,“我这不是担心没好全就出院,后面又出了问题。” “……” 第60章 蒋正礼,你能别吼我吗? 第二天一早。岑枝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十三床,办出院前领结算单去缴费。” 护士在护士站喊,岑枝与李英英同时放下手里东西,岑枝开口说道,“我去吧。” 岑枝下到一楼大厅,到费用结算窗口前排队。 排队窗口有三个,还好这个点不算太多,岑枝排了十分钟左右到她。 “支付宝还是微信。” “支付宝。” 岑枝打开手机付款码,余光瞥见两位熟悉的人影。 “好了。” 缴完费,全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岑枝准备回病房,回头撞见路一恒和蒋正礼。 蒋正礼身上穿着白大褂,路一恒则是手里拎了专门装CT的纸袋,看样子应该是沈玉淼给的联系方式有了用。 路一恒联系上了蒋正礼,而蒋正礼刚好能帮得上忙。 岑枝站着看了一会儿,刚想转身离开,却看见蒋正礼背后几米远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拿着刀的女人。 她的目标是蒋正礼。 “小心!” 眨眼间,岑枝来不及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岑枝比那疯女人快一秒,挡在他身前。 “啊——?!” 人群中,有人被血糊糊的场面吓了一跳,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所有声音混做一团,场面一度很混乱。 手臂被刀划过,体内血液急速流失,岑枝大脑“嗡——”的一声,眼前场景变得模糊,额头瞬间冒出细汗。 “岑枝——” 蒋正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冲过来,替他挡了一刀,整个过程发生甚至不到两秒。 她倒在他怀里。 “医生——!!” 疯女人被赶来的保安控制住,场面暂时稳定下来。 “我没事,就是有点腿软。” 听见他那极具穿透力,失去理智一声,岑枝无力趴在他怀里,蹙了蹙眉,强撑着镇定说。 虽然流了些血,但好在并不致命,只是有些疼。 闻声,蒋正礼也冷静下来,捂着她流血的地方,扯下一块布绑在她手臂离心近端,压迫止血。 “你不要命嘛,那可是刀,知道还敢冲过来。” 刚处理完,蒋正礼像冷面阎罗又开始毒舌道。 就连刚刚赶来的沈嘉让,听到也是愣了愣。 人家女生好歹是帮你挡刀,还平白无故挨你一顿骂。 到底是谁不识好歹啊。 岑枝勉强站稳,手臂上的痛开始有点麻木,刚划开的时候没啥感觉,现在反而要比刚才还要痛一些。 岑枝没力气跟他吵,偏头闭了闭眼睛,小弧度点点头,“是,蒋医生说的都对。” “……” 说了也不听。 岑枝装乖的时候,挺有一套的,外表看起来乖,其实内心叛逆到不行。 现在就是这样。 “沈医生,蒋医生,她怎么办。” 保安看了一眼情况问。 女人无力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被控制住动弹不得,刀具被踢到远远的地方。 “和以前医闹一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蒋正礼冷冷睨地上疯女人一眼,“具体情况我会如实上报医院。” “是。” 就在疯女人快被拖走前一秒,路一恒像是突然醒了,猛地一颤,跑过去扒开女人的头发,露出那张熟悉的脸来。 “妈——” 岑枝一愣,抬眼去看,路一恒蹲在地上擦着她手染上的血迹,却越擦越乱。 女人却像木偶一样,眼神空洞,对他的行为无动于衷。 蒋正礼侧了侧身,挡住她视线,说话依然不太好听,“还看,手不想要了。” …… 急诊外科。 创伤急救室内,岑枝坐在椅子上,掀起衣服检查手臂上的口子,还好冬天的衣服还算厚,伤口不深。 就是疼,岑枝眉心微蹙,小心翼翼剥开血肉模糊的衣服。 “呲—” 一不小心碰到边缘,痛呼出声。 沈嘉让留在大厅处理接下来的事,蒋正礼则跟着她到了创伤处理室。 在大厅的时候还挺关心的,到了急救室,反倒站在一旁不知道生什么闷气,一点不管她死活。 “叮铃铃—” 恰时,岑枝兜里手机铃声响了。 伤的右手臂,手机又在右侧兜里,岑枝只能用左手去够兜里的手机,手机刚露出一半,左手因为用力不稳,手机一下子滑到了床底下。 “誒。” 真是诸事不顺。 铃声还在响,岑枝长叹了口气,只能认命起身去捡。 “岑枝。” 一直没有动作的‘人形立牌’,蒋正礼突然冷声喊她名字。 岑枝愣了愣,抬头看他。 “我就在这,你是不认识我,还是不知道我名字,开口喊一声就那么难吗。” 岑枝:“……” 他眸色沉郁,身子板正浑身散发着不爽冷气,音量不自觉提高。 他还在生气,气她那天当着沈嘉让的面说他们不认识。 亦或许是对当年她不告而别的怨气,这都是应该的,毕竟当年她说话挺难听的。 岑枝甚至想过,他恨她也无所谓。 可当真正面对他,她还是会忍不住地莫名委屈,眼眶也有点红,“蒋正礼,你能别吼我吗。” 说那句话的时候,铃声恰巧停了。 话落,急救室里有一阵短暂的死寂。 蒋正礼眉头紧锁,看着她红了的眼眶,一瞬,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的怒火,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这时,床底下手机再一次响起急促的电话铃。 蒋正礼弯下身子去捡,擦干净手机上的灰尘,递还给她,喉咙又涩又紧,“…对不起,是我说话重了。” 岑枝垂下眼,手指抓着木椅,看着他捡手机白大褂沾地的衣角,随风轻轻晃动,一下又一下。 她手指蜷缩了下,从他手里接走手机,“没关系。” 岑枝滑下手机接听,放到耳边,压低声线说,“喂,妈。” “我没事,遇到一些事,你先送外婆回家吧,我事忙完就回来…” 岑枝接电话的时候,闯进来一位小护士。 “蒋医生,利多卡因到了。” 蒋正礼朝小护士使了个眼色,小护士立马降低了音量,放下东西小心翼翼退出去。 电话里李英英听到利什么卡因,问岑枝怎么回事,岑枝随口编了些话含糊糊弄过去。 “妈,我没事,就是遇到一位划伤的病人,需要打麻药。” “嗯,不是我,放心吧。”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挂断电话,岑枝才敢大口喘气。 电话打完,沈嘉让刚好忙完大厅的事,赶到的时候,眼见他们连消毒都还没开始,忍不住骂道,“你俩那么半天干嘛呢,手不想要了。” 岑枝扭头,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躲避视线,刚被蒋正礼骂还不够,怎么又来一个沈嘉让。 医生责任感都那么强的吗。 蒋正礼戴上口罩,推着装好准备物品的小车,冷声解释道,“刚才利多卡因没了,刚去取了一支回来。” 话落,沈嘉让扭了扭脖子,视线又扫了两圈,撇撇嘴说,“是嘛,我还以为你们光站着聊天呢。” “……” 岑枝脸白了又红,莫名被戳穿的心虚。 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戴手套的蒋正礼,又看了看一旁的沈嘉让,迟疑了两秒开口道,“……要不让沈医生来吧。” 周围诡异地静了两秒。 沈嘉让上前,得意地拍了拍蒋正礼肩膀,朝他挑了挑眉,“听到没,蒋医生,患者自己要求让我来,你可以下台了。” 蒋正礼偏头,视线掠过她,短暂停了不到一秒,重新回到沈嘉让脸上,“当然,尊重患者的意见很重要,但如果是对我专业技术方面的怀疑,我不同意。” 蒋正礼视线上下一扫,小嘴跟淬了毒似的,“毕竟……你技术不行。” “你—” 岑枝缩了缩脖子,生怕两人打起来。 半晌,沈嘉让脸上表情变化莫测,青了又红。 就在岑枝以为沈嘉让会给蒋正礼脸一拳时,他只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来,“…够狠。” 话毕,愤愤而去。 速度快到,看戏的岑枝都还没反应过来。 蒋正礼抽回视线,继续刚才的准备工作。 “等下可能会有点疼,先忍一忍。” 说完,蒋正礼用棉签沾了碘伏,在伤口周围消毒。 被碘伏擦过的地方冰冰凉的,有点疼,也有点痒,但也不像他说的那么难忍。 蒋正礼戴着口罩,低头时,额前碎发堪遮住那双桃花眼,眉心紧拧,神色专注地处理伤口,每一步甚至都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 “打麻药可能会有点疼,打完之后就没事了。” 蒋正礼手里拿了支小的针管,看着她苍白的脸,细微颤动的唇角,“如果怕的话,你可以闭上眼睛。” 岑枝眼睫颤了颤,咬着唇“嗯”了声。 针孔扎进肌肉里,不只在一个地方打麻药,还要往周围方向都要打才有用。 麻药很快起效,接下来是缝针。 岑枝偏头,看着他从持钳进针,到拉线缝合,手都稳到挑不出一丝错处。 她抬眼问,“会留疤吗。” 缝了五针,即使是才零上几度的天气,蒋正礼头上依然冒了层薄汗。 “这会怕了?”蒋正礼语气又恢复一如既往不好的时候,生硬道,“当时挡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其他人看到躲都来不及,就只有你,还非要逞强。” 听着他数落,岑枝眼眶有些红,忍住不让自己掉下眼泪,声音有些哽咽,“知道了,蒋医生。” 听出一丝委屈来,蒋正礼愣了愣,他真是气疯了,又开始说重话。 缓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来不及擦汗便开始收拾医疗垃圾,控制语气说道,“现代医疗技术很好,挂几次皮肤科的号,去做几次祛疤应该就没了。” 看着长长一条疤,岑枝皱了皱眉,扯下袖口盖住。 “回去记得伤口不要碰水,洗澡的话,最好在外面裹一层保鲜膜,”蒋正礼最后摘下手套交代医嘱,“三天后过来换药,大概一周看伤口情况再决定可不可拆线。” 岑枝愣愣地点了点头,“好,谢谢蒋医生。” 好啊,一口一个‘蒋医生’,又拉开他们的距离,‘卸磨杀驴’像是她会干的。 蒋正礼转身离开。 岑枝正看着袖子上的血迹犯愁,闻声,抬头只看见了一片衣角。 他这是生气了? 她说错话了? 没有吧。 第61章 三月飞雪 下午两点,岑枝先从医院回家一趟,换了一套衣服才赶去李英英家里。 打车去的路上,岑枝收到沈玉淼消息,是一则视频。 标题是—— 梧禾市人民医院,医闹伤人事件。 二淼:你受伤了,还有我哥也在,怎么回事? 沈玉淼刷到视频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虽然视频打了码,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沈玉淼联系不上蒋正礼,只能联系另一位当事人。 她第一眼看到那一幕都害怕,也不知道岑枝情况怎么样。 岑枝抬了抬手臂,发现有点困难,麻药过后开始密密麻麻的泛疼。 想了一会,语音输入道。 “我没事,都已经在医院处理好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秒,对面沈玉淼又发来消息。 二淼:都怪我,我要是知道路一恒家里还有这样的事,我肯定也不会介绍他和我哥认识,这样你也不会受伤了 岑枝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落在这句话上。 “这样的事,什么事啊。” 沈玉淼删删打打说道。 二淼:他家里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而且很多都很**,下次见面聊吧 岑枝放下手机,看向飘雨的窗外,有些走神,回想见到路一恒的两次,脑海里有了一些猜想。 只是一些不合实际的猜想罢了,岑枝想了一会抛到脑后去了。 就是那些报道挺让她烦的。 李英英家。 岑枝无论是做什么,姿势都是说不出的僵硬,打电话都用的左手,老太太敏锐地看出不对劲。 饭桌上,岑枝都不敢伸手去夹远处的菜,吃饭也是两三筷子才偶尔能吃上一口。 她这些小动作,全被她们看在眼里。 “手怎么回事,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李英英瞪眼问,“但是都被你打电话借口躲掉了,现在吃饭总可以说了吧。” “是啊,枝枝,就连我这老婆子都看出来了,你也别藏了,不然我们也担心啊。”外婆给她夹了一筷子肉,担心说。 明明是她爱吃的,可她这一顿饭都没夹过。 怎么看,都不对劲。 岑枝垂眼咬着筷子,迟疑了两秒后开口,“我就是下楼梯不下心撞了一下,我都去医院看过了,没啥大问题,你们不用担心。” 岑枝还是没说实话,怕老人家担心受怕,毕竟医院那件事,她现在也心有余悸,后知后觉的怕。 冲上去那一刻,单纯地是当时头脑发热。 冷静下来,她也说不清楚当时想法,还是别让老人家为她担心了。 “你啊,在外面久了,总是报喜不报忧,没想到回来了也时一样,什么都不说。” 老太太一眼看穿,却又心疼她总是有苦不说。 听着这些,李英英心里也不好受。 岑枝抬了抬右手手臂,安抚老太太,“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小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偏头不理人,还说没事呢,眉头皱得哪像没事的。 …… 晚饭后,岑枝被留下来过夜。 九点,夜未深,电视机传来特仑苏广告的声音,老太太已经上床睡觉。 岑枝靠在沙发上刷手机,回工作信息,李英英从老太太卧室出来。 “行了,早点洗洗睡了,趁老太太睡了,我也还帮你什么的。” 李英英坐在单人沙发上说。 岑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神色,试探问道,“你看到医院视频了?” “如果我没看到,你是不是到死都不会说啊,枝枝,我是你妈妈,又不是什么外人,”李英英捂着胸口,心像被剜了一块的心痛,“那么危险的事,你都被人划了一刀,我居然要从手机里面知道。” 岑枝看了看卧室门,抿了抿唇提醒道,“你小声些,外婆刚睡着。” 停顿一下,继续说道,“那些都是夸张的说法,就是手臂被划了一刀,也不深,缝了几针,已经没事了。” 岑枝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揭过。 李英英目光温柔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么多年过来,她是如何亏欠女儿的,以至于现在遇到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只能靠自己,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的不负责。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李英英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听见身后沉闷的关门声,岑枝像是惊醒,这才有了动作。 天花板灰黄色灯光接触不良,一闪一闪。 沙发上的人偶,缓缓抬眼看向窗外,天依旧是那么黑,就如同那天一样,仿佛能吞噬一切。 时间回到转学前几天。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李英英收到消息从外地赶回来。 “咚咚咚!” 门前,李英英急促地敲门,“枝枝,是妈妈,你能开门吗。” “妈……” 室内,岑枝心力憔悴,听见声音,还是第一时间从角落里爬起来去开门。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速度快到甚至没人看清李英英的动作。 岑枝被打得头偏了偏,本就毫无颜色的脸上迅速留下一个红肿的手印,火辣的耳光,泪腺像崩坏一样,眼泪如同短线的珠子从脸颊滑落。 李英英看着她,眼里含泪,嘴唇微微颤抖,什么都没问,咬牙扯着她往外走“走,我们今天就搬走……不要给别人家添麻烦。” 岑枝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屋子,又是怎么到的新的房间。 那两天的经历,像被按了加速键。 李英英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因为‘早恋’的事,让她带着岑枝到学校接受调查。 那天之后,岑枝便没再出过房间,李英英在外奔波。 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李英英已经联系好学校,给她一天的时间,通知她去以前的学校办理转学。 办公室躲沈玉淼那天。 也是她那么多天后,第一次回去学校。 还是办转学。 岑枝脑子混沌,乱作一团,这些天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还不如直接不见。 反正都要转学了,不重要了。 在那之后,李英英带着她搬去新住所,她去了一所新的学校,有了新的班级,新的同学。 李英英为了她辞去工作,专心留在梧禾陪她备战高考。 在学校,偶尔能听到故人的消息,但是却再没遇到过他们。 翌日一早。 高速路上,李英英开车,岑枝在副驾驶睡觉。 她们送老太太回老宅。 外婆说待在城里不习惯,还是老宅适合她住,拗不过她,李英英和岑枝便商量着在今天送老人家回来。 今天天气不错,出了小会儿太阳。 高速休息区。 车内有点闷,岑枝下车透口气,老太太和李英英一起去洗手间上厕所。 手臂缝针的地方像是蚂蚁爬过,岑枝痒到没办法,忍不住,想去便利店看看有没有止痒的药膏。 药膏止痒效果不强,好比过没有。 手机跳出几条消息,都是沈玉淼发来的。 一条是问她在哪,一条是问她有没有时间。 收银台,岑枝左手拿着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付款。 付了钱,才回她消息。 慢慢打了个问号过去。 沈玉淼反应了一会,解释。 二淼:路一恒想找你见面聊一下那天的事,没有你联系方式,找我当中间人 岑枝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半晌,低头发语音道。 “我今天带我外婆回老家,可能没时间,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吧。” 岑枝松手,语音发了出去。 李英英和外婆也从卫生间出来,岑枝想起药膏还没擦,转头去了洗手间。 …… 三个小时车程,终于赶到了老宅,身体都像要散架了。 老宅在乡下,山里,联网什么的都不方便,也没有暖气什么的。 李英英有事又回去了,岑枝留下来待两天。 这几年,岑枝工作后,带的衣服又是那种比较薄的。 老太太每次看到,眉间都能拧成一股绳,说,“枝枝,最近我看天气预报要降温,还有可能要下雪,有时间,你还是出去买两件厚衣服吧。” “知道了,外婆,”岑枝每次都说要去,只是嘴上敷衍,“这都三月份了,怎么还有可能下雪,天气预报不准的。” 老太太见她不听,拿她没办法,只是默默从衣柜里,翻出几件新的花衣服放在她床边。 岑枝不信。 但是等她第二天睡醒起床时,看着窗外白花花的一片,打开窗禁不住打了两个哆嗦。 傻了眼。 还真下雪了。 罕见啊。 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东西时,意识到那是什么,岑枝蹭了蹭鼻子,还是穿上了。 老太太在楼下生了火,见她身上换了一套,笑到合不拢嘴。 岑枝禁不住又打了个喷嚏,围在火炉边上才好了很多。 回到乡下,岑枝没事干,想着手上伤口到时间该换药了 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雪封了路。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岑枝只能走去了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些碘伏和纱布,回来自己处理。 过程有点难,但好歹是解决了。 晚上,岑枝接到沈玉淼微信视频。 岑枝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也不敢扔在垃圾桶里,准备穿着一身花衣服下楼把垃圾扔远点。 就这么想着,岑枝接通沈玉淼电话。 沈玉淼一见到她身上“花衣服”噗呲笑出声来。 “哇,岑枝,你这是什么新的造型吗,怎么花花绿绿的,这衣服,我只有在我奶奶身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居然在你身上看到了。” 岑枝坦然接受,甚至还特意把手机拿远一点,就是为了让她看完整,“是啊,你需要吗,需要的话,我回来帮你带点特产。” “特产啊,可以啊,”沈玉淼笑道没力,躺在床上傲娇道,“但是,如果是你身上的那种特产,那我不要。” 岑枝笑了笑,没说话。 沈玉淼接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岑枝。” 语气带着浓厚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 “再过两天吧,”岑枝扔掉手里的垃圾,笑着调侃她,“我们不是上周才见过,你想我了?” 沈玉淼自然而然撒娇,声讨她,“你也说了上周,这都多久了……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朋友。” 岑枝走上楼梯,“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只是刚好最近没工作,想好好陪我外婆。” 沈玉淼语气失落,“好吧。” 岑枝拉开门,回到卧室,盖上被子。 沈玉淼接着说道,“梧禾过冬没下雪,居然今天下雪了,你说奇不奇怪。” 岑枝看了一眼窗外,“是啊。” 梧禾过往十年没有下过一场雪,居然今年三月有了一场大雪。 “我哥最近忙着手术,也是不常回来,一天天的面都见不着。” 沈玉淼口渴,下楼接水。 岑枝直直看着屏幕里的沈玉淼,没说话。 “听说路一恒老丈人做手术,是他一直在病床前忙前忙后,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倒是对一个老丈人尽心尽力。” 岑枝听着听着有些走神,那天在沈玉淼发来路一恒联系方式后,便加了他,但是没聊两句就结束了对话。 原来是要做手术了。 “听说我哥还是他老丈人的主管医生,你说,我哥要是知道,路一恒当时那样对你,还会给他们家行方便吗。” 沈玉淼自顾自说着,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人都没发现。 “沈玉淼!” 蒋正礼突然出现,还大声喊道,沈玉淼吓了一跳,杯子里的水都撒了出来。 沈玉淼机械地回过头来,“哥,你回来了啊。” “你在和谁视频,还有路一恒对谁不好。” 蒋正礼冷声质问道,沈玉淼下意识挂断视频,摇了摇头,“没谁啊,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沈玉淼看着自家哥哥,还是不自觉会害怕。 当年,因为岑枝突然消失转学,因为学校贴吧的原因,沈玉淼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到她。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玉淼是不信的,说蒋正礼早恋,还和岑枝,他们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可能。 没人相信她,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但是,在高三那年,学校关于他们‘早恋’的谣言,在一夜之间突然少了很多。 学校有不少人都在传,是因为蒋正礼把造谣的人打了一顿。 说自己和岑枝没关系。 那件事闹挺大的,蒋正礼被取消了市三好,还有快到手的“保送名校”名额都被取消了。 在那之后,她更不敢在他面前提到岑枝。 有时候,她觉得她哥这人很复杂,他确实对岑枝有别的心思,但下一秒,她又否定自己,怎么可能。 虽然岑枝电话是他透露的,但没确定他是什么心思前。 她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第62章 理解不代表她要原谅。 周二,天气晴。 回梧禾,岑枝第一件事是去医院拆线。 她挂了急诊外科的号,前面还有几位病人,坐在椅子上等。 医院不论什么时候人都很多,座椅几乎都被排队的人占满。 岑枝看叫号才二十几,自己手里的都排到四十去了,待着也没事,岑枝便去了骨外科,找沈嘉让一趟。 不过岑枝扑空了,沈嘉让不在办公室,到是遇见了杜衡。 “杜医生,”岑枝刚好撞见他,问,“你知道沈医生去哪了吗。” 没料到她突然出现,杜衡很是惊讶,“沈医生啊,这个时间点,应该去神外找蒋医生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有急事的话,我可以打电话联系他。” 话音刚落,岑枝不好意思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急事,就不麻烦杜医生了,谢谢你。” 岑枝说完又回到了急诊外,她不知道的是,沈嘉让在她离开的后脚跟,回到了办公室。 杜衡在电脑上写着病程,旁边位子有人坐下,抽空看了一眼,说,“沈师兄,你回来了,刚才之前十三床闹出院的老太太家属来找你,刚下电梯,你们有遇到吗。” 沈嘉让眉心微动,想了一会,“你是说岑枝?” 杜衡认真思考了一下,对上名字,点了点头,“应该是她。” 沈嘉让烦躁地皱了皱眉,不理解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啊。” 话没说完,沈嘉让骂骂咧咧下楼。 杜衡摸不着头脑,愣了愣看着他背影。 沈师兄居然不骂他喊他师兄了,看来有进步啊。 杜衡想清楚后,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沈嘉让在大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岑枝身影,正当打道回府时,从急诊传来熟悉的名字的叫号声。 “请43号,岑枝到急诊外科就诊…” 沈嘉让寻着声音,找到人群中她的身影。 岑枝收起手机也瞧见了他,张了张嘴喊道,“沈医生,你怎么在这,是找我吗。”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沈嘉让会跑下楼来找她。 “来拆线?”沈嘉让走近,眉心微蹙问,“还是伤口有发炎的情况。” 岑枝看了眼室内的坐诊医生,有些纠结,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先和沈嘉让算“车祸”的事,毕竟两边看起来都挺忙的。 岑枝没说话,沈嘉让替她决定道,“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反正你都挂了号,用一下他们地方没事。” 说完,沈嘉让像是自来熟地推开了创伤处理室的门。 岑枝不容拒绝坐在椅子上,看他熟练地找出需要的东西,不到一分钟,小推车推到她身边。 看着他忙上忙下,岑枝忽然心虚,不敢提撞车的事。 算了,以后有时间再提。 两分钟后,她看了看亮眼睛的刀片,又看了看戴口罩的沈嘉让,声音打颤问,“沈医生,这个拆线不会很疼吧。” 沈嘉让眉眼挑了挑,有些意外,“你还怕疼啊。” 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啊,岑枝不明所以道,“沈医生说笑了,有谁不怕疼啊。” 沈嘉让夹起线头,用刀划过细线,不到一秒,线顺着线头方向完整地下来了,“疼吗。” 岑枝茫然眨了眨眼,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就结束了,“这么神奇吗,居然一点不疼。” 沈嘉让又接着往下拆,直到最后一根线从皮肤里出来,他才漫不经心地解释,“不是我技术好,是因为蒋正礼缝的时候肯定就很小心,不然这会也没那么好拆。” 岑枝一愣,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天画面,干笑了两声,“是么。” 沈嘉让背过身收拾垃圾,分类处理,没注意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反而主动说道,“对了,上次撞车,修车行那边怎么说,费用多少。” 岑枝下意识想说不用了,沈嘉让像看出她想法,抢先一步正义说道,“都说好了,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的问题,我负责。” 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岑枝稍稍有点诧异,犹豫了一秒钟,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条来,“既然沈医生都说了,那我也见外了,这是修车当时的收费凭据。” 沈嘉让在水池里洗手擦干后接过,低头扫了一眼,“可以,没问题,但我微信里现在没那么多钱,加个联系方式,我后面一并转给你。” 闻言,岑枝没怎么想,从包里拿出手机,“行,沈医生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转就行。” 顺利加上微信,沈嘉让接了个电话。 看样子还要细聊,岑枝不好在里面仔细听,便走出来等。 急诊外人多,岑枝不好堵在过道,走着走着,来到大厅。 可能是因为天气变化的原因,大厅人也很多,挂水的排到门外座椅上了。 岑枝避开人群往外走,不知不觉走到稍微空点的地方。 正当她停在这时,岑枝眼尖瞥见导诊台另一侧的蒋正礼,还有他身前站了一位女人。 女人有些眼熟,岑枝似乎在哪见过。 女生面容娇俏,打扮处事偏可爱风,踮起脚尖与蒋正礼说话,蒋正礼则温柔低头听着女生说话,时不时勾唇浅笑回应。 即使蒋正礼脸上带着口罩,周围不少人因为他们这一幕所触动,而停下脚步。 岑枝垂下眼,没来由地想逃离这个地方,沈嘉让却突然出现堵在她身后。 岑枝回头撞上他,“沈医生。” 沈嘉让似乎也看到他们,就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抬了抬下巴,饶有兴趣笑了笑说,“老蒋可以啊,院长宝贝女儿还真让他搭上了。” 岑枝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沈嘉让继续看着他们方向,观察道,“你应该不知道吧,蒋医生碰巧在机场救了她们家大女儿和孙女,这位就是院长另一位女儿。” 岑枝没忍住,还是侧了侧眼看向两人,“所以呢,他们会在一起吗。” 可能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沈嘉让愣了两秒,“……可能会吧。” 岑枝没兴趣再看下去,转身想走,忽然看到大门走进来几位熟悉的人。 岑枝鬼使神差地转过身,背对那几人,却忘了,她这个姿势,角度,在外人眼里看来,更像是直接趴在了沈嘉让怀里。 沈嘉让呼吸一滞,身板不由得绷直,虽然不知道她在躲什么,但突如其来的靠近,依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 一瞬间,沈嘉让声音都轻了两度,岑枝没发现,余光盯着岑志文他们动向,跟着侧了侧脸,“你先别说话。” 沈嘉让果真安静了,等岑志文他们离开,岑枝这才反应过来,头顶诡异的安静,抬起头问,“沈嘉让,沈医生,你怎么了。” 言毕,沈嘉让没说话,愣是紧盯着身后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岑枝本能地侧过脸去寻,却发现了蒋正礼。 …… 岑枝回到家,李英英在她这。 “妈,你怎么来了。”岑枝脱掉外套,在玄关处换鞋问。 听见声,李英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举着铲子,“你刚从你外婆那回来,家里应该没啥能吃的,正好我今天下班早,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事,买些菜过来,做饭一起吃。” 岑枝一愣,好一会,眼皮动了动,“好,那我下楼买些喝的。” 话音未落,李英英又跑回厨房,嗓门穿透墙板,“不用,你去休息就行,我买了橙汁,可乐那些不健康,有一样就够了。” 厨房是玻璃门,岑枝看着模糊不清,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饭后,岑枝站起来收拾洗碗,李英英抓住她,“不用,你去休息吧,我来洗就行。” 岑枝微微抿了抿唇角,“妈,我没事,今天拆线医生都说没事了,就洗个碗还是可以的。” 李英英拗不过她,笑了笑应,“那我们一起洗。” 洗水池,李英英洗第一遍,岑枝接碗在清水过第二遍。 就在岑枝想开口时,李英英似看出她心里想法,漫不经心提道,“你今天在医院,见到你爸和那个女人了吧。” 被说中了,岑枝没什么反应,反而心里松了口气,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李英英又说,“你爸和那个女人的女儿也有十岁了吧,时间真快啊。” 岑枝低头不语,擦干净碗里的水渍。 “……其实我和你爸离婚,最对不起的应该是你,当时让你夹在我们中间。” 流水哗哗作响,她的声音沉缓,一字一句,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是妈妈对不起你。” …… 岑枝坐在窗边,吹了一会冷风,头脑也清醒了过来。 李英英洗了碗没多待,走的时候还顺手把垃圾带走了。 近四月,早春。 前不久刚才过一场雪,现在气候又回升上来,至少已经不是吸一口气糊嗓子的冷风了。 说不怨李英英,岑枝自己都不信。 但很多时候,都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有恩,有怨,谁能完全分的清呢。 越长大,她也越能理解当时李英英的处境和感受。 丈夫出轨,还有了自己的新的家庭,生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自己用半条命换来的儿子,最后也被他岑家要过去,她现在能靠的上的,也就只有身边的岑枝这位‘女儿’了。 可理解,不代表岑枝就要认同与原谅。 第63章 离家出走 周日,小雨。 岑枝在屋里看剧本,看哪里需要有调整的地方。 沈玉淼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说是最近上了一部科幻片。 外面下雨,岑枝心里不太想出门,但沈玉淼说开车来接她,岑枝吐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岑枝发了个定位,半小时后,沈玉淼开车到单元楼下。 二淼:我到了。 岑枝看到消息,第一时间拿上手机下楼,看到一辆白色的私家车。 沈玉淼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岑枝。” 岑枝拉开副驾驶的门,“你怎么不早两分钟发消息,这样我也可以早点下来等。” 沈玉淼倒车离开小区,解释,“天气还是冷,不舍得你在外面吹风,”说完,停顿一秒,又说道,“听你声音有点哑,感冒了?” “你听出来了啊,”岑枝眨了下眼,愣了愣张嘴解释,“只是小感冒,我吃过药了。” 沈玉淼笑了笑,拿她没办法,只是将车内空调高了些,“你啊,生病也不说,早知道不约你出来了。” 岑枝将她一番动作收进眼底,心软不像样子,过了一会才转移话题道,“不说我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休息了。” 沈玉淼盯着前路,抽空看一眼她,扬了扬眉,“工作那么多,忙又忙不完,我自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真好。”岑枝看着她,打心底有些羡慕。 红灯,沈玉淼侧过脸说,“你知道我今天在我们所里看见谁了吗?” 岑枝抬眼应,“谁啊。” “我们文科班的学姐,温文潇,还是你当时介绍我们认识的,没想到她现在也在干律师,还是离婚律师。” 沈玉淼说完,指示灯变绿,启动车子离开。 岑枝不在状态,捏紧手里的手机,“是嘛。” 车外下起小雨,雨滴打在车窗上,车内放着轻音乐。 沈玉淼打开雨刷器,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异常,自顾自接着说道,“对啊,而且听说她去年结婚领证了,还是相亲认识的。” 岑枝看了眼路况,“那应该挺幸福的吧。” 沈玉淼缓缓眨了眨眼睛,专注开车没看她,“现在相亲市场多好啊,以学姐的能力处事来看,怎么都不可能找一个比她还差的人。” “要不是我妈不希望我早点嫁人,我都要去看看了。” “……” 闻言,岑枝正色道,“沈玉淼,你这一番发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你是我妈派来的。” 沈玉淼一愣,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岑枝,反应过来诧异道,“岑枝,阿姨逼你去相亲啊。” “也不是逼,”岑枝没点头,也没摇头,想了一会儿说,“就是说希望我找一个男朋友。” “所以,你答应了?” 岑枝摇了摇头,最近发生的事让她心力交瘁,“没,但是催得紧,就是累。” 话毕,沈玉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继续专注于开车上了。 —— 电影院。 两个小时后,看完电影出来,沈玉面再也忍不住吐槽,“这什么垃圾电影,还科幻,我看是‘地幻’吧,全在地上拍,有几个科幻的镜头。” 沈玉淼看到一半睡了过去。 岑枝低头回工作消息,等她抬起头,沈玉淼转头忘了电影,扭头去了奶茶店。 岑枝无奈笑了笑,这么多年,爱吃的性子还是没变。 “岑枝,我记得你喜欢喝橙汁对吧,那我帮你点一份这个。” 沈玉淼见她来,兴奋指着牌子上的黄色包装宣传说。 橙汁。 两个字眼钻进耳朵,岑枝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有些晃神。 当年学校食堂不小心撞到,沈玉淼向她道歉,也是一样的橙汁。 岑枝掠过一眼,“好,听你的。” 不一会儿奶茶被端上来,沈玉淼提起路一恒的事,“你和路一恒是怎么聊的,是走程序还是私了。” 岑枝垂下眼,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一会才认真说,“私了。” “那他愿意赔多少,”沈玉淼谈起这件事,专业态度不容置疑道,“我和你说,这件事没看起来那么好解决,难就难在,你和他还是同学。” 岑枝没应,她接着说道,“要不是同学,直接该多少,就是一笔账的问题,是同学你还得考虑这,考虑那的,说不清楚。” 岑枝睫毛弯弯,搅着吸管,故意逗她,“那你说怎么办,我难道还能不要了,白挨一刀?” “那可不行。”沈玉淼加大音量说,想起这是在公共场所,收敛了一下,“就算是同学,也该怎么算还是不能少,而且,他以前在学校还在那些事上欺负你,怎么都不能简单算了。” 沈玉淼打心底为岑枝着想,岑枝听着心里跟烧了一炉火似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想那么多。” “不客气。” 沈玉淼直起身,轻轻拍了拍岑枝的头,明明自己比岑枝还要小两个月,她却一直把岑枝当做妹妹对待。 谁叫她是自己选的,最好的朋友。 结束后,沈玉淼接到电话需要会事务所一趟,但是沈玉淼说事不急,陪着岑枝到广场打车。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沈玉淼看着车流,回想起以前,“岑枝你都不知道,十年前,我们从密室出来后,我听说我哥送你回学校,我还单独找过他一次。” 突然听到她提起从前,岑枝也回忆起那一天。 同样的下雨天。 说来可笑,她当时还因为运动会上夏颖的出现自卑,更是猜想夏颖是不是蒋正礼的女朋友。 转眼间,过去了十年。 岑枝想着不自觉笑出声来。 沈玉淼瞄了一眼岑枝反应,小心翼翼继续说道,“也是在那天我哥回来之后,我还因为你的事,专门找过他。” 岑枝没听懂什么意思,问,“我的什么事。” 沈玉淼看了看她,一字一句,“那天在密室里,你不是说了关于你家庭复杂的事,我就猜到了一些,我去找他说,希望他离你远点。” “我怕,他对你没意思,但又随便靠近你,会让你在不知不觉间陷进去,到最后,他如果抽身离开,那你怎么办。”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 两小时后,沈玉淼好不容易忙完事务所的事,回到蒋正礼买的房子。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又接到电话线上办公。 等忙完结束,一抬头,天早黑了。 沈玉淼下楼接水,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下午岑枝的反应。 她的坦白,岑枝好像一点没反应。 难道岑枝真的对她哥蒋正礼没想法,不应该啊,从小到大,基本上没人能逃得过蒋正礼啊。 沈玉淼上楼,思考太沉,走反了方向都没发现,停在房门前,压了两次门把手。 怎么打不开啊。 沈玉淼还在疑惑,门突然被拉开,蒋正礼走出来,目光上下一扫,“你有事?” 沈玉淼扬起头看他,眼睛闪了闪,诧异,“哥,你在家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蒋正礼微微眯了眯眼,眼神审视,“你开的我的门,你还问我怎么在家,沈小淼,你装什么傻啊。” 沈玉淼一愣,迷糊地扫了周围两圈,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房间不对,“噢,我不小心走错了。” 蒋正礼斜倚墙框,目光饶有兴趣紧紧盯着她,显然一副不信的姿态。 “你不信?” 蒋正礼唇角噙笑,轻点下巴,“嗯,不信。” “管你信不信,我早就不想在你这待了,”沈玉淼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今晚就搬去朋友家。” “你这冷酷的男人,难怪没人喜欢你。” 沈玉淼气冲冲,口不择言说。 蒋正礼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势,无所谓说,“可以啊,去哪,我送你。” 有点良心,但不多。 沈玉淼瞪他,“不需要。” 半小时后。 岑枝家居民楼下。 沈玉淼不知道她家楼层,杵在原地给岑枝打电话,手机听筒传来嘟的几声,在空旷寂静的黑夜里略显清晰。 车内,蒋正礼摁亮车灯,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律地轻点,看着沈玉淼给她打电话。 不到半分钟,女生套了一件外套,踩着拖鞋着急下楼接人。 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她应该不会想见到他吧。 楼上。 岑枝看着沈玉淼,倒了一杯热水,“怎么突然要搬出来住。” 沈玉淼接过暖手,浅抿了一口,“其实也不突然,我早就不想在我哥那里住了,只是我家那边还在装修,不适合住,只能暂时来你这待两天,等事所安排下来了就搬走。” 岑枝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我只是问问,我这也没什么人,你想住多久都行。” 沈玉淼身子回暖,窗帘被风吹动,岑枝走到窗边,关窗。 却忽的望见,楼下还停着一辆黑色私家车。 岑枝不经意地问,“你哥送你过来的?” “对啊,”沈玉淼毫无防备的答,“不过可能已经走了。” 夜色里,车前若隐若现烟头的腥红,隐约照亮他下颌轮廓,与眉眼间的阴鸷。 刹那,他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她在的方向,岑枝心虚下意识地合上窗帘。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犯傻的事。 那么远的距离,仅凭肉眼不借外力,他怎么可能看见自己。 都是她心虚罢了。 第64章 同学聚会 道歉 转眼沈玉淼在岑枝家住了一周。 周五,天气晴。 沈玉淼休息,岑枝在书法电脑前改剧本,倏地放客厅的手机响了一下。 沈玉淼从厕所出来刚好撞见,把手机带到房间给岑枝。 “岑枝,你刚才手机响了,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岑枝工作时,不喜欢手机放在边上打扰自己,导致她也经常会错过一些东西,但是放松时,她就更不想管了。 她接过,揉了揉长时间看电脑酸涩的眼睛,划开手机是沈嘉让转账的那笔修车费。 沈玉淼没走,留下来打量她屋内陈设,漫不经心问,“谁啊。” “沈嘉让。” 岑枝说了一个名字,怕她不认识,又补充道,“是市医院骨外的医生。” 沈玉淼想了一会,“沈嘉让啊,那我认识,小时候的邻居,比我哥大两岁。”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高中江离说的那个二中京北分数去了医科大的就是他。” 经她提醒,岑枝也想起以前,“那他确实还挺厉害的。” “是啊,”沈玉淼双手撑着桌子,“而且,我听说他还有个妹妹在我们学校,还和我们是同一级。” “你说的,不会是沈嘉茜吧。”岑枝眼睫轻颤道。 “bingo,你真聪明,”沈玉淼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我也是后来在一次大人们的聚会上见到过,没想到他最后回了梧禾。” 岑枝安静听着,想着沈嘉茜与沈嘉让确实有百分之五十相似的地方,只是她当时没注意。 世界真小啊。 沈玉淼又问,“听说沈嘉茜最后进了娱乐圈,你又做了编导,你们有见过吗。” 岑枝仔细想了一会,“好像没有。” “没事,也许不认识也好,”沈玉淼说,“万一真认识了,还有可能找你帮忙,你还不好意思拒绝。” 岑枝听出一丝轻视的意味。 闻言,岑枝仰起头,一本正经说道,“沈玉淼女士,请你对我的专业保持信任,如果我是导演的话,是不会让没有实力的人进我的组的。” 沈玉淼一听,乐笑了两声,不正经捏了捏她的脸,“好,好,我信你,谁叫你是我朋友,不信你还能信谁。” 岑枝听出她哄小孩的意味,偏头躲开她的手,沈玉淼不在意,反而手心向上抬了抬她下巴,轻声哄道,“行了,你继续工作吧,我也忙去了。” 房门重新合上。 岑枝下巴莫名掀起一股热,真是的。 晚饭后,岑枝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发现沈玉淼把她拉进了一个群里。 岑枝抬眼去看她,沈玉淼第一时间察觉到她视线,立马解释道,“路一恒叫我拉的。” 岑枝皱眉看着群里一连串欢迎,叹了口气,无奈低头在群里回应。 [大家好,我是岑枝。] 消息刚发出去,像是突然向平静地湖面扔了颗石子,又是一连串的进群欢迎。 岑枝点进去,看了一眼班级群人数,转头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 沈玉淼瞧见的时候,还抬了一眼才点开,看着数额默默举了大拇指,“小富婆啊岑枝。” 有红包,群里顿时沸腾起来,潜水的都冒出头来。 有人突然提起同学聚会,说岑枝这么多年都没去过,让她这次一定要去,不能缺席。 岑枝自认在班里人缘差,没成想,班级群里路一恒一个提议,大多数人都跟着同意了。 沈玉淼心下一动,侧脸观察她反应,“你反正都是在休假,有时间就去一趟,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用去了。” 岑枝指尖落在输入框上,过了几秒,她打字应了下来。 沈玉淼得意忘形勾了勾唇浅笑,在群里回复一个。 「她不去,我绑着她去。」 有了沈玉淼这句话,群里不信的声音少了很多,逐渐安静下来也不再起哄。 …… 周六,同学聚会。 岑枝手好了很多,已经慢慢能开车了,但她还是怕出意外打了车。 沈玉淼有工作,说晚点过来,让她先去。 到了群里发的地点,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岑枝推开门的时候,还是愣了两秒。 因为班上几乎一半的人都来了。 没说过话,不熟的,还有孙荔和王芯莹这种说过几句话,但其实也没啥交集,看不顺眼的也来了。 路一恒换上了一身西装,一见到她率先站起来,“副班长,好久不见,缺席这么多次的同学聚会,你终于来了。” 齐刷刷的视线,岑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心里隐隐不对劲起来,径直走向边上不显眼的空位说,“正好在休假,有时间就来了。” 路一恒见她选的位置太偏,主动指着他们桌手边的空位说,“岑枝,你坐这吧,这里好说话。” 岑枝抬眸看向他,扫过一圈周围人的反应,就连高中看她不爽的王芯莹也没开口拒绝。 岑枝也不再僵持,走了过去。 一落座,有人问起近况。 “副班长,听说这么多年都在娱乐圈工作,”邻座男生偏头问,“是不是接触明星的机会很多啊。” 岑枝喝了一口水,缓了缓心神解释,“我做幕后比较多,实际上也接触不到台前表演。” 岑枝随口解释,男生好像只是为了确认什么,“那副班长,你应该知道艺术班的沈嘉茜吧,听说她也进了娱乐圈,你们见过吗。” 岑枝摇了摇头,冷静又疏离,“没见过。” 话落,男生觉无趣也不再追问。 小插曲一晃而过,气氛还算融洽。 饭局进行到一半,路一恒总算进入正题,倏地站起来举了杯酒维持场面,“都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虽然大家都早已经脱离了学校,但还是都默契地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班好不容易聚在这。” 众人视线同时落在路一恒身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当年,我作为一班之长。” 路一恒表情莫名沉重,岑枝心里有了些猜想。 “…但是并没有尽到班长的责任,做了一些对不起岑枝同学的事,借着职务之便,安排了很多不属于她的工作。” 路一恒视线转向岑枝。 “今天,我借此机会,在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郑重的向你说声对不起。” 路一恒一字一句,发自内心,诚恳认真。 说完,路一恒仰头豪饮一杯。 岑枝看着自己被架上的高台,抬起手边的一杯水,学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口,“班长,客气了。” “……” 饭局结束还有续场,岑枝想拒绝不去,沈玉淼发来消息,让她等自己。 岑枝没办法,又跟着去了KTV。 KTV比饭局有趣了些,女生们聚在一起坐在沙发上聊趣事,家常,玩游戏,几位独苗苗男生在银幕前一展歌喉。 岑枝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吃着盘子里的葡萄,头顶灯光昏暗交错,有人坐在她边上。 岑枝垂下眼,感觉沙发陷下去一块,往边上移了移。 “副班长这是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男生爽朗深厚的笑声,岑枝莫名觉得耳熟,但在脑海中对不上名字。 “你是?” “曾柯。”男生笑笑,“副班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运动会,你还给我送过水呢,真忘了?” 岑枝微微眯了眯眼,对他说的有印象,当时,他提要求让她送水,她耍小聪明给班上男生都送了水的那次。 “是你啊。” 曾柯轻笑了声,她还真是,以前有事相求好歹还表面装一下,如今是懒都懒得敷衍。 运动会后也是,他想找机会堵她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说上话了。 再然后,是她突然转学与‘早恋’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就连与她走得近的沈玉淼也不知道。 “岑副班长。” 曾柯喊她,语气饶有兴趣,像唠家常一样轻松。 岑枝叉起水果盘里的葡萄,放进嘴里,撑得脸颊两边鼓起,像鱼豚一样,扭头看了眼他,漫不经心应,“怎么了。” 曾柯视线停在她脸上,头顶灯光变换,欲言又止。 “没什么。” 岑枝侧过脸,他像是下定决心又说道,“其实…我高中喜欢过你。” 他说话时,包厢里刚好播放到副歌,节奏强烈音量盖过他。 岑枝没听清他说什么,眉心微蹙,眼神透着一丝茫然,“你刚说什么,刚才音乐声音太大,没听清。” 曾柯视线掠过她眉眼,一秒又抽离,转盯着前方,没了刚才的勇气,“没什么。” 岑枝没放在心上,迟疑了两秒,便忘了,“噢。” “……” 曾柯回到男生之间,没人打扰她,岑枝独自坐了一会,没事去了一趟卫生间。 “你说班长是什么意思啊,私底下请来班上那么多人,就为了饭局上给她道歉。” 洗手池前,有女生对着镜子梳理妆容,语气不屑说。 岑枝停下脚步,另一道女声响起,“你不知道?” 女生挑眉,饶有兴趣反问,“我应该知道?难道有什么内情。” “我也只是听说,”另一位女生擦净手,整理头发说,“班长家里老人生病住院,联系上了在市一院的蒋正礼,听说今天班长搞这一出,就是他提的。” “蒋正礼?他为什么会为岑枝出头,难道他们之间真有关系,还是说以前‘早恋’传闻是真的!” 女生说到激动的地方,音量不自觉提高。 “小声些,万一隔墙有耳怎么办…” 女生声音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厕所不是说话的地方,转移了阵地。 岑枝倚在墙后,听见身后脚步声走远,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像是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之前很多的细节在脑海中重现。 比如那天,沈玉淼突然挂断的电话,蒋正礼为什么会为她出头,或者沈玉淼也参与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比如,沈玉淼为什么又会突然离家出走,搬到她家来。 比如,为什么非要让她参加这次的同学聚会等等。 这些问题,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 第65章 宋温野回归 回到包厢,沈玉淼忙完工作赶来,坐在沙发中被一群人围在中央。 岑枝冷脸没打招呼,径直走向边上。 沈玉淼抬头瞧见,想往岑枝那边去,又被人拉住玩游戏,拖住了脚步。 算了,回去解释一样的。 反正岑枝回原谅她的。 沈玉淼有恃无恐想。 近十点,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小伙,有了自己的家庭与事业。 不一会儿,陆续有人散场,包厢逐渐归于安静。 岑枝拎起包欲走,曾柯横一脚挡在她身前,“副班长我送你吧。” 岑枝仰头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下意识地想拒绝,不过话没说出口,沈玉淼窜出来想也不想拒绝道,“不用了,曾同学,我送她回去就行。” 被拒绝,曾柯目光如炬抬了下镜框,没说什么拎着外套转身离开。 岑枝跟着前后脚离开,虽然沈玉淼帮忙解决了麻烦,但她还是没给一个眼神。 沈玉淼见岑枝真生气了,顾不上什么吃喝玩乐,迈开步子在大门追上岑枝。 “岑枝,你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嘛。”沈玉淼胸廓微微起伏,气息不稳说。 岑枝佯装生气,垂下眼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打车软件,打车高峰期没有人接单,“我们又不顺路,等你干嘛。” 话音未落,沈玉淼反应过来,她在生气骗了她,说话打磕搀解释道,“岑枝,你相信我,我保证,我离家出走搬去你家是真的,和我哥没关系。” 岑枝低头沉默,没应。 “岑枝,你要相信我,我就是告诉我哥,当年高中路一恒他们让你做闲事的事情,再然后就是某天路一恒找上我,让我把你拉进班群里去,其他的我是一点没参与。” 沈玉淼着急解释。 闻言,岑枝这才有反应,抬起头来看她,“真的?” 沈玉淼满脸诚恳,生怕晚了一秒被当做‘叛徒’,“真的,而且我看路一恒说的挺真诚的,也是真心想向你道歉,我才答应的。” 岑枝微微抿了抿唇角,心情开心了不少,“行了,我也没有多生气。” “是吗。”沈玉淼看着她刚刚冷脸的样子一阵后怕。 事情既然都发生了,生气也改变不了。 岑枝只是生气沈玉淼瞒着自己那么久,还背着她偷偷和他们有联系,被骗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而已。 和蒋正礼没有一点关系,岑枝自欺欺人想。 他知道那些不堪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像沈玉淼告诉他她家里情况之后一样,是同情,可怜还是什么别的。 他知道当年自己调侃的‘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班级里做事’那句话之后,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岑枝一点也不想猜。 “那你今天是跟我回去,还是今天搬走。”岑枝问。 沈玉淼刚想说话,一阵豪车引擎轰鸣声,一个漂亮的漂移,路边稳稳停了一辆骚红色的跑车。 KTV还没走的同学,还有路过的陌生人都纷纷停下脚步。 “谁啊,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是谁家男朋友吗,做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 周围猜想中,车门由下而上轻盈旋开,视野里,一双精致的皮鞋,往上,男人精瘦的腰身,身上是量身定做的藏青色西装。 “哇,好帅啊。” “这是宋温野吧,他怎么回来了。” 沈玉淼简单瞥了一眼,趴在岑枝耳边,显然对宋温野的回来也很意外,却也没来由地有些生气,小声哼唧,“哼,骚包。” 言语间,副驾驶又下来一位,周围又是几声惊叹。 沈玉淼更是看都没看,是解释也是表忠心,“我说呢,听到我搬出去,我哥答应那么爽快,原来两人早勾搭上了,在这等着我呢。” 岑枝杵着没说话。 眨眼间,宋温野停在沈玉淼身前,与孔雀开屏一样,“怎么样,你哥今天没在你同学面前给你丢脸吧。” 沈玉淼抱紧双手,目光上下一扫轻抬下巴,女王范十足,语气不屑道,“还行吧,也就那样。” 宋温野挑了挑眉,想去捏沈玉淼的脸,“也就那样?沈玉淼几年没见,你眼光又高了。” 沈玉淼往边上一歪,躲开他想作乱的手,拧眉不开心道,“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回来,我说我哥怎么那么爽快同意我出去住,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 …… 一言不合又开始吵,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岑枝默默退后两步,五分钟过去,手机上打车软件还是没有人接单。 沈玉淼和宋温野止不住的“一见面就吵”,谁也不让谁。 蒋正礼虽然身上没有宋温野一样的西装,但同样是从豪车上下来,身形修长,面容姣好。 相比宋温野已经有“对象”来说,大多数人注意力更多落在身后的蒋正礼身上,打起他的主意。 岑枝站在一旁,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如果刚才还是怀疑沈玉淼叛徒的话,现在她更想知道的是,他知道高中那些事后的反应。 是同情可怜她,还是什么别的。 可他安静立在边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面上平静到让人看不出异常。 可能是他对视线太过敏锐,岑枝察觉他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躲开。 一刹那,目光相接。 一如当年,食堂里岑枝撞进他幽深的眼底。 偷看还被当事人抓包,岑枝定了定心神率先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不,今晚我要跟岑枝回去。” 沈玉淼板过脸,义正言辞地拒绝宋温野道。 宋温野目光不容置疑扫过岑枝一眼,又回到沈玉淼身上,语气莫名温柔,“听话,我让你哥蒋正礼送她回去,肯定给你安全送到家,我们也很久没见了,难道你就不想我。” 如果说沈玉淼刚开始还有点动容的话,现在就是坚定地站在宋温野那边。 转头看岑枝的眼神只剩下了愧疚,“岑枝,你能不能……” “可以啊,”岑枝早听见他们的对话,爽快道,“不用送了,我已经打到车了。” 其实,手机上打车软件并没有人接单,岑枝那么说的原因,也只是想避免与他单独相处。 沈玉淼回头看了眼宋温野,也不知道怎么办,半晌,才松口道,“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岑枝轻轻地“嗯”了声,漫不经心掠过他们身后的蒋正礼,然后停在远处。 沈玉淼扭头对蒋正礼说,“哥,那你顺便帮我把车开回去吧,也不用打车了,就在楼下停车场。” 说完,沈玉淼把车钥匙丢给了蒋正礼。 沈玉淼上了宋温野的副驾,引擎轰鸣,车扬长而去,融入夜色。 岑枝还待在原地等司机接单,为了不让自己的撒的谎被拆穿,她低头看手机,还一直不停刷新页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闲。 “蒋同学,我们是淼淼同学,你看你住哪,我们两位女生有点害怕,方便送我们俩回家吗。” 边上,有两位一直旁观的女生站出来说。 岑枝默默退了两步,远离了她们。 蒋正礼第一时间像是瞟见她动作,车钥匙攥在手里,气定神闲,仿佛与他无关。 灯光阴影里,岑枝默默关注着他们,就在她以为蒋正礼会答应下来时,他只是轻掀眼皮,不慌不忙拒绝,“抱歉啊,不方便。” “不方便啊,”女生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下次见。” 女士们依依不舍挥手告别,蒋正礼望着她们走远后也转身离开。 转眼就剩下她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蒋正礼走远的背影,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她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看着他离开会有一点难过和不舍。 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岑枝被冷风吹红了眼,指尖发抖,无意思地拢紧身上的外套。 真好。 那些腐朽不堪回忆的过去,她一个人记得就好。 “副班长,你怎么还没走。” 愣神间,曾柯出现在身后。 岑枝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嗓音低哑道,“嗯,在等车。” 曾柯看了眼,发现她身后没了沈玉淼那个影子,“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梧禾都挺小的,去哪都顺路。” 他一句话堵了她想说不顺路的想法,岑枝捏紧手里的带子,还是想拒绝。 恰时,路边停下一辆车打着双闪。 岑枝回头一看,是沈玉淼的车。 车内大概是去而复返的蒋正礼,岑枝陷入两难,曾柯也看向那辆车,“打着双闪,是你打的车到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心慌,岑枝咬牙应下,“嗯。” “那路上注意安全。”曾柯说。 岑枝勉强点点头,身子僵硬,在他注视下走向路边的白车。 岑枝慢吞吞走至距车两米远的地方,身后曾柯终于有要走了的趋势。 就在岑枝快要松口气的同时,KTV里又有不少同学走出来,看向她和这辆车。 副驾驶降下车窗,岑枝对上他视线,她怕有人看见车内的蒋正礼,一个跨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然后十分心虚地升上车窗。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怎么,岑枝同学打了车,还想蹭顺风车?” 刚一落座,驾驶位的蒋正礼忍不住搭腔道,言语间不改当年的功力。 岑枝一动不动看着窗外聚做一堆的同学们,看着车饶有兴趣地在说些什么。 就如岑枝看到的一样,孙荔在看到路边那辆白车,眼熟说,“那不是淼淼的车吗,她还没走啊,刚才都没来得及打招呼,我过去打个招呼。” “诶,一起吧,刚才确实人多,都没顾得上。” 说话间,孙荔带着一行人朝车子走来。 闻言,曾柯一愣,沈玉淼的车,那为什么岑枝说是自己打的车,她在隐瞒什么。 车内,岑枝看着他们越发走近,心狠狠一颤,回头对上蒋正礼无波无澜的视线,“蒋正礼,你能开车吗。” “滴答滴答。” 中控台上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在幽静的环境中,显得突兀。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他太冷静了,就像潜伏在黑夜中一头孤狼,亦或是疯子。 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逼着她亲口承认。 岑枝被他视线烫了一下,眼睫一颤,微微向下抿了抿唇角,“其实,我没打车。” 骗你们的。 话音刚落,车猛踩油门离去,将她们远远甩在身后。 她好像总是喜欢这样,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谎话,或者不说来达成一些目的。 以前,为了护着沈玉淼,总是挡着沈玉淼面前。 现在,她也能随口撒谎,说自己打了车,他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她就是一个骗子。 只是,为什么他再一次听到时,还是会不自觉生气甚至失控。 街景倒退,岑枝无力靠在座椅上偏朝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印在眼底有一种不真实感。 回梧禾半个月来,从机场见到蒋正礼开始,再到医院停车场第二面。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如其来。 她甚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猝不及防的重逢相遇。 再到病房,见到他不同往常的一面,他方方面面的态度,都在告诉她,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蒋正礼。 他在用行动向她表明,高中都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他就是能坦然做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耿耿于怀,都是在不放过自己。 他早放下了,没放下的是她。 不然也不会在危险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不顾自己安危冲上去,她的身体下意识告诉她,骗的了别人,骗不过自己。 她就是放不下。 她没放下,也才会在被他大声说话,都觉得委屈。 她不仅没放下,还会在大厅看到他和院长女儿时,自我折磨般问出那句话。 苦涩到说不出口的暗恋。 从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知道。 …… 岑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门。 没开灯。 靠在墙上滑落,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对面接通的那一秒,岑枝再也撑不住,眼角滴落两滴泪,哽咽道—— “喂—” “了了,我回梧禾了,我见到他了,我好像确实和你说的一样,放不下他,我该怎么办…了了…我该怎么办。” 第66章 你恨她吗 翌日一早。 岑枝还没睡醒,听到屋外有声音,爬起床,迷糊糊拉开门,声音还有些哑,“妈,你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李英英买了菜放在冰箱里,考虑周全说,“最近公司安排要出差两天,比较急,担心你又没吃的,提前过来填上。” 李英英看着她没精打采的,眼皮子才厚厚的黑眼圈,关心问,“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岑枝睁不开眼睛,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嗯。” 凌晨四点,翻来覆去睡不着,模糊听到窗外一阵引擎启动声,起床又干了两片褪黑素才睡着。 “失眠?我记得你外婆老家有个偏方,睡眠不好可以用,有机会过去给你带点回来。”李英英说。 岑枝眼神透着茫然,慢吞吞拒绝说,“不用了,有事我会去一样看的,你不用担心。” 话落,一阵诡异的安静。 “你哪天走。”岑枝闭了闭眼睛问。 “下午就走,临走前过来看一眼,”李英英合上冰箱门,“你弟周末可能不回他爸哪里,我让他到时候联系你。” 岑枝睁眼,抿了抿唇,“我最近有个朋友也要过来,可能不太方便。” “谁啊,”李英英一愣,随即表示,“没事,大不了到晚上你让他回去。” 岑枝想了一会,反应慢半拍说,“高三认识的同学,程了,我应该和你说过她。” 高三那年过得很不容易,岑枝也不经常和李英英说起那些,但程了这个名字,李英英还是记得的。 是岑枝为数不多的朋友。 “听你说她之前在国外发展,什么心理医学专业,”李英英问,“怎么突然想着要回来了。” 岑枝缓缓眨了下眼,没说实话,“她最近刚好结束学业回来,听说我在梧禾,回来看看。” 李英英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没发现她异常,拎起厨房垃圾,临关门前最后嘱咐道,“既然都回来了,就少吃一点外卖,外面做的还是比不上家里。” “还有,你们小区卫生也太差了,我刚上楼,看着楼下的地上一地烟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乱扔垃圾。” 闻言,岑枝心狠狠一颤,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随即否定自己的异想天开,不可能是他。 像蒋正礼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在别人家楼下站一夜。 岑枝定了定心神,“嗯,知道了,可能是路人吧。” 房间重归安静,岑枝头脑清醒了很多,没了睡意,想回去睡好像也睡不着。 转头去了沙发,翻出一部经典的电影从头开始看。 电影画面极具年代感,为了助眠,岑枝还特意挑的一部默剧,看着看着果然,还不到十分钟,倒头靠着沙发背就睡着了。 画面一转。 西边某家别墅楼下。 宋温野站在阳台上,居高临下看着给自己打夺命连环call的罪魁祸首。 此刻,正靠在车子边上,脚边一地七零八落的烟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好不容易不上班,你就来折磨兄弟我,你可真是,”宋温野亲自下楼开门,“一点不拿我当外人。” 蒋正礼轻抬眸,反问,“那你是外人吗。” 虽然宋温野多年在部队里,但家里双方父母逢年过节都会见上一面,他和沈玉淼的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事了,只要他不作。 “行,看在你是我未来‘哥哥’的名义上,我今天就算猝死,也得听听你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温野拍拍胸脯,舍命陪君子说。 “二淼呢。”进屋,蒋正礼还不忘问。 “楼上睡着呢,”宋温野进厨房拎来几瓶喝的,“昨晚睡太晚,现在还在补觉呢。” 此话一出,遭了蒋正礼几记冷眼。 “你放心,我们啥也没干,就是单纯的一起看电影睡晚了些。” 都是成年人,宋温野接收到视线,秒懂他意思,竖起手指保证,立马解释。 最多只是亲了一下,其他的他是一点不敢干。 宋温野说着还是有点心虚。 蒋正礼视线收敛了些,勉强信了,接走他手里的酒,没说话,蒙头干了半瓶。 宋温野迅速跟上,去了客厅。 客厅还保持着他和沈玉淼昨天弄出来的乱相,除了沙发上还有一席之地可以坐之外,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鼻腔充斥着令人不适的酒精味,就在宋温野以为他要转身走人时,蒋正礼只是踢了踢脚边的罐子,坐了下来。 难得啊。 脸臭,但是身有洁癖的蒋正礼,居然忍受下来了。 看来今天要说的,很重要啊。 宋温野莫名得出一个结论。 “你这是眯了多久,一个小时?”宋温野坐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下巴上疯长的胡茬,让蒋正礼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少,“看着下一秒就能睡过去的样子。” “十分钟。” 蒋正礼声音又涩又哑,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宋温野:“……?!” 他还是保守了,十分钟,和一夜没睡有什么区别。 “你不会是刚从你女朋友家楼下站了一晚上,一夜没睡,然后跑过来折磨我吧。” 宋温野胡思乱想一番,愈说愈发觉得接近了真相。 可是,据周边朋友所了解,蒋正礼母胎单身二十几年,哪里来什么女朋友。 要说,这么多年了,能让蒋正礼失控的,他就见过那么一个,有且仅有一个。 “你去岑枝家了?” 宋温野挑眉,微微掀了掀眼皮,试探道。 他话音未落,蒋正礼身形一滞,没说话,空洞无波澜的眼神有了别的颜色。 行,他知道答案了。 高中那几年,虽然蒋正礼不说,甚至和岑枝之间也没什么接触,但宋温野高中就一直有种感觉,他和岑枝之间就是有些什么,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直到高二下那年,岑枝莫名其妙的转学,那时起,他隐约察觉到蒋正礼的不对劲了。 但蒋正礼太能藏了! 如果不是高三某天晚自习,上课铃响了又响,他直到最后一节下课铃响都没看见蒋正礼的影子。 蒋正礼一整个晚自习突然消失不见,临近十二点才失魂落魄回来,身上脸上又带着莫名其妙的一身伤。 任谁见了都会怀疑,蒋正礼遭遇了什么。 可蒋正礼什么都没说。 无论是谁问,他只字不提。 只是在那之后,蒋正礼又像恢复到与往常一样,待人平易近人,心态平和,什么都掀不起他情绪变化。 以至于后来“三好”、“保送”统统被学校取消,他也当做没事人一样不在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时至今日,宋温野仍然不知道那天的真相,只是从家里人听说进了局子,闹得挺大的。 或许只有蒋正礼自己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高三那年晚自习,回来一身伤,也是因为去找了她?”宋温野漫不经心问。 手里酒瓶不知不觉见了底,蒋正礼有些头疼,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瓶子一扔,腿一横直接躺在沙发中间。 闻声,蒋正礼原本合上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手臂横在额顶,喉结轻滚了下,压下他泄露情绪的眸子。 记忆仿佛被一瞬拉回那天。 那是他第一次进警局,和学校后来通报批评的一样,因为一场‘校外互殴’。 高三那年,周五,市一中高三部还需留下上自习。 蒋正礼和往常一样,有人收到消息,说在二中见到过他找的人,他趁休息时间去一趟。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几个以前在学校结仇的同学。 说话言语间,都是对他“早恋”那件事的胡说八道,甚至上升到人身侮辱。 他虽然没打过架,却还是在对方挑衅下动了手,勉强与他们几个人平分秋色。 最后路人报警,闹到了警局。 徐襄来领人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 他以为,今天这一出,走出警局大门,徐襄会骂他一顿。 没想到,徐襄一眼扫过他脸上的伤口,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签了字沉默带着他往外走。 夏至,夜色已深。 蒋正礼一步一趋跟着徐襄身后,脚步格外沉重。 临上车前一刻,车灯亮起,几米远的街道都能看得格外清晰。 他也因此看到了树下那抹熟悉的身影。 车灯刺眼照在她身上,也刺痛了女生的眼睛,红了眼眶,也不知道抬手遮了一下。 徐襄发现他视线,也看到了岑枝。 片刻,抬起脚步往岑枝方向走去。 “妈——” 从徐襄到警局开始,蒋正礼第一次开口喊她,声音带着莫名哀求。 徐襄停下,回过头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冷着脸继续朝路边走去。 徐襄一走近,女生眼里不自觉害怕,肩膀瑟瑟发抖,指尖紧紧攥着手里的塑料带,即使害怕,还是强撑着认真听女人讲话。 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徐襄处理回来,冷冷地丢给他一句话,“自己处理干净滚回学校。” 说完,徐襄启动车子离开。 视线归于黑暗,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看不清女生脸上的表情。 过了几秒,岑枝终于从树下走出来,走到路灯下,走到他身边。 她微微动了下眼皮,好像被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吓到,“我过来的时候,路过药店,买了一些药,你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吧。” 夏风中,女生音量轻而松,好似闲聊一般。 蒋正礼轻飘飘地低垂着眼,看了眼她手里的药店包装袋,都是一些外伤药,还有一些创口贴。 半晌,他没接。 女生似乎觉得他在赌气,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蒋正礼,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理智些。” “现在打架算什么,你市三好,保送都不要了吗。” 女生情绪略微失控,说话有些急,眼睛也有些红。 蒋正礼听着有些失神,片刻,他微微红了眼眶问,“你来就只想说这些吗。” 车流喧嚣,在此刻安静了几秒。 岑枝像是被他这句话问住,静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冷静说道,“是,我今天来也是想告诉你说清楚,我当时转学,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你不要误会,还有……自作多情。” “……” 蒋正礼嗤笑一声,不可置信仿若自嘲道,“岑枝,你说我,我……自作多情?” “对,”她声调升高,继而更冷坚决说道,“……我不喜欢你,你这样找我只会让我很烦恼,你好好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话说完,女生不想再与他多纠缠,转身欲走。 恰逢车鸣笛,蒋正礼清醒一瞬,回过神来抓住她手腕。 好多话想说,声音好似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最后只剩下一句。 “那我呢?” 岑枝停下,没回头。 “……” “那我呢,”蒋正礼红了眼眶,声音很轻一字一顿质问,“既然转学不是因为‘早恋’,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不该给我一个原因吗?” “你凭什么把我拉入深渊,又凭什么一声不吭地转学,一个字也不解释。” “……” 半晌,岑枝终于回头,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几近力竭,“蒋正礼,解释?你要我解释什么,我都已经转学了,学校发生的那些都和我没关系,你听不懂吗?” “我说……学校那些流言蜚语和我没关系了……你要找人解释,也找不到我身上,我问心无愧。” “……” “那我呢,我也是你抛弃的所有当中一件吗?” —— 蒋正礼已经记不清那是他第几次问,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问,岑枝自始至终的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重要,她不要他了。 沙发上,蒋正礼眼角悄然声息滑落一滴泪。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宋温野已经知道了他答案。 宋温野放下手里的瓶子站起来,看着头脑不清醒,下一秒可能就昏睡过去的‘一摊烂泥’,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所以,岑枝回来了,你恨她吗?” “……” 他依旧一言不发,自顾自一杯接一杯。 宋温野微微眯了眯眼睛,陪着仰头呷了一口酒。 说什么恨不恨的,其实也就是恨自己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罢了。 算了,既然都回来了,好人做到底,帮一把。 第67章 我们做朋友吧(二合一) 画面一转。 岑枝从沙发上醒过来,电视机屏上还放着电影。 “咚咚——” 门忽然被敲了一下。 难道是李英英落什么东西了? “来了——” 岑枝半梦半醒爬起来去开门,还没睁开眼睛,“又忘什么了……” 话音未落,岑枝兀自睁大眼睛,一刹那,呼吸一滞,忘了反应。 “你怎么在这?!” 门外,蒋正礼摇摇晃晃的身体,径直倒在她肩上。 岑枝下意识伸手去挡,下一秒,手被紧紧抵在两具躯体之间,脖颈相交的呼吸交缠。 岑枝彻底醒过来。 反应了几秒,认真思考其中的不对劲,他好像不是装晕,而是真昏过去了。 他身上还是昨天送她回来时候的那件黑色大衣外套,不仅有一种浓烈的烟酒味,体温也比正常的高。 怎么那么烫,发烧了,他自己不是医生吗? 岑枝试了他额头体温,又试了试自己的。 “蒋正礼,你醒醒。” 岑枝拧眉喊了几次,都没有反应。 岑枝看了一眼楼道,确实只有蒋正礼一个人,来不及细想他是怎么来的,只能把他搬进屋子里。 人失去意识要比平时重,岑枝用了所有力气,最后也只是费劲把他搬到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太小装不下他,睡着也不安稳,时不时翻身,时不时踢被子,随便一个动作都可能要掉下来。 岑枝眉心微蹙,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前的体温,确实是发烧了。 又从卧室搬来两套被子,给他盖上。 也是在这时候。 岑枝听到楼下一阵车启动的引擎轰鸣声,难道是有人专门把他送过来的? 可是除了蒋正礼和沈玉淼之外,也没人知道她家里地址。 难道是沈玉淼? 岑枝想着,起身想去看是谁,手腕突然被他抓住,脑子烧糊涂痛苦的溢出一声,“别走——” 岑枝顿住,看着锁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即使是睡着了,他也不安分,眉心紧拧,好像梦到什么难受的事,手上依然紧紧抓着不放。 看着他痛苦,岑枝心情不禁有些复杂,想掰开又不舍。 挣扎了两秒,最后,情感战胜理智。 她坐在地毯上,即使知道他听不见,却还是放轻声音哄道,“好,我不走。” 岑枝靠在他边上,手腕源源不断传来他过热的体温,脑海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那年夏天,夜晚。 岑枝在麻木地,又一次跟着李英英搬家后,平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地的行李。 她问,“到底,我们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搬家。” 李英英看着她,眼神里亦是冰冷和麻木,“为什么,为了不让你爸找到我们,我和他如果要是现在离婚,那他不出钱,你上大学没有书读怎么办。” 岑枝不懂,看着李英英,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滑出,一声声质问道,“为了我,转学是为了我好,搬家是为了我,现在离婚也是,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就不能有一次是为了你自己吗。” 岑枝说到最后,是忍不住的哽咽。 她好累。 她不明白。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 如果当时没有她,或许李英英生活不会那么糟,或许岑志文也不会出轨,他也不会要和李英英离婚。 岑枝抱着自己泣不成声,把所有的错往自己身上去想,李英英回过神来,走过来抱住她。 半晌,岑枝哭了很久,抬起头泪眼朦胧,擦掉眼角的泪,哽咽问,“妈,我住校好不好。” “……” 生活太难,太难。 李英英无奈,又一次出了远门。 岑枝再一次回到学校。 …… 那是岑枝住校第二周。 周五放学,岑枝离校路上听到一些谣言,说一中的学生在南阳河那边打起来了。 岑枝只听到一个模糊的名字,她赶到的时候,人刚好被警车带走。 她心里不停祈祷。 或许不是他,只是同姓的人,正当她要走时,她却在远处草坪里,看见蒋正礼遗留的校牌。 岑枝大脑如宕机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不到办法,只能傻站在警局大门前,硬生生等了四个多小时。 最后,见到了一面。 车灯照亮她所在的地方,她看见了蒋正礼浑身是伤从警局出来,他也看见了她。 岑枝下意识地想逃。 他妈妈却在这时走过来了。 校牌被她紧紧攥在手里,金属制品深深陷进掌心,她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样,麻木地站在原地听完他妈妈的话。 再到后来,他拉住她,她亲口说出那些不得不说,心如刀绞的狠话。 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播放。 逼她回想,她当年是怎么对他的。 她对他太坏,太坏。 可他太好,太好。 他生长在光明里,她不能把他拉入深渊。 她走之前拼命地把他从中撇干净,希望他不受到伤害。 可最后,还是让他陷入了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当中。 可那是她能做到的所有了。 所以,蒋正礼,别怪我好不好。 ——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手不知道何时松了,岑枝伸手去试他体温,还是很烫。 岑枝去柜子里找药,幸好之前在医院买了些退烧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过敏史。 岑枝想着,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拿出手机给沈玉淼发去一条微信。 虽然,她知道这样可能不太好,但她更怕吃错药闹出人命。 两分钟后,沈玉淼还是没回消息,岑枝纠结了一下,找到电话打了过去。 “喂,淼淼——” 电话接通那一秒,岑枝开口喊道。 没想到,对面不是沈玉淼,而是一个熟悉的男声。 宋温野哼笑一声,似在床上轻声哄人的声音,还有沈玉淼哼唧不满的声音。 岑枝愣了两秒也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什么事。” 宋温野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岑枝怕他不知道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岑枝。” “嗯,知道。” 岑枝看了眼沙发上躺着的人,思考了两秒说,“他有没有药物过敏。” “没有,你尽管喂,他身体好得很。” “……” 说完,对面果断挂断电话。 岑枝愣了愣,她好像找到是谁送蒋正礼来的了,甚至不用她说是谁,宋温野脱口而出回答。 除了宋温野,还能有谁。 岑枝顾不上多想,沙发上的人有要翻身倒下的趋势,几个跨步挡住。 幸好,没滚地上,不然,他就要在地上睡了。 岑枝又废了一番力气把他摆正,低头看着他模样不由得叹气。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她要怎么才能给一个睡着的人喂药呢。 岑枝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靠在被子上,不让他掉下来,水和药都放在茶几上。 岑枝想了一会,拿出手机百度。 岑枝专注地盯着手机,完全没发现身后的人何时睁开了眼睛。 蒋正礼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就醒了,虽然脑子刚开机反应慢,但是一点没影响他弄清情况。 日思夜想的声音就在耳畔,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但周围的布景陈设又提醒他,这就是真的。 随后,想起失去记忆前的一些片段,他也知道了,这一出会是谁的想法。 岑枝看着手机回答莫名苦恼。 一楼:睡着了,叫起来喂就行了。 二楼:建议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对嘴[害羞] 三楼:睡着相当于死人,不建议喂药 “……” 都是些什么破办法,电视剧害人不浅啊。 岑枝果断划掉。 又接着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合适的回答。 “水……我要水。” 就在岑枝想不出办法时,身后昏睡的蒋正礼有了动静。 岑枝一跃而起,还闭着眼睛的,没醒。 岑枝松了口气,虽然说话了,但确认他是真的还没醒。 岑枝坐到头那边,小心翼翼扶起他头,端着杯子喂水。 见有用,岑枝立马拿起茶几上的几颗药片,掰开嘴塞了进去,又喂了两口水,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确认他吞下去才放心。 还挺配合的。 岑枝心想,哪有网上说的那么难。 不知不觉,时间逼近十二点。 岑枝有些饿了,正想拿起手机点外卖,又想起李英英一番话,去了厨房。 其实她不太会做饭,简单能吃而已。 在外几年,也没时间下厨,回梧禾之后那么忙,也没有闲下来过,就一直点外卖。 她打算做简单一点,能吃就行。 蒋正礼吃了药,这会又睡过去,岑枝想着还是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岑枝突然开始犯难,她吃的好解决,可他呢。 岑枝想了一会,决定煮锅粥。 半小时后。 她根据以前经验熬出一锅来,卖相还可以,尝了一口,就是感觉少了一点味道。 岑枝想到红枣掺着煮是不是味道要好一些,她想着下楼一趟买红枣。 听见关门声,蒋正礼茫然地掀开被子,手臂横着撑起来,无声挑了挑眉,这就走了? 蒋正礼盯着门口愣了愣,鼻尖是他外套上奇怪烟酒参杂的味道,坐着缓了一会,实在受不了这股难闻的气味。 岑枝刚下楼就想起,她好像忘记关火,打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 蒋正礼从沙发上起来,身上脱掉黑色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没穿鞋踩着地板,看样子想去卫生间。 “……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僵住。 气氛一瞬间很尴尬。 看样子,他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她家。 “嗯,忘记关火了,回来一趟,”岑枝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绕过他去厨房,还不忘说道,“……你继续。” 岑枝进了一趟厨房,关火又出来。 蒋正礼还站在原地没动。 等她关上门,这才有了反应,眼皮颤动了一下。 你继续。 她什么意思,不赶他走了? 十分钟后。 一张四四方方的餐桌,两个人安静吃着各自碗里的粥。 梧禾最近有些倒春寒。 气候还是一会冷,一会热的。 岑枝身上还是初冬季的羊毛衫,他身上是一件贴身的薄杉,应该是洗漱一番,纯黑色袖口还特意被他卷到小手臂上。 就她下楼几分钟,那件贵到死的外套,居然被他,就这样用洗衣机洗了。 果然是洁癖。 只是她想开口赶他,时机又不太合适了。 等岑枝回来知道的时候,她家的洗衣机已经在搅着,比它自身还要贵上一百倍千倍的外套了。 她有理由怀疑,如果这是他家的话,身上可能早就换了一套。 不过还挺难得,他居然会用洗衣机。 岑枝心里胡思乱想,面上安静吃完她自己煮的粥。 “我吃好了。” “……” “你继续。” 或许是怕太生硬,岑枝补充道。 岑枝不想洗碗,又不想出去,两难之下,她还是决定把碗洗了。 岑枝洗着洗着有些失神,蒋正礼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发现。 直到岑枝洗完,要打开橱柜,一时忘了右手还有伤,伸直的时候扯了一下,有些疼,手里的碗也差点摔下来。 “小心。” 蒋正礼大步流星上前,一只手稳稳接住下坠的碗,一只手扶在她腰侧。 太近,太暧昧了。 灼热的呼吸在颈侧交替,察觉到腰上源源不断的热度。 和早上他不清醒的情况,又不一样,他现在是醒着的。 岑枝脸不自觉发烫,心狠狠一跳,从他半抱的怀里逃出来,声线微微紧绷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蒋正礼垂下眼,不舍地退回半步,收回手指无意识蜷缩,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刚才的体温。 “我来洗。”岑枝心虚地接走他手里的碗,尽量忽视与他在一个空间的暧昧感,“你去客厅休息吧。” 此话一出,蒋正礼目光牢牢定在她脸上。 眉心微蹙,仅仅一秒,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又被拉远。 仿佛今早的那些关心和热切,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没走。 岑枝背过身去,在流水下洗碗,尽量忽视身后那道阴沉的视线。 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岑枝发现,她已经不能和从前一样,第一眼看出他心情是好是坏。 他如今成长稳重到,她甚至说错话了,从面上都看不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反应。 岑枝擦干净碗里的水迹,僵硬地换了只手,把碗放上橱柜。 “你昨晚找了宋温野,他怎么把你送我这来了。”岑枝动了动眼皮,想把话说开,主动找话题聊道,“……他是误会了什么吗。” 话音刚落,蒋正礼唇角噙笑,轻飘飘抬眼看她,反问讥讽道,“误会,你觉得他能误会什么,才会把我送这来。” 岑枝一听这熟悉的语气,有些头疼,看样子,她是又说错话了。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岑枝笑笑,随意糊弄过去。 话毕,岑枝绕过他想出去,这会儿的蒋正礼,身上透着一股她看不懂的气场,又莫名让人害怕。 却在经过他身侧时,手腕突然被他拽住,一阵天旋地转,岑枝被他压在墙上。 “蒋正礼,你什么意思。” 岑枝反应过来,试着挣脱他的压制,却半分动弹不得,无奈只能生气瞪眼问。 “不干嘛,你不是问宋温野误会了什么。”虚假的伪装被他亲手揭开,蒋正礼勾唇浅笑,“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你才能理解,他到底误会了些什么。” 岑枝忽然有些听不懂,解释就解释,这和他压着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岑枝怀疑他脑子还没清醒,不然怎么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她耐着性子问,“蒋正礼,你是不是……”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心跳加速。 猝不及防俯身,蒋正礼唇贴上她的唇,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岑枝因太过震惊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紧绷甚至忘记了挣扎。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和淡淡的烟草味抽离。 猝不及防开始,短暂的一秒,猝不及防结束。 岑枝却莫名有些不舍。 蒋正礼俯身,视线有意无意掠过她唇角他刚亲过的地方,眼神饶有兴趣撩人说,“现在知道了吗,他误会我们是‘这种’关系,他才会送我过来。” 蒋正礼特意强调两字,岑枝愣愣地咬着唇,眼神失焦,似乎还没从刚才缓过来。 蒋正礼见状,松开手,岑枝一时腿软禁不住地往下滑,眼见她即将坐在地板上,他一个动作,拖鞋垫在屁股下。 蒋正礼单脚而立,低垂着眼注视着她,失神落魄,吓得不轻的模样,稍微反思了一秒,他是不是过分了。 “……” “叮咚——” 一片死寂中,岑枝手机突然响了。 他什么意思。 岑枝心不在焉解锁手机,简单的一串密码输了几次都没成功。 是沈玉淼睡醒发来的消息,问她那句话什么意思。 岑枝手抖,在屏幕上打字。 岑枝:没什么,发错了 勉强撑着回了消息,岑枝大脑又回到刚才宕机一样,一片空白。 他什么意思? 宋温野又为什么会误会她和蒋正礼是这种关系。 岑枝心乱如麻,想不明白。 好像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剥夺了她思考的能力。 手机滑落,岑枝靠在冰冷的墙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 “起来,地上凉。” 他挑眉不悦,声音还带着生病的低哑,出声打断她。 蒋正礼眼睁睁看着她坐在地上,回了消息之后思考人生的模样。 闻声,岑枝好似这才想起他还在,眼睫微颤,最后,抬起眼去看他,声线说不出的发抖,“蒋正礼……我们做朋友吧。” “……” “朋友!” “你TM的,你们这算哪门子朋友。” “亲过嘴的朋友?谁信啊,你俩有病吧。” 宋温野听到都惊了。 虽然是21世纪了,穿上裤子不认人的都有,但亲过嘴还能做朋友的,还是头一次见。 沈玉淼接到事所接到电话,又去了公司不在。 宋温野说话音量都拉到顶了,沙发上的蒋正礼却还是一动不动。 “所以,你答应了?” 蒋正礼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有眼皮动了动,“没答应,我说我想一下。” 闻言,宋温野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叫回来想一下,他认识的蒋正礼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有想答应的想法吧。” 宋温野一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表情,无语问。 “嗯。” 蒋正礼吞下药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节,回答得很干脆。 他很清楚,岑枝心里身边没有别的男人,不然也不会要在他亲了她后是那样的反应。 可他又摸不准她是什么态度。 做朋友,确实是目前为止看起来最好的办法。 “……”宋温野无语,抬头望天,感慨,果然,世界还是太复杂,还是部队里生活简单。 “不说我了,何淮宇和三听说你回来,说要聚一聚,给你接风,地点定在皇莎,问你要不要去。” 蒋正礼自然而然转了话题说。 宋温野正愁有秘密没有能说的人,一口答应道,“去,当然要去。” 蒋正礼一眼看穿,投去一记足以刀人的视线,警告道,“去可以,但记得把嘴闭严实点。” 宋温野:“……?!” —— 晚九点,皇莎某一间包厢。 几人举起酒杯畅饮,说是畅饮,其实也就只有许三和宋温野在喝,蒋正礼因为生病,没喝,何淮宇说是开了车,也没喝。 一杯接一杯,喝到最后也只有许三不清醒,活络气氛说要玩游戏。 聚会常备,真心话,大冒险。 “不玩,我累了。” 蒋正礼没心情,没兴趣,第一个拒绝,说完,选了个最边上的沙发就着躺下。 包厢没有吵闹的音乐,灯光昏暗,是个很好睡觉的地方,更何况,他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很容易睡了过去。 许三看着已经躺下的蒋正礼,回过头颠三倒四说,“既然蒋哥累了,那我们……自己玩。” 说着,自顾自拉着宋温野和何淮宇坐下,去转动中央的瓶子。 两人无奈,只能坐下来陪醉鬼玩。 瓶子停下,瓶口稳稳指向宋温野。 “真心话。” 下一秒,宋温野在他们还没问之前,抢先一步说道。 “没意思。” 何淮宇看了眼一个劲只知道喝酒的宋温野,谁不知道他喜欢沈玉淼很多年了,真心话简直对他没用。 “你和淼淼……妹妹进展哪一步了。” 喝醉酒的许三,没有何淮宇想的多,不假思索,话都说不清问道。 宋温野撇他一眼,嫌弃地踢了他一脚,一时不知道这人是真醉还是装的。 “换一个。” 何淮宇敏锐嗅到八卦的气味,“诶诶诶,宋温野,什么情况,你心虚了。” “能有什么情况,”宋温野挑眉,反问,“也就只有你们快收到请柬的唯一一种情况,难道还有第二种。” “咦。” 何淮宇莫名吃了一把狗粮。 何淮宇看着真皮沙发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许三,抬眼问,“还玩吗。” “时间还早,玩呗。”宋温野晃着手里的酒杯,散漫道。 只剩下了两人,何淮宇又一次转动酒瓶子。 这次,瓶口稳稳停下,指向一旁躺下的蒋正礼。 何淮宇用眼神无声问宋温野,怎么办。 宋温野一顿,也看向何淮宇,心里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咱们这样真的可以吗。蒋哥醒了我们不会被打吗。” “你不说,我不说,他又不会知道。” 就这样,何淮宇被宋温野绑上贼船。 半小时后。 岑枝来到约定的地点,还有手机上蒋正礼发来的包厢号。 微信是中午蒋正礼说回去想想答应加上的,人是要她晚上来接的。 岑枝也怀疑是不是他的恶作剧,但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心,来了一趟。 包厢门前,岑枝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包厢门,预料之外,不是闹作一团,锣鼓喧天的场景,反而灯光很暗,寂静无声。 岑枝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但是沙发上确实又有人影,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蒋正礼,是你吗。” 岑枝借着包厢看不清的光线,摸到他身边。 摁亮手机屏幕,确实是他,眉心微蹙,看样子是睡着也不舒服,身上还有些刺鼻的酒精气味。 也不知道是喝的,还是不小心在别人那里沾上的。 岑枝不由得有些担心,用手背试了试他体温,不知道是她紧张还是什么别的,她感觉他体温就是要比自己头上的要高。 怎么又发烧了。 生病了不是应该好好休息,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中午不是控制住了,而且他已经吃过药了,怎么还会在烧,难道是药不管用? 沙发上,蒋正礼因为难受眉心拧在一起,岑枝紧盯着长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毯子。 正当她要起身去买退烧药,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耳畔“嗡”的一声,大脑如宕机一般一片空白。 心跳有些快,身体僵直,不敢深呼吸,更不敢随意乱动。 “是,岑枝欸。” “我,又做梦了吗。” “……” 岑枝不敢动,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听着他睡梦中小声呢喃。 她有些晃神,蒋正礼眼皮颤动了下,视线没有焦距,好像没醒,只是在说梦话。 “也是,我只有在做梦才会见到你。” 他声音低哑接着自顾自说道。 即使知道他没醒,岑枝神情依旧紧绷,不敢松懈。 “……既然是做梦,那我抱一下不过分吧。” 他说话也不是平时清醒状态下会有的语气,而是令人心软的低语,岑枝一时半会想不到该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蒋正礼手一使劲,她倒在了他怀里,双臂熟练地环上她腰侧,头埋在脖颈间蹭了蹭,小声诉说着孩子气的不满。 “果然是你……在梦里也不乖。” 岑枝顿住,听着他莫名宠溺的胡言乱语,心里好似有一把钝刀子在割肉似的生疼,望着他不自觉失神。 黑夜中,他好像脱下了身上那层坚硬的盔甲,没有买到想要的糖果一样耍着孩子气。 蒋正礼抱紧她,却像突然陷入梦魇,头埋在颈侧,声音含糊不清,却执拗地说着一些重复的话。 “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啊……岑枝。” 明明中午才说好做朋友的约定,她晚上就越了界,因为他烧糊涂的梦话开始动容。 —— 岑枝想去药店买退烧药,没想到,关门回过头撞上宋温野和一位她不认识的人,应该是他们班同学。 “诶,你谁啊,怎么在我们包厢。” 何淮宇拎着一袋子非处方药,看样子是刚买药回来。 一旁的宋温野看着她没说话,岑枝瞥了一眼,放下心来,垂下眼后退半步,压下有些沙哑的嗓音说,“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说完,岑枝转身离开了KTV。 何淮宇看着女生背影,莫名有些眼熟,转过头,发现宋温野已经推开包厢走进去。 何淮宇一脸懵,眼神透着茫然,不是说好了,等人来的,怎么他先进去了。 何淮宇跟上,在包厢环视一圈,说,“这也没人来嘛,你说的主意也没奏效嘛。” 宋温野不动声色,轻飘飘投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没接话。 人刚从你面前经过,你都不知道,居然还说人没来。 何淮宇莫名觉得他眼神骂的很脏,但好在灯光很暗,没看清眼神。 “现在怎么办。” 何淮宇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看着左边横躺一个,右边竖躺一个的开始犯愁。 许三不知道怎么就从沙发上滚下来,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两句醉话来。 “还能怎么办,”宋温野挑了挑眉,踢了一脚地上的‘死尸’,“一人一个送回家。” 何淮宇得了令,费力搬起地上的许三往停车场走。 见人走了,宋温野看着还在闭眼睡的蒋正礼,刚想动手搬他,没想到他自己先醒了。 得嘞,不用动手了。 宋温野一身轻,两手空空退回沙发上,轻点下巴,戏谑说,“你这是脑子烧糊涂了吧,梦里都还在哭着喊人家‘橙汁妹妹’的名字。” 什么鬼。 蒋正礼微微眯了眯眼,眼睫轻颤,喉结上下滚动,像含了块铁一样难受。 虽然刚才他确实好像是梦到了岑枝,但宋温野说的他一个字也不信。 “行了,人醒了就把药吃了,”宋温野见他对岑枝确实没印象,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不情不愿拎起一袋药放他手边,“不然沈小淼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跟我闹。” 算了,等他自己想起来了再提。 …… 为啥没人看上一章,是我写得不好看吗[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我们做朋友吧(二合一) 第68章 电影故事 周五,天气晴,气候已经开始变暖,路边几处早樱开得正好。 岑枝去机场接人。 程了一出机场,就看见了抱着一束纯白色茉莉花接机的好友。 “好久不见,亲爱的。” 程了在国外待久了,热情打招呼,行为处事风格更像国外的,都不像梧禾本地。 岑枝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的热情,弯了弯唇回应道,“好久不见。” 岑枝和程了认识,是在高三那年夏天,一次换座位她们成了同桌。 她当时状态不好,对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印象,但程了是她唯一叫得出名字的同桌。 熟了之后,岑枝才知道,程了只是回梧禾高考的文科生,还是在高二下半年才转学过来的,之前在班级里也没什么朋友。 机缘巧合之下,她们因此认识了彼此。 车上,程了坐副驾驶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岑枝回过头看了眼,“挺好的,你呢,在国外还习惯吗。” “也挺好的,”程了漫不经心拨弄着车内吊坠,不经意说,“要是没有我那赌鬼老爸,可能会更好。” 岑枝愣了愣,两秒后才接话,“嗯,都会好的。” 程了一笑,短暂到仅有一秒的失落,又立马恢复到笑脸的状态,“怎么突然说上我了,这次你喊我来,不是解决你的情感问题么。” 岑枝一怔,苍白辩解道,“也不能说是‘情感’问题,只能说是一些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啊。”程了听了,收敛部分笑意,故作一本正经道,“那就是我专业了,得收费。” 红灯,岑枝偏过头看她,宠溺的笑意达眼底,“行,肯定按你最贵的价给你。” 舟车劳顿,岑枝带着程了到了小区楼下。 岑枝从后备箱拎出行李,语气不确定道,“你确定不住酒店,跑要来跟我住,我家可不没有你家几百平的别墅。” 程了飘过一眼,心直口快,“少来,你还不知道,我之前出租屋都住过,还会嫌弃你这。” 岑枝火速垂下眼,拎着行李走在前面,叹了口气似不满,“行吧,那看在你的面子上,住宿费就算抵这次一半都咨询费了吧。” 闻言,程了愣了两秒,笑了笑追上去,“诶,岑枝,你奸商啊……” 程了打趣的笑声消失不见,谁也没注意到,远处树荫下停着的车辆。 “你这都到楼下了,不敢上去又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犹豫不决的一面。” 那天之后,蒋正礼不知道是反应慢,还是别的,后知后觉地发现了KTV那天,岑枝的出现或许不是一场梦。 之后,一有时间就跑她家楼下,也不上去,就是待着。 这都第三天了。 还是不敢上去,说实话,宋温野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走吧,回去了。” 得嘞,又白跑一趟。 翌日一早。 岑思哲约了同学要去爬山,岑枝还没睡醒就听到他来的声音。 “你干嘛呢岑思哲,怎么那么吵。” 岑枝拉开卧室门,眼神迷离,看着客厅里多了一半的东西,打着哈欠问。 岑思哲见她起床,一米七的大个,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姐。” 岑枝听他透着一股心虚的语气,人清醒了一半,走去厨房倒了杯水,懒懒掀了掀眼皮,“怎么回事,你闯祸了?” 岑思哲抬头,语气弱弱辩解,“没闯祸。” “没闯祸,”岑枝懒得看他,“那我客厅里的行李是怎么回事。” 岑思哲见瞒不下去,主动交代道,“没闯祸,只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岑枝吓到被水呛了一下,好半晌才缓过来,忍不住吐槽,“岑思哲,离家出走,你才十七岁,你要走去哪,从你爸家搬到你妈家里,从啃爹变成啃妈么。” “不,”岑思哲被骂也不还口,摇了摇头,“……我搬来你这。” “……” 噢,不啃爹妈,变成啃姐了。 岑枝翻了个白眼,“滚,岑思哲,我这不欢迎你。” 岑枝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是如果在某一次让步的话,指不定又要被岑志文拉着打感情牌。 很烦。 这些小心思,算盘,岑志文玩得最好,最清楚。 肯定是不知道从哪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又在医院见到她过得还不错,在背地里不知道在使什么坏呢。 “姐,我就住两天,周天就回学校。”岑思哲苦苦哀求说。 岑枝喝着水没说话,程了从卧室听见声出来,“怎么了,那么吵。” 昨晚睡得比较晚,又在调时差,程了这会都还睁不开眼。 岑枝闭了闭眼,语气不自觉沉重,“一点小问题,没事,你继续回去睡吧。” 程了看了看两人,又一眼看到客厅的行李,联想到刚才卧室听到的一部分,“如果是因为我,你才不想让你弟住过来的话,那我表态,我没问题,况且还可以跟你睡一张床,更没问题了。” 岑枝:“……?!” “姐,爸不知道我在你这,我也不给你添麻烦,就住一晚上,明天就回学校。” 岑思哲眼神诚挚,忙着竖手指头保证。 岑思哲有程了帮忙说话,岑枝稍稍有点心软,但态度依旧强硬,“那你保证,你爸确定以及肯定他不知道你在我这,如果让我发现,你自求多福吧。” “好,我保证。”见她松口,岑思哲立马装乖保证。 岑枝回屋拉上了门,程了马不停蹄霸占她的床,眼里写着好奇看着她问,“我刚才听你和你弟聊天,叫他爸妈是‘你爸’‘你妈’什么的,难道你俩不是同一个爸妈?” 岑枝没和她提过这些,程了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又是随口一问。 岑枝想了一会儿才解释,“是亲姐弟,不过他们在我大二那年就离婚了,岑志文唯独要了岑思哲,我挂在李英英名下。” 闻言,程了敏锐看出岑枝言语间的惆怅,面上显得有些凝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岑枝温柔的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午后,岑思哲换了一套装备出了门。 岑枝在厨房切西瓜,程了蹲在电视机前边翻找,边吐槽道,“你说现在看个电视,什么都要会员,手机有手机会员,iPad有iPad会员,电视机还有一套会员,哪像小时候,一个电视机解决全部,搞这些,谁还看电视啊。” 岑枝默默听完她发牢骚想笑,端着切好的西瓜回来,“你想看的话,我手机上有会员可以投屏。” “可以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还真想看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电影。”程了起身叉起一块西瓜喂自己嘴里,还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抬头含糊不清问,“你手机密码多少。” “271129。” 岑枝不假思索答,答完自己都愣了一秒。 程了顺利输入密码,在屏幕上找APP,随意说道,“你回答还挺快,也不怕我看到你手机里藏着的秘密。” 手上沾了西瓜汁,岑枝又去洗了一次手,闻言,挑眉反问,“我能有什么秘密,况且你能看到的,那还叫秘密吗。” 程了回头,见她笑得有些狡诈,像一只小狐狸一样,“你说的对,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程了低头在APP里一通翻找,一会儿看电视剧,一会儿看电影一栏,看了很多,也没找到一部合心意的。 片刻,她偏过头问,“你还记得我们高三那年一起去看的电影吗,你当时还偷偷为了一张电影票,省了一星期的饭钱。” 岑枝没想到她还记得,最后,还是程了偷偷摸摸往她饭卡里充钱,她才艰难度过那一个星期。 “记得。” 虽然,程了没说过,岑枝却依然记在了心里。 “可惜,当时电影男主角还挺帅,不过听说他后来进去了,想重温一遍都没办法。” 程了盯着屏幕感叹。 岑枝笑了笑,也很无奈,“那就没办法了。” “诶,对了,”程了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大学毕业后不是参与过很多电影拍摄,我记得你还说过,你写的剧本被人看中,拍成了电影,看时间,应该也快要播了吧。” 岑枝吃着西瓜,闻言,动作一顿,眼睫轻颤,喉咙哽了哽,“是,但是还没有要播的消息,应该快了吧。” “那你记得到时候给我送两张电影票,我带人给你捧场。”程了朝她抛了个媚眼,试图迷惑她,“要不,你提前和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去看。” 岑枝咬着叉子,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我们签了保密协议。” 意思就是不行。 程了有些泄气,“你不是说剧本你写的嘛,就当我看看都不行?” 岑枝小弧度摇了摇下巴。 态度很坚决。 程了是真没办法了,西瓜也不吃了,下颌线紧绷,生气地板过脸不看她。 “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听她这么说,程了高兴了不到一秒,反倒犹豫起来,“这样不会让你为难吧。” 岑枝认真想了一会说,“算写故事的初衷,剧本经过改编,不影响。” 话落,程了才放下心来,秉承着她有故事,我有酒的习俗,下单了几瓶啤酒。 半小时后,外卖到场,程了又把窗帘都拉上,忙完才安稳坐在沙发上开始听故事。 岑枝抬眸看向她,有些惶恐,“有必要这么隆重么。” 程了看了一圈几打酒瓶子,差强人意说,“这,还行吧。” 岑枝抿了抿唇,“好吧。” 程了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她,“你要不要来一点。” 岑枝摇头。 程了也不勉强,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朝她抬了抬下巴,“好了,你讲吧。” 岑枝一噎,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在脑海里组织了两秒语言,才继而讲道,“我开始第一次尝试写故事,应该是大三那年。” “刚开始是短篇,言情小说,都市,玄幻,校园,什么故事火我就写什么,但可惜的是一直直到毕业都没有火花。” 程了眉心微蹙,仰头灌了一口啤酒,“那你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岑枝笑了笑,“边打工边写。” 程了眉心拧了拧,沉默。 岑枝继续说道,“其他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事情有转色那年,是因为我写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 “我发在了网上,某天回到家的时候,有人突然联系上我,说看中我写的故事。也是那次机会,我认识了庄景,现在也是我入行的师傅。” 程了撑着脑袋,朝她笑了笑,“电话里我听你说过她,她对你还挺好的,是个不错的领导。” 岑枝说了那么多前言,却一直没有进入正题,程了有了预感,岑枝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困扰了她多年的心结。 作为朋友,她能做的有限,不能像治疗一位患者一样对她,只能在一旁从中周旋。 这么多年,她听过岑枝说过很多,却始终不能更进一步,停滞在一个位置,止步不前。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真情与假意,喜欢与利用的故事。”岑枝捏了捏手心,声线并不轻松,“复杂一点,就是,利用中掺着着真心。” 其实岑枝不太会讲故事,曲折的能被她讲得平淡,但程了莫名听了进去,不知不觉喝了不少,“听着挺好啊,难怪会被庄景看重。” 岑枝一顿,喉咙哽住,声音又紧又涩回忆道,“故事开篇时间高二那年,文科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女主与新同学成为了朋友,还和一直暗恋的男生有了交集。” “……” 岑枝又接着讲了很久,有些靠近的细节都描述的很清楚,程了晃着脑袋总结,“所以,其实,女主一直都在伪装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蓄意靠近她的目标。” “而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男主,对吗。” 程了一击即中,说出剧本中的关键。 岑枝愣了愣,不动声色拿起手边的杯子也喝了几口,“嗯。” “所以,女主最后怎么样了,和男主在一起了吗。” 到最后,程了说话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岑枝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眶似含泪,在黑夜中闪过一抹亮光,“这就需要等你自己去电影院里才能知道了。” 程了倒下前,手忽而抬起,咬牙不甘地道,“岑枝……你够狠。” 说完,彻底倒了过去。 岑枝看着睡过去的程了,眼眶不自觉泛上热意。 真好,还有你陪在身边。 第69章 这算哪门子朋友 岑思哲下午安全回来,还向岑枝炫耀了他带回来的战利品,“姐,你看,青铭山寺庙的特产,我给你和你朋友都带了。” 闻声,岑枝抬眼去看,却在看清他手上东西时目光一紧。 那是条很纯素的手链,但是却有青铭山独特的木牌,防伪标识。 她那天在蒋正礼身上看到过,和眼前一模一样的小木牌,她当时没在意,还在奇怪,他什么时候爱戴这种玩意了。 “姐,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岑思哲见她愣在原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说。 岑枝思绪万千被拉回,定了定心神,“噢,刚才突然走神了。” “你们是去了梧禾西边,爬上去大概半小时的那座山吗。”岑枝又问。 岑思哲顿住,不解反问,“西边除了青铭山还有其他的山吗。” 话音未落,岑枝脸色看着有些不太好看,岑思哲也不敢乱说话,关心道,“姐你没事吧。” 岑枝闭了闭眼,“我没事,晚饭你自己解决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回到卧室,窗帘厚重不透光,被她照顾程了的时候拉上,只有床头被程了不小心碰到感应灯还亮着。 橘黄色的灯火,周围晕染一层模糊的光晕,黑夜中唯一一盏明灯,显得格外温暖。 岑枝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决堤。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去,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没去成的青铭山。 …… 屋子里很安静,程了睡了一觉,闭着眼睛隐约听到克制隐忍的啜泣。 不用睁眼,她也能听出来是谁。 印象中,高三那年夏末有一天晚上,周五,岑枝很晚近十一点才回到宿舍。 那天,其他室友都回家了,宿舍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俩。 窗外蝉鸣恼人,虽然程了不知道那天岑枝经历了什么,但岑枝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凌晨十二点,岑枝失神从厕所洗了澡出来,湿头发也来不及吹干,坐在桌子前看复习资料,一直到后半夜,也没有要关灯的准备。 那时候,她们刚结束一场大考,所有人想的都是考完能放松休息一下,只有岑枝,在考完第二天,挑灯夜战依旧不敢有一丝松懈。 后来,有次晚自习,一次小考成绩出来,拿到成绩单的时候,程了都有些不敢信。 她们后排坐了一位同样没考好的女生,在看到自己成绩的那一秒,就忍不住趴在位置上哭出声来。 压抑的高三,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安静等女生发泄。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为了一个目标奋斗,都不容易。 程了知道,岑枝心里也藏了很多事,就在她以为,岑枝在看到成绩单那一刻,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时。 只用一秒,岑枝看清上面的数字,一瞬间红了眼尾,却又装作若无其事,下一秒又恢复平静把成绩单塞进桌兜。 好像刚才情绪外露那一秒,是她的错觉。 程了忍不住心疼,“岑枝,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吧。” 时隔多年,她忘了很多细节,却依旧忘不了岑枝那天的反应。 闻言,不停歇的‘机器’终于停下了手里的笔一秒,张了张嘴,喉咙紧涩到从缝隙里挤出来的一句话。 “了了,我不哭,我得活着。” “……” 程了当时并不懂,为什么哭和活着有什么关系。 程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直到今天,她后知后觉意识到。 不是不哭,是不可以哭。 那时的岑枝,孤单,脆弱,无助,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就如很多年前,第一次听时听不懂的歌词,在这时候也听懂了—— 如果 我悲观孤单遗憾不堪感叹疲倦 辗转难安看淡释然放慢长谈期盼 远看 了断勇敢 一半 明白一半 混乱一半 简单一半 很难 就算就算与你有关 但我会向前看 —— 夜还很长,却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 岑枝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好不容易摸到手机,还没划开,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谁啊?!” 程了没睡醒的声音。 铃声在掉地上的那秒停了,岑枝也不想翻身去捡,“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程了突然睁眼看着天花板,“岑枝!” 岑枝翻了个身,“怎么了。” “你饿不饿。” 岑枝动了一下眼皮,“还行,你饿了?” “嗯,我们去吃龙马街那家馄饨吧。”程了说。 岑枝人没醒,听到龙马街醒了一半,“你说哪家。” “你忘了,就高中你之前带我去过一次的那家。”程了又说。 印象中,岑枝带程了去的那家,还是蒋正礼带她去的,岑枝有些不太想去,愣了两秒问,“能换一家吗。” “我好不容易回梧禾,你难道想让我带着遗憾回去嘛。”程了趴在她身边,瞪着无辜的眼睛撒娇。 岑枝没办法,禁不住答应下来,“行,但我车送去维修了,咱们只能打车。” “好,没问题。” …… 两人说走就走,半小时后,画面一转,她们已经坐在店里。 远处云层有些厚,还有点黑,看起来下一秒要下雨的气象。 岑枝用手机翻出天气预报,气象局一小时前的提醒。 “怎么了,眉头皱那么紧。”程了抬着两碗馄饨回来,把其中一碗推向她问。 岑枝收起手机,抿了抿唇,“就是看了天气预报,说等会有雨,可能会不好打车。” 程了忙着撒盐,无所谓说,“下雨了也没事,反正你也不忙,我又没事,说不定买把伞在这边逛一逛也行。” 这么多年,岑枝还是没理由的讨厌下雨天。 严重的时候,她提前知道一周会下雨,即使不确定,没有工作的话,她那一周都不会再出门。 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馄饨,程了心满意足的离开。 刚离开不到一会,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雨滴,没买到伞,两人跑向了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躲雨。 “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程了抖着肩上的雨水,抱怨,“一点道理都不讲。” 岑枝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公交站台有蓬,是一个能有挡雨的地方,但突然来的一场雨,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不少人都挤在了小小的站台。 岑枝拿着手机打车,因为下雨也没有司机愿意接单。 程了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也是没人接单,不过,她没岑枝那么讨厌下雨,既来之则安之,转头赏起雨来了。 站在车站台等了一会,雨也没有要停的架势。 程了无聊,拉着她闲聊,苦中作乐说,“岑枝,你说这会如果你有个男朋友,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在雨中干等了。” 岑枝瞥了眼,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不动声色反问,“怎么光说我,你不也是没有男朋友。” 程了晃着小腿,撇撇嘴说,“我这不是这么多年都在国外么,难道你希望我找个国外的男朋友。” 岑枝瞅了一眼她,低头似乎认真思考之后说,“也不是不行,毕竟现在就一趟飞机的事,想去国外还是可以的。” “嗯,不行,”程了摇头,“国外还是太远了,到时候你反悔不来怎么办。”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岑枝笑了声,拉长调子,“感情淡了,程了。” 闻言,程了弯了弯唇,也学着她调调,夸张道,“是啊,人心太凉~我不敢碰~” 岑枝:“……?!” 就在她俩一人一句,一来一往的时候,路边忽然停下一辆黑色私家车。 隔着雨幕,岑枝抬眼去看,有些眼熟。 副驾驶降下车窗,岑枝目光一沉,印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 最近的是副驾驶上的蒋正礼,驾驶位上的是沈嘉让。 突然出现两个帅哥,程了看见,撞了一下岑枝肩膀,“谁啊。” 岑枝一愣,回过神来,侧了下头解释,“我之前外婆住院的主治医师,另外一位是他朋友,蒋医生。” 岑枝称呼有些特别。 还姓蒋。 话音未落,驾驶位上沈嘉让朝她们喊道,“岑枝,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岑枝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程了抢先一步应道,“好啊,刚好我们也还没打到车。” 说完,拉着岑枝上了车。 岑枝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了车上。 “多亏了沈医生和蒋医生恰好出现,不然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程了看向驾驶位上沈嘉让说。 “你客气了,”沈嘉让看了眼后视镜笑着说,“我和岑枝也算朋友,又不是在医院,都是同龄人,你也别叫我沈医生了,就沈嘉让。” “沈嘉让?”程了记得好像在哪听过,刚才岑枝提的时候没发现,这会见到脸了更说不出的眼熟,“你之前是在梧禾二中读的高中吧。” 沈嘉让粲然一笑,没想到自己毕业多年还有人知道他,“对啊,你从哪知道了,还是说难道你也是二中的学生。” 闻言,程了还有些意外,“是,我和岑枝都是二中毕业的,在赵阳带的文科班,不过我们知道你的时候,你都已经毕业了。” 话了,程了又补充道,“不过,没想到你和岑枝居然认识,梧禾还是真小啊。” “赵哥啊,我也认识,”沈嘉让意外遇见校友的兴奋,“教的确实不错,后来还回学校看到过他,听说去年在我们医院生了个大胖小子。” 聊到共同点,车内顿时热闹起来,一下拉进不少距离。 岑枝听到沈玉淼之前提过,倒是没那么意外。 只是程了顿时打开了话夹子。 沈嘉让和程了都不是内向的人,没一会就聊了很多,岑枝时不时的搭话,显得副驾驶的蒋正礼跟局外人一样。 不一会,程了也发现这样的情况,试图把话题往蒋正礼身上引,“我们说了那么多,蒋医生都没说过话,难道蒋医生是其他学校的。” 红灯,沈嘉让回过头说,“那你猜对了,他是一中的,不过挺巧,听你刚才说,应该和你们是同一届毕业的。” 程了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一中的,还好我们同一届,蒋医生全名不会……是蒋正礼吧。” 话落,车内安静了一瞬。 沈嘉让挑了挑眉,不答反问,“怎么了,难道程了学妹在二中也听说过他什么‘优秀事迹’了,说来听听。” 岑枝心不在焉听着他们的对话,用余光偷看在副驾上闭眼休息的蒋正礼,也不知道多困,从她们上车便一直在睡。 大抵是刚下夜班,身体到了极限,但是车内车外都吵睡不安宁,眉心紧拧着。 程了瞅了眼副驾的人,不自觉降低音量,开口有些勉强说,“沈学长,我也只是听说。” 岑枝下意识觉得程了说的不会是什么太好的言论,刚想阻止,程了咬牙继续说道,“那是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 “噢~” 沈嘉让眼神饶有兴趣瞥过蒋正礼,红灯变绿,启动车辆离开路口,散漫道,“说来听听。” 岑枝呼吸一滞,心有不好预感,但已经错过阻止的时机,这会再打断,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反倒是副驾驶的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头换了个方向,满不在乎。 “我了解的也不多,”程了说,“就是班上人乱传的,说是一中理科学霸蒋正礼在校‘早恋’,还为了那个女生不知道怎么和人在校外约了一架。” “最后,就是丢了三好和保送名校的故事。” …… 还真是简单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 话落,周围诡异的静。 耳畔只剩下急促的雨点拍打车窗声。 程了想了会,又补充道,“不过,听说他即使丢了保送,当年还是以理科状元考上了京北的名校。” “……” “噗呲——” 沈嘉让一下笑出声,似玩够了,瞅了一眼边上装睡的人,语气熟稔,“行啊,蒋医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样的‘情史’,藏挺深啊。” 沈嘉让特意强调两字,蒋正礼装睡不下去了,副驾驶的人缓缓睁开眼,轻掀眼皮,神色清明,哪有刚睡醒的样子。 他懒懒掀起眼眸,看了眼后视镜的程了,一字一句,“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刚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位蒋正礼。” 程了一怔,不淡定了,扭头看向岑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岑枝,沈学长不告诉我就算了,怎么你也不阻止我一下。” 岑枝心知他在后视镜里瞧不见她,却还是不自觉紧张,抿了抿唇,“这不是没来得及么。” 程了眼神闪了下,忽然想起什么,岑枝怕她乱说话,着急转移话题说,“了了,刚才那碗馄饨多少钱,我还没转给你。” 听她生硬地转移话题,程了一愣,眼眸一抬,想起岑枝手机里聊天置顶的备注。 JZL。 好巧不巧,就是蒋正礼三字的首字母缩写,但她又没有其他的证据,却突然听见岑枝那么生硬的借口,心里的不确定更甚。 “不用了,算我最近住你家的利息。” 见话题已经转了过来,岑枝松了口气,收起手机,“行。” 下车前,程了又特意加了沈嘉让的微信,至于蒋正礼,程了知道岑枝有,故意没加。 沈嘉让收起刚加上微信的手机,洋洋得意显摆,“没想到啊,蒋正礼,你还有这样的一天。” 音乐播放到李荣浩的《年少有为》,唱到**部分——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 蒋正礼没给他眼神,头缩了缩兀自偏朝窗外,雨还在下,阴影里,刚才能看见她的角落被一片黑影占据。 就仿佛她没来过一样。 行啊,口口声声说着做朋友,微信加了像没加。 没发过一条消息。 今天撞见,又装不认识了。 他不开口,还真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这哪门子的朋友。 蒋少爷:?!年少有为,不自卑 只是没有朋友[问号] 沈少爷:朋友[加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这算哪门子朋友 第70章 发错了 与此同时。 程了上楼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确认心里的想法。 岑枝站在阳台上收衣服,回头看见,程了抱着猪猪灯出来,手里还拿着带有‘蒋正礼’三个字的校牌。 岑枝心狠狠一颤。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 “你昨天说的故事里男主,是蒋正礼吧。” 程了把证据摆在面前,让她无处可逃,岑枝坦白招供,“是。” 程了又追着她问了很多,从天亮到天黑,其他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的最后,程了问,“那你想做的事完成了吗。” 黑夜中,岑枝摇了摇头,“还没到时间。” 程了又问,“那你做完想做的事会怎样。” 岑枝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没想过,”岑枝眼神晦暗,语气轻松,“可能之后就安定在京北,不回来了也有可能。” “……” “你就没想过,有一天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吗。”程了追问。 闻言,一直平静的‘木偶’,有了别样的反应。 岑枝抬了抬眼眸,眼眶不自觉泛红,“了了,我没想过…没想过,我最不想让人知道那些事的人当中…就是他。” 所以,她才会拼命地远离,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即使他们之间,或许会因此错过,形同陌路也没关系。 只要他能好好的。 她都没关系。 …… 一周后。 程了飞回国外。 岑枝在屋里线上开了剧组研讨会,定了最迟下个月开机。 男主人选定了最近综艺走红的流量小生庄行,也是这部剧另一位投资人兼导演庄景的弟弟。 岑枝举手表态通过,她知道庄景不会塞个废物进来,能入最后总导演的眼,说明还是有点实力的。 至于女主,制片人和导演都还在看,她也说不上话,只能等剧组通知。 不过时间逼近,她可能下周也要回京北去了。 这不,李英英知道她要走了,又给她安排一场相亲,让她今天下午一定要去一趟。 还说,对方条件很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让她千万千万不要不要放过。 下午两点。 岑枝不好拂对方面子,收拾一趟出门,没想到半路遇上堵车,迟到了十分钟。 岑枝一眼瞥见窗边吧台的男人,一声黑色西装,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气质略显沉稳。 如果不是李英英说他三十岁,岑枝会以为李英英给她介绍了一个四十的老男人。 “你好,抱歉路上堵车迟到了,今天的这顿我请吧。” 男人抬了下镜框,笑得温和,“没事,我也刚到。” 初印象还不错,看来对方不会是难缠的人。 岑枝松了口气,刚想开口,男人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骞,32岁,目前在一家医院工作,工资收入稳定,也还有存款——” 岑枝有些意外,现在相亲都已经到了卷这种地步了么。 “听说你是师范毕业,现在是在学校工作,还是——” 岑枝听明白了,问她情况呢!不容易啊,说了那么多,终于轮到她说话了。 岑枝想了一会儿,正色道,“唐先生,我听了那么多,感觉我们不太合适,虽然我是师范毕业的,你想找个安稳的搭子结婚,可能是我妈不了解我,我从三年前就从学校辞职了,抱歉了,唐先生,麻烦回去告诉一下牵线的,我们就不耽搁对方时间了。” 岑枝一口气说完,走的时候还把单结了,也不知道沈玉淼是怎么相信相亲市场有好男人的。 —— 回去之后,岑枝就接到沈玉淼的电话,岑枝在电话里跟她说起了相亲。 沈玉淼还在电话里调侃她,说不信,让岑枝有机会下次带她也去看看。 岑枝一噎,咬牙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完,岑枝狠狠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岑枝收到刘芳发来的小道消息,说女主定下来了,是娱乐圈新晋小花。 没说名字,只发了几张照片。 岑枝不用点开,便认出来了人,盯着屏幕看了会,有些晃神。 沈嘉茜。 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刘芳最后还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去,岑枝说大概下周就回,刘芳那边才恋恋不舍结束闲聊。 翌日清晨。 岑枝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喂——” “枝枝啊,是我。” 岑枝心里咯噔一下,眉心微蹙,头有点疼,“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介绍对象的刘姨说,对方对你挺满意的,说让你有时间加上对方微信好好了解……” 满意? 她昨天都拒绝那么果断了,还满意。 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妈,对方不会离婚带两娃吧。” 岑枝不可置信,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昨天都说那么清楚了,不是离婚带两娃怎么可能还满意。 “怎么可能。”李英英一口咬定,“妈怎么会给你介绍离婚的男人。” 岑枝睁开眼,“那他图啥啊。” 李英英说,“能图啥啊,图你安稳找个能过日子的人,看上你,觉得你能过日子,不好吗。” 岑枝心如死灰,解释不明白,“妈,我们不合适。” 李英英不听,自顾自说道,“我不管,反正,你至少也得加上人家微信了解了解,我还听说他们医院明天有篮球赛,你正好有时间怎么都要给我去一趟,多相处才知道合不合适。” 岑枝叹了口气,李英英在对面操作一通,不容置疑道,“好了,微信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你记得加一下。” 说完,李英英挂断电话。 岑枝盯着屏幕上的微信好友名片看了好一会,李英英怕她不加,又发来几条消息催促。 岑枝眉心拧了拧,最终还是发送了好友申请。 也是在这时候,手机置顶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不到一秒,岑枝还没看清,对面又撤回。 聊天界面独留下一行小字。 “JZL”撤回一条消息。 岑枝一愣,人有点懵。 那天KTV之后,便再也没有过新增聊天记录,好像他们加上微信,也只是像她加唐骞一样,为了微信而加的微信,只是摆设。 如果不是屏幕下方那行小字横在眼前,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想打字问他发了什么,片刻,终究是理智克制了情感,收回了手。 “叮咚——” 蒋正礼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JZL:发错了 岑枝看着冰冷的文字,愣了足足两秒。 发错了。 简单的三个字,又冷又干脆的语气,还挺像他性格的。 岑枝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在聊天框里输入打字回道。 岑枝:哦,我刚好也没看见 摁下发送键,消息成功发送,对面像是去忙没看见,消息沉入海底,再没回复。 岑枝看着微信头像,想点开看他朋友圈,又不敢。 过了一会儿,唐骞那边通过了她好友申请。 唐骞:回来之后我想过了,关于你说的不合适,我们相处试一试,虽然我们年龄相差不少,生活方式也不尽相同,至少也要相处两天才知道。 唐骞语气诚恳认真,岑枝内心毫无波动,一目十行扫完。 唐骞:刚好我们院明后有两天篮球赛,如果可以的话,两天相处,不合适就结束。 岑枝眉心微蹙。 唐骞一字一句说的都很真诚,连标点符号这种细节都会关注。 岑枝也挑不出错来,难怪李英英对他那么满意,甚至赞不绝口。 不过她自己知道,她不喜欢唐骞,感情也不是能勉强和将就就能成的。 算了,早两天,晚两天,都一样,结果又不会变。 岑枝叹气,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岑枝收到唐骞发来的时间地址。 等她意识到是哪的时候,呼吸一紧。 都怪她,怎么就答应那么快,也不问一下他在哪所医院工作。 是蒋正礼在的市一院。 医院那么多人,也许蒋正礼并不会参加篮球赛,也不一定会遇上。 岑枝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花了半天时间说服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敢出门。 停车场。 岑枝停好车,还未走到篮球场位置,先遇到了一位熟人。 “温学姐。” 闻声,温文潇捏着手里的报告单有些无措,随手塞进包里,抬头看见岑枝也很惊讶,“岑枝学妹。” 岑枝拧了拧眉,发现她笑得有些勉强,“温学姐,你怎么在这,是身体哪里不好吗。” 她们在的位置偏僻,不是医院正门,倒是去篮球场的一条近路。 岑枝出现在这不奇怪,但温文潇刚拿着报告,又不是回去的路,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没有,”温文潇脸色看着有些白,抿唇摇了摇头,“就是最近胃口有些不好,过来看看开些药,你呢,怎么在这。” 岑枝想起沈玉淼之前提起温文潇结婚的事,闻言,岑枝抬眸看向她,“听说市一院办了场篮球赛,过来凑个热闹。” 温文潇一愣,“那么巧,我也正好要过去,一起吧。” 岑枝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与温文潇一起去了球场。 等到了球场,岑枝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唐骞。 反而是在球场上热身的人,在看见她们的时候沸腾起来,更具体来说,应该是看到温文潇时,掀起一阵整齐热烈的起哄声。 温文潇脸皮薄,岑枝发现她耳根都有些红。 时间过去太久,她们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过了几秒,起哄声才慢慢消停。 人群中央有人朝她们走来,周围又是一连串起哄。 岑枝也反应过来了,他应该就是沈玉淼说的,温学姐相亲认识结婚一年的老公。 男人自然而然牵起温文潇的手,去到一旁他提前占的空位坐下,还单膝跪地的姿势蹲在她身前,视线与她平齐说话。 两人相处又是柔情蜜意,远处一群大汉看着的禁不住起鸡皮疙瘩,齐刷刷地一声—— “吁——” “……” 温文潇禁不住起哄,缩了缩身子往男人怀里躲,脖颈都有些红透了。 岑枝望着有些失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没有发现,唐骞拎着几瓶水就这么出现在她视野里,“看什么呢,那么认真,我喊你都没听见。” 岑枝一愣,随后散漫朝那边抬了抬下巴,“看他们起哄呢。” 唐骞看了眼球场上的男生们,镜框下眉心微蹙,一本正经问,“你喜欢年轻的?” “噗呲——?!” 岑枝正喝水,闻言,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还没等她回神,视野里出现一只手,指尖携着两张纸巾。 岑枝抬眼去看,唐骞脸色未变,依旧是泰然自若的神色,好似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谢谢。” 岑枝被呛的眼睛有些红,也不矫情接过他手里的纸巾。 真是语出惊人啊。 岑枝还是小瞧了他,不能以貌取人啊。 “不客气。” 不一会,球场上不少队员集结,岑枝扫了眼边上不动如山唐骞,捏了捏瓶盖小心问,“唐医生,你不上吗。” 唐骞偏头看她,黑框下那双眼睛藏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今早是胃肠外和心外打第一场。” 说着停顿一下,而后贴心补充道,“我是肝胆外的,比赛在下午。” 岑枝一愣。 他比赛在下午,早上喊人过来。 胡闹吗。 岑枝敢想,不敢说。 毕竟她也心虚,答应对方认真对待,总想着拒绝,谁能受得了。 微信上他发过对阵表,她这么问不是代表自己没看,而且就连他在哪个科工作都没了解过么。 其实岑枝点开过,只是为了瞄一眼神外的名单,没有蒋正礼之后又关上了。 但这会肯定不能说实话。 岑枝笑了笑,强装镇定问,“那你一早喊我过来,不是看你们比赛,来干嘛。” 她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唐骞看了眼手机上时间,反抓在手里,回过头说,“时间还早,带你去医院附近逛逛。” …… 第71章 你凭什么那么生气啊? 画面一转。 十二点半,市一院门诊室。 好不容易结束高峰期看诊工作,身后规培和实习生对着手机议论纷纷。 得空几秒。 蒋正礼看了眼桌底下的手机,微信界面停在早上结束的聊天记录。 那天KTV之后,许三打过电话给他。 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最后是说,让他对岑枝好点。 他追问才知道,那天晚上并不是他的一场梦,而是真的岑枝。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但从宋温野含糊不清的回答中,多少能猜到一些,那晚确实是岑枝,不是他的一场梦。 蒋正礼一早上的时间都因为他发出去那条消息心思不宁。 他想问,想确认,又在发出去的那一秒撤回。 或许,当做什么不知道,就当她说的朋友也不错。 …… “师兄,你也在看群里的八卦对不对。” 身后实习生发现冷面无情的蒋医生,居然在看手机,好奇探出头问。 蒋正礼被吓了一跳,面上不显半分,定了定神,垂下眼随手点开群里99 讨论八卦的消息。 他声音含糊,应了一声,“嗯。” 听到肯定的答案,实习生胆子更大了些,“师兄,你也觉得那个女生和唐医生很般配对吧,我就知道之前医院里唐医生那些不好的谣言都是乱传的。” “……” 话落,不知道听到了那一句,蒋正礼脸色变了变,不太好看。 另一位规培生早已经有了观察脸色的经验,扯了扯同伴的衣袖,及时站出来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闻言,蒋正礼把手机塞回兜里,站起身,“走吧。” —— 在医院内部逛了一圈,唐骞带着她来了职工食堂。 岑枝想也不想是拒绝的,但唐骞说了解就要充分,不然到时候说不合适也没理由。 不得不说,岑枝被拿捏了。 窗口排队中,岑枝原本跟在唐骞身后,但唐骞调了前后位置,唐骞还时不时和她说话,介绍食堂。 两个小时相处下来,岑枝也知道他不是一位话多的人,却为了照顾她情绪,而一直说话。 除了今早的第一句之外,也不会让她尴尬。 偶尔有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是正常对待,有开玩笑说她是不是女朋友,他也认真解释,不会让她不舒服。 总的来说,相处还行。 打菜队伍这一列很快排到岑枝,食堂阿姨瞧她眼生,一边打菜,一边还在笑眯眯和她说话,“小姑娘,你是唐医生家属吧,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朋友来医院食堂,我给你多打一些。” 唐骞被认识的人拉着在一旁说话,岑枝咬了咬唇,想说不用,她吃不了那么多。 没想到食堂阿姨眼疾手快,给她打了满满一盘。 岑枝拿到手重重的一份。 临到刷卡,唐骞与人聊天还是抽不开身,一直也没发现她这边的状况。 “阿姨,能微信支付么。” 阿姨仿佛觉得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抬勺指了指她身后的唐骞,眼神暧昧,用过来人经验说—— “小姑娘,我们这只支持刷卡,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唐医生就在后面。” 意思就是让她开口喊唐骞。 岑枝抿了抿唇,下意识不想麻烦,身后又有人翘首以盼催促。 还没等她想到办法,下一秒,后背倏地抵上一道温热的胸膛,视野里,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的手拿着卡在冰冷的机器上滴了一下。 “滴——!” 一瞬,岑枝呼吸一滞,后背倏地僵直,瞳孔微微放大。 “蒋医生!” 周围,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唐骞也被这一声唤醒,回头撞见这一幕,抬了抬镜框,“蒋医生,好巧,你也来食堂吃饭。” 闻言,从始至终蒋正礼面色未变,从容不迫收起食堂卡,懒懒掀起眼眸看向他,“唐医生,好巧。” 因为食堂禁止穿白大褂入内,蒋正礼身上仅一件单薄的衬衣,袖口被他卷到手肘,露出劲瘦的手臂,还罕见的戴了一副银色镜框的眼镜,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禁忌感。 岑枝微微侧身,往边上移了移,不想因为她挡住还要打饭的窗口。 唐骞发现她小动作,手兀自搭上她肩侧,把她往自己身边推了推,“蒋医生,这位是我女朋友,让你付钱不太好吧,多少我转给你。” 闻声,岑枝猛地怔住,眼睫轻颤。 唐骞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蒋正礼视线漫不经心掠过唐骞,最后定在他身侧的岑枝脸上,饶有兴趣道,“是么,我怎么不知道,常年单身的唐医生,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难道……” “蒋医生,要不你们去旁边坐着说——” 话音未落,刚和唐骞说话的那人站出来说。 气氛一度诡异,剑拔弩张。 蒋正礼针锋相对的语气饶有意味。 这还是岑枝第一次见蒋正礼这么针对一个人,再加上刚才那人的及时阻止。 岑枝再傻也听出来一丝不对劲。 唐骞似乎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妥,也在这时候松开对她的钳制,恢复了平时端庄得体的模样。 岑枝恢复了自由,第一时间绕开了蒋正礼,招架不住周围那些继续探究的视线。 这时候,还是不要和他说话的为妙,最好视线交流都不要有。 岑枝尽量瞥开和蒋正礼扯上联系,端着餐盘,没等唐骞独自往就餐区去了。 过了一会儿。 唐骞端着餐盘径直在她对面坐下,脸色有些阴沉。 但四周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又重新火热起来。 岑枝全装作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饭。 “你和蒋正礼认识?” 都是成年人了,唐骞问话也不那么直接。 “嗯。” 岑枝懒得抬眼皮看他,如果说打饭前对他印象还不错的话,这会就没什么正面印象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岑枝不信他完全不清楚她刚才的处境,有什么话在她打菜的时候能说那么久。 而且,就凭刚刚他在蒋正礼面前强扳过她肩,又加上他那故意的一句‘我女朋友’。 没有分寸感,她就可以判他‘死刑’了,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 又或者说,他今天带她在医院里逛一圈,还有食堂这一出,目的是为了让她开口求人。 都是为了他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岑枝眼神透着厌恶。 唐骞衣冠楚楚往她餐盘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下颌线绷得笔直,眼底显露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陪我演完这一出戏,我们两清。” 岑枝恶狠狠瞪着他,用筷子扒开那块肉,皮笑肉不笑,“你可真卑鄙啊,唐医生。” “卑鄙么,我不觉得,”唐骞翻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黑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在外人眼里更像是刚认识的男女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毕竟,你也不希望闹得太难看吧。” “这样,对蒋医生,未来前途,晋升,都不太好……” 岑枝更气了。 虽然不知道他要利用自己帮忙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也有被人威胁的不爽。 “你自己处理好,下午见,我的‘女朋友’。” 唐骞站起来之前,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端着餐盘离开了食堂。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过下一秒,岑枝就知道了他在说什么,蒋正礼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坐在刚才唐骞的位置上,身上隐约带着怒火。 周围视线并没有因为唐骞离开而减少,反倒是因为蒋正礼的出现呈翻倍似的增长,议论声更甚,还有不少举着手机拍照的人。 岑枝想当做没看见都没办法。 “怎么,舍不得你‘男朋友’?” 蒋正礼坐下,狭长眼尾一抬,好整以暇看着她。 岑枝一噎,左一个‘女朋友’,右一个‘男朋友’,这些人真当她没脾气是吧。 片刻,岑枝抬眸直视,喊他名字,“蒋正礼。” 一如当年,没有情绪的一声,和第一次他在电话里听见那声一模一样。 他低头闷哼一声应,“嗯。” “十年过去,听到我有‘男朋友’,你凭什么生气啊。” “……” 像是在明知故问,又像在和他划清关系的一句话,就这样被她直接了当问出来。 蒋正礼注视着她眼睛,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反问—— “那你呢,又凭什么十年之后那么淡定,当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不是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吗?” 他这一大喘气,食堂诡异的静了几秒。 这场无声对峙,终究是她先败下阵来。 “是,我们是朋友。”岑枝咬牙切齿,试图讲道理,“但我有男朋友,也没必要向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解释吧。” 无关紧要,朋友。 一字一句皆是划清界线。 蒋正礼看着她,目光暗含一丝危险和侵略,手指头有节律地轻敲着桌子—— “既然朋友没必要解释,那高中‘早恋’对象能解释一下么。” “……?!” 周围离得近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特意加重的字调,生怕别人不误会。 幼稚死了。 岑枝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才没有掀盘子—— “蒋医生,我们高中什么都没有,你当时不是很清楚么,‘早恋’的视频,只是那些人伪造的。” “……” 蒋正礼似乎被她一句话勾起当时的回忆,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就在岑枝以为他不会回答,站起身欲走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呢喃自语。 “是啊,有没有,我比你清楚。” “……” 下午,篮球场。 阳光还不算灼热,球场中央换了一批人在上面奔跑,也不知道比了几场,一声嘹亮的哨子声冲破云际。 中场休息,唐骞下场休息喝水。 岑枝找准机会,把手里的水递出去,全程面无表情,唐骞‘幸福’接过,在四周人眼里就是男女朋友刚认识的甜蜜。 岑枝装了一会,唐骞又上场了,索性不装了,也不看球,坐在一边开始刷手机。 与此同时。 他们刚刚一幕迅速在医院内部群聊流通,不一会儿就炸开了锅。 “唐老师和他女朋友真亲密啊,又是中午一起吃饭,下午篮球赛还给人送水,一点都分不开啊。” “是啊,我在食堂遇见唐医生和他女朋友,唐医生还给她夹菜呢,看起来是真的没错了。” “……” 这样的一幕在医院各个角落上演。 门诊室里也不例外,隐约也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只是每次都在某人冰冷的视线下闭口不谈。 不一样的是,心内科住院部发生另外一幕。 楚颜在开水房排队打热水,路过护士站,听到几人交谈,拎着水壶便凑过去,也没人发现她。 她目光就那么直直瞥到手机上的那张照片,是她。 “你谁啊。”对面走回来一位护士,指着她说。 这时,两位护士抬头也发现楚颜,急忙把手机揣兜里,站得笔直。 楚颜看了看她们几人,不好意思笑了笑,“噢,不好意思,刚打水忘了回去的路,过来问一下。” 蹩脚的借口,护士见她笑容乖巧,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两次她身上的病号服,“多少床啊。” “五十二。” 话落,护士利落指了指右边,说,“往前右转过去第二间就是。” 楚颜得了方向,笑着离开了,护士回头训起了刚才两位小护士。 说她们上班玩手机,会被患者举报,吃亏就回长教训了。 后面的楚颜全听不见,她踩着拖鞋慢吞吞回了病房。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面上笑容变得诡异扭曲。 岑枝,看来你过得挺好啊。 应该送你一份迟到多年的‘礼物’的。 早该了给你的,谁知道你逃了。 真想看看你知道那些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 第72章 离开梧禾 远处篮球场上,岑枝莫名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你好,请问你是唐骞女朋友吗。” 一道女声怯怯,小心翼翼问。 岑枝偏头,盯着戴口罩的年轻女生,迟疑了两秒,刚想摇头,想起唐骞的警告,又点了点头,“是,怎么了,你有事找他吗。” 岑枝没想到就这一会,居然会有人找上她,谁知道唐骞在这里面做了些什么手脚。 “我不找他,我找你。” 女生头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又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岑枝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岑枝微微眯了眯眼,下意识警惕起来,“你找我?” 女生点了点头,小声说,“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岑枝怀疑未消,一听更甚了些。 女生看出她眼里的警惕,往球场上瞟了一眼,从包里掏出她工作证来,眼里写着真诚,说,“这是我身份证和工作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这里不好说话。” 岑枝也发现了她那一眼,似乎在害怕某人,能单独来找她,又让她害怕的,应该就只有唐骞了吧。 岑枝想了想,拎起包跟她走了。 半小时后。 岑枝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在医院周围漫无目的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公园,有一张椅子。 岑枝坐在椅子上开始走神。 女生是他们医院规培生,第二年,是来告诉她唐骞真实面目。 一些关于的科室谣言,又或是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真相。 岑枝不可置信,那些事,会真实发生在身边,网络上被爆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现实往往更不堪。 岑枝建议女生报警。 女生却说她报了警也没用,该完成还是要完成,医院不给规培证。 她这辈子就完了。 岑枝第一次见人无助,她却一点忙的都帮不上,从下而上深深的无力感。 或许是感同身受,岑枝又开始不断回想到过去某些时刻。 无助,孤单,怯弱,悲观,不堪,陷入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 “岑枝,真的是你。” 话音未落,一瞬间,岑枝头皮发麻,浑身僵直,似无形中禁锢住灵魂。 楚颜一身病号服慢慢出现在她视野里,面容憔悴,身体虚弱到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令人厌恶的声音,作呕的姿态。 岑枝咬了咬牙,冷眼相待,“有病就去治,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继续害人’。” 岑枝头一次在人都还没靠近,便竖起锋芒,浑身是刺。 任谁见了都会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几年不见,你胆子好像更大了些啊,都敢这样跟我说话了。” 说着,楚颜伸手欲掐岑枝下巴,想像以前每一次一样拿捏她。 不过这次楚颜的手落了空。 岑枝知道反抗,偏头躲开。 下一秒,却还是被她用指甲刮着深深一道痕,逼着她直视,语气陡然变得狠戾—— “看来十年确实让你成长了很多,变得什么都不怕了。” “要不是黄萱突然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信,在外躲了十年的人,怎么就突然敢回来了……你不怕我继续整你啊。” “当初害我害得那么惨……你一走了之,不会觉得我会放过你吧。” …… 楚颜语气愈发病态,声音尖细,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来索命一般。 岑枝动弹不得,这会四周没有什么人,也没人在意她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岑枝眼底洇出一层生理性泪水,倔强地不掉出一滴泪来,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又乖又纯。 十年了,这眼神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只有楚颜才知道,这双眼睛‘多无辜’,又藏了多少算计。 “岑枝,你不会忘了吧。” 身后有人经过,瞥了眼她们方向,以为她们小打小闹,小心翼翼挪动。 楚颜瞥见,依依不舍松开手,眼神透着压迫感,看出岑枝没胆子再继续反抗—— “我知道,那次你手上的伤,都是自己划的,我当时带那把刀,都没开过刃,只是拿出来和你开个玩笑,怎么会划伤你呢,还血流不止,正好在厕所晕倒,还被人送去了医务室——”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好,那么巧……” “换作是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 一片死寂中,楚颜面目可憎,岑枝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 “不,就是你划的,你忘了?还是你亲手划的,录像里都有,记录得很清楚。” 岑枝不怕死的回答,像是彻底激怒了楚颜。 楚颜用力掐着岑枝脖颈,否认,“……就算是那样,那也是你自己换的刀,我带的就是没开刃。” 岑枝脸涨红,全身用力挣扎,嘴上却不怕死继续激怒楚颜—— “不,你忘了,或许是你早上自己带错了……也有可能。” 岑枝声息减弱。 闻言,楚颜像陡然间惊醒,松开她,眼神锐利扫过四周,看到墙角的摄像头,回过头,居高临下,朝岑枝弯了弯唇得意笑道——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激我动手,再把监控交给警方是吧,我劝你最好歇了别样的心思,先不说你能不能拿到,我也没那么傻。” “呵——” 岑枝大口呼吸,一秒体验到重新活过来的真实感。 她看向楚颜的眼神,却是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嘲讽,“你也有今天啊,楚颜,你除了靠家里还能靠什么,就靠你那250的智商么。” “你——” 楚颜努力压着自己上头的情绪,控制自己,不能被岑枝几句话牵着走,“……你以为现在你说这些有用么,要是有用的话,你会高二还没结束就转学嘛。” “你就该待在烂泥里,一辈子爬都爬不起来,还妄想反击,你做梦。” “……?!” 岑枝心一沉,像溺水一样,喘不过气来,眼睫颤了颤,指尖深陷掌心,却麻木的感受不到痛。 “所以呢,你现在还想用以前的方式对我,同样的手段在我身上再来一次吗。” “不,这样也太无趣了,”楚颜胜利者姿态摇了摇头,“……你应该还不知道蒋正礼市三好和保送怎么没的吧。” 岑枝躯体猛地一怔,不可置信。 这里面,也有楚颜的手笔?! 岑枝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还记得当年办公室里,你拼命,求也要求来的蒋正礼的三好和保送,是我,是我在知道他在校外打架,举报的,是我,在身后推波助澜……要不然你以为一个虚假的‘早恋’,一个打架斗殴,就能让学校取消优秀毕业生的‘保送’……那也太可笑了。” “……你有个当官的爸才可笑。” “说吧,随你怎么说,”楚颜笑容张狂道,“我可太喜欢看你这样的样子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没看到过你这副样子……” 岑枝听完眼尾泛红,恨不得杀了她的心都有,原来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多少经过了她的手笔。 “楚颜,你够了,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楚颜笑容几近癫狂,这会四周没了人,更是放纵,失去理智,“岑枝,你就不可笑吗?居然会喜欢蒋正礼,你难道忘记了?他是如何对你那些遭遇视而不见的吗?” 岑枝闭上眼睛,不愿去听 “你真可笑,报复了那么多人,却偏偏把他排出在外,以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宁死不屈,不把所有人拉入地狱不罢休么,为什么偏偏放过他?” 楚颜看着她,不知替她还是自己可悲笑了声,“……我以前还在想,你在高中靠近蒋正礼,是为了把他从高处拽下来……利用,把他踩在脚下,与你在深渊里一起挣扎……让他体会一把你当时求助却视而不见的感受。” “没想到,没想到啊,你是真的心甘情愿喜欢他。” “你拼了命也藏着,不让他知道的真相,我想,如果他知道的话,你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吧。” “疯子——!!” “疯子——!!” “……他不会信你的。” …… 岑枝心里知道,楚颜字字诛心,字字说的是事实。 高二那年篮球赛,楚颜堵过她。 岑枝当时,挺自以为是,她以为只要把证据交在学校面前,那些人终究会获得她们应有的惩罚。 是她年轻,弱小,毫无背景,理所当然地把事情想简单了。 揭露真相的道路从来不简单。 她转学后,想着隐忍,想着以后总有机会把真相告诉全世界。 直到楚颜再次出现,亲口告诉她,打破了她对美好的向往。 留给她的只有破碎不堪现实。 她的想法有多幼稚。 打破她的希望! …… “你如果不想他知道的话,也行,但是有个条件。”楚颜眼里写着疯狂。 岑枝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似乎已经认清现实,“什么条件?” “永远离开梧禾,再也不要回来。” “不可能。” “听说蒋正礼在市一院神外……” “别说了,我答应你。” “……” —— 刚入夜,窗外不知名的树下突然响起几声蝉鸣,给寂静的夜平添几分趣味。 岑枝在屋里收拾行李。 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她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两三件衣服。 但岑枝动了一会,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累,合上箱子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直愣愣盯着地板走神。 一会儿想到高二那年夏天,一会儿想到刚拍摄电影的那几个月。 一开始决定要拍的时候,岑枝每天都在做噩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头发也是大把地掉。 最严重的时候。 她不会哭,只会笑,身体无意识抑制不住的发抖,晚上也需要靠药物才勉强能睡上几个小时。 时间太久,她已经快忘了那段时间是怎么撑过来的了。 程了在知道她的情况,还专门找借口回来陪了她半个月,才稍微缓了过来。 一个月后,剧本调整后开机。 刚开始,岑枝甚至不敢去到现场,直到庄景找上她,说了一些话。 让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让她勇敢去自己做想做的事,不要后悔。 她好像,才逐渐找到接下来活下去的意义。 在那之后。 岑枝就以那一个目标活着。 此行山高路远,现在到了关键的地步,再苦,再难,她也不能放弃。 —— 岑枝脑子乱成一团乱麻,口腔弥漫苦涩味,想了很久,又像什么都没想清楚。 “噔噔——” 寂静的夜里,门被人敲了一下,岑枝惊醒,回过神来去开门。 “妈——”你怎么来了。 “你和你那相亲对象怎么回事,听人家说看球的,你自己反倒先走了,现在他们都在说我带的孩子一点不会做人。” 李英英一进门数落岑枝,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你都二十六了,已经不小了,能不能找个人安稳下来,让我少操点心不好吗。” 李英英在气头上,自顾自往前走,接着说道,甚至没能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 一片安静。 几秒过后,李英英回过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人,加大音量说,“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 岑枝这会像回过神来,缓缓眨了下眼睛,闷闷应,“知道了。” 甚至忘了关门,岑枝说完,愣了愣回屋继续收拾东西。 李英英看着她背影,黑着脸训斥道,“你这门又不关,往屋里走,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岑枝回了卧室,发现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没什么要带的了,就合上了行李箱拉链。 李英英关门声音震天响,连带着整栋楼都震了震。 “你明天继续和小唐相处,听他——” 戛然而止,李英英看着她刚合上,打包好的行李箱,“腾”得一下升起另一股怒火质问,“你这是又要去哪。” 岑枝闭了闭眼,说话没力气,“回京北。” 李英英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岑枝,你多大的人了,做什么之前能不能想一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每次都是你知道我养了你还不如养条狗,我冲它喂条肉,它都知道摇尾巴,你呢,一声不吭又跑去十万八千里的京北,一年到头不回家,见不到一面,你是人……怎么能那么自私。” 自私,哈巴狗。 一字一句跟都在往心口扎刀子似的,岑枝以为,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冷言冷语。 直到今天,听到那些不堪的话,她眼眶仍是不自觉泛红,“我自私,那你呢,能好到哪去。” “……当初偷改我志愿,说是为我好,到头来,去一个二本,那可是六百八十分啊,你知道我为了这分数有多努力吗。” 似没料到她会反驳,李英英一瞬间愤怒愕然,却又哑口无言—— “你……那我也没想到会被骗啊。” 高三那年,李英英听信不知道哪个机构的志愿填报,说真实有效,学校待遇好,出来就有高工资工作。 偏偏就是这么假的机构,把李英英聪明了半辈子,那么精于算计的人,被骗着一步步在最后一天,改了岑枝的志愿。 美名其曰为了她好。 当老师安稳,工资高,有双休。 实际上呢。 机构赚得盆满钵满,最后她换来的也只是李英英像现在轻飘飘的一句。 ——我也只是被骗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 她身上被扣上最重的枷锁。 到最后,岑枝拼命想去的复读,李英英也以没钱为理由,不让她去。 还是,她在老师的求助下,才找到补录那条路,读了李英英心心念念的师范专业。 其实,岑枝一点都不喜欢师范。 如果不是李英英强求,不放她身份证,她又怎么可能去读。 “之前都是妈不懂,”李英英看着她,试图辩解,却从来不会改,“现在不一样了,这次的小唐,妈了解过,人还是不错的,这次不会害你。” 小唐,人不错。 岑枝听到几个字眼,冷嘲一笑,“妈,你说的人不错,是你就了解过他工资存款吧……” “你甚至都不会亲自到医院去了解,你知道他在医院是什么样的风评吗,他跟医院多少人不清不楚,他跟手底下多少实习生……有来往,这些你都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站在这理所当然地说他人不错。” “……?!”李英英瞳孔微微地震,眼底显露震惊,心底发虚,脸色苍白站不稳脚跟。 岑枝声嘶力竭,却不屈不挠,一字一顿继续,“……还是说,你当初找了一个人渣,就也希望你女儿也找个同样的人渣。”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熟悉的人,才知道往哪里扎,人心才会更疼。 李英英和岑志文不幸的婚姻,是李英英噩梦的开始,只要岑志文还在世一天,就是李英英心底的一根刺。 岑枝头被打得偏了偏。 口腔弥漫着血腥味,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甚至有些麻,但她却像感受不到疼一样。 李英英像是一瞬间清醒,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身落荒而逃,出门时忘了关门,不小心撞了一下别人。 楼梯间又窄又下。 沈玉淼上楼被人撞了一下,不过她没放心上,继续爬台阶。 她是来拿行李的。 那天同学聚会后一直没时间过来,刚好今天事所工作结束得早,便想着过来一趟。 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岑枝家的门户大开,沈玉淼不用敲门。 客厅没人,只剩下卧室。 屋子里很静,没有声音。 沈玉淼踱步到门前,看见岑枝一动不动倒在床上。 刚想开口喊她,就发现她情绪好像不太对,身子蜷缩在床的角落,肩上细微的颤抖也没逃过她眼睛。 沈玉淼顿住,手悬在半空当中,一时不知道该停下,还是继续往前。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岑枝情绪外露的时刻,仿若一张纸一样一碰就碎。 …… 第73章 有些话很难说出口,而我们必须错过些什么 “你怎么空着手下来了。”楼下,宋温野看着沈玉淼,没发现她的异常,吊儿郎当问,“难道她不想让你搬走。” 沈玉淼肉眼可见的低落,小小地摇了摇头,心里不舒服,扑在他怀里,“不是。” 宋温野轻易地环上她腰侧,发现她失落的情绪,下巴在她头发上轻蹭,唇角噙笑宠溺道,“怎么了,舍不得你好朋友,你们以后又不是不见了,难道说在我心里还比不上你朋友。” 宋温野用轻松搞笑语气说,安慰她情绪,沈玉淼仍闷闷不乐应,“都不是……是我发现岑枝好像又要离开梧禾了。” 闻言,宋温野愣了两秒。 又? 这词很有深意,是像上次一样,那种不告而别,突然消失? 当年那件事好像成了他们几个人的心结,一根无形的刺,谁也不敢提。 沈玉淼不敢问好朋友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蒋正礼因此耿耿于怀,而他作为朋友,在其中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好了,”宋温野温柔捏了捏她耳垂,弯下腰与她平视,“也许只是出去工作,事事不要往坏处想,我先送你回家吧。” 沈玉淼眼眶红红的,又埋在他怀里,“嗯。” —— 一小时后。 宋温野轻车熟路敲响岑枝家的门。 岑枝看着门外的人,有些诧异,但还是让他进来了,“不用换鞋,反正也要搬走了。” 岑枝面不改色说,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来。 上次宋温野也只是到了门口,敲了门,把蒋正礼扔到她家门口,没进来过。 进来仔细一看才知道屋内陈设有多简单,根本不像是一个人会常住的地方。 “没水了,剩下两瓶可乐,麻烦宋少爷将就一下。” 岑枝冷不丁,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两罐百事可乐,随手放在吧台上。 宋温野垂眼,盯着可乐瓶身上冒着冷气凝成的水珠,不进不退,“你好像知道我要来。” 岑枝无事一身轻,毫不在意他的打量,径直走向沙发,“猜的,毕竟明天就要走了,淼淼的东西还是要给她送回去,不然等我下次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了。” 说谎。 其实,岑枝清醒后,发现了有人回来的痕迹,墙角的行李箱和李英英走的时候角度不一样。 她家,除了沈玉淼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了。 但她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些什么。 所以,对宋温野出现也不算太意外。 岑枝一瞬不瞬盯着电视机屏幕,单手开了罐可乐,小口抿着,不忘提醒他,“淼淼行李箱我都收拾好了,都在那边,你走的时候别忘了。” “岑枝——” 宋温野目光极深,盯着她背影,眼神忽而变得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我记得……你好像高中当时话并不多,今天怎么说了那么多。” “……” 岑枝心里咯噔了一下。 都说宋温野没有蒋正礼聪明。 谣言是真是假。 谁又知道呢,或许,谁都没见过他这一面吧。 从进门开始,他从始至终只说过一句,在那之后便一直是她在说话。 说的不多,但对于一个军校毕业的,露出的破绽足够了。 更别提,他只是简单一炸,她就受不住了。 岑枝目光一沉。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还是轻而易举地被人看穿了。 岑枝笑了笑,口腔里的可乐前调有些苦,手上继续跳台,“已经都过了十年了,很多东西早就变了。” 对啊,十年了,又不是十天,怎么可能还保持和以前习惯一样。 岑枝自欺欺人的说法,宋温野自然是不信的。 电视屏幕上人物一闪而过。 宋温野微微眯了眯眼,看着电视机前沙发的女人,手指关节曲着,指腹有节律地敲着台面。 屋子里东西很少,窗外是一颗不知名的大树,风一吹,哗哗作响。 梧禾夏初的风已经开始有了一丝燥热。 夏天周而复始,他们早都不是当年单纯无畏,勇往无前的他们了。 “我知道,有件事他们一直都不敢问,甚至不敢提,但我不一样,我和你没什么交情,如果不是看在沈玉淼面子上,甚至还不会和你认识。” 身后声音一字一句钻进耳朵,即使岑枝已经被他看穿,依旧不敢松懈,等他进入正题。 “我今天就想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的真相,让你过了十年也不敢提。” 随着他话落,岑枝心里一紧。 电视机播放着男女主误会分开的经典片段—— “我们为什么会分手?” “理由是什么?” “到底为什么?” “我们为什么非分手不可?” “……” 明明在深夜看过千百遍的片段,在此刻好像仍能击中她。 岑枝眼里泛起泪花,声音不自觉发紧,却只能故作坦然—— “从来没有什么真相,有的只是现实。” …… 从来没有什么真相,有的只是她不敢面对的现实。 因为她面对的现实太可悲。 无人能说,无处可说。 —— 十点,宋温野开车回去路上接到吴何电话,下个路口调转方向赶到KTV。 推开包厢门,见到就是某人“发疯了”的场面。 “哥,你终于来了。”吴何欲哭无泪,“蒋哥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刺激,从下午开始就在这喝了。” 包厢里没开灯,昏黄交错的光线。 蒋正礼在中间一杯接着一杯不要命的买醉。 宋温野烦躁地“啧”了一声,眉心拧了拧,这都是什么事啊。 宋温野拍了拍吴何肩膀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来搞定。” 吴何和王娇娇在去年结了婚,是他们几人中最早有了家庭的人,这个点让他在外面也是为难他了。 而且,接下来有些话,确实不适合第三人在场。 吴何犹豫了一下,不放心看了最后一眼,“行,那交给你了。” 宋温野抬抬下巴,“放心吧。” 说完,吴何拎着公文包离开。 偌大的包厢就剩下宋温野和蒋正礼两个人,宋温野叹了口气,趋步靠近。 包厢里微弱的光线,都靠着墙上的电视屏幕,歌词无声在上方跳跃。 宋温野漫不经心解了手腕上袖扣,大马金刀往蒋正礼边上一坐,双肘撑着膝,拎起手边一罐没开的酒。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蒋正礼深夜买醉。 说实话挺新奇的。 如果蒋正礼不是他未来的‘哥哥’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呢。 蒋正礼不知道喝了多少,已经和得跟一摊烂泥没什么区别了,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不清醒。 宋温野单手开了一罐,呷了一口,不紧不慢开口,“蒋正礼,我准备要跟二淼求婚了,就在这几天,你会同意的吧。” “……” 万籁俱寂的夜里,蒋正礼没说话。 宋温野喝着,接着自顾自说道,“我可是告诉你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宋温野试着用一贯轻松愉快的语气,冲散一些低沉的气氛,但沙发上的蒋正礼依旧是刚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昏睡了过去。 时隔十年。 不知不觉,时间磨平他们身上很多的棱角,磨练他们的意志。 十年如一日,有人滥情,也允许有人深情。 宋温野虽然不知道蒋正礼在什么时候动的心思,但作为他兄弟,也知道这些年他有多不容易。 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什么都不在意,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光鲜后的代价是什么,他心里在意的东西也留不住。 父母依旧是在外打拼,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从小没有父母的陪伴,跟着爷爷长大,而他在意的爷爷也在高三那年因病去世。 久而久之,他也更加渴望亲情,只是这些都被他深压在了心里,从来不显露于人前。 当年也是,他入伍之前,把椰椰托付给蒋正礼的时候,蒋正礼装作嫌弃的说不养,真当椰椰生病走了,其实他是最伤心一个。 比谁都重感情。 也是这样,才会有在学校清冷矜持的蒋正礼,只有离他近的人才知道,蒋正礼的皮下时不时,是他毒舌傲娇的反差感的一面。 “岑枝明天一早的机票。” 话落,一杯喝完。 宋温野离开了,关上门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关上门的一瞬间。 沙发上许久未动都蒋正礼忽而有了动静,手臂横在额前。 阴影下,没人看见的地方,手指关节微微颤动了下。 —— 天色未亮,街灯还未熄灭,街道上一片安静。 岑枝拎着白色行李箱下楼,这会儿,梧禾还是有些冷的,风卷起茂密的树叶簌簌作响。 站路边等车,岑枝缩了缩脖子搓着手心。 与回梧禾身上那一套厚外套不同,岑枝身上换了件薄薄的羊织杉。 她提前查过了,京北那边气候热,这套过去刚好。 虽然京北刚好,但梧禾冷啊。 岑枝还是禁不住抖了抖,一边盯着手机屏幕里的打车软件。 司机还要五分钟左右才到。 岑枝站了一会儿,街边已经有两三家早餐摊出来摆摊了,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岑枝靠近一家,“阿姨,你家煎饼果子怎么卖啊。” 老板娘抬起头来,乐呵呵说,“十块钱一个,加料另算。” 岑枝想了一会,“那我加个蛋多少。” “十二。” “不加辣。” “好喃。” 话落,岑枝对准餐车上二维码,付钱,不到几秒,收款到账提示音响了起来,“转过去了。” “小姑娘你这是出去在外打拼啊。”老板娘看着她脚边行李箱,热情说。 “嗯。” 岑枝盯着热锅上摊开的鸡蛋,兀自有些晃神,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买什么东西都会犹豫价格的小女生了。 岑枝吸了吸鼻子,真好啊。 “你才多大啊,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吧,”老板娘看着她想起自己女儿,不自觉心疼,“我家里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每次一年到头也不回来,总是报喜不报忧。” 老板娘忙着手上的撒料,一边看着她笑吟吟说,“你也别嫌我话多,就是看着你像看见自己在外的孩子一样,有些触景生情。” 岑枝垂下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没事的姨。” 陌生人的关心,就像一场暴雨来的猝不及防,再坚硬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像虚无。 “小姑娘,你咋了,眼睛怎么红了。” 老板娘将吃的装好袋,抬起头看到她眼睛泪汪汪的。 车刚好停在路边,岑枝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没事,就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谢谢你阿姨。” 老板娘笑了笑把袋子递给她,“没事,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你的事了。” 岑枝擦去眼角的一滴泪,转身走向网约车,却在回过头那一秒,脚步一滞,看见远处十字路口路灯下的一抹身影,黑色外套在冷风中随风而动。 思绪一瞬被拉回那年夏天夜里。 岑枝送岑思哲回家,挂断外婆的电话。 突然抬头看见他的那一秒惊喜。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 她这一次,不会再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了。 —— 岑枝坐上网约车,街影迅速闪过。 小时候,男女主误会时恨不得爬进电视剧里告诉他们,都是误会,你快讲出来啊。 直到后来的某天—— 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明白,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而我们必须错过些什么。 …… 第74章 我跟你们这群有才有颜的的人拼了 两个月后。 回到京北的日子过得很快,像被按了加速键,每天忙到头不沾枕头,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 从剧本围读到正式开机拍摄,已经过了两个月,到了八月中旬,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每时每刻对他们都是一场考验。 剧组分AB两组,岑枝负责B部分,今天要拍的是一场户外追逐的大戏。 男女主在镜头前表演,庄景亲自在监视器前坐镇。 男主还是当时定的庄行,女主是沈嘉茜,而男二女二可以说都是投资方塞的人。 拍戏经验没有多少,添的乱子倒是不少。 刚开始的时候,走位走位不知道,台词台词说不清楚,不过好在是听话的新人,说什么都愿意听,现在也基本都调教出来了,没了刚进组的时候青涩和手忙脚乱。 一部戏拍的又累又煎熬,庄景看着直皱眉头,“咔咔咔——” 金属音迅速传到片场每个角落。 庄景“腾”一下站起来,站到演员边上大吼,“你,你,你,还有你怎么回事,走过来挡女主镜头了不知道么。” 庄景一下点了好几个人,众人吓得不轻。 夏天一热就容易火气大,庄景本来热到不行,看着那些犯错的小演员也是忍不住火气腾腾往上冒。 女生是个胆子小的,一被骂就忍不住委屈,眼睛通红的不敢看庄导,“……对不起导演。” 庄景是这部戏的总导演,也就是说最大的官,周围没人敢反驳她。 岑枝在身后叹了口气,跨出一步站出来说好话,“庄景姐,天太热了,他们状态也不太好,先休息十分钟吧。” 说完,岑枝停了一下,眼也不眨接着说道,“正好,你刚刚喊我给大家点的喝的到了,大家先歇歇,再拍也来得及。” 遮阳帽下,庄景扭头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对着手持扩音器说,“全体休息十分钟。” “……” 话毕,庄景转身去了休息区,刚刚还围着的一群人也随之散了干净,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岑枝和被骂哭的那位小演员。 岑枝舒了一下眉心,好心安慰一下,“好了,导演也走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女生抬起头来,眼睛周围红了一圈,说话怯怯的,“……谢谢岑老师刚刚帮我说话。” 岑枝笑了笑,“不用谢,下场戏你等会记得别紧张就行。” 女生刚进组没多久,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还是挺生涩的,但可能就是运气不好,刚好走到那个位置,被庄景看在眼里,耽误了大家进度,对于大部分的人确实很难忍受。 岑枝安慰了女生,又回到监视器前。 刘芳也在这时候帮她认领了一杯喝的回来,岑枝抬眸接过,“谢谢。” 刘芳刚才站在不远处,盯着看完了他们刚才哪一出,啧啧一声,“你刚才那一番操作监简直行云流水,我咋就学不会呢。” 岑枝眼皮没动,抿了一口喝的,“不是会说话,是得有钱。” 刘芳:“……?!” 那么朴实无华。 庄景坐镇,即使天不热也得花费,小演员犯错只是刚好导火索罢了。 刘芳突然地朝她挤眉弄眼,五官飞动,活脱脱像抽筋了一样。 岑枝缓缓眨了下眼睛,“你脸抽筋了?” “岑导——” 岑枝一愣,扭着僵硬的脖颈回头,目光一紧,庄行就站在她身后,刘芳朝她耸了耸肩。 此刻,岑枝完整地看懂她眼神,刘芳仿佛在说,“没办法,我刚才提醒你了,你非要说我脸抽筋。” 岑枝嘴皮子动了动,不就是代表了她刚才那句话被他给听到了吗。 她难道会怕? 她怕。 “岑导不用紧张,我就是有些剧本上的问题过来问一下。” 庄行向上稍挑了一下眉,微微弯了下唇角道。 岑枝仰头,看着他有片刻失神,他一笑,在那一刻幻视当年记忆里的少年。 其实蒋正礼平时并不爱笑,与她相处的时候也不怎么能见到他笑。 记忆中,他笑过一次,是在某天升旗仪式解散后,各班回班级路上。 少年们成群结队,拉帮结派。 岑枝融入人群中,不知不觉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看着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们,突然兴起大喊一声,“下节课语文,谁最后一个到,奖励背《赤壁赋》全篇。” 此话一出,原本还懒懒散散,悠哉悠哉的少年们立刻冲刺起来,拿出体育课上跑一千米的气势飞奔回教室。 没人敢质疑。 就连他身边的宋温野也在第一秒冲了出去,直到跑了两三米,回头发现蒋正礼缺像老大爷一样慢悠悠的散步。 宋温野微微眯了眯眼,抬下巴问,“诶,蒋正礼,你为啥不跑,难道你提前背了?” 蒋正礼挑了挑眉,忽而粲然一笑,故意拖长语调,“当然……没有。” 话音未落,趁着宋温野停下来,蒋正礼拔腿跟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宋温野前面。 宋温野也反应过来,笑着去追他,一边追还一边骂。 “蒋正礼,你大爷的——” “……” “岑导?” 庄行发现她走神,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又喊了一声。 刘芳见状,识趣地从画框边缘退场。 岑枝短促地回忆结束,回过神来,抬眼看他说,“抱歉啊,刚才走神了,剧本上你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 庄行今年大三未毕业,刚好趁暑假出来拍戏完成学校作业。 虽然经验尚浅,但胜在是正规的科班生毕业,而且据她这一个半月的观察来说,是个好苗子。 庄行坐在边上的座椅上,拿起剧本指了一段说,“就这里,描写男主看女生的眼神,难舍难分,温柔缱绻是什么样……” 岑枝一愣,他说的是剧本中男女主分别那段,女主家庭惨遭变故,不得不转学离开,男主追出来最后赶上出租车那一段。 女主有不得已的理由,男主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片段,没有台词的重场戏,就特别考验演员的表现力。 岑枝定了定心神,“你之前有场眼神戏就挺好的,感觉你正常演没什么问题。” “就……” 闻言,庄行还想说什么,庄景休息回来,看见他止不住的来气,不耐烦地踢了一脚庄行的椅子腿,“臭小子,干嘛呢,不去走戏,跑我们这来讨嫌。” “姐——” “工作时间叫什么姐,滚回去。” 庄行试图唤起亲情,没成想,庄景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毫无情感瞪他一眼嫌弃说道。 说完似不够,转看向岑枝说,“你也是,以后少搭理他,一天天的,他屁事最多,自己的事都没时间干。” 岑枝低头沉默,咬着吸管不敢言。 庄行视线掠过岑枝一眼,略有不舍又回到庄景身上,敢怒不敢言,“是,导演,我马上回去。” 庄行一走,刘芳也溜回来了,庄景坐回遮阳伞下监视器前。 “行了,我就是看他经常用这些事来烦你,我知道你看在我面子上不好拒绝,”庄景看了看两人,视线停在岑枝身上,毫不留情说,“你以后对他,有话直说,不用顾忌我。” 岑枝听着,点了点头,“好的,庄景姐,我知道了。” 话落,庄景摇了摇手里的杯子,说道,“还有,奶茶的事,谢了。” “应该的。”岑枝笑了笑。 十分钟短暂休息结束,工作继续。 庄景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又恢复冷面无情的时候。 摄像机前没人再出现失误,后面的拍摄也顺利进行。 一转眼又到了晚上收工的时候,岑枝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收拾东西,确认一遍没有东西丢失损坏。 忙完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二点。 刘芳和岑枝一个屋,岑枝回来洗了澡出来,刘芳躺在床上刷着抖音。 岑枝偶尔还能听见几个熟悉的流量明星的名字,好像是营销号的新生小花合集之类的视频。 “诶,岑枝,你说我们拍的这部剧能火么。” 刘芳突然抬起头,开始展望未来问。 岑枝一顿,想了一会,“不知道。” “啊,不知道,”刘芳翻了个身,惊讶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和许桌言一样说一定会火呢。” 岑枝偏头摘下裹在头上的毛巾擦头发,说,“现在啊,一部戏拍出来,火不火全命,像以前靠天时,靠地利还有人和那种都是过去式了。” 刘芳又趴下了,看着天花板无所事事,“你说的也对,现在短剧势头那么猛,看短剧能得到的体验,比长剧宽泛很多,谁还愿意看又长又臭的长剧了。” 说完,刘芳感慨道,“就是可惜了我们,每天起早贪黑,就为了博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害,都怪我们生错了年代,要是几年前,那里会这样前途未卜啊。” 岑枝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窗外仍亮着繁华灯火的世界,愣了愣神,如果当年没有庄景的知遇之恩,或许她今天也不会站在这片区域。 未来一片漆黑,但只有坚持下去或许才有一丝希望。 “诶,岑枝,你之前和庄景姐拍的那部电影有消息了吗,”刘芳继续刷手机,好奇问,“感觉今年暑假档都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和电影,有消息的话你提前给我透露一下呗。” 岑枝起身找吹风机,“我之前不小心听到庄景姐提过一嘴,好像确实有点消息了。” “真的?” 岑枝抿了下唇角,“具体还得等通知,不过应该确实快了。” 刘芳仰躺在大床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说,“你说你当时遇到庄景姐,怎么运气那么好,她就愿意收你为徒,还每天带着你跑片场教授经验,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平淡的语气里满是羡慕,还有些酸,岑枝哭笑不得,找到插座,闻言,还停下来,认真的想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可能看中了我的才华吧。” 话音刚落,刘芳突然失去全身力气似的,仰天发出一声哀嚎,“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普通人,给我把刀,我跟你们这些有才有颜的人拼了!” 恰逢岑枝打开吹风机,自然是没听见她那一声惨烈又绝望的一声嚎。 只怕是听见了,岑枝又得否认,说自己真不好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直否定自己。 但自从她识岑枝开始,刘芳就觉得岑枝比娱乐圈大部分的人都还要好看,特别是就纯素颜上那双眼睛又纯又欲,更是秒了一众的人。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庄景姐在哪找的小演员,为了站在大屏幕上的,谁知道岑枝最后留下来做了幕后。 一做还是这么多年,一点怨言没有。 岑枝刚进来那年,当时他们内部私底下还打过赌,堵岑枝能坚持多久。 许桌言看了一眼,大放厥词说,“看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不多,三天,肯定三天都就干不了辞职了。” 刘芳当时顾忌了很多,但也最多猜了半年。 直到三年过去了,他们的赌约早已经失效,岑枝还在他们身边,还有越干越好,成为庄景眼前大红人都趋势。 让周围不少的人都眼红,不过也刘芳知道,这都是岑枝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她最多是羡慕罢了。 …… 更别提今天这一幕,不知道在以前多少次上演过。 除了刚开始的什么都不懂,到现如今每次岑枝出现,她的处理都能恰到好处。 就连庄景这种挑剔的人来,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 她也只配羡慕的份了。 第75章 网暴 夜幕降临,一场预谋悄然在深处滋养生长。 两天后,岑枝人在电视剧的拍戏片场,微博上悄然跃上一则热搜,许桌言闲下来看了一眼,热搜内容显然是两天前片场发生的一事。 鲜红色赫然入目的标题—— 某片场小导演仗势欺人,公然骂哭不知名小演员,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醒目的头条下,还发布了一条两分钟的视频,内容是当天片场发生的场景。 底下留言翻倍似迅速增长。 网友1:我知道这个片场,就是之前说不仅女二男二是关系户,男主女主都是的一部剧,能好看到哪里去…… 网友2:同意 1,我之前有个朋友在这个剧组工作,说不仅演员是关系户,就连工作人员也是一些不靠谱的,搞关系进去的,就上面的那个小导演,听说就是和总导演关系不清白…… “……” 数不清的流言在发酵,许桌言看着不知道真相而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网友,气到发抖。 刘芳今天跟另一个组,虽然他当时不在,但情况肯定也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再说这部剧总导演是庄景,其他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那些污蔑说关系不正当的,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你怎么了?” 岑枝从监视器中抬起头来,发现站在身后坐立不安的许桌言。 许桌言下意识藏起来了手机,神色有些慌乱,说话还有点结巴,“……没什么。” 他不知道说什么,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岑枝眉心微拧,跟在庄景身后久了,说话神色间不自觉带着一丝严厉,“没事的话,那就认真点,今天还有两场没拍,等会还要转场,你盯紧点。” 许桌言看着不苟言笑的岑枝,打心底为她不值,却又没办法告诉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换成了,“好的,导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岑枝忙到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知道网络上发酵的舆论。 只是隐约在片场感觉大家的视线有些频繁和不友善。 岑枝没放在心上,低头继续工作。 与此同时,另一边,梧禾。 蒋正礼结束医院的工作,下班刚上车,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是宋温野转发给他的微博头条。 他不关注这些,就连微博也是在大学注册后没再管过。 他不明所以瞥了一眼,没放心上,摁灭手机屏幕扔到中控台上。 启动车子回家。 两个月前,宋温野在生日会上郑重地向沈玉淼求婚,两人最近在准备结婚的人生大事,都忙得不行。 而他,除了医院的事,还有他导师科研方面的事要干,也是忙到脚不沾地。 十分钟后,蒋正礼洗了澡出来,手机上多了几条消息,都是宋温野的杰作。 宋温野:我发的消息你没看? 宋温野:不看,那你可要错过一些大消息了 宋温野:是真没点开,还是想装作不知道? 蒋正礼盯着屏幕上几行字,眉心拧了拧,有些不理解,什么消息需要他装作不知道。 毛巾随手搭在肩上,蒋正礼正想打字回,还没来得及看。 对面又发来一条。 宋温野:说实话,你没看也好,我刚点进去,新闻也被下了,应该是岑枝她们公司的手笔。 蒋正礼一愣,指尖落在屏幕上,好似被‘岑枝’两个字眼烫了一下。 听到的她名字,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窗外一声车鸣,将他思绪拉回两个月前的那天清晨。 他也忘了那天在路灯下站了多久,久到忘记了时间,等看着她出现在巷子口时,他指关节发凉,脚跟血液循环不畅,有些麻木。 他看着她去买了个煎饼果子,有说有笑,五分钟不到,她转身回眸也看见了他,笑容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耳边几声烦人的蝉鸣,她没有停下,一秒都没有,决绝又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路边的网约车。 两人中间仅隔了一条水泥道,十米远的距离,就好似那年夏天难忘的夜晚。 她送弟弟回家,他在路灯下装作无所事事的等待,而她在发现他的那一秒,小跑穿过绿灯的斑马线来到他身边,笑吟吟问出那一句,“你一直在?” 尘封的记忆在那一刻倾泻,不停地与眼前景象闪回。 他好像在她眼里,再也找不到,她曾经‘喜欢’一个人的蛛丝马迹。 她在用行动向他证明。 他就是自作多情,他就是一个人的单恋。 手机到时间自动熄屏,额前碎发上的水珠自由落体运动掉在屏幕上方。 蒋正礼回过神来,眉头轻轻拧了拧,手指拭去那一抹水痕,屏幕感应亮起,白色的光打在脸上。 他划开对话框,在里面输入到—— 什么新闻? 摁下发送,宋温野像是在忙没看到消息,半晌,依旧没有回复。 蒋正礼食指有节律地轻敲手机侧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刚才的链接确实像宋温野说的那样,点进去提示已经下架了。 下一秒,他打开了许久没用过的微博,填入密码,登录,又过去五分钟,一番验证码之后,他才登上去。 蒋正礼找到搜索框,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里面打了四个字—— 「岑枝 导演」 导演,是沈玉淼回来随意提过的一句,不然他可能还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 重逢后,也没有身份可以问。 加上微信,又因为食堂那一出,不敢问。 不到一秒,页面跳转,几乎都是‘导演’这个词条的相关搜索。 蒋正礼上下翻到几条相关的,发出的时间在今天上午,看样子是还没删干净的。 蒋正礼扫过,眉心微蹙,心怀复杂地点开其中一条。 视频内容是拍戏现场,女生演员被骂哭的两分钟视频,没头没尾,开始仓促结束也突然。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对,一开始周围人都在的时候,画面对准的是地板,没有露出人脸。 到了后半段,只剩下女导演和演员两人时,镜头才转到对上演员抽泣可怜的脸。 而女导演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背影,声音好像都还是后期配的。 随着视频播放,满屏不堪入目的言论印入眼帘,还有道德感底下的一群人站在底下品头论足,看热闹的更是不在少数。 蒋正礼眉心紧拧,盯着屏幕里那个单薄的背影。 瘦了。 他知道,娱乐圈大部分的工作也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般容易,有时候一场舆论就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 他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场上万人的狂欢,全都对准了那个单薄的背影。 “叮咚——” 寂静的夜里,微博上方开始推送。 「橙微娱乐做出回应,暂时暂停关于我们公司岑枝编导在《南极的夏天》里的工作,后续一切工作与岑枝女士无关。」 蒋正礼甚至还没开具体内容,就扫到了这些字眼。 暂停工作,后续一切与她无关,这不就是把她抛到舆论浪尖上了吗。 不像澄清,反而更像一颗弃子,她被她们公司抛弃了。 蒋正礼不可置信点开,评论区迅速盖起高楼,都在拍手称赞,夸公司做的好,说驱逐劣迹不负责工作人员。 ——支持橙微娱乐,就是该开除这样不负责的垃圾 ——开的好,要是我被当着全组那么多人的棉服被骂,肯定当场就不想活了 ——也不知道这种有一点特权就搞特殊的人员,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难道是缺爱么 “……” 霎时,深夜里窗外喧闹的车流声消失了。 他不明白,那些人明明不了解她,为什么他们能那么理所当然说出这些难听的话。 甚至上升人格侮辱,凭什么。 宋温野看见消息,第一时间打了电话。 黑夜中,蒋正礼走到窗前,平复心情,接通电话那一秒,宋温野在对面说道,“我和二淼也刚从网上知道,我们都相信不是岑枝,可是现在二淼说岑枝电话打不通,联系不上。” 头一次面对这些情况,宋温野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也变得格外沉重,“该怎么办,蒋正礼,你说一声我们一定无条件服从。” “……” 无声寂静。 闻言,蒋正礼眉心微蹙,喉咙一紧,声音莫名有些低哑,“等。” “等?你确定?”宋温野难以接受,“再等下去她可能就真出事了。” 蒋正礼揉了揉眉心,“她没我们想的那么脆弱,相信她,手机可能只是她们公司帮忙收起来了。” 他试图保持冷静分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声线微微颤抖,内心的不平静,“现在没消息或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 正如蒋正礼预想的一样,岑枝回到酒店,刘芳第一时间收了她手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下午已经从刘芳手机和庄景联系过了。 庄景给了她保证,说会处理好,还让她不用担心。 岑枝便安心的在酒店天亮待到天黑,待到了晚上,对于外界的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 可能怕她出现意外,还留下刘芳来监视她。 岑枝扬了下眉,有必要吗。 刘芳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怕被她逮住追问,一直没有正面接触过。 每次岑枝找她,她都是找各种理由说自己有事推辞,但又总是隔三差五回来确认一遍她在房间,真的没有乱跑才放下心来。 刘芳还自以为她隐藏的挺好,殊不知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临近十二点,刘芳终于舍得回来了,不过虽然人回来了,却依然不敢与她对视上。 从洗手间洗漱出来,直接倒头闷着被子就睡了。 岑枝心下一沉,难免好奇是什么大事,让刘芳紧张防备她到这种地步。 第76章 想他 凌晨两点多的夜里。 岑枝很轻地翻了个身,头脑异常的清醒,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听到另一张床上传来睡着的呼噜声,小心翼翼爬起来。 岑枝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她的手机应该被刘芳放在了床头柜里。 岑枝不确定,轻悄悄拉开抽屉,轮子划过木板,声音有些抓耳朵,床上的人猛翻了个身,但好在没醒。 岑枝看到抽屉里安静躺着的手机,许是没电已经关机了,幸运的是拿到了。 岑枝悄摸起身,找到充电器,去了窗边。 手机充电亮闪过一道白光,照亮了四周。 岑枝把它反扣在掌心,手心出了层冷汗,真相就在眼前,她忽然有些胆怯不敢看了。 手机开机,接连不断跳出几条微信,和微博推送消息,空静的房间,声音尖锐刺耳,岑枝手忙脚乱关掉提示音。 床上的刘芳被吵到,不满哼唧了两声,烦人的声音关掉,又转了个身睡沉过去了。 满屏的推送和好友的消息,岑枝纠结了两秒,点开了微博。 岑枝坐着刷了一会,面无表情往下滑,她这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午刘芳一直在藏的视频。 说真话,对于公司的处理,她好像也能想象公司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也能接受,心里也没有多难受,就好像如果是她的话,她也能做出一样的决定,就好像事情本来就该这样。 可能因为淡泊,也可能是这份工作来的太轻松,她失去也没难受。 岑枝抿了抿唇角,反倒还挺庆幸的,还好外婆她老人家不会接触到网上这些,不然看到那些骂她的,又指不定一个电话打过来心疼她了。 岑枝退出微博,看着微信几条消息,也不多,其实就只有程了和沈玉淼的。 岑枝想回的,但随后又想到时间太晚了,又怕明天还拿不到手机,只能点开许久不发的朋友圈。 生疏地点开,编辑了一段让大家别担心的文字,在屏蔽了庄景一行人之后,才点下发布。 岑枝做完这些,刚想退出微信,屏幕下方‘发现’的右上角多了一抹红点。 岑枝心下微动,迟疑了几秒点开,屏幕里,她刚发的朋友圈下方多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JZL:「点赞」 岑枝揉了下眼睛,没眼花。 他在值夜班? 第一想法是这样的,她本意是想报平安的,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是他。 深夜是情绪最多的时刻,岑枝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茫然,复杂,亦或是欣喜? 她也说不清楚。 岑枝心情复杂难受,心里头被莫名的情绪萦绕,不自觉点开与他的聊天框。 微信是两个月前加上的,聊天记录却少得可怜,除了KTV的两条,就是他发错了撤回那次。 小小的屏幕装下了所有,却装不住思念。 就几行的记录,她却像看不够一样,翻来覆去看了好久。 久久盯着屏幕,沉溺过去不愿抽离,她眼睫轻轻颤动,甚至去想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如果她有选择的话。 就算痛苦大于幸福,她也不愿放手,宁死都不愿。 而现实是,她没得选,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如今,她都没有选择。 岑枝红了眼眶,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情绪有些抑制不住的崩溃。 情绪反扑那一刻,所有坏情绪顷刻间涌上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心痛到无法呼吸。 如果,那天她没有丢饭卡,她也就不会找到办公室,不会让梁艳和楚颜记恨,也不会遭到她们的‘霸0’。 如果,食堂那天她没有故意从座位上站起来,蒋正礼也不会和她有交集。 如果,她在蒋正礼接近的时候坚定不移推开,他们也不会被人诬陷‘早恋’。 如果,她能在转学之前澄清清楚,是不是他也不会因此被取消市三好,保送。 …… 一桩桩,一件件像刀子凌迟心口。 可是,世上哪来什么如果。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她逃不了,躲不开,她该受着,她也无法反抗,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挣扎。 —— 翌日一早,刘芳没工作,好不容易睡到自然醒,迷糊睁开眼,有意掠过边上一眼,发现岑枝床上没人,后知后觉地开始惊慌。 岑枝去哪了? 刘芳下床去找,突然从沙发上掉下来一层毯子,露出里面的人来,不是岑枝是谁。 刘芳放心下来,帮她把毯子重新盖好,收拾好了才出门。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岑枝睡醒,刚好刘芳买了早餐回来。 两人在房间吃早餐,刘芳抬眼看她,表情和昨天一样,看来是还不知道网络上的事。 刘芳咬着包子问,“你昨晚怎么睡沙发上了。” 岑枝眼皮半掀,眼底有层薄薄的淤青,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睡不着,就想着换个地方看能不能睡一下。” 刘芳一顿,眨了下眼睛,似乎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又失眠了?” 岑枝喝了一口碗里的粥,不动声色回应,“不是以前那种,只是突然闲下来有点不知道干嘛。” 刘芳心有余悸,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们有一次工作,大家熬了几场大夜戏,就连庄景身经百战有经验的,结束后都累到不行,许桌言更是两天不想下床。 每个人都很累,只有岑枝每次都能在最后站出来留到片场最后一个才走,起初,刘芳以为岑枝是年轻人,身体精力旺盛。 后来,她才知道,岑枝是失眠,麻木到甚至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累,有时候你看着她人还在,其实走了已经有一会了。 那段时间,她挺担心的,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岑枝是怎么调整的,还没等她问,岑枝情况又有一些好转了。 时好时坏的,她也摸不清楚。 不一会儿,岑枝不紧不慢吃完,没事问,“你今天没安排?” 刘芳一愣,回过神来,眼神故作自然道,“嗯,今天许桌言去,不需要我。” 岑枝“嗯”了声,平静地抬眼去看刘芳,声音含糊道,“……那今天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 刘芳喝豆浆有些急促,闻言,忽的被呛了一口,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手抖豆浆洒出来,手忙脚乱去抽了两张抽纸。 岑枝静静望着她,刘芳慌乱到不行,眼见敷衍不过去,只能夹着嗓子推辞道,“庄景姐还没说……应该不能给你。” 岑枝一脸平静,好似一点不关心地点了点头,身子往后一倒陷在沙发里,无所谓说,“也行,那我就继续在这混吃等死吧。” 刘芳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交代说,“那你好好休息,我约了朋友出去一趟,两个小时就回来,你要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 刘芳有个朋友正好最近也在京北,岑枝偷瞄了一眼,若无其事装作不耐烦的说,“知道了。” 话落,刘芳没多久背上包出了门。 时间还早,刘芳出门太过着急,手机没被带走,岑枝轻而易举又拿回自己的手机。 也不干别的,就是拿到第一时间点开了微信,昨天发的朋友圈底下多了几个新的点赞。 沈玉淼和程了都收到了她报平安的消息,知道她手机不在她身上后也没多问,也没有其他人找她。 岑枝翻着看了一会,又开始觉得没意思,不知道在沙发上待了多久,刘芳没回来,反而来了酒店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 岑枝安静坐在沙发上,不知道酒店人员是不是看到过微博视频,打扫卫生中间还一直频频侧目偷偷打量她。 那视线太过直白热烈,岑枝想看错,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 岑枝眉心微拧,招架不住,换了件衣服还是忍不住出门了。 出门那一秒便后悔了,40℃的天,出门像进入一层蒸笼,如今网络那么发达,其他地方又不能去。 岑枝还未踏进电梯,想了一会,又退了出来,调转方向去了酒店顶楼。 岑枝记得之前入住的时候酒店人员提过,他们顶楼正在维修,怕影响入住体验,还提过补偿。 岑枝和刘芳当时没说什么,偶尔收工早也确实能听见一些声音,但最近几天少了很多,应该是快完工了。 她来的时候没有人,门拆了还没有重新安装。 岑枝本意没想待多久,大概半小时,酒店人员收拾好久回去。 但一踏进这地方,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止不住的在脑海里重映,也有一股想要听听他声音的冲动。 起先只是一丝念头,她本以为经过一夜的克制,能同以前一样被自己死死压制,却不料,经过一夜生了根,发了丫。 就好像破土的春笋,经过无数日夜在土里暗暗生长,直至破土而出的一天。 岑枝才发现,她根本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无所谓。 身体的反应尤为真切,手指已经在屏幕上拨下一串刻进骨子里的数字。 理智的声音渐渐微弱,指尖离拨号键只有两毫米,好似下一秒就能触及似的。 她甚至给自己找了个看起来很合理的借口,就说不小心打错了,就一次,听听他的声音就好,就一次,就听一下。 岑枝背靠着墙,脊梁骨微弯,低下头眼眶湿润,一动不动望着手机屏幕。 半晌,岑枝没敢拨出去的电话,手机突然进了一个电话。 是刘芳,应该是回来发现她没在,手机也没找到猜到她是自己出来了。 岑枝平复心情,划下接听。 “喂——” “……” “我马上回去。” 岑枝回了房间,刘芳看起来有些心有余悸,迎上来着急问,“你去哪了,你不知道我看房间不在担心死了。” 岑枝垂下眼,抿了下唇角,“出去透透气。” 刘芳一顿,犹豫了两秒,神色紧张问,“你都知道了。” 岑枝默声,走向卫生间,才出去那么一会,后背出了一身汗,粘糊的难受。 刘芳瞧见她动作,怎么知道了还那么平静,愣了愣问,“你要洗澡?” 岑枝不太想说话,把手机扔到床上,“嗯”了声。 刘芳呆住,不再说话了,眼睁睁看着她走进卫生间,直到门合上。 刘芳开始懊悔。 她是真傻了吧,怎么出门就忘了手机那么重要的东西。 第77章 第一次拙劣的告白 岑枝洗了澡出来,刘芳在窗边打电话,听着想在给庄景汇报她这边的情况。 岑枝没在意,从角落里搬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刘芳挂断电话,回头一怔,嘴唇上下翕动,“岑枝,你收拾东西干嘛呢。” 岑枝裹头发有些松,耳边露出几丝碎发,抬眼看她的眼睛湿润又无辜,耸肩语气轻松道,“很明显啊,打包行李回家。” 岑枝反应太平静了,就像是早预料到这个结果,刘芳想不明白,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岑枝面无表情交代后续,“别担心,我只是先回家,又不是不见了,而且我都已经被剧组开了,再住在这也不好,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刘芳下不了决定,一张脸快哭了说,“那你不能等庄景姐来了再走吗。” 岑枝衣服不多,才塞了一半,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了。 庄景前两天回公司处理这些事,现在恐怕还在那边赶不回来。 岑枝停下来看她,轻叹一声,“庄景姐已经很忙了,我就不给她添乱了,到时候你们剧组完工了,回去了,咱们再一起聚吧。” 岑枝下定的决心,几头牛的拉不回来,刘芳只能不舍地送岑枝到楼下。 事情比相信中的顺利,岑枝回到住所,已经是晚上六点。 夏至,夜色尚浅。 院子里榆树下聚了一些老头纳凉,岑枝拖着行李箱上楼。 房子是岑枝和室友合租的,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想到她今天会回来,听到有人开门声,女生还警惕地拿了把菜刀在手里对着门口。 见到是她,尴尬地笑了笑收起来,“是你啊,怎么突然回来了。” 岑枝有些累,蹲在玄关处换鞋,应付道,“工作提前结束,临时通知的,没来及告诉你。” 女生去厨房放下菜刀,本来岑枝在外面时间多,让她平摊房租费都有些过意不去,甩甩手不在意说,“害,没事,就是吓得不轻,缓一缓就好了。” 女生是个热络的,岑枝换鞋把行李放到屋里,李青语还扒在门上,探出一张小脸来问,“诶,我做了饭,你要一起吃吗。” 岑枝脱下防晒外套,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经她一说确实有些心动,“有多的吗。” 李青语一愣,反应慢半拍地应,“有吧,不够我煮面。” 客厅,厨房,洗手间都是公共区域,是她三年前,来京北后确定在京北待的时候租的房子。 后来她发现在外住的时间比回来的还多,就想着与人合租,平摊房租,她也能轻松一些。 在两年前,偶然遇上李青语,当年她刚从学校毕业,也不知道怎么选择一个人在京北打拼。 她和李青语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但相处还算融洽,没有什么幺蛾子。 这两年,她在外比较多,李青语也会把房子收拾得很干净。 饭桌上,李青语炒了两个菜,一盘番茄炒蛋,一盘青椒炒肉,给她添了碗筷,“谢谢。” “不客气,”李青语坐下说,“随便做的,你别嫌弃。” 岑枝扫过一眼,夹起盘子里的一块番茄,“没有,你手艺挺好的。” 岑枝忽而不敢看她,两年前租房时,说自己应该不会搬走,两年后,没料到,现在自己被公司辞退,她之前买房又花光存款。 走投无路情况下,她或许只能暂时回梧禾。 她走了,那李青语怎么办? 李青语安静地吃着,不知道岑枝的心理活动,两难之下,岑枝纠结了很久,还是没选择坦白,再等两天吧。 饭后,岑枝主动去洗碗,李青语故作矜持地和她争抢了一下,然后放弃了,傲娇道,“我做饭,你洗碗,那也还可以。” 岑枝笑了笑,接过碗去了水池。 夜黑了,吹着空调还觉得有些冷,岑枝洗了碗,擦着手上的水迹出来,李青语在客厅里看电视。 说是看电视,其实短短一分钟看手机的频率比电视还高,应该是在等男朋友的消息。 岑枝想了一会,没有直接回房间,坐在了沙发另一边。 李青语抬头望了一眼,还有点疑惑,以她平时没事待房间的习惯,今天就很不一样了。 “你心情不好?”李青语小心翼翼,试探问。 岑枝摇了摇头。 “你要看电视那我把遥控器给你。”李青语轻点下巴说。 岑枝起身去接了杯水回来,喝了一口,“没什么想看的,还是你拿着吧。” 李青语看不明白了,但还是不再僵持,把遥控器扔到茶几上,“行,你要有想看的自己调。” 其实岑枝也没想看的,但是相比之下,更不想回屋碰手机,还是在客厅里僵坐了一会。 李青语开着电视也没看,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刷上抖音了,还时不时地笑出声,又因为身边有人,要比平时收敛很多。 两人也不用说话,只有电视机和李青语手机视频的声音,就在岑枝将要坐不住回房间的时候,李青语突然抬头问她,“岑枝,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岑枝看着她好奇探究的眼神,嘴唇子动了动,“你问吧。” “你说的啊,那我问了,说实话我还挺好奇……像你这么独立又冷淡的人,会热烈地喜欢上一个人吗?” “……” 周围静了一瞬。 李青语口吻轻松,不像在问岑枝,更像是在问自己,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 岑枝一怔,眼睫轻颤,上下翕动,静了几秒,好似不想回答。 李青语望着她,看出她不想回答的意愿,正准备开口说算了,不用想我也知道不会。 岑枝看着电视机,冷静分析,“会吧。” 不确定的答案,像否定又有一点肯定。 李青语一愣,“嗯?”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岑枝目光停在她身上,看穿她问这个问题的本意,“如果是你男朋友的话,那我就不确定了。” 话音刚落,岑枝撂下还懵懵的李青语回了房间,独留她在沙发上混乱。 其实岑枝内心也不如表面表现那么平静,窗外夜静而深,偶尔穿出几声狗叫声。 冷淡和热烈,就像夏天和冬天,像两个反义词,在感情里哪里又能分的那么清楚。 一开始的蒋正礼,触不可及,在她眼里清冷矜持,如一汪弯月悬在天际,可望不可及。 而高二沈玉淼转学来之后的他,依旧是那汪弯月,却不似以前了,她偶尔也与他有了一点交集。 虽然他只是把她当做朋友的妹妹,却因为一点交集能高兴好几天。 她喜欢他,才会在他进一步靠近的时候,对他毫无抵抗力的包容,甚至默许了。 像她那么独立冷淡的人,会热烈的喜欢一个人吗。 她想,她会。 她会,才会在几十种饮料里犹豫好久,猜测他内心的想法,会不会不喜欢她选的,才会在时间最后一秒赶到操场。 她会,才会在知道他家里人生病,在二婶生病时让她去同一家医院,她会,才会祈求那几千分之一概率让她们遇见。 说是她的蓄谋已久也不为过。 她会,才会在即使那天即使道路相斥的情况下,为了不确定他喜不喜欢看樱花,才会做了两手准备。 岑枝抑制不住的眼眶发热。 热烈么,她也不知道,或许在别的人眼里算不上什么。 说出来也感动不了任何人,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些对于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岑枝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想起过去,想起蒋正礼。 “叮咚——” 手机跳出一条天气预报的推送。 是梧禾的,小雨。 岑枝捂住眼角,思念像被这条消息点燃,她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通讯录那串电话号码。 鬼迷心窍地拨出,听筒里传来“嘟—嘟—”两声。 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一次声音都像一把鼓槌在她心脏上敲。 “咚—咚—” 节点吻合。 还未响起第三声,对面接通了。 “喂——” 熟悉的声音穿透几千公里的距离,清晰可见的传到耳畔。 岑枝下意识屏住呼吸,想到他或许没有存自己电话号码,刚想说自己打错了。 “岑枝,你还好吗?” 他知道是她。 霎时,岑枝顿住,浑身僵硬。 喉咙哽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对面也没挂断,像是走到窗边脚步声,还能听见簌簌的雨声。 “……挺好的。” 对面像是很静,传来几声可怜的猫叫声。 岑枝心里奇怪,他养猫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什么,那边小猫叫声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 岑枝甚至不由得去想,是不是他没有喂它才会叫那么凶,那么可怜。 岑枝心很乱,忽的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也不说话,就让她听着很惨的小猫叫声。 她闭了闭眼睛,强装镇定说道,“蒋正礼,没事的话我挂了。” 话音未落,似怕她真的挂掉,他有了回应。 “岑枝,如果坚持不住就回来吧。” 一瞬,岑枝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像是深思熟虑的一句话,又像是他的突发奇想,很轻的一句话,却直接看穿她的伪装,直击弱点。 岑枝心里一沉,咬唇,声线微微发抖说道,“蒋正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觉得我在京北待不下去了才让我回梧禾……你在可怜我是吗。” 岑枝一字一句说完这些话,好似失去了全身力气,指尖抑制不住的发抖。 对面陷入了沉寂。 岑枝眼眶发酸,捏着手机不知所措,“蒋正礼,你说话啊。” 像是被她这一句拉回到现实,他说道,“岑枝,我认为我们对彼此都很清楚,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增加你的负担,原本不该在电话里说的。” 他语气格外的沉重,岑枝头脑说不出的混乱。 “……但既然你问了,有些话不得不说,不是头脑一热,也不是年少意气的冲动。” 蒋正礼语调很缓,不紧不慢,岑枝听着似乎能想象到他在对面一边说话,一边蹙眉的样子。 “岑枝,我对你从来不是什么可怜,有的,只是年少看不清的心动,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回来,我们可以立马去民政局结婚…” 不是可怜,是心动,结婚。 岑枝眼眶不自觉泛红,头脑像是被这些字眼击中,大脑停止了思考,心乱如麻。 蒋正礼,你是在求婚吗。 她想问,却不敢问,怕只是她的一场梦,第二天醒来,她还是一无所有。 她不知道怎么一通电话变成了这样。 结婚。 她和蒋正礼真的有可能吗。 不敢想的是,岑枝还未答应,甚至去幻想了他们的未来。 半晌,岑枝定了定心神,声音哽咽说道,“蒋正礼……我不知道。” 她不敢答应,不敢去赌一个没有可能的未来。 她还有路要赶,这条路太艰辛,就让她一个人走就好了。 “岑枝——” 电话被她掐断,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又恢复了死寂。 —— 另一边。 蒋正礼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玻璃上雨滴滑落,留下长条的水痕,听着电话里急促的挂断音。 第一次拙劣的表白,不出预料的还是被拒绝了啊。 裤脚边是他下班路上遇到的流浪猫,黑白色的,到了新的环境没有安全感,一直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扒着裤腿,还一直扯着嗓子叫。 其实他不太想养这家伙,只是一眼瞧见它淋了雨可怜,他才下车捡了回来,路上又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小袋猫粮。 小东西吃的时候猴急猴急的,不到一会吃完半碗。 大概是又饿了,才一直在叫。 蒋正礼没办法,又去抽屉里翻出猫粮倒在它小碗里。 寻到味道,它立马迈着不稳的脚步一步一步往碗边爬。 “吃吧,这袋吃完再把你送走,好像也不用浪费。” 蒋正礼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 它有了吃的,也不再扯着他裤腿狂叫了,蒋正礼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薄的毯子,又找了个纸箱简单给它筑了个窝。 做完这些,蒋正礼又回到窗边,没了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叫声,终于能冷静下来思考了。 手机屏幕还停在通话页面,如果有人在的话,一眼能看出号码是他存过的,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一串数字。 五分二十九秒。 好像还挺短的,甚至是她主动打过来的,却不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挺好的。」 「蒋正礼,没事的话我挂了。」 一句冷淡的一声,以及一句不耐烦。 直到他说出那一句,她情绪才有一丝波动,声音沙哑质问出那一句。 「岑枝,如果坚持不住就回来吧。」 「蒋正礼,你在可怜我是吗。」 泄露情绪的一声质问,让他误以为有那一秒,她也是喜欢他的。 直到—— 「蒋正礼,我们不可能的。」 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像是在那一瞬间有什么碎了,也不知道他和脚边的小家伙比,谁更要可怜一些。 第78章 他要结婚了(二合一) 转眼过去一周。 那天的事像一场梦,岑枝好不容易调好作息,一觉睡到自然醒,李青语已经去上班了。 说是自然醒,其实凌晨两点都没能睡着,眼底洇了一层黑眼圈。 岑枝习惯性地翻了一下冰箱,反应过来,冰箱里哪有什么能吃的。 纠结了一会,岑枝出门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 天太热,没一会她都快被晒化了。 岑枝还戴了顶帽子,屁用没有,到了超市嫌热摘了。 推着推车,一路逛了一圈,又发现好像家里都有,没什么想买的。 岑枝绕了一圈回到收银台,买了些麦片、牛奶和一个品牌的洗面奶等生活用品。 太阳毒辣,回去路上,岑枝又戴回了帽子。 小巷子里,车轱辘叮叮当当有自行车骑过。 兜里手机响了两声,岑枝腾出手,接电话放到耳边,“喂——” “岑枝!猜猜我在哪。” 是沈玉淼。 拎着袋子往回走,对面有些吵,背景音像是在机场。 岑枝挑眉问,“你不会来京北了吧。” “bingo,”沈玉淼激动说,“恭喜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那你要不要来接我。” 帽沿下,岑枝垂下眼睫,听到有人喊沈玉淼的名字,“你来京北应该是有工作,工作的事重要,还是等你忙完我们再见吧。” 岑枝走上楼梯,掏出钥匙,沈玉淼语气瞬间听上去有些低落,“那行,等我忙完我们再联系。” 说着,对面挂断了电话。 岑枝用钥匙拧开门,打开门瞧见李青语坐在沙发上,有些意外,问,“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还是没上班。” 李青语化身一条固执的鱼,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看起来红肿又湿漉漉的,看来已经哭过了。 “我失恋了,不想上班,只好跟公司请了半天假提前回来了,怎么,我提前回来,你不高兴?” 闻言,岑枝愣了愣,没生气,失恋么,很正常,一点也不觉奇怪,异常平静地走向冰箱放东西。 “失恋了,怎么那么突然?” 李青语不想说,支起一只手来,嗓音沙哑问,“你刚刚是去超市了,那有买酒么。” 岑枝摇头,“没买,牛奶倒是买了不少。” 李青语抬起一双红着的眼睛,想不明白问,“岑枝,你说你,明明只比我大一岁,怎么感觉你和我就像隔了一条很深的年代感呢。” 知道她明着在说自己无趣,生活循规蹈矩,呆板。 岑枝大度没和她计较,微微抿了下唇角,说,“酒是没买,但是如果你想喝的话,我可以点外卖,外面太热了,不想出去。” 李青语愣了足足两秒,反应慢半拍问,“你陪我么?” 声线低,听着像撒娇,又有些可怜。 岑枝没看她,转身进了洗手间,“嗯,陪你,但是我要先洗个澡。” 李青语内心触动,盯着岑枝背影消失在门后。 有些意外,之前还以为岑枝她就和自己脸看起来一样冷淡,没想到她居然一句话就被搞定了。 岑枝就是电视剧里那种典型的嘴比钢铁硬,其实比谁都要心软的人吧。 四十分钟后。 外卖到了门口,李青语去拿,岑枝刚好洗完澡出来。 “正好,开喝。” 李青语手里不止岑枝点的外卖,还有她自己点的吃的。 岑枝看在眼里没拒绝,头发都没吹,裹着护发帽坐在地板上。 李青语自然而然开了两瓶,往各自杯子里倒,液体表面咕噜咕噜冒泡响。 “谢谢。” “你客气了。”李青语满不在意说。 岑枝抬起浅酌一小口,睁开眼时,李青语手里的已经半杯下去了。 “来,吃,喝,今天我要吃好,喝好——” 李青语也顾不上她了,左一口肉,右一口酒的满足。 岑枝不紧不慢,靠着沙发喝着。 李青语喝了不到一半,开始胡言乱语,抓着岑枝放在桌上的手问,“岑枝,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让你那么喜欢……” 李青语说话含糊不清,岑枝听不太清楚,只好重新问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李青语只好再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岑枝听着,视线扫过李青语,闻言,愣了一会,一时间,确实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岑枝眼睫微微一颤说道,“他,应该属于学校里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啊,”李青语撑着脑袋,眼神有一瞬清醒,头晃来晃去,眼角悄然落下一行泪,“……喜欢他们这类人,应该会很累吧。” 岑枝一怔。 很累吗? 她好像并不记得,与他在一起的片段,回想起来,大抵是开心的多。 又怎么会嫌累。 岑枝自私的想,如果努力就能靠近的话。 她或许也不会在楚颜的胁迫下,走到今天这一步。 努力真的有用的话,她是不是就能站在他身边了。 如果能站在他身边,即使吃再多的累,再多的苦也值得。 李青语哭着问,“你说爱真的能抵万难吗,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男女主为爱冲锋陷阵,最后都会步入婚姻的殿堂一样……现实里有人能做到吗。” 岑枝沉默。 网上总说爱迎万难,却也说真心瞬息万变,谁真谁假,幸福与不幸福又怎么能是简单定义的。 如今这社会,又有多少女生愿意相信一份纯粹的爱情降临在自己身上。 不是因为没有,而是不会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爱很容易,相爱下去很难。 李青语已经醉到不清醒,泪流满面,嘴里还呢喃重复道,“我和他谈了五年,整整谈了五年啊,就在今天,被他一句‘腻了’分手。” “你让我怎么甘心。” “……” 不知不觉,岑枝也喝了不少,李青语哭诉完,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岑枝轻叹一声,起身试着搬动李青语,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力气,搬不动,想了个办法,进屋拿了床毯子给她披上。 做完这些,自己也懒得回屋了,在另一侧也躺了下来。 躺着,躺着,躺睡着了。 不知道这觉睡了多久,岑枝被一阵铃声吵醒,艰难睁开眼,“喂——” 庄景说,“喂,岑枝,今天见一面吧,关于《一场不知名电影》的事。” 岑枝按了按眉心,最近没工作,都忘了她们负责的剧组已经杀青了。 岑枝清了下嗓子,尽力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感,“几点。” 庄景不容拒绝道,“六点吧,刚好一起吃饭,我让小行去接你了,他有你电话号码,他应该会联系你。” 岑枝拿远了手机看一眼时间,五点半,还来的及,“好,等会见。” 沙发上李青语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问,“岑枝你要去哪。” 岑枝无奈回头应,“去见一部戏的导演,也是朋友,可能之前拍的电影要上了。” 李青语这才肯放过她,“那你还回来吃饭吗。” “不用等我了,可能要聊到很晚才回来。” “好吧。” 岑枝说完,换了一套衣服出门,留下李青语一个人独守空房。 其实李青语,知道岑枝工作丢了的事,虽然岑枝什么都不说,但她也不是一点网不上。 岑枝还没回来那天就知道了。 但只要岑枝一天自己没说,她就当做一天不知道真相。 可能是今天拉进不少距离的关系,李青语还挺想了解岑枝这个人的。 虽然外表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眼里心里一心只有工作。 不过,李青语知道,岑枝口中的天之骄子,一个能让她记了那么多年的人,肯定不一般。 —— 岑枝顺路去小卖部买了瓶水,出来刚好接到庄行电话,告诉了他具体位置。 不过庄行第一次来这边,对周围并不熟悉,在路上耽搁了一会。 岑枝坐上车,是十分钟后了。 岑枝看着眼前低调不了一点的豪车,一点不敢犹豫拉开副驾的门,生怕耽搁几秒周围的人认出他来。 说实话,她怕要是传出什么八卦,她就罪大了。 庄行看着上车后在副驾上缩做一团女人,墨镜下挑了挑眉,唇角噙笑,“岑导,你这是干嘛。” 岑枝还是有点后悔了,早知道拒绝庄景的安排,自己打车去了。 岑枝咬牙切齿,“你姐知道你私下里那么高调么。” 庄行得意地扬了扬眉,少年意气,散漫道,“知道啊。” 岑枝不太想说话,不知道是看在他是庄景弟弟的份上,还是她酒劲没过的原因。 她还是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过来人的经验话—— “你刚拍完戏,第二天就被拍到你用豪车接女生,会被网友扒的,难道你不怕明天睁眼就看到热搜上全是骂你的?” 说完,她又补充道,“现如今恋情对你未来发展是负面的,不过如果你以后要继承家产的话,当我没说。” 十字路口红灯,庄行停下来,视线定在她脸上,或许是生性不爱听语重心长那套。 一张骨相优越,又浑又贱地靠近,眼底噙笑说,“岑导,我以前在片场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还挺能说的。” 以为他嫌自己话多,岑枝后来没再说话,安静老实地坐在副驾位置上。 半小时后,岑枝到了庄景住所。 拉开副驾的车门,主驾驶的庄行也跟着下来了,先她一步走进去。 什么意思?今天不止她和庄景两个人? 岑枝愣了两秒跟上。 “你们来了,”庄景看了一眼他们,“饭还得等一会,你们先看一会电视,马上就好。” 岑枝没想到庄景亲自下厨,还有些意外。 相比之下,庄行要淡定很多,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换了鞋走向客厅。 岑枝换鞋犹豫了一下,半路去了厨房,看见几大盘吃的,受恐若惊道,“庄景姐,今天怎么那么隆重。” 庄景对岑枝出现在身后也不意外,盖上盖子,“这不是想着上部戏杀青了,你也算参与了很多,想给你补上杀青宴。” 说着,停顿一秒,接着说道,“人也不多,就我和庄行,怕人多你又不适应了。” 锅里扑腾冒着热气。 庄景也不是故意说这些煽情,岑枝就是有些敏感,她还能记得细节,处处为自己着想。 岑枝望着庄景,“谢谢姐。” 庄景回头笑笑,挑眉反问,“一顿饭就谢我了,不问一下我给你向公司要了多少?” 岑枝心里了然,抿抿唇笑,开玩笑道,“姐肯定是为我好,肯定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庄景和公司僵持那么多天,以她的实力,不啃掉一块肉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你啊,”庄景盯着她忽然笑了,像相处多年的老朋友宠溺道,“这个项目花了那么多心思,一个电话都不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关心呢。” 庄景继续说,“钱让公司打你卡上了,不多,但够你在京北生活几年了。” 岑枝垂下眼,没说话。 庄景盯着锅里,以为她丢了工作不好受,安慰说道,“其实,说不定走了也好,我早就想出来单干了,正愁找不到人呢,如果你来帮我的话,说不定容易很多。” 庄景突然抛来橄榄枝,岑枝呼吸猛地一滞,眼睫轻颤不可置信,愣了两秒迟疑,“姐,我还没想好。” 话落,厨房静了几秒。 庄景停下手上动作,看着她。 “姐,你们聊什么呢,怎么还没开饭?” 庄行顶着他新挑染的一缕蓝发,莽撞地闯进厨房,打破僵局。 “没聊什么,”庄景一见他气到不行,瞪了他一眼,又恢复平时里不耐烦的模样,“这么一会就等不了了,你个饿死鬼投胎啊。” “姐,我正好过来也饿了,先吃饭吧。”岑枝说。 庄景看在岑枝的面子上同意了,“行,先吃饭吧,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饭后,一行人坐在客厅,庄行好似没事干,也没说要走。 庄景坐了一会,拿着手机发来一条视频。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岑枝点开一看,是电影的最新预告片。 庄景看着她,倒了杯水,“这是那边给出的最好一版预告片,听说投资方希望电影在这个月底七夕首映,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打回去让他们重做。” 岑枝眉心微动,盯着屏幕里那简短的两分钟短片,“怎么那么急。” 庄景抬眸,漫不经心开口,“今年暑假收视都多少受到影响,投资方那边说是要靠这部片子回血呢。” 岑枝笑了笑,“那他们还真看得起。” 闻言,庄景停下来看她,“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自己,这可是你写的,应该也知道其中很多看点吧,而且能爆的话,也算是给你打了一场知名度,不好吗。” 岑枝看完,一脸平静收起手机,“预告挺会剪的,就这一版了,我也相信姐的眼光没错。” 说到这,岑枝唇角扯出一抹笑来,“至于,爆不爆的,你知道的,我之前没想过。” 刚认识的时候,庄景说她想拍这个片子,让岑枝跟她一起干,当时开了比现都还要好很多的条件。 岑枝出于某些方面一直没答应,直到庄景说出那句话。 ——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爆不爆靠命,或许拍出来扑的悄无声息,你想的那个人,或许根本看不见这部电影也说不定。 虽然很肤浅,但岑枝被庄景说动了。 后续参与了剧本的改编,因为看点要求,改了很多。 虽然岑枝再不愿意,她也没办法,最终在那年夏天拍完了那部电影。 岑枝自那以后也一直在片场跟着庄景在干幕后,时不时写写剧本,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直到现在。 她才意识到,这部电影,将要面世了。 “姐,你们聊什么呢,”庄行冒出挑染的篮头来,“是我高中毕业那年夏天拍的那部电影要上映了?” 三年前,庄行还没上大学,那年夏天去剧组探班,被庄景拉来参演了其中一位龙套。 当时庄行还比较青涩,庄景给他安排了女主初中同学的小角色,演校霸简直得心应手。 庄景没说话,不想理他,庄行便把注意打在身边的岑枝身上,豪横从她手里抢走手机,“让我看看。” “你要看,不知道用自己手机,非要抢小岑的干嘛。”庄景顺手给了庄行后脑勺一巴掌。 庄行当着外人的面被打,落不下面子,抬头看了看岑枝,回头瞪着庄景埋怨说,“姐,你干嘛啊,岑枝都没说什么,你打我做什么。” “你——”庄景气到不行,“在外面,没大没小,我是你姐,岑枝也是你姐,你就得喊岑枝叫岑姐。” “……” 庄行不愿听,翻身去了另一个沙发生闷气去了。 岑枝没什么表情,反应淡淡的,也没生气。 庄景看了看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抱歉啊,从小被家里惯坏了。” 岑枝笑了笑说,“没事。” 庄行把预告片一秒不落看完,都没看到自己的角色,才发现自己被庄景骗了,“姐,你怎么回事,当时骗我白打工就算了,怎么现在预告男女主剪那么帅,我连一秒镜头都没有。” 庄景斜他一眼,不耐烦说,“只是预告片,正片肯定有你,着什么急啊。” “你们这定在七夕首映,属于把情侣骗进来杀啊,”庄行把手机还给岑枝,不满说,“我记得你们这部剧算不上一个好的结局吧。” “就你话多,”庄景踢了他一脚,“就是现在生活太好了,大家才喜欢看点虐的,这是营销,战术懂不懂。” 庄行说不过她,想拉岑枝站队,没想到回过头,发现岑枝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神了。 “姐,你说岑枝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庄行没打扰岑枝,扭头问庄景。 庄景烦躁地拍了拍他头顶,一次又一次纠正,“没大没小,我都说过几次了,叫什么岑枝,她比你大三岁呢,叫姐。” “姐,我已经很听你话了。”庄景力道不轻,庄行疼到捂着发麻的头顶,说,“已经在片场叫岑导了,在家就不用了吧。” 闻言,庄景偏头打量他,眼神狐疑道,“你异想什么天开啊,你不叫姐叫什么,没大没小的。” 庄行闭嘴不说话了。 …… 周一,距电影首映还有十天倒计时。 岑枝约见了沈玉淼。 京北某家咖啡厅,岑枝见到沈玉淼,她脚边还有几个礼盒。 “岑枝!” 沈玉淼朝她招手。 岑枝走过去坐在对面,“淼淼,好久不见。” 沈玉淼状态很不错,如沐春风,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好事将近了。 岑枝闲来没事刷到过沈玉淼朋友圈,宋温野在生日会上求了婚。 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确定携手迈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好久不见。” 上次见还是两个月前了,沈玉淼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说着,沈玉淼从包里拿出什么推到她面前,眨了眨眼说,“不过,我这次来是送请柬的。” 听到好消息,岑枝发自内心替她高兴,“恭喜啊,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温野和沈玉淼也算一起走过不容易的十年,青梅竹马,以为上了大学便能在一起,谁想到宋温野一头转向了报效国家。 自那以后,每年见少离多的,有多少人败在的异地恋,他们谈了九年。 沈玉淼开朗地笑了笑,“婚礼定在今年年底,这次来还不仅给请帖,主要还是希望你能当我伴娘。” 岑枝顿住,诧异道,“伴娘?” 沈玉淼注视着她,看出她有担忧,“怎么,你不想啊。” “不是,”岑枝眼睫颤了颤,摇头,“我最近一年不是有些水逆么,做什么都不顺利,怕冲了你们喜气。” 岑枝家里人意外住院,又是医闹中刀,而最近又刚丢了工作,还被卷到一场莫名其妙的网络舆论当中。 虽然她们不信这些,但多少有些不好的影响。 沈玉淼听出岑枝语气里的勉强,但她又不想放弃,便换了一套说辞道,“那这样吧,反正距十二月底还有四个月时间,你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反正这个位置我一直给你留到婚礼前一天。” 岑枝看着她眼睛,眼波里倒映着小小的一个她,就像高中的时候。 岑枝忽的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很轻地抿了下唇角,“那我再想想吧。” “好了,好不容易见一面,要高高兴兴的,”沈玉淼有些后悔提了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问,“说不定你突然就比我先领证结婚了,那你还想当都当不成了。” 闻言,岑枝被她逗笑,觉得沈玉淼太过异想天开,“我去大街上哪里找一个人重头认识,还能在四个月里完成结婚领证啊。” 说到结婚,岑枝脑海里闪过那通电话。 「岑枝,如果坚持不住就回来吧。」 「如果不信,我们结婚领证……」 岑枝及时打断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想法。 沈玉淼喝着手里美式,不经意间提起,“那也说不定呢,你要是像我哥一样,突然去相亲,然后见家长一条龙,说不定还不用四个月,两个月都可以了。” 我哥,相亲,见家长。 岑枝抓住几个关键词,神色有些不自然扯了扯唇角,假装镇定问,“你哥,蒋正礼啊。” 沈玉淼没发现岑枝的异常,继续说道,“对啊,听宋温野说,他最近在和市一院院长女儿在接触,蒋叔叔和徐阿姨正好也在梧禾,两家家长还见了一面。” 沈玉淼说着,才发现眼前的人没有回应,停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岑枝说,“岑枝,你今天怎么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啊,我只有蒋正礼这一个哥哥,你忘了。” 岑枝目光一沉,脸色有些不自然,抬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笑了笑,“时间有些久了,记忆模糊了。” 像是被她说服,沈玉淼迎合道,“也是,十年过去,谁记得那么小的事。” “对了,岑枝你之后是打算回梧禾,还是待在京北。”沈玉淼问。 岑枝唇角向下抿了抿,“我之后有部电影要上,可能等忙完才回去了。” 沈玉淼低落说,“好吧,那岂不是又得好久见不到了。” 岑枝心不在焉听着,“你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又接着聊了很多,岑枝都有些不在状态,但好在沈玉淼没看出来。 沈玉淼结束和岑枝的见面,回到酒店,给远在梧禾的宋温野打去了视频。 “宝贝,见完朋友了。” 视频接通那一秒,宋温野声音穿透屏幕,钻进耳朵。 “对啊,刚见完岑枝,”沈玉淼甩掉拖鞋扑在床上,看着小框里的宋温野,忍不住的手痒,指腹在他脸颊位置蹭了蹭,“不过,你为什么要我特意在岑枝面前提我哥的事啊。” 前几天,沈玉淼跟宋温野说了要去见岑枝的事,宋温野想着就说了一嘴,还让她提的时候好好观察岑枝的反应。 还不告诉她原因,说等回来再告诉她。 沈玉淼迫不及待等他的回应,回酒店第一件事就给他打了电话要个结果。 宋温野不答反问,“所以呢,你好朋友什么反应。” 沈玉淼想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她不了解岑枝的话,确实看不出那些异常。 可是,岑枝居然找那么拙劣的借口,记忆太久了,模糊了,其实她根本没提过。 要不是她这一炸,说不定还不知道呢。 “确实有些不对劲,可我哥和岑枝,真的有什么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吗?”沈玉淼问。 宋温野看着镜头里她怀疑自己的表情,有些好笑,回想过去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你还记得当年周末,蒋正礼跑去照顾他爷爷,第二天早上我们不是还商量着怎么出去带他放松一下,谁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他家和医院都找不到人。” “你是说,那天晚上他和岑枝在一起?” 经他提醒,沈玉淼回想起之前岑枝问蒋正礼在哪所医院的不合理的地方。 虽然岑枝问的确实隐蔽,但现在想起来,好像确实是关于蒋正礼的。 也确实能解释那天回来之后,为什么她和宋温野还什么都没做,蒋正礼神情看起来确实轻松了一些。 “难怪,你之前因为竞赛的事和我哥闹矛盾,我还在想怎么从中调和。” “我哥却像突然想通了一样,找你道歉,我想起来,道歉前一天,操场上他还拉着我问岑枝在哪,原来是去见了岑枝啊,我当时还傻傻以为是因为沈嘉茜那封‘情书’。” 沈玉淼愈发回想当时的细节,就连蒋正礼态度转变的关键,有些地方也能连接上了。 就像一辆不会动的火车,因为这些细节,而变得可动起来。 “可是,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沈玉淼问,“为什么我们一点都没发现。” 话音未落,屏幕里宋温野静静看着她,唇角噙笑,意味深长道,“反正不比我晚。” 沈玉淼眼睫一颤,不比他晚。 在一起后,宋温野曾经说过,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心思,但当他意识到懵懂的心动时,已经在心里扎了根。 不比他晚,那又是多少年,三年,四年,五年,都有可能,怎么是十年呢,真的会有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却十年不联系吗。 难以想象,她还遇到了两个。 沈玉淼不敢想象其中的艰辛,控制不住的心疼,“岑枝,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说呢。” 宋温野看着她伤心,心里也不好受,声音轻缓道,“你这个问题,当时岑枝离开梧禾那天我也问过。” 沈玉淼抬眼望着他,眼里有了泪意。 宋温野无奈叹了口气,转述当时岑枝的话,“她说没有真相,只有现实。” 沈玉淼呢喃自语,“现实,什么样的现实能让她亲手放弃一切,包括喜欢那么久的人啊……” “宋温野,你说如果我早一些知道,岑枝和我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沈玉淼到后面陷入到自责当中,已经泣不成声。 —— 另一边,梧禾。 宋温野挂断电话,第一时间给蒋正礼打去。 蒋正礼请了假,正在饭局上。 一边是他父母,一边是院长和他女儿,父辈之间聊着什么,饭局还算融洽。 蒋正礼低头看到手机上宋温野催命的电话,蹙了蹙眉。 一时间,包厢里几个长辈都看向了他。 蒋正礼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接个电话。” 说完,走出了包间。 蒋父只能无奈替着自家儿子打圆场,“可能有什么急事,我们接着聊。” “是,我知道小蒋这孩子,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我们聊我们的。”院长和蔼可亲表示理解道。 饭局继续,又恢复热闹,只有赵心妍还在担心蒋正礼。 蒋正礼走到包厢外空旷处才接听电话,刚一接通,宋温野蛮不讲理叫道,“蒋正礼,你家岑枝把我老婆弄哭了,你要管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概就是现在了,蒋正礼有些头疼,眉心微动,“什么意思,你发什么疯。” 宋温野老婆,他知道,可是,你家岑枝又是什么意思。 宋温野勾起人好奇心,又不回答,留下一句,“想知道的话,定下午两点京北的机票,到了再告诉你。” “……” 说完,宋温野便不容置疑地挂断了电话。 蒋正礼眉心微拧,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不到两小时。 第79章 酒店(二合一) 岑枝回到住所。 下午接到庄景的电话,说是电影预告反响不错。 岑枝兴致不高说了一句自己知道了。也没多聊,庄景那边有人找她就挂断了电话。 岑枝仰躺在床上,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花板,小小的一块天地。 算算时间,传票应该也送到楚颜和梁艳手里了吧。 快了,她预谋那么多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岑枝止不住的想。 却没想到,比这一天更先来的,是沈嘉茜。 岑枝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沈嘉茜,上下打量,戴了顶黑色帽子和墨镜,还有口罩,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不是沈嘉茜是谁。 岑枝看着她躲狗仔的滑稽装备有些好笑,眼皮半掀,好整以暇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记忆中,她们也不熟吧,即使在同一个片场,也没说过几句话。 沈嘉茜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精致的眼睛,试图攀交情,“岑导,好歹我也是你之前的校友,又一起在剧组共事过,你就让我进去说话吧。” 岑枝瞥了一眼,虽然说她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还是让她进来了。 一进屋,沈嘉茜便脱掉帽子和口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岑枝给她倒了杯水,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我这地址的。” 这些年沈嘉茜也变了很多,在娱乐圈还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沈茜,英文名,Lucy。 为人处世也不像当年那么蛮横不讲理,被职场打磨过后,多了几分圆滑。 毕竟,这个圈子适者生存,竞争力还是很强的,她能站到现在,肯定也不容易。 “问的,这又不难,你们公司的人随便抓一个问就知道。”沈嘉茜说。 岑枝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她家除了刘芳,许桌言,庄景之外谁知道,说的她好像交友很广泛一样。 岑枝没好气倒水给她,“刘芳还是许桌言。” 沈嘉茜接过水,没看她,“就不能是庄景嘛。” 算了,知道也没用。 岑枝没时间和她僵持,“你来找我也不会是为了单纯闲聊的吧。” 沈嘉茜耷拉着眼睛,没看她,把她这当自己家一样,“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好歹以前你还有过帮我递‘情书’的交情在呢,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什么鬼。 什么情书,又什么见死不救。 岑枝一个字都听不懂,浑身没劲陷入沙发里,“你不用诓我,你当时说了那封信不是情书。”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沈嘉茜动了动眼皮,百无聊赖逗她,像自来熟对她很了解一样。 岑枝偏头不想理她。 而沈嘉茜好似不放过她,转头打量起屋内的陈设,“你京北混了那么多年,就一直住这种地方啊。” 岑枝从咖啡厅回来后,心里莫名其妙的烦,也不是很想说话。 沈嘉茜却像停不下来一样,看着她家厨房,瞪着的可怜无辜的眼睛说,“岑枝,你家里有吃的吗。” 适时,屋内想起两声窘迫的“咕咕”声。 岑枝看在眼里,不情不愿还是去了厨房,“只有面条,不愿吃点外卖。” “吃。” 沈嘉茜在公司,每天吃什么都要被限制,为了保持身材,还有一些不得不有的非人锻炼。 早上就吃了半包麦片,所以到了这会,禁不住肚子饿了。 几分钟过去,岑枝端了碗面出来。 沈嘉茜迫不及待的开始吃起来,岑枝打开墙上的电视,随手翻到一部网剧点开。 沈嘉茜吃到一半,听见熟悉的配乐声,从碗里抬起头来,“这部剧我也有参演,当时连一句台词都没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还能看见它。” 沈嘉茜语气突然变得正经,不似刚才和她小打小闹那般轻松。 岑枝看着墙皮沉默,什么都没说。 一碗面吃完,沈嘉茜不紧不慢擦嘴进入正题。 “听我哥说,你之前转学去了梧禾二中。”刚吃完,说话都有了底气,沈嘉茜说。 半晌,岑枝握着遥控器的指尖动了动,好似没有情感的从喉咙挤出一声来,“嗯。” 沈嘉茜盯着她侧脸,张了张嘴问,“二中离一中也不远啊,都是在梧禾,你怎么都没想过回来找过他们解释。” “解释,”岑枝愣了愣,故作镇定无所谓说,“解释什么,学校发的通告很清楚,因为个人原因转学,和那些舆论谣言都无关,不是吗。” 话题不可避免变得沉重,沈嘉茜藏了十年的‘秘密’,也将由她亲自揭晓。 沈嘉茜反问,“岑枝,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 是啊,当时偏偏那么凑巧,一夜之间他们被爆出了事,她转学,说和那些没关系,谁信啊。 “岑枝,你知道为什么我在临走前,非要让你帮我去送最后一封信吗。” 沈嘉茜问。 岑枝摇了摇头。 沈嘉茜叹了口气,眼神有一瞬变得沉重,下定决心道,“因为……那天我还是跟在你们后面去了医务室,刚好撞见你被烫伤蒋正礼拉着你去水龙头处理的那一幕。” 难怪,沈嘉茜会说,相信岑枝替她给的话,蒋正礼会看的。 岑枝像是一瞬间惊醒,沈嘉茜立即反驳道,“我当时以为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就像论坛里说的一样,不过学校论坛视频可不是我上传的,在我去之前还有一个人在门口徘徊,我也不认识。” 岑枝心里有了一个答案,楚颜。 只有楚颜在看到了她之后,才会跟着去了校医室,找到学校要了监控视频。 虽然不知道楚颜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毫不怀疑,学校论坛就是楚颜的手笔。 楚颜做的比她想的还要多。 沈嘉茜说着,怕她不信,小心翼翼捏着手指头,“我发誓,视频真不是我上传的,我只是不小心撞见。” 岑枝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对劲,声音也像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我知道。” 说出这些话,沈嘉茜压在心里的石头轻了很多,看她脸色不好关心道,“看你脸色不好,你没事吧。” 岑枝无意识攥紧手机,声线绷紧,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闻言,沈嘉茜放心下来,又想到什么继续说道,“所以你和蒋正礼在一起了,也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 在一起,苦尽甘来。 岑枝很懵,半晌,动了动眼皮才听清她说了什么,否认,“我们没在一起。” 沈嘉茜一愣,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并且莫名深信不疑,听到岑枝否认,瞪大眼睛,看起来很惊讶,“你认真的?” “嗯。”岑枝兴致不高,漫不经心问,“你又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沈嘉茜也很懵,愣了两秒答,“我哥沈嘉让啊,他告诉我的,说我高中最喜欢的邻居哥哥蒋正礼要结婚了,还提醒让我准备礼物呢。” 沈嘉茜想了一会,迟疑道,“难道他骗我的?” 岑枝内心翻涌的不好受,今天从沈玉淼刚知道他的要结婚的消息,这会又从沈嘉茜这里不小心知道。 还真是难躲啊。 “你哥应该没骗你,”岑枝说,“应该是快要结婚了,我今天听淼淼也是一样的说辞,听说女生还是他们院长宝贝女儿。” 说着,岑枝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我之前还在医院不小心见过,小姑娘挺不错的,看起来活泼开朗,两人挺般配的。” 话音未落,沈嘉茜反应再慢也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不由得去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话说完,沈嘉茜没理由再待下去,离开后,岑枝一个人在屋子里躺了很久。 —— 久到夜幕降临,黑夜笼罩在城市上空。 不知道到了几点,李青语喝了不少,醉哄哄的被人送回来了。 岑枝从她同事手里接过李青语,人已经不清醒了,“谢谢你啊。” “应该的。”小男生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说,“她今天从公司辞职了,所以心情不好一时喝多了些,这些是醒酒的,麻烦你照顾她了。” 趴在她身上的李青语不安分动了动,岑枝犹豫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谢谢。” 说完,岑枝“啪”一声利落关上门,送走李青语同事,掺着她去卧室。 没想到进门前,李青语还倔强地抬了下头,含糊不清嘟囔着,“我不要去卧室。” 岑枝听了几次才听清,还记得上次喝了不少之后,李青语也是不愿回房间,说是吐了弄脏难洗,还说,再有下次就让她睡沙发地板都行。 岑枝想了一会,还是带她去了沙发。 这个天也不是特别冷,岑枝往她身上丢了层薄毯子,还贴心地把头偏朝一边,给她放了个垃圾桶后才进厨房。 岑枝这会才想起看时间来,刚过七点,她接了杯热水,翻了一下塑料袋,确实看到几个品牌的醒酒药。 岑枝来到客厅,发现李青语怎么摇都摇不醒,还甩开她的手要吐了,尝试了半天也没喂进去一粒药片。 李青语胃里搅着难受,趴在垃圾桶吐了一会,刚清醒一下,岑枝见时机成熟,往她牙缝里塞了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弄完这些,岑枝也累了,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与脑海里闪过一幕重叠,似曾相识,她又想起了蒋正礼。 蒋正礼醉酒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那次,她也试过给他喂药,当时还觉得挺容易的,现在想想,只怕是他早就醒了。 黑夜中,岑枝无力坐在地毯上,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回想起过去。 结婚了,挺好的。 只要知道他过得不错就好了,不是吗。 岑枝,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为什么如今你又那么难受,不是你亲自拒绝的吗,你为什么又要装作放不下的样子。 岑枝眼睛酸涩,喉咙哽住,控制不住地掐手心,咬紧牙关,口腔里无端的充斥着苦味。 怎么就放不下呢。 岑枝想哭,却偏执地仰着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蒋正礼,下次见面,会说什么呢。 蒋正礼,祝你幸福。 这句话,好难,我说不出口。 蒋正礼,你能再等一等吗。 等到我学会怎么告别,等到尘埃落定,我就回去找你,送上祝福。 …… 岑枝不知道怎么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被空调一阵冷风吹醒,眼角留下不知道是泪痕还是别的。 岑枝蹭了蹭,有些鼻涕,除了这些,内心又变得极为平静,好似没有什么能触动一般。 沙发上李青语嫌灯刺眼,爬起来关了客厅头顶的灯,留下一小盏橙色的灯。 岑枝看了一圈走向阳台,想着帮她把窗帘拉上。 却在来到窗边即将拽住窗帘时,看见远处路灯下那抹身影,心脏猛地一紧,指尖抑制不住的发抖。 不是他,他远在十外八千里的梧禾,他不可能在京北。 岑枝下意识地否定,却在下一秒,光着脚跑出了门,眼泪随之奔涌而出。 万一真的是他,万一真的是蒋正礼,她却错过了呢。 不管不顾跑过巷子,以前不觉长的巷子怎么今天却好似跑不到尽头,石子划破脚心扎进血管,依然不能阻止她向前的速度。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是他吗,真的是蒋正礼来了。 岑枝拼尽全力跑到路口,胸廓剧烈起伏,路灯下早已经没了他身影,只留下出租车行驶的尾气。 岑枝眼泪模糊,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手足无措,发丝粘在脸颊上,有些狼狈。 不是他,不是蒋正礼。 岑枝咬唇抹了把眼泪,咽下嘴里的血腥味,看到空荡荡的路口,失望、不可置信等浓烈的情绪包裹着她,再也支持不住,蹲在路边抱住自己,泣不成调—— “蒋正礼,蒋正礼,真的是你,还是我的幻觉……” 她一遍一遍哭着喊他名字,好似他能听见,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 耳边风声呼啸,却什么都听不见,发了疯的情绪失控,大脑缺氧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一遍遍无意识重复,声音嘶哑—— “蒋正礼……蒋正礼……是你对不对……” “我不会看错的……是你对不对” “……” “岑枝?”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岑枝,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一瞬间,岑枝失控的情绪被拉回。 呼吸滞了一瞬,周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风声都停了。 半晌,岑枝不可置信,仰头直直看着他,声音哽咽好似卡带那般—— “蒋正礼……” 蒋正礼眉心微蹙,轻叹一声,缓缓朝她走近,单膝蹲下与她目光平视,声音说不出的暗哑。 “我就是去买了瓶水,你怎么把自己搞那么狼狈。” 岑枝泪眼朦胧,小声委屈隐忍啜泣,一动不敢动,不敢出声惊扰到他。 看着他温柔得不像话的眸子,就仿佛是她的一场梦,美好得像是她想象出来的幻影,一碰就碎。 可脸上真切温热的触感,又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蒋正礼克制地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替她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头发现她光着脚,眉心拧了拧。 “怎么没穿鞋?” 岑枝直愣愣看着他没说话,他也不需要回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椅子上。 那一刻,她本能地忘记了哭。 蒋正礼蹲在她面前,眉心没有半分松懈,小心地清理脚下的碎石。 明明有洁癖,他像忘记了一样,一点不嫌脏。 神色紧张,手法细致,温柔认真到过分。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 岑枝视线从他出现开始便牢牢锁在他身上,没挪开过一分。 他身上是一套西服,大概是从那个隆重的饭局上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仔细看,他眼底厚厚的疲惫。 不一会儿,脚上表面的石子被处理掉,蒋正礼又把刚买来的水拧开,用水冲洗脚心伤口。 “水可能有些凉,你忍一下。” 岑枝注意力在他身上,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疼和他说的凉。 直到那件高定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放在腿上让她垫脚,岑枝才堪回过神来,连忙想抽开。 “别动!” 刚一抬起不到一厘米,她的动作引起他不满,手上加重力道,紧紧捏着她脚踝,让她脚落在西装内衬上。 岑枝不敢动了。 刚才还恍惚的思绪,被这熟悉的一声彻底拉回,眼泪又开始无声往下掉。 眼前的是真实的蒋正礼,不是梦,不是假的。 西装内衬很软,用来擦去脚底水渍,怕弄疼她,还放慢了速度。 不疼反而弄得有些痒。 岑枝心乱成一团麻,却又保留了一丝理智。 他不是都已经要结婚了,为什么会突然来京北,又要对自己那么好。 他做好这些,又把衣服垫在她脚下,为了让她舒服还叠了一下才站起来。 其实以椅子的高度,她脚可以悬空,完全用不上,但不知道是怕她累着,还是别的,他还是按照自己本能的想法做了。 “蒋正礼。” 岑枝低着头突然喊他,声音染上哭腔。 闻言,蒋正礼喉结上下滚动,沉闷回应道,“嗯。”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岑枝眼睫颤了颤,愣愣地盯着脚下那件比毛巾软的衣服,就在她以为自己能面部改色,坦然问出口时,话到嘴里滚了一圈变成了。 “你西装太贵,我赔不起。” 只有她自己知道,声线绷紧颤抖,心里像有一块石头一样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话问出口,周围静了一瞬。 “……”蒋正礼眉心微蹙,低头看着她,生气又心疼,终究是败下阵来。 一如当年,那个燥热的夏天下了出租车后,因为两块五车费和他坚持的少女。 半晌,她听见头顶少年穿透风声、时光的声音。 “不要你平摊车费……” “不要你赔。” 两句话在脑子里交织。 一句是十年前,一句是当下。 相同的是,还是他们两人,不同的是,他们却不再是曾经的他们。 为什么那么好。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让她舍不得放手。 岑枝没想哭的,但可能是多愁善感起来,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 她低垂着眼止不住的哭,声音都哭哑了也不停。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即使崩溃也不是放纵的大开大合,而是小声委屈的呜咽,肩膀小幅度地一抖一抖。 上次创伤处理室里被莫名其妙划了一刀,受了委屈她也只是小声克制的问一句。 「你能别吼我吗。」 现在却因为他一句话,哭得不能自己。 明明你也很不舍得,为什么不问。 蒋正礼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凌晨两点。 原本想着见不到她,定了一早的机票回梧禾,距离登机时间还不到四小时,如果现在走的话或许还赶得上。 如果他直接走了,如果没有买水回来撞见她崩溃,他或许还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回梧禾。 可现在,他放心不下。 退了机票,深夜后京北屋外还是有了丝凉意。 来的路上,他从宋温野那弄清楚了电话里那句‘恶作剧’的话什么意思。 明明已经从沈玉淼知道他也许就要结婚了,她也是倔强要强地不肯多问一句。 就好像对她来说,错过也没关系。 她宁愿错过,他可不那么想。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既然知道了她是在乎的,不管她开不开口,无论当时她离开的原因是什么,他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反正,他们之间是他先动心的,先低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想放,也没有谁能逼他,最后结果只能是她。 他爱得克制,但不想懦弱。 想通这些的蒋正礼,也没什么不能放弃的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你是打算在这坐到天亮吗。”不知过去多久,岑枝哭声小了些,蒋正礼开口说,“起来,送你回家。” 岑枝大脑有些缺氧,声音有些弱了,反应慢半拍,却还是坚持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蒋正礼拿她没办法,背过身蹲下,“上来。” 岑枝眼皮一颤,抬眼望着他坚实的后背,犹豫了一下。 “蒋正礼,我们要去哪啊。” 转眼,岑枝趴在他后背上小声问。 蒋正礼背着她往前走,一步一步,步子很稳,“酒店。” 霎时,岑枝一僵,“啊,酒店?” “怎么,想后悔啊,你想要流浪街头啊,那我把你原地扔了也不是不行。” 蒋正礼面不改色说。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岑枝下意识加重手上的力道,生怕他扔下自己,化身一只小猫还往上蹭了蹭。 不知道碰到哪了,蒋正礼倏地停下脚步,喉结滚了滚,耳根也有些红。 岑枝敏锐察觉到这些,屏住呼吸。 看不见他表情,过了几秒,她才听见他声音暗哑说道,“安分点,再动我可不敢保证立马把你扔了。” 话落,岑枝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意思,吓得不敢动了。 …… 蒋正礼,你怎么那么好啊。 好到,她不想放手。 第80章 你还有当渣女体质 酒店。 深更半夜,又孤男寡女,酒店服务员一见到他们,就像秒懂行业内的话术。 蒋正礼拿出身份证还没问,她们便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女士,我们目前只有一间大床房了。” “……” 岑枝一看就知道她们误会了,看了看蒋正礼,害怕影响他声誉着急解释说,“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此话一出,工作人员秒get,不好意思笑了笑说,“这样啊,麻烦两位给一下身份证。” 蒋正礼身份证在台子上,岑枝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兜,着急出门手机都没带,更别提身份证了。 岑枝眉心微动,问,“可以用身份证号吗?” 工作人员迟疑了两秒,看眼色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 就在岑枝以为能订到两间房的时候,边上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蒋正礼发话。 “麻烦了,就一间大床房。” “……?!” 岑枝愣住了。 工作人员一愣,笑着接过他手里身份证,很快办好入住。 “可以了,这是你们房卡,最迟两点前退房,鉴于你们这么晚了,可以延迟到下午四点。” 蒋正礼面无表情接过房卡,“谢谢。” 岑枝愣了愣,反应过来想自己走,但还没有动作,就被他抱起来转身进了电梯。 身体悬空,脸“腾”一下瞬间绯红,下意识搂上他脖颈,浑身僵硬,心跳加速漏了一拍。 甚至走之前还能听见前台两位工作人员声音—— “哇,我就说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关系肯定不简单。” “啊啊啊,好好磕啊!” “……” 幸而一路上没有人,蒋正礼刷开门,岑枝被他抱回了房间。 一路沉默。 他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岑枝疑惑。 他现在身上透露出的气息就像是那天越界的厨房,危险又让人容易沦陷。 她以为那天莫名其妙的吻。 只是因为他喝了不少,人又烧糊涂了才会在不清醒下亲了她。 可现在,他身上既没有酒味,更不可能生病,那他让自己住一间房又是为什么。 …… 房间不大,进去便是一张大床,她被蒋正礼放在了床上。 “脚上伤口不严重,但是怕感染,还是需要碘伏消毒处理一下……” 说着,蒋正礼转身欲走,她动了,拉住他衣角。 感受到那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阻力,他停下脚步。 “蒋正礼……你很缺人结婚吗?” 她低着头,看着视野里那块没有褶皱,价值不菲的西装裤脚,和高中时,身上那套廉价的校服不一样。 就像他们之间的沟壑。 那天夜里,没来头的一通电话。 他意料之外的说了很多,让她回梧禾领证结婚。 明明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加上今天,沈玉淼,沈嘉茜都知道的他要结婚的消息。 岑枝不得不多想,那些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里。她以为自己能毫不在意。却又仅仅因为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崩溃投降。 房间很静。 她的声音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细得跟蚊子一样,低到不去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蒋正礼气笑了,面对她却又不舍得说一句重话,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尽量温和,可里面的愠怒还是抑制不住。 “岑枝,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 她当他是什么人? 岑枝一惊,下意识加重手上动作,紧紧捏着床单,微微仰头,心有不甘质问,“难道不是吗。……你们不是都已经见了家长,难道结婚还……远吗。” 岑枝也不知道自己别扭什么劲,鬼迷心窍问出这些话。只是问出这些话之后,心底好像也并不轻松。 就像她当初被李英英逼着相亲一样,他也是同样的情况么。 她不知道。 而她好像也体会到了食堂那天他复杂的心情。 没有身份的吃醋质问,每一声都像是在耍流氓,都显得不合时宜。 更有可能成为对方眼里不屑一顾的嘲讽,自作多情。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仅过了几秒,时间一分一秒拉长。 他没说话。 岑枝眼尾泛红,像是头脑一热又清醒过来,识趣地松开攥紧衣角指关节发白的手。 “抱歉,是我越界了……” 手脱力从空中下坠,半路猝不及防被人握住。 岑枝一愣,缓缓抬眼。 蒋正礼低头,她就像雨天里捡到的那只无家可归小猫一样,狼狈、可怜又无助,一双眼睛却仍是亮的。 他蹲了下来,温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手腕内侧皮肤,那里皮肤很薄,能清晰感受到底下骨头的轮廓和脉搏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节奏单调,又富有节律。 他目光温柔落在白净的小脸上,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克制什么,似无奈,似妥协。 半晌,他道,“越界?要说越界,先越界的不是我么。” “……” 是他,在重逢后,步步紧逼,不想放手。 是他,在分开后,即使听到她过得不好的消息,抑制不住的想从各个地方听到她消息。 每个深夜盯着朋友圈,关注她私人微博,就是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她的近况。 是他,在深夜接到电话那一刻,心烦意乱慌乱了阵脚。 要说越界,也是他先的,而她所做的,都在他的界定范围,而这一切,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又何来她今天的越界一说。 “我不缺人结婚。” “……” “我喜欢你,才允许你越界。” “……” 岑枝怔怔地看着他。 她不想哭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两句话,看着他又不争气的鼻尖一酸泛上委屈,眼眶蓄上了眼泪。 明明很多年没有哭过的,仅有的两次都在他面前了。 岑枝忽而用力抱住了他,头埋在脖颈侧,一遍遍呢喃重复,“对不起……对不起……蒋正礼。” 蒋正礼身子往后一倒,稳稳接住她,这还是她第一次抱他,两颗同频共振的心跳。 在这种情况下,泣不成调。 与那天他神志不清时以为的梦里是一样的,颈侧划过的热泪,汹涌的体温。 是她,真真切切的,是自己喜欢和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女生。 —— 第二天清晨。 岑枝被一阵系统铃声吵醒。 脑子像是被人拆开了用水泡过一样胀痛,还未彻底清醒,睡眼惺忪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没看清来电,声音沙哑接通了电话。 “喂——” “……” 对面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女生尖锐刺耳崩溃质问的声音。 “你谁啊,为什么拿着正礼哥哥的手机……” “……?!”岑枝懵了。 睁开眼看着通话记录,头脑清醒了几分,腾一下坐起来了。 完了,她不小心接了蒋正礼的电话。 女生快哭了声音有些耳熟。 又联想到从沈玉淼和沈嘉茜那里听来的消息,大概对面就是蒋正礼正式的‘结婚对象’。 岑枝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你误会了。” 话音未落,听筒传来嘟嘟两声,对面挂断了电话。 岑枝有些头疼。 生无可恋。 屏幕熄下去,岑枝又躺回床上。 昨夜,岑枝到后半夜也不太清楚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蒋正礼后来是重开了间房,还是打的地铺。 反正没见着他人影。 岑枝又在床上缓了一会,模糊想起昨夜里的一些事,她好像哭湿了他身上唯一一件衣服。 好像蒋正礼开玩笑还喊她赔来着。 岑枝看着天花板,蹭了蹭鼻。 她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是耍赖说赔不起,还是打了借条。 岑枝回想不起来了。 她也没喝酒,也不知道记忆怎么就断片了。 但有两句话,她唯独记得很清楚,甚至做梦都梦见了。 「我不缺人结婚。」 「我喜欢你,才允许你越界。」 两句比告白还动听的话,岑枝后知后觉地脸红,到现在都还觉得昨天发生的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可周围的布景陈设,还有脚上的伤都在提醒着她,昨晚一切都是真的,蒋正礼也是。 就在岑枝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岑枝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和头。 蒋正礼进门,一眼瞥见床上的动作,“醒了就起来吃早餐。” 岑枝还没说话,就闻到一股京北特色牛肉包子味,肚子有些配合的叫嚣了两声。 僵持了一会,岑枝终究是爬起来了,穿上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进了洗手间。 岑枝捧了把冷水洗脸,一次性洗漱用品也有,说实话,她不敢用。 可能因为蒋正礼洁癖的原因,岑枝好像也沾染上不好的习惯,去酒店也都是自备洗漱用品,很少用一次性的。 今天是意外,她什么都没准备。 她就是好的不学,学上了他那一套娇生惯养的习性。 岑枝还在犹豫,蒋正礼见她还不出来,突然出现在门外,懒懒掀了掀眼皮,轻抬下巴道,“你要是不想用酒店一次性的话,我那刚好有一套多的洗漱用品你可以用。” 岑枝一愣,狐疑接过塑料袋。 里面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就连洗面奶这种女生用的东西他都有。 刚好? 岑枝挑了挑眉,真的是刚好,还是说就是为了她准备的。 “谢谢。” 蒋正礼双手环抱,身子斜靠在墙上,嘴角上扬,好整以暇看着镜子里的她,“不客气,毕竟……照顾自己女朋友,是应该的。” “……” 闻言,岑枝倏地一顿,浑身僵滞。 女朋友? 这三个字像是点了她穴,岑枝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怎么,想不起来了,想赖账啊。” 身后蒋正礼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岑枝不可置信,嘴里牙膏泡沫有些苦。 他说真的,没开玩笑? 岑枝缓缓眨了下眼睛,脑子里闪过一些昨晚的片段,但确实记不清了,迟疑两秒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蒋正礼咬文嚼字重复,忽而从身后逼近,岑枝后背抵上他热乎的胸膛,整个人在他怀里,身侧都是他荷尔蒙的气息。 镜子里,岑枝看着他暗藏压迫感的眼睛,心颤抖得不像话。 蒋正礼看着镜子里乖乖的一张脸,眼周有些肿,一副楚楚可怜,软弱可欺的模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有当渣女的气质……” 闻言,岑枝手一抖,唇角留下一抹泡沫,蒋正礼见状拇指蹭去,狭小的空间里气温陡然间横升。 岑枝脸热到快烧起来,耳根处泛红,她想躲,又躲不开,只能侧了侧脸,声线紧绷道,“渣女,什么渣女,我不知道……” 蒋正礼垂眼,目光紧盯她唇,喉结没来由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想亲,但又害怕过程太快,吓跑了她。 手落在她头顶轻蹭了一下,“否认是吧,我有证据。” …… 刚才他暗含侵略感的眼神太可怕了,岑枝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生吞活剥了一样,心脏也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岑枝好像听见自己心跳声。 说完,蒋正礼离开了卫生间,连带着他身上暗含压迫感的气息抽离。 岑枝松了口气,随即脑子里又想起来一些回忆。 昨晚好像蒋正礼没走,与她睡了一张床,还是她主动的。 岑枝心里没来由地恐慌,反应过来那些记忆是什么,跑出去追问,“证据,什么证据。” 转眼间,蒋正礼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捣鼓。 岑枝忽而想起早上那通电话,刚想开口解释,手机播放一段不知道是视频还是录音熟悉的声音—— “你等等,再重复一遍,我刚才没录上……” 蒋正礼含笑轻声诱哄。 岑枝大脑宕机了几秒,停止了思考,两秒后,她听见自己如梦话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说,蒋正礼,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喜欢了你好久好久……” “……” “蒋正礼,那些都是梦话,不算数的。” 岑枝不打自招地否认,想去抢他手里的手机关掉录音。 蒋正礼看穿她意图,身子往后一斜,手机高举避开她。 手机录音继续播放着。 “既然你说喜欢我,那你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蒋正礼继续不要脸的引诱。 “……女朋友?” “对,蒋正礼的女朋友。” “……” “蒋正礼……你够了,都说是梦话了。” 打闹间岑枝没注意到,她与他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大半部分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碰到了。 “想……我想当蒋正礼女朋友。” 录音播放结束,房间静了一下。 直白示爱的话语从手机里放出来。 岑枝听着脸越发热了,就连脖颈侧肌肤都泛起一层红色。 话音未落,蒋正礼忽而失力躺在床上,一瞬间,岑枝猛地失去支撑,“彭”一下摔在他身上。 蒋正礼似乎对她‘投怀送抱’很满意,勾了勾唇,手自然而然环上腰侧。 岑枝一愣,反应过来想逃的时候,已经晚了。 “女朋友,”蒋正礼失笑,语气戏谑道,“虽然已经确定关系了,你也不用那么急着投怀送抱吧。” 岑枝耳根发烫,有些恼羞成怒,“蒋正礼,你放开我。” 蒋正礼低笑一声,胸膛微微起伏,手上加重力道不肯放手,故意道,“我抱我女朋友,你说了不算。” 岑枝:“……” 岑枝试着去掰开腰上的手,试了半天也拧不过他,放弃了。 就在岑枝想开口向他求饶时,头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岑枝又来劲了,“蒋正礼,你电话。” 万一他一个不注意放手了呢。 岑枝重燃了希望。 没成想,蒋正礼腾开一只手去接电话,另一只手则直接环在她腰上,压得她靠得更近了些。 “喂——” 蒋正礼一边分心接电话,一边眼神牢牢锁在怀里她身上。 “喂,老蒋啊,看你朋友圈回京北了,还有了嫂子,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兄弟们看看啊。” 岑枝离得近,她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他也没避着,对面男人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回放。 朋友圈? 嫂子? 什么意思。 蒋正礼视线落在她头顶,眼神一暗,她趴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还不错。 “下次吧,还没具体确定下来。” “别啊,你都在朋友圈官宣了,嫂子怎么可能还没拿下来,这样吧,你问一下嫂子,嫂子不来,你好不容易回京北一趟,至少我们也见一见吧。” “……” 岑枝眼睫颤了颤。 嫂子? 不会是今早打电话来的女生吧。 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除了院长女儿还能有谁。 见过双方父母,就连他身上昨天那件外套,都有可能是从饭局上结束赶来的。 岑枝想着,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蒋正礼感受到她抵抗的力气小了些,和刚才活蹦乱跳的情绪不太一样,不太对劲。 “行,我问问她。没事我挂了。” 蒋正礼说完挂断电话。 岑枝像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就连他松开手都没发现,依旧一言不发。 “女朋友,想占便宜也不是这样占的吧。”手机随意一扔,蒋正礼双手垫在脑后,说。 岑枝怔了怔,慌忙从他身上弹起来。 听见他随意散漫的语气,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她眼眶有些红。 “你乱喊乱叫啥呢,”岑枝爬起来,手忙脚乱整理衣服,不自然道,“别让人误会了。” 还真有当渣女的体质。 蒋正礼气笑了,又翻脸不认人了。 还别让人误会,误会什么了。 岑枝垂下眼不敢看他,起身去吃早点,“噢,对了,今天早上我不小心接了一个你电话,应该是你女朋友打来了,你还是解释一下,不然有了误会就不好了。” “……” 她一字一句都在体贴的为他着想,却连多问一句都不想,也不知道她这姑娘是却心眼还是什么。 真的比很多人都要难追。 蒋正礼也不气馁,既然决定了不放手,这点困难算什么。 虽然昨天在梦里她已经答应了,是她自己不记得了,但如果她确实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蒋正礼翻开通讯记录,找到那通电话,赵心妍。 她误会了。 是不是说明其实也有点吃醋。 蒋正礼想了一会,起身去了窗边打电话,还是得说清楚。 他对赵心妍根本没想法,见面也只是父母之间需要安排的,他去之前甚至不知道赵心妍也在。 他可不敢拿这些莫名须有的,去刺激在岑枝那好不容易有点希望的苗头。 他说过的。 「我喜欢你,才允许你越界。」 那可不是假的。他一向如此。 从高中开始,只要有女生靠近越界,他都会重新划清界限,不再与她们往来。 无论是从初中认识的邻居沈嘉茜,还是隔壁班的对他有好感的同学,都没有例外。 而岑枝的出现,是所有人中唯独的例外。 意料之外的例外。 因为在所有靠近中,不是她靠近他,而是他先主动的。 最开始,印象中,他们第一眼是舞蹈室外那次,他不知道她撞见了多少,会不会为自己保密。 他试探过几次,可她好像根本不记得那天的事,之后也是提都没提过一次。 记忆中,印象深刻的是食堂那次,明明自己比沈玉淼严重,她却像无所谓一样,什么都不说,所有难受和痛苦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再之后,是办公室里,他怎么都拒绝不掉的优秀学生代表,她却一口答应下来。 医院平摊车费,借钱。 青石巷交稿,被请客,还清人情。 一来一往,交往渐深。 再至后来,因为沈玉淼的关系,他对她多有关照,运动会开幕式前一天,请客时,会特意打包让二淼带一杯回去。 会在饭桌上不自觉注意到,其实她不能吃辣。 每次结束聚会后,没来由得想找借口送她回学校。 心动,早就藏在那些很多说不清的细节里,爱意,不经意间悄然滋长。 是他明白得太晚。 幸运的是,辗转几回,错过那么多年后重逢。 他依然忘不了她,而她也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无动于衷。 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再错过彼此了。 —— 岑枝吃完早餐。 看着窗边还在打电话的人,决定还是不打扰了。 “你要去哪。” 岑枝临近门,蒋正礼从玻璃倒影里发现她动作,回头喊住她。 岑枝顿住,回过身来找了一个别扭的借口解释,“一晚上没回去,我室友可能会担心。” 实际上,只有岑枝自己知道。 有了昨天那一遭,李青语到现在也许都还没醒,那还顾得上担心她安全。 “你等下,我送你过去。” 蒋正礼挂断电话说。 酒店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又是白天,没太大的安全问题。 岑枝想开口拒绝,蒋正礼却拿好了外套,“走吧。” 岑枝没机会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81章 她再一次,不可避免的喜欢上蒋正礼了 离开酒店。回去路上。 岑枝摸不准他现在心情,没说话,慢悠悠往前走。 “你住的附近有干洗店吗。” 蒋正礼问。 岑枝想了一会,说,“附近方圆几百米地方都没有,可能要到市区那边才有了。不过,你如果急着穿的话,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拿回去手洗。” 岑枝心有愧疚,毕竟衣服是因为她才弄脏的。 无论是手洗还是拿去干洗店,都是她应该的。 蒋正礼笑笑,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衣服,用洗衣机就行。” 岑枝忽然想起那天,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也是,被他扔进了她家的滚筒洗衣机。 想到那件衣服的惨样,岑枝不自觉心疼,“还是手洗吧,京北气候不到半天也能干。” 衣服机洗是不想她太累,蒋正礼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既然这样的话,我借你地方自己洗。” 他还会洗衣服。 岑枝一惊,忘了重点,她不是一个人住,过了几秒蹙眉为难道,“这个,我得问过我室友才能决定。” 蒋正礼坦然接受,“没问题,我在楼下等你消息。” 岑枝怎么觉得他笑得那么奸诈呢。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掉进了圈套,怎么就那么随便答应了他。 要是李青语同意了,那他不就是登堂入室了? 岑枝把希望寄托于李青语身上,希望她不要答应的太爽快。 岑枝推开门,客厅没人,李青语应该是半夜起来自己回了卧室。 岑枝在沙发上找到手机,刚打算打电话出去告诉他不用等了,李青语这时候拉开门出来,睡眼惺忪,“岑枝,你回来了啊。” 岑枝愣了愣,神色紧张道,“你醒了啊。” 李青语看了她一眼,去厨房接水,“你这么紧张干嘛,干坏事心虚了?” 岑枝小声否认,“没有。” 李青语喝着水,也没说信没信,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落枕的脖子,“噢,对了,你昨晚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该来的总会来。 岑枝讷讷道,“去见了一个朋友。” 岑枝想不到怎么开口,李青语自己发现了什么,抬抬下巴说,“你朋友是男的吧。” 岑枝没说话。 李青语上下打量着她,“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身上这套衣服我除了我,谁还见过,你昨天肯定来不及换就出去了,除了男人,有谁能让你那么慌不择路啊。” 岑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李青语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否认,衣服可以解释,那脚上的一次性拖鞋呢,你还是想想怎么说。” 岑枝:“……” 岑枝被她一眼看穿,有些羞愧无地自容的感觉。 “行了,有话就说,我又不是你这老干部,什么没见过,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害羞了。” 李青语故作老成说。 岑枝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的解释,“你想多了,真的只是一位朋友,我和他没什么……就是他衣服脏了,需要借地方洗一下。” 李青语一脸懂得都懂表情,“行了,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了,我正好还还没睡够,你们自便。” 李青语说着进了卧室,留下岑枝愣在原地,“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岑枝有口难辨。 算了,总归是同意了。 岑枝不再坚持,出门把蒋正礼带了回来。 “你室友呢,出去了?” 衣服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蒋正礼出来扫了一圈客厅,一眼可见屋内陈设问。 岑枝已经换了身衣服,“她心情不好在屋里补觉。”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话落,又觉不对劲,岑枝补充道。 蒋正礼看了一眼她,不动声色接近,“没什么,就想了解一下,你离开梧禾后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 类似的话那天晚上他也说过。 坚持不下去就回梧禾。 岑枝一愣,有些晃神,未发现他靠近,沉默几秒应道,“……挺好的。” 挺好的,又是这一句。 只是电话里和耳边听到的时候感受又不一样。 岑枝心不在焉跳着电视台,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衣服洗完了,他怎么还不走。 不是和朋友有约了。 岑枝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蒋正礼盯着她侧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手背,心里思考的事也不简单。 晚上的聚会,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参加。 昨晚没睡多久,电视机播着当下热播剧,坐着竟然开始犯困。 刚开始还能强撑,氛围太好,岑枝都忘记了屋里还有别人,一不小心靠着沙发睡着了。 岑枝睡着,觉姿势不舒服,睡梦中抱着喜欢的玩偶不肯撒手,寻了个惬意的姿势睡沉过去。 岑枝一向浅眠,罕见得睡着做了一场梦,梦里走马观花闪过她上大学的几年。 因为学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所以从大一开始,岑枝便时不时逃课,把所有时间用来做兼职。 起初,只是一些零散的杂工,直到听室友介绍,给初高中生做家教,生活才得到改善,不再向家里要钱。 毕业后,她也去过不少公司和企业面试,要不是以专业不符,或者资历不够类似的理由被刷掉。 岑枝走投无路,最后进了一家与专业不符的公司,得过且过。 直到遇到后来的庄景,生活才有了不一样的希望。 过得最难的那几年,岑枝也试过逼自己忘记过去。 可是当从校友口中知道了蒋正礼最后去的院校时,她还是花光了身上的两千块,第一次坐上飞往京北的飞机。 自那以后,每年一次京北看蒋正礼,几乎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执念。 睡觉也不安稳。 蒋正礼看着她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难受陷入梦魇的状态,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心疼。 “明明过得就不好,还口是心非非要逞强……” 拇指小心地理舒展眉头,理了理耳边碎发,最后在头顶轻抚道。 “哇—靠—!” 李青语吓一跳,拉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那清冷自持的小室友,此刻正侧躺在男人腿上,两人呼吸交缠姿势暧昧,男人看她眼神也说不上清白。 似乎察觉到她刚才发出的那一声,男人不悦抬头看了她一眼。 李青语警觉,立马闭上嘴识趣地不去打扰,退回了自己卧室。 原来岑枝说的天之骄子是他啊,眼光还不错。 她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那双眼睛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可惜了,岑枝这样聪明的人,居然不知道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还真是哑巴。 —— 岑枝这一觉睡醒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是蒋正礼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岑枝睡迷糊了,下意识伸手碰了一下,指尖像是有电流传过。 不是梦,是热的。 他闭眼倚着沙发安静休息,岑枝瞧着不禁失神。不说话睡觉的模样,倒是比平时顺眼很多。 岑枝小心翼翼挪开他的手,从他腿上爬起来。 反应慢半拍的觉得奇怪,她睡着也不该是这样的姿势啊,为什么醒过来她躺在了他腿上。 岑枝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是自己睡觉不安分,乱动的,想了一会也不想了。 岑枝刚睡醒有些渴,起身去接水时,睡前应该掉在沙发上手机在茶几上响了。 岑枝来不及细想,拿起手机来到窗边划下接听。 “喂,姐,是我。” 幸好没吵醒他。 岑枝眉心微动,压着声音不耐烦应道,“知道是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岑思哲假期收假前没几天快乐的日子了,在家里收拾东西,发现了一些关于她的,便打来了这个电话。 “姐,你脾气好一点,再这样凶的话,以后真嫁不出去了。” 岑思哲还有时间在对面开玩笑,他就是闲的,岑枝就应该直接挂了,没时间搭理他。 “没事我挂了。” “别啊姐,我可是发现你的好东西……” 闻言,岑枝止住想挂断电话的想法,问,“什么东西。”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妈还叫我扔了,可我想到这是你的东西就打电话问问你……就是几张你大学飞京北的飞机票,也有一些年头了,也不知道你留这些玩意干什么……”有什么用。 对面岑思哲自顾自说着,丝毫没发现她许久没有回应。 岑枝不禁愣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些纸质飞机票是她当时留存的念想,工作以后她就没留意过了。 没成想,有一天会被人翻出来。 “姐,我记得你不是毕业后才去京北工作的么,怎么看这几张飞机票都是你大学的时候的。” 电话里,岑思哲问她。 岑枝眼睫一颤,定了定心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你帮我收起来了吧,有时间我回去一趟找你拿。” “嘟—嘟—” 话音未落,岑枝不顾他反应掐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窗外阳光明朗,房间静得让人心慌,岑枝思绪很乱,久久不能平复。 蒋正礼作为当年理科状元,报考学校备受关注,就连隔壁的二中也不例外。 甚至离校后,岑枝也没有特意关注过他消息,知道他去了京北医科大也是意外在校群里的一次聊天记录。 只是,之后,她便像鬼迷心窍的,每年在他生日那天飞往京北,也不找他,只是学校外的地方发呆坐一坐,偶尔能从来来往往的人里听到他一些消息。 不去打扰他生活,是她当时唯一能做的了。 直到后来毕业之前,岑枝去了最后一次。 鼓起勇气走进他学校,问了一路,终于在图书馆前找到蒋正礼。 岑枝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太阳很大很热,平时里寂静的图书馆此时围了很多人,场面盛大又热闹。 人群中央,女生打扮精致抱着一束玫瑰,站在蒋正礼身前。 “医学系蒋正礼同学,我是文学类苏茗筱,喜欢你很多年了……” “哇——!” “……” 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和看热闹声。 岑枝听见身边有人热血沸腾说,“我靠,今天来值了,没想到文学系系花居然向蒋草表白啊。” “太敢了吧。” “是啊,男才女貌,有实力有颜值,站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啊!!” “……” 话音不管不顾钻进耳朵,蒋正礼笑容清浅接过女生的花。 岑枝没勇气继续待下去,逃离了那个地方。 那些记忆翻涌而来,岑枝眼眶有些红,那天之后她失去了关于他的消息,也不会再特意关注。 再到后来,她重回梧禾,机场重逢,医院再遇见,猝不及防的相遇,像是老天都在跟她作对。 她想离他远一些,却一次又一次遇见。 甚至当着他朋友的面,亲口说了不认识,可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她说的一样无所谓。 又有了牵扯,说不清剪不断的线拉紧,她和他又有了联系。 重新加上联系方式,心软放纵,步步沉沦。 就像当下网络上讨论度很高的一则帖子。 「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再次遇见还会心动吗?」 底下很多评论,是这么说的—— 「他可是惊艳了我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啊行怎么不会心动呢。」 …… 「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呢,以后听见他的名字还是会抬头,看见和他相似的影子还是会去看,看见那熟悉的背影还是会心动。」 …… 成千上万的遗憾淹没了评论区。 岑枝也曾心有不甘的去想,她呢,如果她再次遇见蒋正礼,是继续心动沉沦,还是能做到坦然接受,悔恨余生。 以前她或许看不明白,但是现在,此时此刻。 她好像再一次,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了蒋正礼。 第82章 JZL,祝你快乐! 蒋正礼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喜欢的女生站在窗边,听见声回过头看他。 四目相接,想亲,蒋正礼愣了愣,吵闹的铃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吵耳朵。 蒋正礼嫌热,身上单薄的衬衣领口被他解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袖子挽过小手臂,劲瘦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分流又暧昧。 岑枝一时间看得入神没移开视线。 乱看什么啊,岑枝慌乱错开视线,提醒道。 “……你电话。” 那道直勾勾的视线收回,蒋正礼微微失落,看来还是有些魅力的,只是还不够。 蒋正礼垂下眼,唇边显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喉结上下滚动,“嗯,我知道。” 岑枝心虚得厉害,不敢看他,或许是她不适合在场,去厨房接了杯水,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也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岑枝渴的厉害,接了杯冷水猛喝了一大口。 还是再等一会吧,岑枝脸热得不像话,心脏砰砰乱跳,好半天都不能平静下来。 这是怎么了。她怎么还不知道自己是个贪图美色的人。 岑枝在心里唾弃自己。希望能把自己骂醒。 缓了一会儿,岑枝打开手机转移自己注意力,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赶出去。 想起电话里提到的朋友圈和嫂子,岑枝有些紧张点开蒋正礼朋友圈。 微信加上之后,岑枝点开过他朋友圈,记得当时他朋友圈设置了好友仅三天可见,是空白的一片, 这会仅有昨晚的一条朋友圈。 是一张酒店外的夜景,隔着玻璃拍的灯火,哪是什么他朋友说的官宣。 留字是—— 「凌晨四点的京北,失而复得。」 前半句好理解,后半句‘失而复得’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京北上学,可是也离开京北没几年。 失而复得,这词放在这种地方也不太合适吧。 岑枝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 客厅多了一道关门声,应该是李青语睡醒饿了出来觅食,岑枝怕她看见蒋正礼尴尬,还是决定出去看一眼。 蒋正礼还没打完电话,站在窗边,李青语站在房间门口,眼神饶有兴趣,明目张胆地背对着打量起他。 场面虽然说不上太融洽,但也没有岑枝想象中的尴尬。 岑枝从厨房出来,便接受到两道视线,一边是蒋正礼平和的,一边则是李青语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的。 岑枝犹豫了一下,主动介绍两人,“这是我宿友,李青语。” 说着,岑枝转向挂断电话的蒋正礼,语塞了几秒,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合适。 “他……是我高中同桌的哥哥,蒋正礼。” “噢,高中同桌哥哥——” 李青语抑扬顿挫重复那几个字。 怕她误会,岑枝匆忙解释道,“真的就是朋友哥哥,你放心,他待一会就走,不会过夜的。” 李青语目光暧昧扫过两人,看穿一切的眼神,靠近岑枝耳侧说,“行了,你早上都已经说过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同意了,你们想待多久待多久,大不了我今晚出去住。” 岑枝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有些脸红,辩驳,“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青语显然对她的话不信,更相信自己看见的。 有人敲门,是她点的外卖,拎着外卖路过她回房间,关门前,还挑了挑眉拖长语调故意道,“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岑枝:“……?!” 怎么说什么都不信,她在李青语心里就那么毫无信誉可言吗。 岑枝有口难辩。 客厅又只剩下她和蒋正礼,刚才李青语说话没个顾忌,房间静,几乎一字不落都被他听了去。 岑枝干笑,“她就这样,都是开玩笑的,你不用放心上。” 闻言,蒋正礼只是轻轻抬眼看她,没说什么,仿佛对刚才的话毫不在意。 他说,“二淼和宋温野两人还在京北,刚才二淼打电话问要不要聚一下,还有几个我在京北的朋友,让我问问你的想法。” 岑枝蹭了蹭鼻尖,对上他视线,一时摸不准他想法,这暗含期待的眼神,是希望她去还是不去呢。 二淼和她昨天才刚见过,但如果拒绝的话没理由又说不过去。 岑枝想清楚答应下来说,“我去换套衣服。” 天**晚,日暮西山。 岑枝以为蒋正礼会带着她直接去约定的地方,没想到半路停了下来,去了另一处。 “我们这是要去哪。” 下车后,岑枝看着周围陌生中有些熟悉的街景问。 是京北医科大附近。 因为是假期,街道上没有多少人,稍显冷清。 蒋正礼回头说,“先不管他们,去晚一会没什么问题,解决温饱才重要,难道你不饿吗。” 肖景订的是KTV包厢,根本不是什么吃饭的地方,怕她饿肚子,便想着先吃饱再去。 经他一提,岑枝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确实是有点饿了。 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来学校附近。 蒋正礼没说,岑枝也不刻意去提,生怕露了什么破绽。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蒋正礼侧头问,“这里基本的都有,和咱们一中学校后街差不多,都是一些吃饭的地方,你要是不想的话,也可以吃别的。” 岑枝头一次听他讲那么多话,有些意外,看着他失神,一时忘记了说话。 记忆中,她也来过这地方几次,每次都是在转角那家咖啡店一坐就是一天。 盯着外面人来人往,当时店里留便签还挺流行的,也不知道如今开没开着。 见她没反应,蒋正礼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岑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吃什么都行,不挑。” 蒋正礼眉心微蹙,低头思考了一会,“这样吧,我带你去上学时常去的一家店,是家老店,你应该会喜欢。” 今天的蒋正礼好像格外的热情,岑枝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怪怪的。 好像是接了下午那通电话开始,还是说他知道了她睡着后躺在他身上的事了? 所以对她的态度才会说不出的奇怪。 岑枝没想到,他说的那家店,也在巷子转角,还是咖啡店的对面。 “想吃清淡的,还是其他的口味,”蒋正礼自然而然给她倒了杯水说,“京北不像梧禾口味偏辣,在这里辣点也没关系。” 岑枝抬头看了眼菜单,接过那杯水,还没说话。 店老板笑吟吟走了过来说,“小兄弟是京北毕业的吧,对我们家店那么熟悉,这是带女朋友过来啊。”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眼,岑枝下意识想否认,蒋正礼却像没听见,回头继续与老板寒暄,“是啊,毕业一年回来看看。” 老板是上了年纪的老头,人好心善,但因为以前受过伤,腿脚行动不方便,说话却利索没问题,“诶,我就说看你小子眼熟,是经常和小景那小伙子一起来我这的吧。” 小景就是这次约蒋正礼出来的肖景,因为一些家里原因,出来兼职过,老爷子看他可怜,便让肖景留下来帮忙过几天。 也因此有了交情,老爷子拿肖景就像孙子一样对待,久而久之,他们宿舍一群人也就认识了。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上了年纪记性都不好了……” 蒋正礼笑着说,“是我太久没来了,你老人家忘了也很正常,这次就少点几道菜,我们也吃不了多少。” “那哪能,你们等着,你好不容易带女朋友来一趟,我一定要露一手。” 说完,老板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厨房。 岑枝紧张地喝了不少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喝。 老板一走,蒋正礼像是这才发现她小动作,悠悠抬了抬眼眸看向她说,“你很渴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喝水。” 岑枝:“……” 说着,又不紧不慢地给她杯子添水。 岑枝放下杯子,摇头拒绝,“不喝了,喝饱了。” 岑枝也不知道在气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没及时解释让老板误会了,误会他们是男女朋友。 岑枝低头沉默了几秒,想开口问什么,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算了,误会而已,又不会丢块肉。 岑枝脑子里千回百转,蒋正礼望了一眼对面,突发奇想说,“要吃上这顿饭还得等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 岑枝还没反应过来,蒋正礼牵上她的手往外走。 岑枝心一颤,直勾勾的盯着突然覆上她手的的那只手。 推开咖啡店门,梁上风铃声清脆悦耳。 “欢迎光临……两位有什么想喝的可以看一下。” 店员唇角向上,微笑礼貌招待说。 蒋正礼牵着她,像热恋中的情侣,唇角噙笑道,“我们自己逛逛,有需要会过来的。” 店员见到两个长得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尤其是其中一位还长得像她医学系的学长。 一听又知道是熟客,她也找不到理由多留,“那行,你们慢慢逛,有什么需要喊我。” 话还未落,蒋正礼带着她来到窗边,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之前大一的时候,学校非要求我们参加什么解剖图解大赛,当时肖景画了两天画不出来,最后找到这个地方,求了我两天让我帮他画一幅……” 蓦然听他提起她不曾参与的过去,有些愣神,简单的话语,那些画面像是在眼前浮现。 他曾经的生活,是那样生动又有趣。 “对了,这家店还有一个特色,留言墙,每次临到期末考试,肖景都会来着留上一则,祈祷不要挂科,虽然并不管用,但胜在心理安慰……你要不要也试试。” 话落,岑枝忽然就懂了。 这一幕,这些话,她在十年前就做过、说过。 为了让他开心一点,筹划了一晚上的计划。 最后看了一场‘不那么完美的樱花’。 一桩桩,一件件,就连牵手都像极了那个晚上。 岑枝眼眶有些红,心里像是有一罐蜜饯打翻了似的,又甜又涩的舍不得。 而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计划,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她说,“去吧,好不容易来一次。” 虽然上一次来是三年前了,但岑枝不知道她留的那句有没有被清理,希望已经被覆盖了吧。 蒋正礼牵着她来到一堵墙前,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笔墨,诉说着无数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岑枝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留字的角落,上面已经被两种不同的交叉的字迹所覆盖,基本已经看不清写的什么。 况且,当时她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写出那句话。 留下的只是名字大写字母—— JZL,祝你快乐! ——CZ 是图书馆那天撞见有人向他表白后写的。 是祝他快乐,不是幸福快乐。 是她私心也罢,她就是这么唯一的一次,她希望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蒋正礼捏了捏她手心,发现她走神不满说。 岑枝摇了摇头,不经意移开视线,“没什么。” 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蒋正礼又找不到源头,温柔缱绻捏着她掌心提议,“要不要在墙上也留下你的名字。” 岑枝看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你留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那些秘密,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岑枝不舍松开手,去了厕所,等出来的时候,蒋正礼已经停笔,对着墙上拍了什么。 蒋正礼把手机塞进兜里,又牵上她的手,“走吧。” 就那么一会儿,岑枝仿佛对他牵手的动作习惯了,并肩往外走,抬起头问,“你刚才写了什么?” 蒋正礼侧过头,心情不好笑了笑,“秘密。” —— 第83章 聊天的开场是不是不对 有他们一路上耽搁,到KTV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迟到了。 不过有比他们更晚的,沈玉淼和宋温野还没到。 “来迟了啊,罚酒啊。”肖景一看向门口两人说。 来的路上蒋正礼已经向她介绍了他,蒋正礼室友之一,人不太着调,但对待朋友真诚热络,让她不用紧张。 虽然提前打过预防针,岑枝还是在看见肖景的时候心里一惊。 不是因为见到生人的紧张,而是怕他认出自己的紧张。 灯光较暗交错,又离得较远,肖景没发现女生的表情变化,热络的上前打招呼,“嫂子你好,我是肖景,其他的蒋哥应该告诉你了。” 蒋正礼似发现她身体紧绷,捏了捏她手心安抚,“不用紧张,他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喜欢乱叫,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换个叫法。” 幸好,他没认出自己。 岑枝避开视线,缓了缓平复心情,说,“没事。” 见好友不搭理自己,吃味的一把揽过蒋正礼肩膀,“不厚道啊,好不容易见一面,还只顾着和嫂子说话,见色忘友啊,老蒋。” 岑枝脸皮薄,被他那么一说立马松开他的手,随意找借口逃离道,“你们朋友之间聊,我去趟厕所。” 岑枝一走,肖景忍不住打趣好友道,“还看,人都走了,行了,没看出来啊,女朋友就离开这么一会,你就舍不得了,还真是‘失而复得’啊。” 蒋正礼不耐烦甩开他搭肩上的手,径直走向沙发,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没心思反驳。 他就是觉得刚才岑枝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一切都像是从见到肖景开始,才有不对劲的。 蒋正礼想着,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仰头灌了一口,问,“你之前有见过岑枝吗?” “谁?”听到陌生的名字,肖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说,“……嫂子吗。” 蒋正礼目光如炬,沉默摇着手里酒杯,肖景轻笑一声,猜对了。 “没见过啊,你还不知道我,像嫂子那么漂亮的人,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回宿舍还大肆宣扬,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肖景一边喝着,一边不着调回想。 蒋正礼漫不经心听着,也打消了脑子里不合理,甚至可笑的想法。 也对,她怎么可能会到京北来找过自己,那时候的她又不喜欢他。 蒋正礼不知不觉喝了几杯,肖景看向他这副买醉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一句话刺激到他。 “所以,她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嗯。” 蒋正礼回答毫不犹豫。 还是头一次见他这爽快不避讳地回应,肖景愣了好几秒,也对刚刚出现的岑枝打心底更加钦佩。 得多大的魅力啊,拿下了他们系的高岭之花。 就连之前大学里,对蒋正礼死缠烂打最久的文学系系花,也追了他几年都没拿下。 他就才多久没联系,蒋正礼居然官宣都有了女朋友。 “所以,那天的朋友圈是你……表白了?” “没有。” 他回答得干脆,肖景都懵了,都没表白就官宣,还得是他啊。 “那……” “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成年人都直接用勾引。” “……” 肖景话音未落,蒋正礼语出惊人道。 肖景:“……?!” 他壳子里是换了个人吗,怎么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肖景一顿,怀疑人生中,酒也不敢喝了。 怎么嫂子还不回来。 他要看戏啊!! 另一边,岑枝上厕所回来,在门口遇见了一位熟人。 “你怎么在这?” 看样子,她还是和自己同一间包厢,岑枝问。 沈嘉茜遮遮掩掩在晚上还戴了一副墨镜,小心翼翼观察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拉住她臂膀小声说,“外面人多眼杂,有什么我们进去说。” 岑枝看着她像做贼一样推开包厢的门,屋内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沈嘉茜一个身子不稳,往后一倒在岑枝怀里。 “不好意思,谢谢啊。” 岑枝客气地把她扶起来,淡淡道,“不客气。” 沈嘉茜到了屋内才摘下墨镜,见到蒋正礼像是见到亲哥一般,“蒋哥哥……” “……” 身后岑枝一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蒋正礼手抖,酒差点洒出来,瞧见岑枝那眼神,咳了一声,平静抬眸,声音冷冽提醒,“沈嘉茜,你正常点。” 闻声,沈嘉茜觉得无所谓,但还是收敛一些,“抱歉啊,还没从上部戏角色里出来,吓着大家了。” 肖景惊呆了下巴,还没从中回过神来,不愧是学表演的,这变脸速度,自愧不如啊。 “不是说好请吃饭,怎么定了这个地方。”沈嘉茜自来熟拉着岑枝在沙发中间坐下,眼神暗暗瞥过肖景,“还带了别人,你是故意想逃单吧。” 岑枝躲在阴影里,从她刚才的话里听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好似是威胁。 蒋正礼懒懒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给岑枝倒了杯喝的。 “怎么,当了明星眼界高了,看不上了,我可还记得你不少黑历史的,你说要是明天出现在新闻头条会怎样。” 卑鄙无耻!! 威胁,这**裸的威胁。 沈嘉茜不战而败,说不过他,扭头找帮手,“岑枝,你看他。” 这针锋相对的态度,岑枝有些招架不住了,怎么引火烧身了。 岑枝这会儿简直和被架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她抿了一口喝的,“嗯,看到了。” “岑枝!你怎么才一天就站在他那边了,他威胁我。” 岑枝轻飘飘的态度,激起沈嘉茜心中不满,觉得她重色轻友,抱着她撒娇。 岑枝头疼,哭笑不得中又略微有点无奈,扬了扬眉问,“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抄家伙帮你打他一顿?” 话落,一旁看热闹的肖景也好整以暇投去视线。 她只是随口一说,沈嘉茜却像听见一个好主意,目光饶有兴趣左右打量着岑枝和蒋正礼,“打一顿好像也不是不行。” 岑枝顿住,一时间进退两难。 “别听她乱说。”见状,蒋正礼把她从沈嘉茜手里解救出来,“她就是闲的。” 沈嘉茜气得不行,又抢不过,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这边的岑枝,转眼间被蒋正礼护犊子的姿势转换了阵营。 “行啊,没看出来,岑枝还真被你拿下了,”看着他俩这亲昵的模样,沈嘉茜堰振旗鼓道,“你们以后结婚我可要坐主桌。” 结婚,主桌。 怎么越扯越离谱了。 岑枝哑口无言,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搭在身后靠垫的手,好像,确实解释不清楚。 “还有我。” 肖景适时插一嘴。 “你,你是谁,凭什么还要跟我抢……”沈嘉茜瞅了一眼 怒火中烧不耐烦和他吵起来说。 “我当然是蒋正礼最好的朋友……” “你是蒋正礼朋友,我还是他青梅竹马,你凭什么啊。” …… 肖景一听,也欲站起来和沈嘉茜好好争辩一番。 岑枝:“……” 见场面愈发不可收拾,岑枝侧眼看向一旁的蒋正礼,收到她视线依旧无动于衷,仿佛对他们的吵架置若未闻。 岑枝不由得着急,“你不解释一下吗。” 蒋正礼抬头看了一眼吵起来的两人,漫不经心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看向她反问,“解释什么。” 岑枝被他迷离的视线看得有些耳热,觉得他有些醉了,不然他为啥连刚才他们在吵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误会一下也不会掉块肉,随他们去了,她也不管了。 岑枝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了,沈玉淼和宋温野都还没来。 难道蒋正礼是骗她的。 她回头一想,不可能,他骗她有什么好处。 岑枝心烦意乱想了很多,又被自己一一否定,没注意到自己手边放了杯酒,是甜的那种,一点喝不出来酒味。 岑枝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厢终于安静下来,二淼和宋温野应该去过二人世界去了,一整晚都没来。 岑枝后知后觉的醉意上头,脑子也不太清醒。 等岑枝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包厢,身边只剩下了蒋正礼。 出租车上,岑枝酒醒了一半,看人一个变成两个。 “是你啊,蒋哥哥……” “……怎么有两个蒋正礼呢。” 岑枝从他怀里强撑着抬起头,眼冒金星,头晕眼花说。 蒋哥哥是什么称呼。 她什么时候从沈嘉茜那里学来的? 蒋正礼拧了拧眉,看着不安分乱动的醉鬼,一个没看住她自己倒是喝了不少,等他发现的时候人早就醉了。 他自己装醉勾引的计划半道中徂,只能提前离场带她回去了。 蒋正礼一把抓着她在空中随意挥舞的爪子放好,语气暗含一丝轻哄无奈道,“你喝醉了。” 她醉了倒是变得话多了些,动作也比平时要大胆许多,尤其是刚放好的手一直在他胸口胡作非为。 “醉了……你骗人,我都我没酒……怎么就醉了。” 蒋正礼眉心微蹙,叹了口气,还真是醉鬼,醉了只会说自己没醉。 蒋正礼想送她回家,但看她样子回去也是麻烦室友,还不如让他自己来,半路改了道,去了一家酒店。 到达目的地,蒋正礼抱着她下车。 来到酒店,因为她喝醉了不清醒,还被工作人员当成犯罪分子的眼神盯着。 蒋正礼无奈定了一间房。 “蒋正礼……你是蒋正礼……” 房间里,蒋正礼插上房卡,打开灯,怀里的人像是才看清他是谁,呢喃细语道。 “对,是我。” 蒋正礼把她扶到床上,蹲在床边,耐心的替她脱掉脚上的鞋子。 总算是安静下来,蒋正礼看着床上嫌热踢被子的人,一点也不乖。 在手机上下单了醒酒药,还有一些洗漱用品,大概半小时之后能送到。 安排好这些,蒋正礼去厕所洗了个澡。 洗好出来,就见到她在床上鬼哭狼嚎唱着,手机也被她解锁放着音乐伴奏—— 「聊天的开场是不是不对 我不是暧昧请你别误会 想说的话在脑子旋转却张不开嘴 听你说过曾经那个谁 羡慕他让你想到不不睡 对比一下我是让你乏味」 没有前奏的一首歌,手机放一句她跟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语不成调子,摇头晃脑的跟唱。 唱到最后,已经听不见她声音,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手机还在放着后半段。 歌词不难理解。 仅一遍,他就记住了大半部分。 很像形容暗恋的一首歌,不像她会听的。 难道她有喜欢的人了? 还是暗恋? 爱而不得的那种。 蒋正礼看她趴在床上不舒服难受的样子,关掉了手机。 那又怎样,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他,无论是谁来了都得靠边站。 醒酒药送来,蒋正礼倒了杯温水,把她扶起来,她却像陷入梦魇,一会不是咬紧牙关摇头,一会就是乱动,怎么不配合。 “岑枝,听话,药吃了才不难受。” 安抚的话有了效果,她稍微有点理智,微微睁开眼看他,“你是谁,听话,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想多了,根本没醒。 蒋正礼眉心微动,放低声音哄小孩道,“我是你蒋哥哥,你现在需要吃药,不然明天头会疼。” “蒋哥哥是谁啊……我只认识蒋正礼,”岑枝迷糊不清,手指从他眉眼间划过,“……你是蒋正礼吗。” “我是。” 蒋正礼喉咙滚了滚,被她手指弄的地方有些痒,也不躲,就被她随意弄着,似乎是没想到酒量那么差,喝醉后她是这样的。 调皮,认死理,还有点可爱。 还喜欢唱歌。 又和小狗一样,特别喜欢在他身上不安分地乱蹭。 听见他说自己是蒋正礼,才不情不愿张开了嘴,好不容易把药片喂进去,喂得太急,还呛了两下岔气了。 蒋正礼手在后背替她顺了顺,她却像是找到依赖,抱住他不肯撒手。 经她那么一蹭,刚洗的澡算是白洗了。 第84章 反正不是岑枝,什么电影都一样 第二天,岑枝醒来睁开眼,头疼到快裂开。 宿醉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受! 她已经很多年没喝过了,基本上就不沾酒,无论是大学还是毕业工作后。 就连跟在庄景身后工作之后,也用不着她去喝,所以这还是她这么多年里少数的几次碰这玩意。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岑枝心里骂骂咧咧。 “醒了,醒了起来吃早餐。” 一切发生都好似昨天,蒋正礼第一时间发现她醒了,喊道。 岑枝扫了一眼酒店陈设,又一次夜不归宿。 岑枝更是解释不清了。 不过蒋正礼怎么还没回梧禾,他没有工作的么。 见她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蒋正礼投来关切的眼神说,“还不起,难道是想让我抱你去洗漱吗。” 话音未落,岑枝反射性从床上弹起,神色紧张,着急否认道,“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害怕他下一秒就像他说的一样。 岑枝在镜子前洗漱,脑子里闪过一些昨晚的片段。 她好像抱着蒋正礼叫蒋哥哥,还当着他的面耍酒疯,在房间里鬼哭狼嚎,甚至最后抱着他不肯撒手。 她全想起来了。 太丢人了! 岑枝捧着冷水洗了把脸,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太社死了! 尤其是还在蒋正礼面前。 如果地上有洞的话,岑枝怀疑她会立马钻进去。 岑枝在厕所磨磨蹭蹭待了好久,才稍微平复了心情,打算装作失忆,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喝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后有人帮你回忆! 她已经想好了,无论等会他说什么自己打死都不能认。 不就是伪装演戏么? 她在片场混了那么多年,没见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啊。 岑枝狠狠擦掉脸上的水珠,鼓起勇气踏出卫生间的门。 “快吃吧,吃完送你回去。” “……?!” 没成想,蒋正礼不按套路出牌,眼睫微微下垂,一脸平静看向她说。 岑枝愣了愣,他这反应对吗? 岑枝半信半疑在他对面坐下来,蒋正礼推了一碗粥到她眼前,“你昨晚喝了不少,吃这个清淡的会没那么难受。” 岑枝沉默。 蒋正礼抬眼看她,接着说,“回去要是还头痛难受的话,可以泡一杯蜂蜜水,加速酒精新陈代谢的,排出去就好了。” 岑枝喝着粥,有些食不知味。 蒋正礼坐在对面,视线定在她毛茸茸的头顶,眼神留恋,可惜,回去之后就要很长一段时间摸不到了。 “还有,下次出去不能喝酒就不要……”碰。 “你要回去了吗?” 话音未落,岑枝突然出声打断,空旷的房间充斥着回声。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是啊,”蒋正礼一愣,挑眉笑了笑,收回视线,还有心情开玩笑,“原本昨晚就该回去了,已经耽搁了,再不回去的话,可能张主任会提着刀来京北找我了。” 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岑枝知道他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容易,在她的立场上,也说不出任何一句留他的话来。 只是心里有丝不舍,和难受。 岑枝低头,搅动着汤勺,“几点的飞机。” 他说,“十二点。” 那么赶。 岑枝一顿,眼睫颤了颤,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就不送你了,一帆风顺。” …… 说不送就真不送了。 酒店大门前,岑枝见他打了车,便决定等他车来了再走。 可能是地点较偏僻不太好打车,等了一会也不见出租车。 岑枝觉得这两天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后恍如隔世。 短短两天,她和蒋正礼之间从一开始的细心照顾,又变成了如今这般无话可说的相处模式。 分别的戏码,在她看过的影视剧里,没有成千上万次也有一百次了。 早就该习惯了的场面,发生在自己身上,岑枝切身体会了一遍主人公他们的经历。 那一刻,她想的是什么,是想他们下一次相遇,还是自此分开,再无以后。 岑枝也不知道。 “岑枝,抱一下吧。” 车停在路边,蒋正礼忽而心生不舍道。 岑枝沉默了几秒,然后一把扑进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前。 —— 没有蒋正礼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 《一场不知名电影》首映礼在各个地方上演。 庄景忙得火热,带着主创团队和主演们在各个地方跑现场宣传。 岑枝帮忙打下手在网上搞搞宣发,挂个闲职。 第一天正式上映,算是试试水,成绩反响平平。 岑枝闷头在家里刷着手机,津津有味看官博下的粉丝留言。 李青语辞职了,打算过两天就离开京北回老家好好备考考公,现在在屋里打包行李。 客厅里几大箱行李,无从下脚,岑枝看不下去帮忙,“我帮你搬下去吧。” “行,等我忙完请你吃饭。”李青语从一堆箱子里抬起头,说,“就先搬这两箱吧,也不重。” 李青语指了指脚边的两大箱子说,岑枝听话的抬起就往楼下搬,上下两趟没一会就搬下去了。 岑枝回来扫了一圈,没什么能让她帮忙的,便回到沙发上歇着去了。 李青语收拾差不多了,累了走出来喝水休息,见她无聊到透顶,抬抬下巴搭话,“你拍的电影不是今天上映,你怎么还那么闲。” 岑枝没看她,满不在乎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应道,“我不是已经辞职了,宣传也不需要我,我不闲谁谁闲。” “那好歹也是你拍的第一部电影,你自己不去捧场?”李青语又问。 岑枝从手机中抬起头来,似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的提议,极为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不去,现在外面几乎随处可见的小情侣,电影院那种地方更是泛滥成灾,简直就是灾难。” 李青语思考几秒过后,也同意了她说的,只是心底总感觉那么不对劲。 “噢对了,你和你朋友哥哥进展怎么样了,那天夜不归宿回来后你还什么都没说。” 对于李青语的调侃,岑枝面色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那天分开之后,蒋正礼似乎变了一个人,不仅开始在手机上时不时关心她日常生活。 几乎每天早安晚安,次次不落。 就连他在科室里值夜班也只多不少,行为处事风格都像极了热恋中的小情侣。 半晌,岑枝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角,“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是什么回答,”李青语一惊,来到她对面,“不会吧,你们到现在也没人挑破那层窗户纸,你俩都那么哑巴的吗。” “嗡——” 岑枝大脑宕机了几秒,窗户纸,什么窗户纸。 她和蒋正礼哪有那么简单。 而且,她和蒋正礼最多只能算暧昧,况且,蒋正礼现在说不定已经和家里未婚妻筹备婚礼了。 有她什么事。 虽然那天他解释了很多,但岑枝却记得,他好像压根没提过未婚妻的事。 她主动问的话,又很像自作多情。 岑枝想着,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绪,声音轻到像是说给自己听,“青语,他有未婚妻。” 看她反应,李青语气的不轻,没办法了。 任谁来了,都能看得出他俩之间的互相喜欢,就是谁也不愿先开这个口。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岑枝这个认死理的,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岑枝这边乐得清闲,而蒋正礼回来这几天后忙到脚不沾地。 这不刚结束一台手术,从手术室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粘上椅子,又被主任叫起来了,来到人少的地方。 “小蒋啊,我知道你这几天工作忙,”张主任语重心长道,“可自己的人生大事也重要。” 蒋正礼已经猜到张主任要说什么了。 “今天是小情侣过的七夕,给你放半天假,去陪陪人家小妍,看看电影聊聊天,不然人家都要来医院堵你了。” 张主任也不是非要参与小年轻的恋爱,要不是院长电话都打到他这里,他才不想说这番话。 蒋正礼心不在焉,下意识摸了摸兜,空的,“知道了主任。” 话带到了,张主任放心离开。 张主任口中的小妍,是院长女儿赵心妍,那天他从饭桌上消失直接飞去京北,已经是失礼。 从京北回来之后,他虽然和父母在电话里提过一嘴,却一直没有登门道歉。 赵心妍打过他电话几次,都被他明里暗里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他自认为,没有让别人非他不可的魅力。 拒绝也很明确。 他很确定,他对赵心妍没一点想法,如果她非要穷追不舍,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使些手段让她主动放弃。 只是他没想到,那天岑枝接的电话是赵心妍打来的,回来后她居然没有告诉两家父母。 瞒得比他本人还好。 某种意义上,他还得谢谢她呢。 如果不是看在这件事上,他也许也早就说清楚了。 不过,现如今也不迟。 …… 转眼,电影院。 人来人往,成双成对。 角落,单着帅哥就很吸引人注意,虽然全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势,还是有不少女生上前搭讪。 “你好,”女生有些紧张捏着手机,“能认识一下,加个微信吗。” 蒋正礼从亮着的手机屏中抬起头来,漫不经心收起手机,一本正经,“不好意思,手机刚没电关机了。” 他这脸不红心不跳地的拒绝,女生脸皮一下红了。 “不加就不加么,还非要找借口,渣男。” “……?!” 拒绝就渣男了? 那他该怎么说,有女朋友了?不太合理。 有喜欢的人了,好像还行。 赵心妍在一旁把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弯了弯眉眼,略显得意瞥了一眼女生,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外面有人又怎样,他还不是乖乖回来了。 她还不信,以家里的背景,两家的合作关系,还搞不定一个男人。 “蒋哥哥,我们进去吧。” 说着,赵心妍眉眼弯弯,上前一步作势揽蒋正礼。 蒋正礼退后半步,躲开。 蒋哥哥。 听着这个耳熟的称呼,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岑枝就不会用这样的声音喊他。 蒋哥哥这称呼,也只有一次,还是在醉酒的那次。 蒋正礼精准避开赵心妍的手,眼皮半掀睥睨,语气疏离客气,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别这么叫我,我们不熟。” “……” 不熟。 刚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人没走,隔的老远听见,投去不屑的视线。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搭讪呢,还不是和她一样被拒绝了。 赵心妍脸上挂不住,心情一瞬间跌落谷底,看着他避自己如蛇蝎,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蒋……你说什么呢,今天不是你约我出来看电影的么。” 蒋正礼连上几天的班,心情本就不好,听着她的话更加不耐烦,心里燃气一股无名火,但面上仍维持体面—— “赵心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今天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蒋正礼语气平和,却临近耐心极点。 赵心妍也听出来了。 她认识蒋正礼,只是因为姐姐严筱筱意外住院。 他是姐姐的救命恩人。 某次,蒋正礼提着礼品来病房看姐姐,她当时便对他一见钟情。 后来,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他是医院神外科的医生。 再后来,她借姐姐的关系,私底下找过他几次,他态度一直都还算温和有礼,有时还能称得上亲力亲为。 她有什么不懂的都能问他。 直到,那天饭局上,他接到电话突然消失,凌晨那条朋友圈,第二天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 她维持的体面再也不见,有了怀疑。 他好像真的并不喜欢自己。 他救姐姐,只是见义勇为。 她母亲早逝,父亲为了她再娶,家里是重组家庭,因此她也更加得父亲的宠爱,即使姐姐来了他们家里,她也不曾缺过什么。 只多不少。 直到这一次,她好像栽在了蒋正礼身上。 “如果,你是因为我救了你姐姐,大可不必,”蒋正礼说,“当时的情况,无论是说都会伸出援手,况且,当时并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你姐。” “……” 他拒绝的话说得很清楚。 赵心妍攥紧手心,本来想再利用家里关系缠着他的,可转念一想,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既然都来了,你要是想让我再也不打扰你的话,今天就把电影看了,我回去便告诉我爸,我不喜欢你了。” 就让她再任性最后一次,赵心妍想。 不留遗憾也好。 蒋正礼长叹一声,想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嗯。” “就这部吧。” 赵心妍见他答应,抬手随意指了一部看起来很校园的电影说。 蒋正礼没说话,点了点头同意了。 反正不是岑枝,什么电影都一样。 …… 谁也不知道,在角落有人拍下这一幕,发给了远在京北的人。 第85章 真相 京北。 岑枝收到消息的时候,刚过七点,正在和李青语在外面小吃摊吃烧烤。 还有李青语公司的同事,之前喝醉送李青语回来的那位小伙子。 岑枝手机响了一下,解锁划开跳出一则信息。 这年头,认识的人都有微信,谁还发信息啊。 是陌生消息,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点开。 可是看到是梧禾电话号码。 岑枝犹豫了一下点开。 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蒋正礼与女生的侧脸,模糊不清,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只能看出来背景是电影院。 女生看着眼熟,好像她之前在医院大厅撞见的那位。 “岑枝——” “岑枝——” “……” 李青语端着盘子回来,一连喊了几次她帮忙都没反应,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肩膀。 “啊,青语你喊我。”岑枝回过神来,迟愣说。 “咋了,谁的消息,你看得那么认真。”李青语拿来新烤好的肉放到盘子里问。 岑枝不动声色把手机熄屏,揣回兜里,“没谁,不认识。” 知道她不想说,李青语也不强求,“行,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那就多吃一点。” 说着,李青语又往她身前塞了两把烤串。 李青语回家的票也订好了,最后一顿散伙饭,只是可惜了岑枝不知道因为什么消息,一晚上吃的心不在焉的。 岑枝思绪好几次都跑到那张照片上,比起蒋正礼为什么出现在电影院,她更想知道的是谁拍了那张照片,还知道她电话,蓄意发给她。 岑枝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人。 ——楚颜。 只是,如果是楚颜的话,那她想要的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后半场,岑枝找借口离桌,找出那串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 电话刚响了两声,被人挂断。 听着嘟声,岑枝心里没来由的恐慌,手抖着翻出一串数字。 “蒋正礼,你接电话啊……” “嘟——嘟——” 岑枝心里不停祈祷。 不要去看那部电影…… 接电话啊……蒋正礼…… 只要你接电话,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 只要你接电话,我可以不在乎那些不堪的过去。 只要蒋正礼信,她可以放弃一切。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急促的电话提示音,宣判她死亡。 岑枝似乎已经预料到那边的情形,再也撑不住,强忍着红了眼眶,“不要信她,她说的都是假的。” 李青语发现岑枝消失太久,追出来就看见她蹲在路边抱住自己情绪失控。 嘴里还一直无意思呢喃重复那句话。 不要信她,她说的都是假的。 李青语听不懂,不知道岑枝说的她是谁,又是让谁不要信她。 可是她知道,这会岑枝需要人陪着。 —— 镜头一转,十分钟前。 梧禾。 蒋正礼从厕所出来,被人不长眼猛地撞了一下,手机从手里飞了出去,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慌乱捡起手机道歉。 蒋正礼看着碎了一屏的手机,摁了几下开机键都没反应。 果然不靠谱。 顺带感叹一下,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运气不好。 “这样吧,我留你个电话,到时候多少钱我赔给你。” 小男生看着年纪小,可能还在上初高中,说话的时候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声音发紧。 蒋正礼拧了拧眉,实在是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算了,你走吧。” 听到他说不计较了,小男生心里的歉意立马消失,逃似的离开了原地。 蒋正礼又试着开机了几次,都是无果。 看来还是得换一个牌子。 思绪一下扯远了。 赵心妍没等到他,特意到厕所门口寻他说,“蒋……正礼,电影要开场了,你还不出来吗。” 蒋正礼心绪不宁,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不爽的啧了声,平静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出去了,“走吧。” 电影入场检票。 蒋正礼都归咎于那通没接到的电话。 他连来电号码都没看清楚,手机就摔了出去。 应该不是重要的电话,蒋正礼安慰自己,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想再去深究。 电影开场。 赵心妍买了桶爆米花,还有两杯可乐,放在中间。 蒋正礼未动。 看电影的人不多,他们这一排也没多少人。 几对小情侣都挤在了灯光照不到的后排。 他平时里工作忙,没时间也不喜欢来电影院看一部电影。 有这样两个小时的时间,他还不如在电脑前看两篇论文来的有劲。 只是今天没了手机打扰,蒋正礼反而一反常态,注意力被电影内容吸引。 是一部校园体裁的电影,非常适合七夕首映,可当他真正看完时,他十分想收回自己的这句话。 电影走马灯播放开场,是楼梯间女主抱着试卷跌跌撞撞与男主相撞。 女生差点踩空摔到,对视,慢镜头,躲闪,捡起试卷时手指间细小的,无意识的触碰,回味—— 非常老套的开场。 银屏亮光打在脸上,蒋正礼记忆一瞬间拉回那天,同样的午后。 舞蹈室外。 沈嘉茜约他出来,说了一些莫名听不懂让人误会的话。 他当时一门心思在准备后来的竞赛了,根本没心思考虑那些。 因为初中认识,又是邻居,他平时照顾过她几次。 但是,那天,他拒绝挺残忍的,那些话现在让他回想都有些不忍,因为不想自己被分去一些注意力。 可是,意外的是,这一幕被人撞见。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出于对女生的维护,他怕岑枝泄密,还是决定试探。 可是,接下来的靠近,即使是,她在面对了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的优秀学生代表演讲。 她有求于他,也从来也没提过一句那天的事来换取利益。 …… 电影里,女主对男生一见钟情,男生对女生暗生情愫。 有意无意的在学校各个地方巧遇,不小心的独处、触碰,男生毫无防备的陷入为他精心准备的‘牢笼’。 作为上帝视角,他很清楚的看到女生背对男生之后的眼神,厌恶,算计——唯独没有喜欢。 可以说,女生很聪明,知道怎么利用一切,甚至是别人的喜欢。 电影进行到三分之二,迎来**,剧情来了反转。 周围掀起一阵抽气声。 女主的喜欢是一场阴谋,从一开始楼梯间的相遇便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直到真相被揭开。 女生高一入学开始便长期遭受同班同学的霸/凌,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向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复仇。 就连男主也是她目标之一。 因为有一次男主误闯她们霸/凌基地,学校顶楼,女生们把狠狠她踩在脚下欺负。 各种耳光,拳打脚踢胡乱的落在单薄的身躯上。 女生们狂妄地盯着误闯入的男生,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男生单薄的身体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害怕的靠近她们。 “来,给你个机会,打她两巴掌,或者踢两脚就放你走。” 领头的,一把揪住他领子说。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女生,一番心里挣扎过后,鼓起勇气上前胡乱踢了两脚。 也不知道踢到什么地方,女生忍不住抱头痛苦的呜咽了两声。 “滚吧。” 似乎很满意他那两脚,女生一把松开他,男生吓得立马屁滚尿流跑了。 放他离开,是因为笃定了他不敢告诉老师,因为他参与了。 男生是全校第一,害怕被人知道后从此跌落神坛。 男生不知道的是,女生们在他离开之后,又对着女生甩了几巴掌,威胁道—— “看到没,刚才那可是常年全校第一,家里有矿有背景,就那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他如果帮你说话,你还害怕扳不倒我们几个吗。” “可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上前踢了两脚,刚才那两脚可不轻,还踢了你肚子……很疼吧,毕竟那个地方是你浑身上下伤最多的地方了……” 霸凌的女生如恶鬼一般,居高临下,面目可憎,一字一句都像索命。 “好笑吧,就这样的人,你还把他写在你日记里,把他放在心尖上喜欢的人……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 哀莫大于心死。 被欺负的女生放弃了抵抗。 女生恶毒的面目,陷入无助的绝望。 喜欢的人,报复。 电影院在场的人,人神共愤,周围掀起不少声讨的声音。 谁也想不到,前面那么高甜的剧情,后续会有那么大的反转。 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啜泣。 对女主受到欺负的同情,对女主拼尽全力反抗的勇气所感动,对老师以瘦小的身躯挡在女主面前的声嘶力竭所赞叹。 “她在说话啊……你们都听不到吗,……发生这样的事,你想的不是怎么解决,想的竟然是怎么捂一个被害者的嘴…你们还配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为人师表衣服吗。” 声声力竭。 电影的最后。 女主拼尽全力,也只是让那几个作恶的人换了个学校重新上学,男主转校。 只有女主,在那些暴露人前之后,她再也无法待下去,浑身是伤,转学去了新的学校。 新的一切,却无法忘记那些回忆,而她要用后半辈子的时间去治愈不幸的遭遇。 与市面上俗套的千篇一律强行happyending结尾不一样。 这部电影,编剧给男主安排了好的结局,从那些腐朽的过去走出来,在大学毕业后遇见了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女主年迈,得了阿尔茨海默症,过了最后快乐的几年,孤独终老。 而男主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女主其实对他的喜欢,比报复还要早。 整部电影,有遗憾,不是happyending,却是对于他们最好的结局。 电影放完,头顶灯光亮起。 仍有人久久不愿离开,站在过道里看完片尾花絮。 不少女生们则是哭花了妆容,抱着自己男朋友。 赵心妍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故作从容淡定捻起桶里最后几颗爆米花,只是还能听到她语气里的哽咽,“还以为是甜蜜的校园恋爱,没想到是悲剧,女生还挺惨的。” 说完,停了一下,回头看向他道,“电影也看完了,你我之间到此为止,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电影不是她喜欢的,但还是让她共情了,最后的结局也让她突然开了窍。 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简单来说,她就是太肤浅,容易吃亏。 赵心妍想通后,也不再纠结于蒋正礼了。 他优秀,她也不差啊。 …… 和赵心妍分开后,蒋正礼独自走在回去路上。 经过一家手机维修店,蒋正礼进去把手机丢给老板,“这能修吗。” 老板翻转看了看,“没问题,大概一个小时,你随便坐着等一下。” 蒋正礼从电影院出来就心不在焉,听见能修,也只是反应平淡的点了下头,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去了。 电影看完,时间走到九点。 不早不晚,大多数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蒋正礼又想起了刚才的电影,说不上多刻骨铭心,只是有些片段印象深刻。 更或许是,他在其中看见了他自己。 记忆中的片段与电影里的画面重合,好似他就是其中的男主角。 学校顶楼那段,记忆中,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那是高一下学期其中考后,那天是他生日,但因为家里闹矛盾的部分原因,他心情很差。 晚自习前,一个人写完那些枯燥的作业,摸到了顶楼。 顶楼原本是上锁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学生撬开了。 他轻而地推开了那扇门。见到和电影相差无几的一幕。 女生被三个人围着,还有一个举着相机留存录像,把她们的作恶过程记录下来,享受欺负别人的快感。 几人见到他,像是老鼠见到了猫,没有电影里那么猖狂,却也有电影里同样的想法,想把他拉下来参与她们的**。 女生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那张脸,“哟,这不是咱们学校鼎鼎有名的蒋大学神么,怎么想着上顶楼来了。” 蒋正礼冷眼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厌恶极了,对她们干的脏事一点没兴趣,“不想死的话,就别招惹我。” “……” 与电影里不一样的是,女生碍于他背后的家庭背景,不敢让他动手,只是狠狠踹了女生几脚,又放了几句狠话后离开了。 她们谅被欺负的女生不敢说出去,或者说出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们有恃无恐。 女生们离开后,躺在地上的女生依旧没有动作,除了还会呼吸,整张脸都被散开的头发遮住了,凌乱不堪。 蒋正礼瞥了一眼,兜里有个从小卖部随手挑的一个看起来、摸起来都很趁手的橙子。 想了一会,把它丢了过去,橙子滚到女生眼前,“没死的话,就爬起来。” 蒋正礼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是感受到了除了厌恶以外的另一丝别样的情绪。 她没动。 蒋正礼像是对她失去了兴趣,忽然站起来,冷不防说,“还不如逗一只猫有趣。” 蒋正礼没走,背对着她—— “其实想要扳倒她们也没那么难。” 他不知道,话音落地那一瞬,身后的人有了动作,女生指甲深深扣紧地面。 那会儿的蒋正礼态度很消极,厌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反倒是那天那一面让他记忆深刻。 他是怎么说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的肯定是先怎么样活下来,再把受过的伤,一件件还到那些人身上……” …… 记忆回归现实,他后来在学校再也没见过那些人和那个女生,或者说他见到也认不出来。 因为,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那天的那些话,对女生究竟产生了什么影响。 后来也没在学校听到过关于霸/凌的谣言。 好像那天只是记忆中的错觉。 日子回归平静。一切都仿佛没发生过。 高中,蒋正礼习惯独来独往,因此也从来没有人发现他的另一面。 记忆尘封太久,久到他都快要忘了,忘记骨子里他其实是个冷漠的人。 亲情缘浅,也只有宋温野这么一个交心的发小。 —— “哟,蒋大学神,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从电影院跟他出来,楚颜见他落单,迫不及待追出来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陌生的女人声线,莫名让人讨厌,蒋正礼冷眼相待,“你谁。” 楚颜根本不在意他嚣张的态度,反正等会她要说的,他知道后说不准会多崩溃,光是想想她已经笑出声来。 “呵,蒋大学神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对,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蒋正礼没说话,不想搭理她。 楚颜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不认识我,但你认识岑枝对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蒋正礼蓦地一怔,神情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街上人来人往,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上演的这一幕。 楚颜笑得恶劣,“别急啊,蒋大少爷,有的事情要慢慢告诉你才有趣,想知道,你先说说看那部电影的感受,如果我高兴的话就告诉你。” “……” 楚颜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展示的淋漓尽致,以玩弄其他人来取乐。 蒋正礼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在哪,沉思几秒过后,反问,“青春校园恋爱的电影,你以为我会喜欢看这种?” 似乎对他回答很满意,楚颜仰头发出怪笑,“哈哈哈,不喜欢,不喜欢好啊。” 蒋正礼觉得这人有病,跑来别人这找存在感。 楚颜笑够了,停下来望着他,饶有兴趣问,“那你知道这部电影编剧是谁吗?” “不知道。” 蒋正礼没耐心陪她耗,不耐烦应。 她却像是突然疯癫痴狂一样,“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看来你们感情也没多好么。” 感情,谁和谁? 蒋正礼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楚颜疯够了,看着他说,“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岑枝瞒你瞒得挺好的啊。” 蒋正礼:“……?!” 一瞬,蒋正礼瞪着她,岑枝瞒他,瞒他什么了。 “当年岑枝和你陷入‘早恋’风波,她一声不吭的转学,她肯定什么都没告诉你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颜看着他痛苦着急,得到了久违的快感,心情舒朗道,“当然是全都知道了,不然为什么要找你。” 蒋正礼双眼腥红,要紧后槽牙,想掐死这个女人,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今天看的那部电影,其实是岑枝三年前写的故事,故事内容大部分都是真实的,你也不用怀疑你是不是其中的主角……” “因为……我可以百分之百告诉你……那些都是真的。” …… “你就是当年欺负过她的人……当年地上那个人是岑枝?!” 蒋正礼双眼赤红,不可置信道。 迅速想通其中的关键,心脏猛地一颤,被密密麻麻的难过裹挟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敢。 蒋正礼恨不得手撕了她。 她凭什么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那么嚣张。 “别急啊,还有很多没告诉你呢,”楚颜似乎有恃无恐,一脸平静挑衅,“当年学校贴吧关于你们‘早恋’的视频,你应该也不知道吧,就是我上传的,岑枝还以为她能反抗,我早就做好准备等她跳进来了……” “你应该也不知道,当年岑枝为了把你摘出去,为了你的市三好、保送,放弃反抗……亲手把她收集的证据乖乖交到我手里……” “她当时多可怜,多无助,你知道吗,她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可你呢,因为一场打架斗殴,她拼尽全力才为了你留下来的一点东西,在你眼里一文不值,随意丢弃……” “你活该,蒋正礼,你也是个胆小鬼,明明喜欢她,可天台那时候不仅没有出手帮助,还冷眼旁观。” 楚颜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面目扭曲可憎,开心极了。 一想到高中高高在上的蒋正礼,因为这些真相痛苦受尽折磨。 她感受到难以言尽快感,极致的愉悦。 “……” “她做这些,当然要报复啊,不报复我们,她后半辈子会活在我们阴影里,不仅是我们,我相信你也会像电影里一样,你也逃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