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庄园》 第1章 第 1 章 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祝梧心争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盯着窗外千篇一律的城市风景发呆。 她划开屏幕。 【…您尾号0853账户于10月22日支出3000元，余额127.35。】 是房租。 银行卡的余额刺眼，但车窗玻璃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的肤色是长期待在室内的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她移开视线，低头从随身带着边角有些磨损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 纸的触感冰凉。 《遗产继承告知书》。 寄件人落款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律师事务所，收件人明确写着她的名字。 祝梧心。 遗产来源：林守恒教授。 她的指尖在教授那个称谓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没什么温度地勾了勾嘴角，也是养父，但她觉得倒也算不上，他更像个，提供了早期住处和学费，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半个月前，医院通知先到。 电话那头的声音公式化地告知了林教授的逝世，以及希望她这位“唯一在世的亲属”去处理身后世。 她去了。 她站在角落，看着那张经过精心修饰依旧难掩刻薄寡恩的遗容，心里意外的平静。 最后葬礼简单到近乎潦草，参加者除了她，只有一个教授生前有过一些交集的同事，气氛疏离而客套。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天才科学家性情孤僻，与唯一的养女关系也极为淡薄，毕竟，他连姓氏都不愿给养女改。 但谁也都没想到，他会留下遗产，并且指定给她。 律师将这份文件交给她时，她也一样困惑。 “林教授指定由您继承他名下的一处房产。”律师推了推眼睛，“地址在雾隐镇，薄暮之路17号。” 他报出一个奇怪的地名，奇怪到根本不像现实世界存在的地址。 祝梧心记下了这个名字回去搜索，但搜索的结果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个地方只存在于这份文件上。 除了这处房产，还有一个盒子，和文件放在一起。 律师说：“这是在教授遗产中发现的，并没有说怎么处理，只能一并给您带来。”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银色的链子，坠着一颗不大但色泽莹润的深蓝色水晶，里面流动的光泽像海面，触手也像海水一样的凉。她顺手就戴在了手腕上，那凉意贴着皮肤，久了，倒也习惯了。 公交站台停靠，涌上来几个喧哗的中学生，车厢里瞬间躁动起来。祝梧心微微蹙眉，将文件塞回背包，把耳机塞进耳朵，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她点开手机里储存的几篇前沿物理论文，试图集中精神，但那些熟悉的公式和理论今天却显得有些飘忽。 教授身体向来健康，所以他的死对她来说在意料之外。 但也并未在她心里激起太多涟漪。 他们之间，缺乏构成悲伤的必要情感联系。 非打即骂的童年，漫长的冷漠与忽视，构成了她对这位养父的全部记忆。所以这突如其来的财产，比他的死亡更让她觉得怪异。 她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水晶。 就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等着她踏入，看她像个小丑一样，而他在外面哈哈大笑。 公交车再次启动。 车窗外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云层低低压下来，好像预示着即将有一场雨要来。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 【未知号码：祝女士，关于林守恒教授生前债务问题，请务必于三个工作日内于我处理联系，逾期将产生不利法律后果。】 债务？ 祝梧心盯着那行字，第一反应是诈骗。 教授或许留了个不知道在哪里的破房子给她，但绝无可能留下什么债务，那个拿实验经费拿到手软的人，不可能会欠债。她扯了扯嘴角，直接划掉了通知。 连带着那个跟玩笑一样的遗嘱一块抛到脑后。 她现在更需要思考的是，怎么用银行卡里仅剩的一百多块钱，度过接下来的十几天。 耳机里的论文音频还在继续，讲述着关于某种理论的新猜想。 雨点开始砸落，劈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迅速连成一片水幕，视野变得模糊朦胧扭曲。 就在这时，公交车猛地、毫无预兆的一震。 …… 不是颠簸，而是一种巨大的来自侧方的撞击。 …… 尖叫声瞬间撕裂了车厢内的空气，混杂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祝梧心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抛起，重重落下，额头不知道撞在神秘地方，眼前瞬间一黑，剧痛猛地炸开。 …… 失控的翻滚，玻璃碎裂的爆鸣声，物品四处飞溅。 …… 祝梧心能感觉温热的血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视野一片血红。 混乱中，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什么固定身体，但一切都是徒劳。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扼住了她。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一瞬，她带着手链的左手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那枚一直冰凉的深蓝色水晶，此刻竟然像活过来了一样，温热过后，内部突然迸发出蓝到近乎发黑的光芒，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 祝梧心：“……”是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地在下坠。 …… …… …… 下坠。 无边无际的失重感。 周围不再是破碎的车厢和雨水。 而是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色彩湍流，好像跌入了一个万花筒的隧道。 …… …… 不知过了多久。 砰！ 祝梧心：“……” 撞击感从后背传来，不大，也不疼，却足以让她彻底脱离了那种诡异的失重感。 一切戛然而止。 耳边死一样的寂静。 雨声，尖叫声，巨大的撞击声。 全都消失了。 祝梧心躺在地面上，剧烈的喘息着，肺里火辣辣地疼。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糊住了整个右眼，全身的骨头像是散架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没有一处不疼。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疼痛也在告诉她，她还活着。 约莫一会，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撑起身体，用袖子擦去右眼的血迹，视野逐渐清晰。 然后，她僵住了。 公交车，街道，高楼，雨水，所有她熟悉的景象，全部消失了。 祝梧心：“？” 她正身处一片树林里，周围环绕参天大树，树的枝桠扭曲盘结，直接遮蔽了大部分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烂树叶和湿润泥土的混合气息，带着一股腥甜。 而她的正前方，树林的出口处，矗立着一扇巨大的黑色大铁门。 门是开着的，好像早已等待多时。 透过铁门，可以看到门口蜿蜒的小径，小径尽头隐约可见远处一片影影绰绰的建筑，那建筑风格奇特，像是欧式风格与东方风格杂糅，沉默地屹立在昏暗的天光下，像头匍匐的巨兽。 祝梧心心跳突然跳的巨快。 她目光落在门侧一块半掩在疯涨藤曼中的陈旧木牌上。 隐约能看见，什么17号。 17号，想到背包那份遗嘱上的薄暮路17号。 不会那么巧合吧。 祝梧心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丝丝腥甜的空气瞬间灌入胸腔，激起她一阵冷战，却也让她冷静了不少。 她是一个科学家，即使面对最荒谬的情况，逻辑分析也是本能。 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 额角伤口没再继续流血，凝固的血痂糊在皮肤上，带来紧绷感。除了撞击的钝痛和一些肌肉拉伤，似乎没有骨折等严重问题。 她站起来，拍了拍沾满腐叶和泥土的裤子，动作因为疼痛有些迟缓，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那么，首要任务是确定自己的位置，以及眼前这个17号，是否就是遗嘱上所指的薄暮路17号。 她缓步走向那扇敞开的大铁门，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终于，走到了地方。这次牌子的全貌终于出现在她眼前，虽然被遮挡，但她看到，牌子上的确写着薄暮路17号。 谨慎走进门内。 门内庭院和她想象的任何一种风格都不同，植物肆意生长着，形态诡异，有些枝干扭曲着如同痛苦挣扎的手臂，有些叶片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的黄。 看得祝梧心背后有些发毛。 她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那座建筑的全貌逐渐清晰起来。 它确实融合了多种风格，有哥特式的尖顶，七彩玻璃窗，也有东方飞檐的轮廓，墙体是深灰色的，上面爬满了厚厚的颜色暗沉但明显已经死了的藤蔓，整体透着一股年深日久的沉闷和疏于打理的荒凉。 这就是林守恒留给她的遗产么？ 一栋位于未知地理位置的古怪阴森的庄园？ 她走到大门口那扇雕着复杂图案的木门前面。 门没有锁，她抬手，轻轻一推，门开了。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过分的门厅，挑高惊人，但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高高的积满灰尘的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扭曲的光斑。 家具都被蒙上了白色的防尘布。 祝梧心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她目光审视地扫过整个空间，确定自己进去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扑出来把她一口吞了。 但，四周很安静，安静的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同时，她感觉额角伤口忽然隐隐作痛，还伴着逐渐增强的嗡鸣声在他耳边。 磕到脑袋的后遗症？还是…… 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尝试忽略这种不适，迈步走了进去。鞋底踩在老旧地板上，发出空空荡荡的回响。 就在她完全踏入厅内的瞬间。 门厅侧面，一扇门打开了。 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祝梧心看着走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少女。 穿着样式简单干净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及膝，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容貌精致的过分，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五官比例完美得像是经过最严苛得计算造就，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纯粹的蓝色，毫无杂质，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走到祝梧心面前，大约三步远的距离停下，微微偏了偏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甜美，语调却平直的没有任何起伏，像是机器人装载了最先进的语音包。 “检测到生命体征与预设权限吻合。身份确认：庄园新任所有者，祝梧心小姐。序列编号S-01，代号小1，听候您的指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祝梧心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迅速分析。 仿生人么？外观的确高度拟真，但行为模式和语言表达还是透露出她非人的本质。 至于，预设权限？是指那份继承文件，还是她手腕上这条水晶手链？ “林守恒制造了你？”祝梧心问，声音因为受伤有些沙哑，但语气很平静。这种超高精度的仿生人，除了林守恒制作，也没别的可能。 “是的，我的创造者，林守恒教授。”小1淡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的核心指令是：保护庄园及其庄园所有者的安全，服从庄园所有者的一切命令。” “一切命令？” “一切命令。”小1重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请下达您的第一个指令，所有者小姐。” 祝梧心沉默了几秒。 保护安全，服从命令，听起来有点不错，至少在这个完全未知的环境中，有个或许能保护她的人，比什么都强。虽然她对林守恒做出小1的动机深表怀疑。 “我需要了解这栋建筑，功能区域的划分，以及……”她顿了顿，补充道，“是否存在潜在威胁。” “指令收到。”小1立刻回应，“庄园主体建筑共四层，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包含生活区、试验区、藏书区、仓储区、以及未定义功能区域。当前扫描显示，建筑内部无即时生命威胁，防护矩阵运行正常，效率百分之九十二点五。” 防护矩阵，祝梧心捕捉到这个词。 是某种防御系统么？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看来这栋房子比她看到的要复杂。 沉默一会。 “带我去看看生活区，找一间能住的房间。”祝梧心说。 她需要处理一下伤口，身体疲惫和疼痛在不断提醒她马上要坚持不住了，她需要休息，然后才能思考下一步。 “是。”小1转身，动作轻盈，“请随我来，所有者小姐。” 跟着小1，祝梧心穿过空旷的门厅，走向一侧的走廊。 走廊两侧挂着一些油画，但内容大多阴暗晦涩，描绘着扭曲的星空，无法名状的阴影或是形态怪异的生物，看多了让人感觉不舒服。 祝梧心只是扫了几眼，便不再关注。 通过走廊，两人走向二楼，小1推开一扇位于二楼的房门。 “这里是主卧套间，已提前七十二小时进行基础通风与清洁，符合人类居住标准。” 房间很大，很奢华，床上铺着全新的床褥，有独立的卫浴。 祝梧心很满意。 但对祝梧心来说比奢华更重要的是，这里看起来相对正常，没有外面那么多诡异的装饰。 祝梧心走到床边坐下，那一瞬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 “有医疗箱吗？”她问。 “有的，请稍等。”小1转身走出房间，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金属箱子，箱子表面有个明显的蛇的标志，但是蛇的形态扭曲狰狞。 小1将医疗箱放在祝梧心手边，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淡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她下一个指令。 祝梧心无视那药箱上令人不适的图案，打开医疗箱，里面的物品齐全，甚至有一些她没见过的包装上印着奇异符号的药剂。 她挑出来自己认识的，碘伏、棉签和纱布，动作熟练地处理自己额角的伤口。刺痛传来，她连眉角都没皱一下。 小时候林守恒打她，无论多严重，她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每次都是自己处理伤口，这点疼不算什么，也早就习惯了。 处理完伤口，她抬起头，看向依旧静默站在那里的小1。 “你不用一直站着。”祝梧心说，“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 小1偏了偏头，似乎在她的逻辑运算里，没有自己的事情这一说。 她回答：“我存在的意义即是等待并执行您的指令，并无独立事务需要处理。” 祝梧心看着她那双纯粹到近乎有些空洞的蓝色瞳孔，一时无言。 绝对的服从，没有自我，虽然她知道她是仿生人，但顶着真人的样貌，说出这样的话，这种感觉并不好，甚至有些瘆人。 “我累了，需要休息。”祝梧心最终说道，“你可以出去了，至于做什么，你自己决定，只要不打扰我。” 小1微微躬身：“指令确认，确保您休息期间不受打扰，我将位于门外值守，如有任何需要，请呼唤我。” 她说完，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祝梧心一个人。 她躺倒在床上，身体的疲惫如潮水一般用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林守恒的死，车祸，未知的环境，遗产庄园，庄园中的仿生人，还有，这条手链。 她微微抬手，借着灯光看着微微反光的手链，深蓝色的水晶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这手链，到底是什么？ 思绪像一团乱麻，缠绕着车祸瞬间的惊恐、濒死时的绝望，以及救了她一命的手链。 科学无法解释这一切，至少她所熟知的物理学不能。 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伴随着从刚才就一直没停下来过的嗡鸣声，不是来自外界，更像是她颅内的声音。 她闭上眼，试图屏蔽这个声音，专注呼吸，强迫自己休息。 最终，身体的极度疲惫还是压倒了紧绷的神经，很快，她陷入睡眠，只是不太安稳。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祝梧心被细微的脚步声惊醒。 不是门外，那声音太近了。 仿佛就在房间内。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紧缩。 可房间空无一人，只有窗帘底部渗入的一丝昏暗天光。 “做噩梦了吗？”她低声道，坐起身，耳边的嗡鸣竟然更清晰了些，其间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摩擦的窸窣声，来自地板之下，或者墙壁内部。 她旋即呼喊道：“小1。”声音因为刚醒还有些沙哑。 房门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被推开，小1安静地站在门口，淡蓝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 “所有者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 祝梧心看着她：“这栋房子，除了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小1偏了偏头，似乎在扫描或者分析：“当前扫描显示，建筑内无其他生命体征，防护矩阵运行正常。” 依旧是这个答案，祝梧心皱眉。 可她没有再追问，小1身为高精度仿生人，两次给出了相同答案，说明她从小1这里恐怕得不到自己异常的解释。 “我饿了。”她换了个实际的问题。从车祸到现在，她滴水未进，胃里空的发慌。 “指令收到，请移步至一层餐厅，我将为您准备食物。”小1侧身让开道路。 祝梧心跟着她下楼。 巨大的餐厅，摆着一张长长的木制餐桌，目测足以坐下十几个人。 此刻却只映衬着她的影单影只。 小1进入厨房，里面传来一些机器运作的轻微声响。 等待食物的时候，祝梧心走到餐厅落地窗前。 窗外是那边她来时穿过的树林，更远处是朦朦胧胧好像一直是阴雨天气的天空。 几分钟后，小1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一杯清澈的水，和一小碗糊状物。糊状物呈现出一种令人毫无食欲的灰绿色，也没有任何气味散发出来。 “这是根据您的生理指标调配的营养合剂，可提供基础代谢所需要的能量。”小1将托盘放在她面前。 祝梧心看着那晚东西，沉默了两秒。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口感滑腻，味道……完全没有任何味道，像在吞咽消毒过的大鼻涕。 营养合剂，科学，高效，且完全无视了人类的味觉体验，但这很林守恒。 她面不改色地吃完，将空碗放下。好不好吃暂且不论，至少胃里有了点东西，不再那么空虚的发疼。 “庄园的水电来源是什么？食物储备还有多少？”吃饱了，她开始询问更实际的问题，看这个样子，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或许要生活在这里了。 小1一一作答：“水源来自地下深处，经过多重净化。” “能源来源是地下反应装置。” “食物储备已经养剂为主，库存充足，但新鲜食材稀缺。” 正说着，祝梧心忽然感觉耳边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度，瞬间她只能看到小1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祝梧心手指下意识扣紧了桌沿，瞬间脸色发白。 几乎在同一时间，庄园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在屏障上。 咚！ 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嗡鸣声小了一些。 小1的声音传来：“检测到外部攻击，防护矩阵受到攻击，强度，中等。来源分析……非标准生命体，能量特征识别：混乱，偏向高温与毁灭属性。” 攻击？ 她才刚到，麻烦就找上门了么？ 是冲着她这个新任所有者来的，还是这栋庄园本身就一直面临着这种威胁？ 祝梧心压下身体的不适，强迫自己冷静。 “能防御住吗？”她开口，声音听起来比她自己预期的要镇定。 “当前矩阵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一，预计可抵御同强度冲击七至九次。”小1回答，语气依旧平稳，“需要启动主动防御协议吗？” 主动防御？祝梧心几乎能想象那会是什么，林守恒风格的高效且致命的东西。但在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以及其真正的意图之前，她不想贸然下死手。 “暂时不用。”她站起身，“带我能去能看到外面的地方。” 第3章 第 3 章 小1没有任何异议，转身引路。 她们穿过走廊，来到一个类似观察室的房间，巨大的屏幕映出庄园外面的景象。 只见铁门外，一个萦绕着暗红色光晕的身影正在一下下撞击庄园外设立的保护屏障，每一次撞击，虽然看不见屏障在何处，却每次都有剧烈的碰撞声。 砰！ 随着又一次猛烈的撞击，那身影似乎因为反作用力而后退了几步，祝梧心终于看到那红色身影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火红的及腰的卷发，头顶两侧长着犄角。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艳丽此刻却充满愤怒与焦躁的脸庞，朝着庄园的方向，张嘴似乎在咆哮什么，但声音被矩阵隔绝了，只能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能量特征持续分析……匹配数据库已知谱系……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八：龙类亚种，成年体，状态……异常，存在能量缺损。”小1声音再度响起，报告着外面女生的情况。 龙？一种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生物，祝梧心看着外面那个像一团失控野火般的女生，感觉自己由科学构筑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不过从她从车祸中离奇平安，并且来到这个未知世界的时候，她所谓的世界观就已经开始崩塌了。但此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条龙想进来，而矩阵的防御，并非无限。 就在祝梧心心中快速权衡是尝试沟通，还是准备启动那个主动防御协议时，外面的那条龙似乎因为久攻不下而愈发暴躁。 突然，她猛地后退。 祝梧心目光一变，她要干什么。 下一秒，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 一道炙热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色龙焰，狠狠喷吐在了屏障上！ 小1立刻出声：“警告！矩阵负载过高，完整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持续攻击将导致屏障破裂！” 不能再等了。 祝梧心眼神一凛。沟通可能无效，而放任她破坏屏障，后果她一定承受不起。 然而就在她准备对小1下达指令的瞬间，外面异变再生。 或许是喷吐龙炎消耗过大，或许是本身状态就不稳定，那女生在喷出龙焰后，身体晃了晃，周身暗红色的光晕骤然暗淡，她本人则脱力般单膝跪在1地上，胸口不断起伏，口中剧烈喘息，脸上的愤怒逐渐被一种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绝望所取代。 攻击停止了。 庄园内外，陷入已经诡异的对峙一般的寂静。 祝梧心看着那个跪在门外，显得有几分狼狈的女生，红色的长发铺在地面上，像燃烧着的火焰，之前那份不顾一切的攻击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困兽之感。 她沉默地看着。 几秒钟后，她转身，朝向小1。 “打开门。” 小1的瞳孔似乎微微放大：“所有者小姐，目标具有高度威胁性，建议……” 祝梧心注视着小1，微微眯眼，从这个反应来看，这个小1并非她所说的，是一个只会读指令的仿生人。 不过她也并不纠结，毕竟目前门外那个才是重点。 “打开门。”祝梧心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不容置疑，“在他恢复过来，或者引来别的什么东西之前。” 小1停顿了半秒，然后微微点头：“指令确认。” 祝梧心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厚重的庄园铁门，在门外的女生面前，缓缓向内打开。 跪在地上的女生听到声音惊愕地抬起头，火红的瞳孔充满了不敢置信，但很快锁定了缓缓走来，脸色苍白神情却冷静的祝梧心。 祝梧心停在距离对方五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或许危险，但她需要看清对方的表情，分析对方目的。 女生挣扎着想站起来，她不允许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别人看到，但身体的虚弱让她动作有些踉跄。 她死死盯着祝梧心，眼神里充满警惕、审视，以及一丝……困惑。 “你……”她的声音此刻因为虚弱很沙哑，断断续续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你是人类？” 祝梧心没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然后她按在地面上的手指上，微微颤抖的手指，说着她的不安。 “你的名字。”祝梧心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女生愣了一下，看着站在自己五米开外，神情声音冷静到都不似活物的祝梧心，她本不屑回答这个人类的问题，但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回答了。 “亚特……莉娅……” 祝梧心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你刚才，是想进来？” “废话！”亚特莉娅感觉到自己刚刚乖乖回答一个人类问题的样子实在有**份，于是试图找回自己气势，随即扬起下巴，“这地方……”但她实在是太虚弱了，怎么看着都有些外强中干，“咳咳……”她不断咳嗽，断断续续道，“我需要……我需要进去！”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亚特莉娅语气更暴躁了，“这鬼地方，只有这个庄园。” 祝梧心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亚特莉娅被她看得有些发毛，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或者一个实验样本。 她强撑着站直身体，火红的瞳孔里重新燃起倔强：“你看什么看！” 祝梧心终于移开了视线，目光扫过亚特莉娅因为用力站立而微微颤抖的小腿。 “你需要落脚，”祝梧心开口，“而这里我说了算。” 亚特莉娅抿紧嘴唇，没有反驳。形势比人强，她现在的状态，连站立都勉强，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类，偏偏还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所以？”亚特莉娅从牙缝里寄出两个字。 “所以，谈谈条件。”祝梧心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她感觉自己手腕被抓住了。 是小1。 祝梧心转眼，她并没有发出指令。 而小1那一成不变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别的神色，在人类脸上，这种神色，叫做担忧。 小1在担心。 可这是一个仿生人应该有的吗？ 小1在她注视的目光中，缓缓松手，随即退到她身后，没再有动作，安安静静，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祝梧心没有纠结这一点，转而继续对亚特莉娅道：“你能为我做什么，来换取落脚的资格？” 亚特莉娅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的提出交易，况且她堂堂……她堂堂亚特莉娅，何时需要向一个人类证明自己的价值？ 屈辱感涌上心头，但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某种更急迫的渴望，压倒了这份屈辱。她需要这个地方，不仅仅是落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傲：“我的力量你刚才见识到了，虽然我现在……状态不佳，但保护你这座小破庄园，绰绰有余！” “保护？”祝梧心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点冷嘲，“你刚才的攻击，差点拆了庄园。” 亚特莉娅脸颊一热，梗着脖子：“那是……那是意外！等我恢复……” “我不需要空头支票。”祝梧心打断她，“我需要实际的，可验证的价值，比如你的攻击性，是否可控。你的体能超出常人的部分具体在哪里？耐力？速度？还是单纯的破坏力？” 这一连串问题把亚特莉娅问懵了。这人类怎么回事？ 她烦躁地甩了甩头发：“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我能打，这就够了！” “不够。”祝梧心语气不变，“无法量化的能力等于没有能力，或者，你还有其他技能？”她目光扫过亚特莉娅脸上。 亚特莉娅被她看得不自在，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肉。她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我对一些亮晶晶的东西，还有……对能量波动的感应比较敏锐。”这几乎是龙类的本能，甚至都不算技能，但此刻为了增加筹码，她也顾不上了。 能量感应么，祝梧心若有所思。 “可以。”祝梧心终于点头，“你可以留下。” 亚特莉娅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但祝梧心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她再次紧绷：“另外，你也需要做些其他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打扫庄园，以及，”她目光扫过亚特莉娅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必要时，充当护卫，具体事项，小1会安排。” 亚特莉娅：“……” 她红眸瞪大，里面写满了荒谬，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听过如此冒犯的要求。这个人类？竟然让她打扫房间？！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掠夺、占据、战斗，这才是龙应该做的！ 但祝梧心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望着她：“你有什么异议吗？” 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个眼神啊啊啊啊啊啊啊！冷漠到甚至让她感觉有些蔑视，她是龙，她可是龙啊！！！ 此刻小1从祝梧心身后走出来：“指令确认。” 亚特莉娅目光移到小1身上：“……”她忽然感觉自己在跟两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打交道，一个冷漠，一个空洞。 她憋着一口气，最后也只能硬邦邦地说：“我知道了。” 祝梧心不再多言，转身回庄园，步伐稳定，仿佛刚才只是在门口收了一件不太重要的快递。 亚特莉娅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小1无声走在两人身后。 回到门厅，亚特莉娅忍不住四下打量，龙类对能量和财宝的天生敏锐让她察觉到这栋建筑内部藏着不少好宝贝。 “小1，”祝梧心吩咐道，“带她去一间客房，顺便给她找些吃的。”她顿了顿，看向正好奇看着门厅四周并没有注意她的亚特莉娅，补充道，“普通的食物。”想到那大鼻涕一样的营养剂……她并不想因为吃的，让她再闹腾一通。 “是。”小1转向亚特莉娅，“请随我来。” 亚特莉娅看了一眼已经径直朝楼梯走去的祝梧心，背影单薄却挺直，她哼了一声，背影都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然后收回目光，跟上了小1。 祝梧心回到二楼主卧，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一丝疲惫爬上眉梢。额角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伴随着脑海中那持续不断低频率的嗡鸣，与亚特莉娅的对峙中看似她占据上风，实则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深呼吸几下，缓和了片刻，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看向外面。天色愈发昏暗，树林的影子被拉长，扭曲着融入渐深的暮色中。那个所谓的“薄暮之路”，此刻看来，名副其实。 亚特莉娅的出现，证实了这地方的不太平和物种的多样性。 所以林守恒把她弄到这个世界，留给她这处房产，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目前来看，所有事情她仍然一头雾水。 她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 关于这个世界的，大量信息。 她想起小1提到的藏书区。 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祝梧心再次呼唤小1。 小1推门而入。 祝梧心：“带我去藏书区。” 小1：“是，所有者小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