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和鬼王HE了》 第1章 意外进入云梦镇 戚许从昏沉中醒来,发现自己蜷在副驾驶座上。车身扭曲变形,内部到处是凹凸不平的凹陷,车头更是损毁严重,像是经历过一场猛烈的撞击。 布满裂痕的车窗上,雨水正蜿蜒滑落。透过模糊的玻璃向外望去,天色昏沉,细雨淅淅沥沥,笼罩着无边的荒野。 戚许不由得皱紧眉头。 这是哪儿?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记得……自己是和男友时然一起出门庆祝的。 怎么会一觉醒来,独自被困在这荒郊野外?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推开车门。冰凉的雨点立刻落在发间,让他打了个寒噤。他连忙拉起卫衣的帽子,走到车头前,费力地掀开引擎盖—— 一股黑烟扑面而来。 “咳、咳……”他被呛得连退两步,心里一沉。 看来真是出了车祸。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更让人不安的是……时然去哪儿了? 戚许烦躁地掏出手机,想给时然打电话,可碎裂的屏幕上竟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什么破运营商……”他低声抱怨,转而抬高声音喊道:“时然!时然——你在附近吗?” 只有雨声淅沥,无人回应。 “难道是去找人帮忙了?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他喃喃自语。 车子抛锚在田间公路中央,前后不见来往车辆。留在这里倒不算危险,可在这近乎荒无人烟的地方,想找到援助谈何容易。一想到时然独自在外奔波,戚许的心就揪得更紧了。 雨势渐大,只在车旁走了几分钟,他的衣服已湿了大半。戚许焦躁地加快脚步,忽然注意到车头正前方,一条被草木半掩的小路幽幽通向深处。 小路右侧立着巨大的路牌,牌面左上角绘着朵洁白的云,右上角是只振翅的彩蝶,下方赫然一行大字—— “云梦镇”。 “‘云梦镇’?” 戚许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怎么会和他亲手打造的滴胶微缩小镇一模一样? 作为一名滴胶师,创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梦想小镇是他从小的执念。乐高过于规整,木材难以塑形,直到大学偶然接触滴胶,那种在形状和色彩上的绝对掌控力,让他终于找到了“本命”材料。自此,倾注心血的工程正式启动。 那座城市极尽精巧,也因此工程浩大。直到大学毕业两年后,整整耗时六年,这座梦想之城才终于在他手中完全成型。 为了庆祝他梦想成真,男友时然特意安排了这次旅行。可他的记忆分明还停留在出发不久的时刻……怎么一睁眼,时然不见了,自己却孤身被困在这荒郊野外? 以时然的性格,绝不可能抛下他不管。车上也没有任何血迹,说明时然大概率没有受伤,只是暂时离开。按理说,留在原地等待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眼前这块路牌,却让他心底泛起强烈的不安——不仅名字相同,连左上角那朵白云、右上角那只彩蝶的设计,都与他作品中的标志丝毫不差! 戚许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恼怒。 为了实现建造梦想小镇的夙愿,他从项目初期就开始在网上发布视频,依靠关注和流量换取资金,才让这个庞大的工程得以持续。所有关注他的人,都清楚“云梦镇”的每一个设计细节。 然而,当这份独属于他的创意,以如此具象的形式出现在现实世界中,他必须弄清楚——这究竟是惊人的巧合,还是**的剽窃? 他迈步向前,公路尽头,“云梦镇”的路牌在雨中愈发清晰。遵循箭头指引,他拐进一条修缮整齐的幽静小道,算是正式踏入了小镇地界。 也就在这一瞬,头顶漆黑的雨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骤然换上了暖黄淡金的黄昏色泽。斜阳将他的影子在小路上拉长,四周弥漫着一种缓慢而宁静的气息。 戚许焦躁不已的心,竟在这奇异的变幻中被瞬间抚平。 “怎么回事?”他有些困惑于自己情绪的骤然转变,不由得低声自语。 他继续向镇内走去,可越是深入,他的眉头就蹙得越紧。 即便只窥见镇口的零星建筑与景致,他也已经能够断定——眼前这个小镇,几乎就是他以滴胶打造的“云梦镇”的完美复刻。 “这绝对是剽窃!” 戚许心中暗斥。否则,怎么可能连街边水果店和前面那家商超旅店的设计都分毫不差?甚至连店名都原封不动地照搬。 更让他心生疑窦的是时间。傍晚5点50分,正是小镇该苏醒的时候——放学、下班,人声渐起。可眼前这条主干道上,竟空旷得不见一个人影,寂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正当他思忖时,“佳佳水果店”的老板利落地锁上店门,没等他上前询问,那人便头也不回地匆匆消失在巷尾,仿佛慢一步就会有什么不测。 满腹疑惑的戚许,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前方那家兼具商超与旅店功能的店铺。 他推门而入,风铃轻响。店主正背对着他,心不在焉地收拾着货品。 “欢迎光临。”老板头也没抬,语气急促,“门口有篮子,需要什么请快点,我们马上要关门了。” “这么早关门?”戚许扯下湿漉漉的帽子,疑惑地问道。 听到他的问题,老板动作猛地一顿,缓缓回过头,脸上写满了诧异与审视: “你不是小镇的居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们出来旅游,车在半道上撞坏了,我和同伴也走散了。”戚许语速不由得加快,“手机一直没信号,看到路牌才找到这儿。老板,您这儿有电话吗?我想联系我朋友,可以付钱。” 老板顶着一张肉嘟嘟的脸,先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不安地扫向墙上的挂钟。他抬手往柜台右边一指,语气急促:“电话在那边,要打就快点!六点前必须关门,我晚上还有要紧事!” 戚许立刻翻出时然的号码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一遍,两遍,三遍……始终无人接听。 墙上的秒针滴答作响,一步步逼近六点。老板明显焦躁起来,几乎是抢上前说道:“行了!打不通明天再试,我必须关门了!” 戚许无奈地放下听筒,赶紧追问:“老板,这附近有修车的吗?我的车还瘫在路边。” “这个点儿了,就算有修车的,谁愿意跟你去荒郊野外?”老板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你不如明天再找。既然车坏了,干脆就在这儿住下。我楼上就是旅店,房间全是空的,随便你挑哪间。” 戚许自然清楚楼上的旅店格局——这与他设计的“云梦镇”如出一辙。可老板为何如此匆忙,仿佛在躲避什么? “我……”他迟疑地开口。 “别我我我的了,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我带你去找修车的。” 老板不由分说地将一串钥匙塞进戚许手里,转身就跑。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体型宽大,穿着一双人字拖,一身肥肉在奔跑中滑稽地颠动着。可即便如此,他临出门前还是不忘回头嚷嚷: “记得替我把门关好!想吃什么都自己拿,明天一块儿结账,电话也随便用——千万记得锁门!一定要锁门!”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巷口。 “等等,我还没答应要住呢?你跑什么?”戚许这才反应过来,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满是无奈,“就这么把陌生人留在店里,不怕东西被搬空吗?这老板心也太大了。” 他一抬头,正看见收银台上方明晃晃的监控摄像头。在这本就空旷的店里,它几乎能无死角地拍到每一个角落。 “好吧。” 戚许掂了掂手里的钥匙。事已至此,他想走也走不了了。他本就不是店员,自然没有义务帮老板看店,于是顺手拉下卷帘门,从内部将超市锁好。 穿过收银台往里,是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二楼和三楼是住宿区,每层各有六个房间,清一色的标准间设计。 然而,当他看清门锁的细节时,背脊不由得窜上一股凉意——每一扇门的钥匙孔上,竟然都插着一把钥匙! “这也太细节了……”他喃喃自语,内心震惊不已,“我的微缩小镇里,为了营造随时欢迎来客的氛围,正是在每个门把手上都设计了一把插着的钥匙。这里简直是一比一的完美复刻。” 润色版本: 戚许逐一推开房门,内心的震惊逐渐转为一股凉意。 不仅仅是房间格局,就连他亲手设计的灯饰、家具,乃至床上四件套的花色与铺法,都与他的微缩模型完全一致。 “不对……就算复刻得再细致,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他感到一阵困惑,“这些设计都是我原创的,市面上根本没有同款。除非……”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六年时间,如果真有人处心积虑,确实足以将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变为现实。” 想到这里,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这算什么?能不能尊重一下原创和版权!” 最终,他在二楼超市正上方选了一间房,决定暂时住下。将钥匙从门上抽出后,他再次下楼,不死心地继续拨打时然的电话。 半小时在漫长的忙音中流逝,听筒里始终没有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戚许压下心头的焦灼,不得不暂时放弃。 “车祸现场附近,最近的就是这个小镇。如果时然要找人帮忙,很可能会来这里。”他暗自思忖,“看来,只能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想办法了。” 放下电话,他在超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从电器、日用品到零食饮料一应俱全,而且都没有临期商品,像是专为小镇居民长期储备的。 然而他来回逛了好几圈,却提不起丝毫食欲,最后只随手拿了瓶奶茶,便默默转身上楼。 站在二楼的窗边,口中廉价奶茶的香精味挥之不去,戚许的心却早已飞到了时然身边,为他此刻的处境深深担忧。 窗外的天色在短时间内彻底沉入墨色,雨势也愈发湍急。密集的雨帘笼罩着这座复刻的小镇,为其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与诡异。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打破了雨夜的寂静,是楼下的卷帘门。戚许被惊得一颤,下意识探头望去,却被窗沿下的雨棚挡住了视线。 “估计是来买东西的……”他低声咕哝,随即朝楼下喊道:“老板不在!没人!别敲了!” 谁知,他的喊话如同点燃了导火索。门外的人非但没停,反而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开始疯狂地拍打铁门。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接连不断,震得他心头发颤。见里面始终没有开门的意思,那人终于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雨棚覆盖不到的雨幕中,然后朝着戚许窗口的方向,用力地招了招手。 “说了老板不在,不营业!”戚许再次强调。 可那人仿佛听不懂,执拗地指着超市大门。僵持片刻,见戚许毫无动作,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将举着的雨伞缓缓移开了一大半,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位腹部高耸的孕妇,身形却异常瘦削单薄。她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裤,但那件T恤显然已无法包裹住硕大的孕肚,一大片肚皮就那样**地暴露在萧瑟的秋雨寒风中。她手里撑着一把大红色的雨伞,在这样昏黑的雨夜里,那抹红色鲜艳得刺眼,甚至透出几分令人不安的诡异。 孕妇依旧固执地指着超市大门,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戚许终究无法硬下心肠让一个孕妇在如此天气里久等,无奈之下,他只得转身下楼。 就在戚许费力将卷帘门向上拉开的瞬间,一道惨白的闪电当空劈下,骤然照亮了门外的一切。 电光之中,孕妇那湿漉漉的、瘦削到近乎扭曲的身影被映照得纤毫毕现,苍白的面孔如同一抹幽魂,竟像极了从深夜里前来索命的恶鬼! “啊!” 戚许倒抽一口冷气,被骇得连退两步,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老板……老板不在,不做生意了!” 可那孕妇仿佛根本没听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佝偻着腰,动作却出奇地利落,一低头便从尚未完全开启的卷帘门下方钻了进来,湿冷的空气随之涌入。 她旁若无人地在货架间缓缓巡睃了一圈,目光扫过商品,却什么也没有拿。随后,她便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一言不发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再次钻进雨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戚许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一股被戏弄的恼怒涌上心头。 “耍我玩呢?”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低声骂道,一边愤愤地重新拉下卷帘门,“下次再有人敲门,我要是搭理,我就是狗!” 第2章 惠民商超旅店 翌日。 戚许是被透进窗缝的阳光唤醒的。他睁开眼,盯着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从恍惚中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砰、砰、砰!’ 熟悉的卷帘门敲击声再次响起,但这次门外传来的是刘老板粗犷的嗓音:“小伙子!昨天忘了问你叫啥,醒了没?超市该开门了,楼上的客人!” 戚许闻声翻身下床,小跑到窗边应道:“您稍等,我这就下来。” 他利落地给老板开了门。刘老板脸上堆着笑,带着歉意说:“吵着你睡觉了吧?不好意思啊,我们小镇的人都习惯早睡早起。” “没事儿。”戚许将钥匙递还过去,“老板,房费多少?我昨晚还拿了瓶奶茶,一块儿算。” “房费79,奶茶6块,一共85。”刘老板接过钱,又热情地问,“今晚还住吗?一会儿我上去打扫一下。” “还不确定,得看我要找的人有没有消息。反正空房间多,晚点再说吧。” “行。”老板爽快地点点头,“我姓刘,叫我刘哥就行。你是要修车对吧?顺着这条街往里走,第四家店就是修车铺。咱们小镇风景不错,既然来了可以多逛逛。修车铺前面就是家早餐店,想吃啥都有。” “谢谢刘哥,我这就过去看看。” 戚许先是去了早餐铺,买了四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一边吃一边向镇内走去。 眼前的景象正如他所预料:他所经过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与他的滴胶作品如出一辙。 唯一的不同在于氛围。昨夜的小镇阴森诡秘,而此刻却是一片生机勃勃——学校里传来学生们的打闹声,公园里老人们在悠闲逗鸟,商业街上各式店铺开门迎客,处处人影绰绰。 这个不算大的小镇,在白日里显得宁静而充满活力。 戚许脚程很快,只用了半个上午,就将小镇的各个角落走了个遍。简单吃过午饭后,他径直走向那家修车店。 “老板你好,我需要修车。” 修车店老板正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动静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懒洋洋地问了句:“车呢?” “车在小镇外边,出了车祸启动不了,恐怕得麻烦您亲自过去看看。” 老板闻言蹙起眉头,显得有些不情愿:“小镇外头?过去要多久?” “步行不到十分钟。” 老板像是权衡了片刻,这才勉强起身:“行吧。既然车动不了,不管能不能修,我都得先把它拖回店里。拖车费另算,没问题吧?” “没问题。”戚许赶忙答应,同时从手机里翻出时然的照片递过去,“老板,请问您昨天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看都没看屏幕,直接摆了摆手:“没有。” “您都没看一眼……” “用不着看。”老板打断他,语气笃定,“我们这小镇平时很少有外人来,真要来了个生面孔,全镇上下立马就能传开。我这儿你也看到了,清闲得很,要是昨天真有陌生人进来,我不可能没听说。” 时然没来云梦镇? 那他到底会去哪儿? 戚许心头一沉,默默坐上王老板的皮卡。车刚拐过弯,他那辆损毁的汽车就出现在路边。 王老板只瞥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凉气:“撞成这样?这可不好修啊。”他疑惑地转头看向戚许,目光里带着审视,“车都撞成这样了,你人没事?这真是你的车吗?” “是我的车。但说实话,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完全不记得出过车祸,醒来时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可我的同伴从昨天起就失踪了。” 王老板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绕着车走了一圈,摇头道:“这车我得先拖回去仔细检查,才能确定损坏程度。能不能修好,我现在可不敢保证。” “行,先拖回去吧。”戚许无奈同意,“我给我同伴留个信息。” 没有信号,发短信是行不通了。他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旁边写上“云梦镇”三个字,并留下了自己的姓氏。如果时然回到这里,应该能顺着线索找到他。 两人很快回到了修车店。然而王老板的动作异常缓慢,折腾了一个下午,也没能给戚许一个确切的答复。 眼看时间逼近六点,王老板立刻放下手里的工具,催促道:“你先回旅馆吧,我们马上要关门了。这车今天肯定修不好,明天再说。” 怎么不到六点又要关门?戚许忍不住反驳:“王老板,你们这关门时间也太早了吧,哪有人六点就歇业的?” “地方不同,规矩也不同。”王老板语气生硬,隐隐带着不耐,“你再不走,等刘哥也关了门,今晚你就真要露宿街头了。” 见他一副快要急眼的样子,戚许只好无奈离开。 返回旅馆的路上,他敏锐地察觉到小镇的变化。随着暮色渐沉,街道上的人流几乎瞬间干涸,与白日的生机勃勃判若两地。整条长街空空荡荡,竟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拐过最后一个弯,旅馆近在眼前。也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另一个还在户外的人影。 那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爷爷。他头发花白,满脸深壑般的皱纹,身穿一套陈旧的中山装,脚踩黑布鞋,右手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缓缓移动。 不知为何,仅仅瞥了一眼,戚许心头便莫名泛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识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与老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余光所及的景象让他浑身一僵—— 老人那宽大的裤管下,双脚后跟竟是完全悬空的!他一直用脚尖踮着地行走!更令人骇然的是,老人花白的头颅右侧,赫然有一片狰狞的伤口,凝固的血迹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老人猛地扭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他,干瘪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 戚许倒抽一口冷气,视线猝不及防地与老人撞个正着。 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却并非寻常老人家的模糊,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的灰白。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对方的嘴唇正极其缓慢地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什么骇人之语—— “别看,赶紧走!” 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戚许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强有力的手便环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向后拉去。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木然地跟着那人一路小跑,直到冲回“惠民商超旅馆”门口——刘哥果然已经离开,卷帘门紧闭,但钥匙正如约插在锁孔里。 哗啦! 卷帘门被猛地拉起,两道身影迅速闪入店内,随即又“砰”的一声巨响,将门外那个诡异的世界彻底隔绝。 即使身处明亮的店内,戚许依然心有余悸,心脏狂跳不止。他无法理解,一个头部重伤、血迹斑斑的老人,为何能踮着脚在路上行走?更无法理解,为何一到六点,整个小镇就如同被清空一般? 收银台的灯光下压着一张纸条,是刘哥的笔迹: 【见你没回来,我先关门了。一切照旧,明早结账就行。】 “这是老板留给你的留言?” 声音自身后突然响起,将惊魂未定的戚许又吓了一跳。 “啊!”他猛地转身,这才看清刚才救他的人——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人。“差点把你给忘了!你是谁?刚才那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这个小镇,到处都透着古怪!” 男人闻言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解释道:“哪里奇怪了?只是每个地方作息不同罢了。这里的人习惯六点起床,六点休息,就跟一些山区农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不一样。”戚许反驳,“山区可能是因为设施不便,这里明明一切现代,晚上也有电,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间点全部躲回家?” “各地有各地的人文习惯,这个也需要追根究底吗?”男人温和地反问,将话题轻巧带过。 戚许被这话一堵,立刻想起关键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刚才那个老爷爷又是怎么回事?” “我叫时然。”男人报出名字,随即看向门外,神色也凝重了些,“至于那位老爷爷……我也不清楚具体状况,但当时有种很强烈的危险直觉,感觉再看下去会出事,所以就赶紧拉你离开了。” 时然?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扎了戚许一下。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对方。眼前之人的身形气质确有几分熟悉感,可那张脸,却分明是陌生的。 在这诡异的小镇里,出现一个与男友同名的人,真的只是巧合吗? “怎么了?”男人——时然,疑惑地问。 “没什么。”戚许按下心头的疑虑,“只是你跟我男朋友同名。” “男朋友?” 时然突然抬高了音量,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意外与震惊。他似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 “没事。”戚许打断他,语气平淡,“大多数人第一次听说时,都是你这种反应。” 话题到此,骤然冷却。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后还是戚许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楼上有空房间,你可以随便住,房费一晚79。店里的东西也能拿来吃,明天和房费一起结账就行。” “好的,多谢。” 见戚许停下脚步,时然面露疑惑:“不上去吗?” “我先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戚许走向柜台旁的座机,“他从昨天就失踪了,一直联系不上,我很担心。” 他拿起听筒,熟练地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然而,电话刚拨通,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竟猝不及防地从身旁“时然”的口袋里响了起来—— 那是他亲自为男友录制的专属铃声,连歌曲都是他自己唱的,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用! 戚许心头剧震,眼角余光瞥见“时然”只是看了一眼屏幕,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他便猛地掐断了电话。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令人心悸的铃声也戛然而止。 “时然”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塞回口袋,抬头迎上戚许的目光,语气自然地问:“怎么了?打通了吗?” 无数疑问和寒意瞬间涌上戚许的脊背。这个小镇太过诡异,他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听筒:“没,打不通。算了,晚点再试吧,先上楼休息。” ‘砰!砰!’ 就在两人转身欲上楼时,卷帘门再次被粗暴地敲响。 有了昨晚的经验,戚许打定主意不予理会。 可门外的人异常执着,敲击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戚许被这噪音搅得心烦意乱,终于按捺不住,穿着拖鞋怒气冲冲地快步下楼。 “别敲了!来了!” 戚许一把拉起卷帘门,果然,外面站着的又是昨晚那名孕妇,连穿着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南方的深秋虽不及北方凛冽,但夜风也带着浸人的凉意。一个临盆在即的孕妇,就这样将整个肚子裸露在外,真的没问题吗? 或许是他脸上的不悦太过明显,孕妇今天竟主动开口,声音细弱:“你好。” “晚上不营业,我只是楼上的客人,你吵得我没法休息了。” “抱歉,”她怯生生地抚上高耸的腹部,“我想买点东西。” 那姿态实在可怜,戚许的恻隐之心又一次被触动。 “快点儿吧。”他侧身让开通道,忍不住提醒,“不过你明天别再来了。虽然我不确定我明天还在不在这儿,但你一个孕妇,晚上真的不该这样到处跑。” 孕妇立刻闪身进了超市。可和昨夜如出一辙,她依旧只是在货架间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拿,便空着手走了出来。 戚许正欲关门,动作却猛地顿住—— 等等,不对! 他倏地抬起头,一个箭步冲出门外,紧紧盯着孕妇逐渐远去的背影。 这一看,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孕妇不仅是空着手出来的,她竟然是……空着肚子出来的! 那原本因过于硕大而无法被衣物遮盖的腹部,此刻竟变得一片平坦。比起进店时的臃肿,此刻的她身形瘦削,步履轻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与寻常女子无异。 店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顾客,戚许绝不可能看错。 难道就在这进店转一圈的工夫里,她就能如此轻松地……生下一个孩子? 就在戚许震惊得说不出话时,“时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我……好像看到……”戚许有些语无伦次,“我刚才放了一个孕妇进来,她什么都没买,但出去的时候……肚子没了。” “时然”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不以为然的安抚:“你看错了吧?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在超市里转一圈就生完了?就算真是这样,店里也该有孩子的哭声才对,你听到哭声了吗?” 这正是最诡异的地方——整个过程,寂静无声。 如果情况反过来,一个普通女人进来,挺着大肚子出去,他还能怀疑对方是偷藏了东西。可现在是反过来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进去转了一圈后,肚子就凭空消失了? 戚许带着满腹狐疑,在超市里来回巡视了好几圈—— 自然是一无所获。 “你应该是看错了。”“时然”的语气愈发笃定,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是不是太累了?或者太担心你朋友,导致出现幻觉了?” 戚许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向“时然”,一字一句地认真反问: “我看起来……像个傻B吗?” 第3章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在超市里一无所获地折腾了半个小时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位身着全黑西装、头戴黑帽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他像是一团忽然凝聚的阴影,冷不丁地开口,把背对着门口的戚许吓了一跳。 “真难得,这个时间超市居然还开着。可以买东西吗?” “老板不在,”戚许定了定神,“不过上面有价签,您选好东西自己扫码付款就行。” “好的。”男人语气透着一丝欣喜,径直走进去拎了一箱啤酒,利落地扫码付了钱。“这酒我上次买过,要是没涨价,这个数应该没错。” 他提着啤酒正要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门口货架上的面包,当即折返:“面包十块钱三包是吧,我拿三包。” 听到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戚许目送着这个奇怪的男人消失在夜色中。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如电流般击中了他——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初回到超市巡视时,门口的货架上根本没有面包!它就和那个西装男一样,仿佛是凭空出现的! 更不对劲的是,那十元三包的面包是“桃李”牌的,而这个品牌的产品几乎都是短保质期的。 可“惠民商超旅店”的规则之一,不就是不售卖任何短保质期商品吗? - 翌日清晨,戚许再次被刘哥拍打卷帘门的声音吵醒。 他匆忙下楼开门,刘哥一见他便露出诧异的神色:“你昨天回来得那么晚,居然还替我做了两单生意?这也太巧了,这都能被你碰上。” 他在说什么?戚许听得一头雾水。 刘哥走进超市,目光扫过货架,随即停在门口那排面包上,疑惑地嘀咕:“咦,这面包是哪来的?” “这不是店里的货吗?我昨晚回来时就看见在这儿了,还卖出去三包,入账的十块钱就是它的。” 刘哥正准备去拿面包的手猛地顿在半空,他倏地转头看向戚许,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说什么?你回来的时候它就在了?” “对。” “你还把它卖出去了?” “对。” 刘哥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刘哥,还有件事。”戚许趁机说道,“最近每次关门后,总有个孕妇来敲门。前天晚上她非要进来,转了一圈什么也没买就走了。昨晚她又来了,硬是拍了半个多小时门,我实在没办法才放她进来,结果她还是老样子,转一圈就离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她该不会……是精神不太正常吧?难道天天晚上都要来这么一出?” 关于孕妇肚子的事,戚许只字未提——这事实在太过诡异,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但拍门的问题必须解决,总不能夜夜都被这样骚扰。 谁知刘哥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你就让她敲!别理她,敲一会儿她自己就走了。你一旦开了门,她以为店里有人,以后就会天天这个点儿准时来报到。” 戚许蹙紧眉头:“真是精神病?就没人管管吗?按理说六点后全镇的人都回家了,她的家人怎么会放她出来?她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刘哥闻言,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开来,含糊其辞道:“总之……你别再搭理她就对了。” 话音刚落,“时然”从楼上走了下来。他自然地跟刘哥打了声招呼,随即看向站在门口的戚许:“早,要出去吗?我正打算去吃早饭,一起?” 戚许脚步一顿,短暂犹豫后应道:“……好,一起吧。” 两人在早餐店坐下,戚许依旧点了四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这顿早餐在沉默中匆匆结束。一放下筷子,戚许便起身径直前往修车店,刻意与“时然”分开了。 他不敢与这个顶着男友名字的陌生人深交。这个小镇,以及镇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必须尽快找到时然,赶紧离开这儿。”他在心里再次告诫自己。 “王老板,车能修好吗?大概需要多久?”一进店,戚许便急切地问道。 王老板在车边鼓捣了一阵,拍拍手说:“这车看着撞得惨,其实除了引擎有点毛病,别的都还好。就是车窗碎得太厉害,得换,不然天冷了你开不了。前挡风玻璃虽然裂了,但不影响看路,我就不动了,后视镜也得给你换个新的。” 他沉吟片刻,给出一个时间:“嗯……大概三到五天吧。” 戚许蹙起眉头:“要这么久?王老板,这附近有车站吗?” “没有,没有。”王老板连连摆手,“我们这儿偏僻,外人一般进不来,自然也没有班车。小镇居民的生活所需在镇里都能解决。你想离开,只能等你的车修好。” 戚许有些气馁:“那这里有租车服务吗?我想租辆车在附近找我失踪的朋友。” 王老板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道:“你朋友要是看到留言,自己会找过来的。要是没看到,你在这附近也不可能找到他。安心等着吧。而且小镇没有租车服务。”他顿了顿,又堵死了最后一条路:“我的车自己也要用,没法借给你,给钱也不行。” 王老板的话彻底断绝了他的希望。戚许只能偃旗息鼓,低声道:“好吧。” “你要租车?做什么用?”“时然”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疑惑地问道。 “找人。” “找谁?是那个跟我同名的人吗?” 见戚许沉默不语,“时然”主动提议:“我有车,我带你去找吧。” “哎——”王老板正要出声制止,“时然”却打断了他:“总得试试看嘛,而且干等着也是等着,万一找到了呢?” “行吧。”王老板叹了口气,妥协了,但严肃地补充道,“不过记住,无论你们去哪儿,必须在六点前回到小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喃喃自语:“算了,六点前你们自己肯定也能回到小镇。” 当时的戚许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直到“时然”开车载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无法驶离小镇的范围,并且在六点整,车辆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着,准时无误地再次出现在小镇入口时,戚许彻底傻眼了。 “不对……这里绝对有问题!”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窗外,“我们明明没有走回头路,为什么就是绕不出去?” “时然”慌乱地将车停稳,语气急促地说:“总之……先回超市再说吧。明天,明天我再带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路。” 刚从车上下来,“时然”领着他走向超市。就在他们拉起卷帘门的瞬间,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真幸运,今天晚上超市也开着门,我要买点东西。” 戚许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对方话里的那个“也”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我不是老板,你自己看价格扫码付款。不过……你昨天晚上来过吗?” “来过啊。”对方回答得理所当然,“我昨晚来买了啤酒和面包,你不记得了?你当时也说了同样的话,让我自己结账。” 轰—— 戚许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要炸开一样。 他昨天的确接待过一个西装男,而且只接待过一个。 但记忆里的那个西装男高大挺拔,而眼前这个人却身材矮胖——两者根本是天壤之别! 如果他连这都能认错,那也太荒唐了。 对了,昨天“时然”也在场。 戚许猛地转头看向“时然”,压低声音问道:“你还记得他吗?昨天接待客人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时然”却扶住额头,面露不适:“我头有点疼,先上楼了。你忙完早点关门。” “马上,马上。” 目送“时然”匆匆上楼后,西装男将一堆商品堆在柜台,自顾自地拿出计算器一样样算起来:“两盒方便面,两根火腿肠,三包辣条,两瓶可乐,一瓶奶茶……一共46块。” 戚许从柜台下抽出塑料袋,正准备装货,西装男却突然伸手朝他面前一抓—— 戚许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瓶奶茶就被对方拿起,直直递到了他面前。 “给你喝。” 戚许倏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对方要做什么…… “不用了,谢谢。”超市里的奶茶都是廉价的盗版货,口感拙劣,他完全没有再次尝试的**。 “哦。”西装男没再多说,结账后便离开了。 戚许立刻转身锁好了门。那瓶奶茶被付过钱的西装男留在了收银台上。“算了,明天跟刘哥说一声吧。”他想着。既然已经付过钱,也不必再放回货架,于是奶茶就被留在了原处。 翌日。 戚许难得睡了个懒觉。下楼时,发现刘哥已经坐在收银台里,正喝着那瓶奶茶。 “这瓶奶茶是……?”戚许开口询问。 不等他说完,刘哥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笑道:“这个是你拿回来的吧?放在收银台上是给我的吗?别说,我店里还真没进过这个口味,喝起来口感挺不错的。” 什么意思?店里根本没有这个商品?那这瓶奶茶—— 戚许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今天打算去哪儿?还是去王老板那儿吗?其实修车也就那些工序,你不用一直守着。”刘哥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时然”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话道:“不,他先跟我去吃早饭,之后我们开车在附近转转。” 刘哥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转什么?外头有什么好转的!我们小镇虽然不大,但什么都有。在车修好之前,安生待着不行吗?” 戚许坚定地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决定,转身朝店外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时然”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刘哥说了一句: “刘哥,这瓶奶茶……是昨天晚上那个西装男留下的。” ‘砰!’ 刘哥手中的奶茶猛地脱手,没喝完的液体瞬间泼洒在收银台上,一片狼藉。 戚许闻声急忙回头,随即愣在原地—— 他们的身后,竟空无一人。 原本坐在收银台里的刘哥,不知在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