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第1章 第一章 争执 深秋，天气已然很冷了，院子内的落叶堆落一地。 吴妈被郁丛飞放了假，所以这些天没人来打扫卫生。 童绘站在窗边，呆看着这些树上的叶子落下去。她的眼神黯淡无光，面容憔悴苍白，像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得不到一丝鲜血滋润的吸血鬼。 “吧嗒——”，门把手转动，一个男人走进来。 他环顾房间四周，看到了窗边纤细的妻子。她瘦得厉害，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怎么不开灯？” 他皱皱眉，按下了开关，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童绘下意识捂住眼睛，然后缓缓转过身来，视线停留在一旁的瓷白花瓶上，低声道：“太亮了，”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感觉不舒服。” 郁丛飞放下手中的西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晚饭想吃什么？”他挽了挽衣袖，走向厨房。 “丛飞，” 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平淡如水，有气无力。 “答应我离婚，好不好？”几乎是恳求的语调。 男人顿住，原本清俊的眉眼逐渐凌厉，他转过身来，向她走近些，然后靠在墙边，噙着笑意，淡淡地说道：“一会儿煮鲫鱼汤如何？你好久没喝了。” 童绘看向他，迎面撞上他的眼神，无情无欲，却隐藏着怒火的灼热。 她低下头来，右手开始微微颤抖。 房间里虽布置得温馨舒适，她却如坠入冰窟之中，沁骨寒冷。 “好，那就这么定了，乖乖等我。”郁丛飞看出她的畏惧，他敛起笑容，转身又回到厨房。 这种话，他料想她也就只敢说这么一次。 男人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有条不紊地进行准备工作。 童绘听了他的话，咬咬牙，慢吞吞地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厨具旁忙碌的男人。 他厨艺一向很好，其实完全不用自己帮忙，自己倒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但这样的公主，只是一个被提线摆弄的傀儡罢了。 想到这，童绘心中的苦涩与悲伤顿时如海浪般涌来。 不行！一定要离婚！！这段婚姻，这段感情，决不能再持续！！！ 细细的一层薄汗在额头沁出，她屏住气，握紧拳头，砰砰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丛飞......”女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他顿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我真的很想离婚......”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男人猛地转身向她大步走来。 童绘吓得来不及反应，刚想转身跑出去，一阵不可撼动的力量就迅猛地撺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后拉去。 “童绘，”男人咬牙切齿地将她锁在怀里，逼近她，贴着她的脸颊，盯着怀中盛满惊惧与泪水的眼眸冷笑道：“是不是符扬？是不是他怂恿你跟我离婚的？” 童绘流着眼泪，呆愣着，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便凑到她耳边，冷着脸，语气淡漠道：“离婚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便圈住女人的腰肢，将她拖起来，大步朝厨房外走去。 童绘奋力想要挣开束缚，但郁丛飞死死地挟着她，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耳朵，无力蹬腿反抗的兔子。 “丛飞.......丛飞！” 童绘被他扔进沙发里，繁密的黑发扑散，她趴伏着，看不清身后男人的表情。 “不要打我！......” 童绘坐起来，赶忙后退到沙发角落，棉质的米色长裙被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腿和脚腕。 “呵，”男人笑出了声，他顺势坐在沙发的另一角，眼神却盯着离他不远，却避他如蛇蝎的妻子。 “打你？你问问自己，这十五年来，我有一次对你动过手吗？”他歪了歪头，语气平淡无情。 “我爱你，护你，疼你，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总怕你得到的疼爱不够多，你倒好，跟另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现在居然为了他要跟我离婚？！！” “我没有！是你！是你逼得！！” 童绘激动地大声喊道，她流着泪，眼中却浸满怨恨。 “是你......”她喃喃地哭泣着，双臂缓缓抱住自己，将自己蜷起来。 郁丛飞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们八岁相识，青梅竹马，郁家几乎从小就将她当作准儿媳来对待，他也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来看待。 这十几年间投入的时间，投入的感情，难道即将要化为虚无吗？ 想到这里，男人眼神黯淡下来，他迅速起身，靠近童绘，一只手拉开她并将她拽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托起她的脸颊。 童绘泪眼朦胧，视线中他的身影隐隐约约。 “童绘，”她听到他凉薄的声音响起。 “我不会放你离婚，准备好在我身边耗一辈子的准备吧。” 第2章 第二章 不安 夜里刮起风来，庭院内原本堆簇的落叶被风卷着，拢着，零落一地。 卧室内，橘黄色的台灯仍亮着，朦胧映照出地上散落的一些衣服。 臂弯内，童绘正沉沉睡着。 郁丛飞搂着她，头轻轻倚靠在她肩膀上，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吻了吻她脸颊。 她睡得着，他却睡不着。 刚才还是冲动了，她又哭又喊，不肯让他碰她。 而他喘着气，忍了又忍，末了还是半强硬地闯了进去。 只有在这种时候，郁丛飞才感觉童绘完完全全皆由他掌控，全属于他自己。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感到满足，安全感才得到一丝慰藉。 “唔……” 灼热的气息烘烤着她，童绘不适地耸肩。 郁丛飞抬起头来，看向怀中皱起秀眉，拧着小脸的女人。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跟她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他却看了十五年。 而现在，这个女人红唇白牙上下一碰，就说出那种让他愤怒的话语，然后妄想离婚，妄想离开他。 他看着看着，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童绘，”他搂紧了怀中人，俯低下头，脸颊贴着她，低沉和缓地继续说道：“别瞒着我，我什么都知道。” “你只能跟着我……” …… 早晨阳光透过窗帘，柔软地折射到床上。窗外几乎落完了树叶的枝桠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童绘皱皱眉，无奈眼皮千斤重，她只得费力睁开。 床上，地上，门口……散落着各种衣服，有她的，还有他的。 童绘揉了揉眼看向身旁，被子平铺地整齐，看来他早早地就起来了。 脑袋浑浑噩噩，□□也隐隐约约地泛疼，她闭上眼，昨晚的一切一帧帧地慢慢浮现。 昨晚他气急了，揽着她的脑袋吻着，吮着，居高临下地看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看她因接吻而脸色泛红，局促惊慌…… 在沙发上要了她一次后还不过瘾，又粗喘着强硬地抱她到卧室床上要了两次。末了，浴室里又抵抗不过，又被掐着腰要了一次…… 童绘低下头，闭上眼，右手抬起来狠狠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这个禽兽…… “吧嗒——”，男人打开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铲子，穿着围裙。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他看向床上呆坐的女人，“一会儿收拾收拾，中午去爸妈那儿吃饭。” 不等她反应，郁丛飞又立马拉动门把手，退了出去。 方才她坐在床上，瘦弱地让人心疼，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能禁得起怀孕以及分娩…… 郁丛飞绷着脸，清俊的眉眼也顿时失去柔和，瞬间严肃起来。 房间内，童绘听了话，慢吞吞地，机械地穿起衣服来。 等她打开门，男人早已端坐在餐桌旁。桌上热气氤氲，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去洗漱，等你。” 郁丛飞淡淡地说道。 童绘又垂下扶着门框的手，不言不语，慢吞吞地向卫生间走去。 早餐在一阵诡异的平静之中结束。 过程中，郁丛飞给她碗里不定时地加了好几次菜，童绘既不抗拒，也不漠视，只低下头，默默地吃几口。 除了右手边的鲫鱼汤，她一点也没喝。 而他一点也不生气，相反还有点愉悦。 …… 化了妆，换了衣服，提了包刚与他走到玄关处，一通电话又打来。 他松开握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窗口处接听。 ……公司临时有点事儿，需要他立即过去一趟。 郁丛飞拿着手机侧过身子，看向玄关处的妻子。 她乖巧地提着包站在那儿，视线落到地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的阳光射进来，萦绕着她，连睫毛都星星点点，好似在发光。长裙着身，亭亭玉立。 他突然就不想去了。 车上，郁丛飞看向副驾驶的童绘。 她靠在座椅上，头微微歪着，看向车窗外飞逝一闪而过的景色。 刚才说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有没有感到生气……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下车前，郁丛飞倾过去，扭过她的身子，探头在她额头处留下一个吻。 兰苑的王叔和陈妈看见车子停下，赶忙过来迎接。 陈妈接过童绘的包，握住她的手，看了一看，眼里泛起泪花。 “又瘦了，童童……” 童绘则反握住她的手，笑了一笑，安慰道：“哪儿有，让陈妈又担心了……” 郁丛飞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离，没有留恋，也没有回头，一直到童绘走进屋内，他才收回视线，转动方向盘。 后视镜内，男人的眼眸冷清，他抿着嘴唇，猜不出情绪…… 第3章 第三章 相见 兰苑内。 “童绘，你来啦？” 郁夫人笑着迎过来，揽过童绘的臂弯。 “一会儿在这儿吃，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她伸出手，摸了摸童绘的头发。 “你爸和丛飞估计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咱们就别等他们了，咱们先吃啊。” 她拉着童绘坐到沙发上，将童绘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行，妈，听您的。” 童绘低下头，望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 郁夫人则笑着满意地点点头，表情未变，然后仰起脸，向旁边站立的陈妈给了个眼神。 陈妈会意，转身向厨房走去。 “童绘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娇俏可人，长大了温柔又大方，让你做我的儿媳妇，我到现在都觉得还是个梦！” 她笑吟吟的，精致的弯眉下，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童绘，童绘附和着与她对视，淡淡一笑。 “没记错的话，你跟丛飞……已经结婚快两年了吧？” “两年零三个月。”童绘回应道。 这时陈妈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前几天我得了一个方子，对怀孕极有成效，你跟丛飞不小了，要孩子的事儿也要该提上日程了……” 她接过来陈妈端过来的瓷碗，递给眼前的童绘。 童绘盯着面前那一团黑漆漆的汤水，碗中热气蒸腾，却熏得她手脚冰凉。 敞阔明亮的客厅里，一人端着一只精细亮白的瓷花碗递给对方，而对面那人则仿佛了无生气，像个泥塑。 一秒、两秒……气氛逐渐凝固起来。 “妈！——” 童绘“蹭”地站起来，声音晦涩急促。 “我身体不舒服，我……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郁夫人回应，她拿起旁边的提包就转身急走，匆匆忙忙，似乎一秒都待不得。 陈妈焦急地看看童绘的背影，又立马看向向郁夫人，双手不知所措地紧抓着围裙：“夫人……” 郁夫人挑眉，慢慢放下瓷碗，然后摆了两下右手，也不回头看，神色淡漠道：“随她去。” 说完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优雅又祥和，与之前判若两人。 “好事多磨。” 她气定神闲地说道。 …… 车内，童绘微微俯下腰，喘着气，两侧的头发垂下来，贴着她的脸颊。 她害怕。 如果真的怀孕……真的有了孩子……那她怕是永远都要束缚在郁家，束缚在郁丛飞身边。 她感到无力。 ……难道她要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吗？一辈子圈圈绕绕，仿佛只围着自己的父亲转着。 脑袋中这样想着，眼前却浮现出她的哭泣，她的泪水…… “童绘，妈妈没办法，只有这一条路了，不要怨妈妈……” 出嫁那天，她穿着婚纱将要走出门去，她便从房间里跑出来，死死地拽着自己这样说道。 透过头纱，她看到她的眼角通红，泪水一滴滴地流出，落下，哭泣使她更显苍老疲惫。 她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哭泣的女人。 出嫁前，她在她面前闹过，哭过，此时此刻却反过来了，变成她哭着，她看着。 微微抬头，她便与母亲身后的新郎视线相撞。 身着正装，自带气场的男人黑眸凝着自己，眼里装的是是势在必得。 ……童绘呼出口气，仰起脸，闭上眼睛，竭力不去回忆这些画面，甚至想要强迫自己忘掉。 她受不了。 一遍遍地回想只会让痛苦更加深刻，抗拒也愈加强烈。 停顿片刻，她缓缓睁开眼，左手伸向包内，拿出手机。 点进通讯录，上下翻找，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号码上。 她迟疑着，然后轻轻地按下…… …… 公司内，郁丛飞刚开完会。 本来以为只有几十分钟，没想到竟忙了快四个小时。 童绘应该早回去了…… 他靠在办公椅上，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则搭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上的文件。 倏尔，手机铃声响起。 他伸出手将它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后就递到耳边，声音略显疲惫地接听道：“妈……” …… 街道上，一家小而精致的咖啡店营业着。 秋日余晖穿过玻璃，投射到店内地板上，暖黄明亮，使小店更显温馨。 角落处，一个男人独自坐着。 他穿戴整洁干净，简单却不单调，鼻梁上的一副银白细框眼镜使他更添三分文气。身材纤长却不纤弱，白色内搭下隐约可见健硕的胸膛。 女侍者走过来，将托盘上的咖啡一杯放在他面前，一杯放在他对面。 他颔首微笑致意，然后扭过脸来直视前方，对女侍者转身附赠的飞吻眨眼视而不见。 “叮铃铃……”门口风铃声响起，童绘推开门，立在门口。 男人看见，立马站起身来。 或许感觉自己这个样子有些窘迫，他抿抿唇，稍微清了清嗓子，然后柔和地说道：“你来了……” 童绘望向他，然后点点头。 “好久不见，符扬。” 第4章 第四章 决绝 傍晚七点多，卧室门被推开。 屋里一片漆黑。 客厅的灯光投进来，映出床上隐约的一处隆起。 童绘侧躺着，面容似入眠般的恬静，心跳声却不自然地，像装了发条一样越来越快。 她尽量拉长呼吸，好让自己起伏得不那么明显。 男人站在门口，西装还托在胳膊上，神色严峻，冷眸盯着床上的一团。 “我刚从妈那儿回来。” 低沉淡漠的声音响起 “刚才问吴妈，她说她回来时你没在房间。” “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床上一陷，男人已经坐在她身边。 不用回头看，童绘已然感受到背后迫人压抑的视线。 她抖动着眼睫毛，眼珠也开始慢慢地转动着。 被子下，她悄悄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两件事，她一件都别想逃过。 说不清楚，以郁丛飞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睁开眼，抿抿唇，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转动身子坐了起来。 “我现在还不想怀孕，” 她低声道，凌乱的头发散披在两旁。 “我还年轻，我…我不想…” 童绘微微抬起头，看向郁丛飞。 他背着门口投进来的光，轮廓清晰，影子盖在童绘身上，遮挡住她的半边脸。 ……几秒过去了，他没什么反应。 童绘听见他渐渐粗重的喘息声，感觉到影子正在慢慢地变动。 倏尔，他伸出胳膊，打开床边的台灯。 暖黄橘调的灯光霎时亮起，映照出男人的表情。 童绘眯了眯眼，右手下意识地刚想抬上来，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昨天给我提离婚，今天又说不想怀孕……”男人不怒反笑。 “你觉得你自己现在翅膀硬了，所有的事情都由你童绘一人说了算吗？！” 他铁青着脸，眉间拧着，绷着下颌，手下猛地发了力。 “疼……” 童绘喘着气，左手伸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挣脱开。 郁丛飞看着她蹙着眉，瘦弱苍白的小脸挤成一团，另一只手则努力地扒着自己的胳膊，像挠痒痒一般不自量力。 他咬咬牙，猛地将她甩开。 “昨天，我已经告诉过你，” 他站起身来，凝着倒向一旁的背影。 “离婚——” 郁丛飞压着怒气，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不泄露出来。 “不可能！” “今天，我就再告诉你——” “想要不怀孕……” 他嗤笑道，声音却柔和平淡下来。 “也不可能。” 童绘趴在一旁，泪水不受控制的凝聚着，她捂着嘴，竭力忍着不流出来，却还是一滴滴地落到被子上。 “三个月内。” 走出去前，他拉着门把手，侧头瞥着床上隐约发抖的背影，无情地下了最后通牒。 门“砰”地合上，童绘埋在被子里，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之后，慢慢地抬起头来。 “计划…要再提前一点……” 她低声嗫嚅道。 女人脸上泪痕未消，几缕发丝混着泪水粘在脸颊上，眼神却隐约闪动着光芒，虚无地飘向窗外。 窗外，一轮皎洁清冷的孤月挂着。 几支树杈伸过来，有几只像是在托着它，又有几只从中间蛮插过去，像是要割裂开来它…… ……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之内，童绘装着，演着，顺从地听着他的安排。 每日傍晚餐桌上开始出现的漆黑浓汤，在他的注视下，她皱着眉，一次次压抑着吐出来的冲动，一口气喝到底…… 还有他带着她出去散心时，她也会垂眸看向地面，不再抗拒握住自己的炙热大手。甚至有几次，她佯装寒冷，装作不经意地主动握着他…… 感受到她的变化，男人也逐渐驱散身上的凌厉，神色畅快起来，言语间也不自然地流露出柔情。 床事上他也不再执着于次数，而在意起质量。 每次结束之后，男人都会揽着她，将她抱到怀里，长手长腿将她裹得死死的。 童绘困乏沉睡间，还能感觉到他星星点点地轻吻着自己，从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巴…… 这样就好…… 童绘朦胧中这样想着。 他少一分怀疑，她便多一分胜算。 …… 又过了两三天，到了公司最为忙碌的时候。 “好好在家等我，不要乱跑。” 出门前，他拉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地低下头，捧着她的脸低声道。 “嗯。” 童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好乖。” 郁丛飞声音暗哑起来，黑眸紧随着他的妻子，看她如蝉翼般的睫毛紧张地扑动起来。 他摸着她的脸，眼睛看着她，嘴唇也慢慢越来越近。 “先生，车到了。” 门外敲门声传来，吴妈的声音响起。 童绘吓了一跳，赶忙扭过脸，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男人看她惊慌的样子，不由得被她羞涩的神情给逗笑了。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刻的欢喜。 他俯下身子，压抑着吻她的冲动，揽她转过来，只狠狠地亲了脸颊一下。 “走了。” 车门前，他牵着她的手，眷恋地拉到唇边，深深地用力贴着。 童绘看着他的样子，神情恍惚。 直到车子启动，消失在视野之内，她才感觉到如同大梦将醒般的轻快。 她望向不远处，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神色凝重。 这一次，他要出差四天。 对她而言，这是绝佳的机会。 第5章 第五章 洪岩 天很快黑下来。 吴妈迟疑地走到卧室门口，悄悄将耳朵贴近。 先生走了不久后，太太就告诉自己她要补觉，晚饭不必做了，没什么事也不要来打扰她。 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太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感觉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整个一下午，她就再也没有出过卧室门。 门那边静悄悄地，什么声音也没有。 门缝处也黑漆漆的，透不出一点光亮。 “唉……” 吴妈叹了一口气，随即打消了敲门的念头。 “让太太多睡会儿吧……” 说完，便转身踱着步走开了。 …… 而此时，童绘已经身在明川站的厕所里。 她在卧室里换好衣服，反锁上门，拉上窗帘，伪装成她在睡觉的样子。 然后趁吴妈不注意，悄悄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结婚时他们买的是独栋别墅，卧房她又特意选在一层。 她东西又带的不多，只两套衣服，一个小挎包，要不然属实得费点事。 她仔细装好提前换好的一部分现金，钱虽不多，但足够她用了。 去明川站的路上，她不敢用手机打车，于是立在路边，拦下一辆来往的出租车。 “师傅，去明川站。” “好咧！” 车子呼啸着便驶出。 童绘坐在后座，拉下围巾，呼出一口热气。 车窗外，树木花草尽数一闪而过。 墨镜下，她一眨不眨地盯看着。 心脏在强烈地跃动，呼吸声和心跳声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急促地好像能让整个世界都听到。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也在慢慢泛起热潮，整个人像发烧了一样。 抬眼，她凝着天上的白云，脑海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最好能够在他察觉前就完成这一切。 …… 明川站内，童绘紧张地站在厕所隔间里。 摸出手机，亮屏，指纹解锁，滑动……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 童绘默默地数着，然后赶忙按键，手指僵硬地按下关机。 随即又慌张地在包内翻找，摸出一根回形针，将一段拉直后，伸入卡槽，取出了手机卡。 她捏着它，紧紧地握在掌心。 然后靠近马桶，将它丢了进去，按下冲水按钮…… 做完这一切，她平复好心情，又换好一套衣服，然后低着头拿上行李包走出站口。 刚匆忙地走出门口没几步，一个小伙子便靠了过来。 “小姐，去哪里呀？”他笑嘻嘻地。 童绘低头不语，右手摆了摆表示拒绝，然后紧抓着垂下来的围巾，打算从他身边快速走过。 “诶！小姐！” 他又紧追上来，双手插兜，边跟着她的脚步边笑着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朵。 看着浑身充满警惕的女人，他咧着嘴低声说道： “您不跟我走，我对符扬哥该怎么交待啊。” 童绘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挑挑眉，笑意更甚。 …… S市，下了飞机没一会儿，郁丛飞刚坐上助理来接他的车，他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童绘打电话。 “嘟……嘟……” 打了两次，始终没人接听。 他皱皱眉，利落地挂断又打给吴妈。 “你说太太一直在睡觉？”男人清冽的声音传来。 “是，”吴妈有些担忧地回应道。 “自您出门后，太太就一直在房间内睡觉，感觉很累的样子……” 一直在睡觉…… 郁丛飞垂眸想着。 “先生……”吴妈迟疑地说着，“您说太太是不是怀孕了？” 男人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您看，要不要我帮太太检查一下？” “……” “……不用了，让她睡吧。” 沉思片刻，他平静地回应道，然后挂了电话。 无人知道，他心里此时此刻是如何的欣喜。 虽然只是个可能，但一想到那个场景，无论遭受多少次这种磨人的焦灼，他都觉得心甘情愿。 等过了一会儿，等她睡醒了，自己再打给她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 …… “我叫洪岩，幸会！” 驾驶位上，年轻的男人瞥向后视镜里低头不语的女人轻快地说道。 童绘抬眼，与后视镜中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符扬要你把我带到哪儿去？”她低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不安。 “这个嘛……”他边说着，边拿出一个手机，按了几下，然后递给她。 “你问他就不知道了。” 童绘接过来，手机响了几下后，便传来符扬的声音。 “喂，洪岩……” “是我，符扬。” 童绘把手机贴在耳边，有些焦急地说道。 “你要他把我带到哪儿去？” “童绘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温和的声音传来，他安慰道。 “我们乔西亚见。” 第6章 第六章 小镇 黑暗。 无尽的黑暗…… 一阵阵眩晕传来，眼睛灼热地发疼，泪水不受控地一点一点地从眼角浸润出来。 她皱着眉，努力伸出双手，却发觉像泡了水似的无力。 童绘吊着一口气，喘着，睁开一只眼想要看清她面前的人。 还没完全看清，一只大手袭来，覆盖住她的脸庞，带着不容反抗的狠意将她按向被褥间。 另一只手顺势而上，强硬地撺住她的胳膊，瞬间就压制住她的半个身体。 她呼着气，炙热的气息却侵过来，将她笼住，锁住。 朦胧中，她半眯着，从指缝中想要努力窥清贴近她的面容，却只见一双狠厉无情的熟悉冷眸，死死地篡夺着她的视线。 是郁丛飞…… 他额间的碎发湿润着，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亮晶晶的汗水随机晃落，然后滴在她的眉间。 她感到些许麻木的疼。 不受控的**裹挟着他，也拉着她逐渐坠落。 昏过去也好，只要能结束这一切就行…… 她木着眼睛，慢慢合上眼皮，气若游丝。 倏尔，脸上的手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灼热的唇。 他吸着，吮着，舔着，咬着……强劲的舌轻松地撬起牙关，闯进来，卷着她的，纠缠着，缠绵着，玩弄着…… 这下她连气都快喘不出了。 童绘想哭，却哭不出声，只有泪水不受控地凝在眼眸中，然后从眼尾滑落出来。 骤然，面前的男人咬牙发了狠，她五官顿时便拧在了一起，不由地叫出声…… …… 一阵阵凉意袭来，童绘猛地惊醒。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颤着手，摸了摸额头，指尖湿润，她出了一头的冷汗。 “做噩梦了？” 洪岩开着车戏谑地说道。 童绘愣了愣，看向窗外，只见外面一片漆黑。 低头按亮洪岩给她的手机，上面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二十三分。 她垂眸，又将它关上，安静地坐着，也不回应他。 洪岩笑了笑，没再说话。 …… 车子又行驶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下来。 “拿好你的东西，跟我来。”洪岩边解安全带，边对后面的女人说道。 “好。” 童绘回应着，赶忙拿上身边的行李包。 下了车，一阵海风吹来，耳旁还隐隐约约地响起海浪翻涌的声音。 童绘蹙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下意识地看向洪岩。 洪岩打开手灯，迎上她的视线，安抚地说道：“没事儿，跟着我就行。” 说完就径直朝前方走去。 童绘赶忙跟紧他的脚步，追了上去。 这里好像是一个小镇…… 路上，借着手电灯光，童绘看着周围默默地想着。 洪岩带着她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处简陋的房子停下。 房屋低矮狭小，但里面微弱的灯光亮着，从门缝中一点点地渗出来。 洪岩走上前，屈指有节奏地敲了五下。 不多时，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门吱呀地被拉开，一个渔民打扮的秃头男人便露出半个身子。 他看看洪岩，又看看站在不远处，裹得严严实实的童绘。 洪岩笑嘻嘻地递上一盒烟，然后俯下身子，头贴到那渔民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渔民一边听着，一边又看了一眼童绘，然后迟疑地点点头。 随即，那渔民便转身回屋。 洪岩背过身，点开一支烟，然后大步向她走过来。 “一会儿，你坐那渔民的渔船，他会把你带到该去的地方。”他抖动着烟头，低头看向面前的童绘。 童绘闻着烟味，皱皱眉，局促地问道：“他可信吗？” “可信！放心吧你就！” 他咧着嘴，露出几颗白牙。 “我的任务即将完成……你……拿着我给你的手机，等坐上轮船……打给符扬哥……就行。” 洪岩含着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童绘点点头，两人便再无言语，只默默地站着。 又过了几分钟，那渔民伸出头，拍拍门，然后伸出手点了点童绘，示意她过来。 童绘看了看洪岩，他摆摆手：“快去吧。” 看到女人提起行李包，渐离渐远，直至身影消失在门缝中，洪岩才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的半只烟丢在地上。 “妈的，真难抽！” 说完便拍拍衣服，转身原路返回…… …… S市，郁丛飞在酒店套房内的床上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并有一种莫名的焦虑。 他翻过身，平躺着，视线聚焦在酒店的天花板，右手却不自觉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晚上九点多，交代好助理明天会议上需要的东西后，他又给童绘打了好几个电话，不同于下了机场后车内的那一次无人接听，这几次一直都是关机。 郁丛飞皱着眉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压制住这种没由来的烦躁。 他竭力想放松下来，却感到心底涌出一阵阵的恐慌…… 蓦地，他坐起来，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按了几下便贴在耳边。 “给我订一张最早的，回H市的机票。” 第7章 第七章 海风 秋末，天气愈加萧瑟，早晨冷意更甚。 吴妈立在客厅，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的房间。 先生的突然回来让她紧张不安。 他风尘仆仆，雷厉风行地冲进他和太太的卧室，却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不仅是先生，就连她也禁不住惊慌。 屋内根本没有太太的身影，只有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而床上被褥平整，丝毫没有用过的痕迹。 她当即慌张地捂住嘴，但还是叫出了声：“太太？！先生……” 话还没说出口，先生就背对着她，伸出手制止了她。 “吴妈，跟你没关系，你去忙别的事。” 他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 “诶，好……” 感觉到先生不一样的态度和语气，吴妈赶忙转身回去。 太太和先生吵架了！太太跑了！ 她心慌地这样想着。 …… 郁丛飞定在那儿，仿佛脚下生了根，一点也动弹不得。 待吴妈走远，他才迈出脚步。 其实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瞬间了然。 这段时间，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还是断了。 仿佛魔怔了一般，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床头柜前，莫名地拉开了第二层抽屉。 里面放着她的钻戒和一张离婚协议书，落款处她已然签了名。 “……” 郁丛飞伸手慢慢拿出钻戒。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穿进来，折射到钻戒上，发出璀璨的耀眼光芒。 他轻轻扭动着钻戒，看着看着，眼中便逐渐雾气氤氲，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开始慢慢塌陷。 结婚典礼上，他拉着她的手，将它戴在她的手上，低头凝视她的娇颜时，眸光中钻戒的光芒也是那么地夺目、耀眼。 而如今，兜兜转转，这枚钻戒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仿佛在嘲笑他这段婚姻经营地是多么的失败。 郁丛飞狠狠地将钻戒握在手中，手背上顿时青筋暴起。 他站起身来，眼眸锐利地凝着那封离婚协议书，表情阴沉。 不知为何，他突然尝到被背叛的滋味。 毫不迟疑，他俯身骤然抓起，然后三下五除二，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呵。” 他冷嗤道。 童绘，不要觉得你随便签了一张废纸，就可以随便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如影随形，伴你左右。 等我找到你...... 他慢慢走到窗口旁，黑眸凝着些许凌乱、明显有人翻动过的窗帘。 片刻，他掏出手机。 “......对，所有交通出入口都要查个遍。” “另外，再帮我查一个叫符扬的男人。” 交代完，他拉开领带，坐在床边。 床头柜上，相框里他俯在她颈窝，侧头亲吻她唇角，她温顺地回应着，仿佛他们是恩爱的一对。 窗外秋叶坠落更甚，本是美好的秋景，在郁丛飞眼里却是一片萧瑟。 童绘......童绘...... 他心中默念着，竭力控制住他的情绪，不想让内心深处的狂躁因子蔓延。 习惯了一个人在自己身旁十五年的陪伴，然后这份陪伴突然狠绝地消失，他感到灭顶的孤寂。 ...... 清晨，海上的风吹来，几只海鸟振翅鸣叫。 天际边，太阳慢慢绽出光，映得海天相接处展现出一片奇异的颜色。 童绘吃了轮船上的早饭，坐在窗口旁望向窗外的海景。 虽然坐上那渔夫的船后中间又换乘了几次，一夜未睡，但她精神得很，此时此刻感觉从内由外散发出一阵畅快。 来到甲板上，她仰起头，深吸一口。 浓郁的海风，夹裹着海洋的咸湿味道，一阵阵地扑面而来。 这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但她却觉得很自由。 这是自由的味道。 发丝随着海风摇曳，有几缕被吹散，环着她的颈，轻轻柔柔地带来痒意。 她抬起手整理，视线却停留在手腕处的手链上。 这是他们订婚时，郁丛飞送给她的。 手链饰以榄尖形切割钻石锁扣，颗颗钻石镶嵌环绕，轻轻晃动，整条链子便在晨光中明亮闪烁，灿若星辰。 她的手腕白皙纤细，她记得郁丛飞当时给她带上后，男人的手就一直握着她，然后时不时地拉起来看一眼，贴在嘴边啄吻。 “真美。”他欣赏道。 她则脸色灼热地偏过头去，一边闪躲着他灼热的视线，一边试探性地想要把他握起来的手垂下去。 ...... 已是过眼云烟。 童绘闭上眼。 关于他的东西，我将不会再有所保留。 这样想着，她便睁开眼，不带迟疑地将那条昂贵的手链摘下，握在手中。 然后，后退两步，奋力一扔。 大海茫茫，那条手链只一瞬间便掠成一条弧线，坠入海中，消失不见。 她迎着晨光，浸在海风中，轻轻地笑了。 长裙飘舞着，使得投在甲板上的身影，就好似一位女郎在轻妙地独舞。 ...... 第8章 第八章 符扬 初春的三月，本该凉意未消，此时在□□港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绿意萌发。 这里虽处在森德兰的偏僻之处，经济贸易并不发达，设施相较于其他城市也落后一些，但好在气候宜人，生态环境良好，连带着养老业也逐渐成为这里的支柱行业。 在□□港，年轻人并不多见，倒是餐后总能看到一些老人互相依偎着惬意散步。 他们踱着步，或挽着肩，或拉着手，头顶时不时地有几只海鸥飞过。远处天际，在落日映照出的霞光中，他们的身影被拉得漫长。 童绘喜欢看见这些场景，也很喜欢这里。 她感觉自己虽然是年轻的脸庞，却拥有一颗想要安度晚年的心。 在乔西亚与符扬碰过面后，她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一个多月。 即使符扬设法为她办理了新的身份信息，她还是很害怕，社区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闷在屋子里不出来。 符扬瞧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她和高中一样。 “你第一次见我也是这个模样。”他笑着说。 高中时代的她，内向又敏感，很少与人说话。 校园林间小道狭窄，她平日里总会避着不走，但上课迟到也不是一件百分百不会发生的事，迫不得已，就那么一次，她急匆匆地进入，然后在竹林氤氲的硕石小路上与符扬迎面相逢...... 思绪被拉远，她逐渐回过神来。 “你怎么还不回去工作？” 她皱着眉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唔”了一声，略带窘迫地端起面前的咖啡，试探性地轻声回应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童绘则睁大眼睛，眸光闪烁，语气真诚地说道：“我可以的，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千万不能再耽误工作了......” 她最怕欠人情。 但是童绘还不知道，在她给他打来电话后，他就已经把工作给辞了。 毕竟，什么工作也没有她更重要。 符扬抬眸看向对面的女人，她正向送来咖啡的服务员轻轻道谢，语气柔软，音调婉转。 咖啡厅里香气弥漫，舒缓轻快的慢爵士音乐混搭着杯碟的轻碰声、流水声，悄无声息地围绕在他们周围。 他轻轻弯起嘴角，靠在椅背上。 多希望时间再走得慢些，再更长一些，让他再多多享受这一时刻。 ...... 咖啡馆小聚之后，他们便暂时分别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又断断续续搬过几次家，最后来到□□港。 符扬好像总是能够精确察觉到她的计划，在她着手开展搬家计划的前几天总会站在门口，然后敲响她的房门。 “我换了新工作，”他笑着说。 末了，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又紧接着补充道。 “毕竟......国内太卷了，让人很累。” “好吧......” 童绘轻轻皱眉回应道。 “希望你的新工作能更轻松一些。” “当然，你看，我还能抽出时间来帮你搬家呢。” 他轻轻倚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抱起在前胸，笑着低头凝望面前的女人。 童绘低下头微微叹气，然后后退，侧身，为他让路。 “请吧。” “对了，我要事先声明，我也不是白干的，改天你要请我吃饭......” ....... □□港温暖如初，H市却仍还停留在冬天。 早上不过才**点，人们还惬意得躲在被窝里睡懒觉时，季尧就已经开车来到兰苑。 不为别的，他就来看看他的好哥们郁丛飞。 回国休息的时候，林舒告诉他，郁丛飞正在跟疯了似的找他妻子。 “叶浩、巴林、蔺永安.......这些经常在一起厮混的人据说他都找了个遍。” “奇怪，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事儿，他怎么没来找过我？”他诧异道。 “你？”林舒翻了个白眼。 “你三天有两天半不在国内，你睡觉时人家在吃饭，难道人家来找你调时差吗？” “......” 郁丛飞的妻子他倒是见过几次，大学他闲得没事来找他玩见过一次，他们订婚时见过一次，再然后就是他们结婚见过一次，后来聚会又见过两次。 名字记得叫童绘，据说两人还是青梅竹马，相识多年了。 “不应该啊......”他思忖道。 那姑娘眉眼柔和、气质恬静，在郁丛飞身边像朵绽放的秋海棠，怎么看也不是喜欢闹腾、折磨人的主儿。 “哼，”林舒撇嘴。 “什么不应该，你再怎么说也是郁丛飞的好兄弟，难得这次呆在国内的时间长一些，明后两天挑一天去他那儿看看吧。” “毕竟旁的人都知道，咱们装聋作哑也不太好，跟看笑话似的，况且这种夫妻间的事在手机上也不好询问。” “行......” 他揽过林舒的肩膀，闭上眼轻轻靠着。 第9章 第九章 季尧 在来的前一天，他给郁丛飞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但是通通没有什么回应。 他皱起眉，感觉这事儿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一丝不苟，虽谈不上是卷王，但也是个工作狂。 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他都会强迫性地回复每一条信息，力求事事有效率，件件有回应。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真不像他的作风。 早上八点多，他导航先来到了他的独栋别墅。 说实话，他对这地方还有点陌生。 毕竟工作后越来越忙，他时常不在国内，除了聚会那两次来过这里，其余时间大家便很难抽出时间再坐到一起。 想到这里，再结合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情况，季尧心中便渐渐担心起来。 敲了门，没一会儿，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人便打开门。 她看起来惴惴不安，脸上装满对他这个不速之客的戒备。 “郁丛飞呢？” 他边歪头向门内望去，边开口询问道。 “先生......先生好几天没回来了，他应该在兰苑......” “好几天是几天？” “大概......三天了......” 太太再也没回来后，郁先生也很少回别墅。 有时他一连几天彻夜通宵工作，有时深夜回来，天不亮连饭也不吃就驱车离开了。 对于太太消失这件事，吴妈心中始终有些愧疚。 她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太太，倘若自己能够及时发现太太的反常，及时告知先生，是不是就能对太太的离开有所挽留呢？ 唉...... “兰苑是吧，我知道了。” 季尧转身离开，启动车子后便向兰苑驶去。 ...... 兰苑内，郁夫人正气不打一处来地看着卧房间内散落着酒瓶，然后侧身倚靠在床边的郁丛飞。 “怎么喝成这个鬼样子！” 季尧进来时，她正大声嚷嚷道。 “伯母好。” 他在门口站定，礼貌地开口道。 郁夫人寻声回过头，看见门边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的清俊男子。 季晋鹏的独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尧！哎呦你这孩子伯母真是好久没见你了！！” “前天刚回来没多久，一直忘了来拜访您。” 他笑着这么说，视线却落在她身后倒在地上的郁丛飞。 郁夫人察觉出他的来意，边走到他身边，边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 “你看看，丛飞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喝了这么多！早晨陈妈喊他吃饭也没回应，我寻思着他酒劲应该还没过，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他这个鬼样子！合着他一宿就这么喝过去、睡过去了！” “哎呦......真是气死我了！”她抚着胸口，大口作深呼吸状。 季尧站在身边，觉得这场景跟网上讨论小时候找朋友玩，一打开门却看见对方父母正在混合双打他可怜的朋友时一样尴尬。 他那时只觉得很好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到感同身受，身临其境。 郁丛飞...... 我他妈求你最好能在两秒内醒过来。 “真是辛苦伯母了......”他陪笑着回应道。 “不行了，我要去换身衣服，这熏人的酒气味！陈妈！喊两个人把他给我架到浴缸里泡泡！真是的......” 交代完，她笑着转过头，边走向门口边对着季尧说道：“失陪了哈.......一会儿咱们再聊啊。” 季尧赶紧点点头，侧身将她送出门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没一会儿，便进来两个人架起郁丛飞。 “先等等。” 他走过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试图摇醒他。 “丛飞！丛飞！” 郁丛飞垂着头昏睡着，没什么反应。 算了。 他让出路，摆摆手让他们把他送走。 “啧......” 这怎么办，现在他喝成这个样子...... 也不能啥也不干就回去了，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陈妈站在一边，看出他的纠结，于是走上前。 “季少要不先去楼下坐一会儿？喝口茶？我们先生......估计一会儿就会酒醒了。” “好。”这种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边走便问：“郁丛飞经常这样子吗？” “嗯.......可能最近公司忙，所以应酬多了一些。”陈妈干笑道。 “......他老婆呢？怎么没在他身边?” “童绘小姐......童绘小姐好像最近几个月出国留学了。”陈妈感觉汗都快出来了。 撒谎。 季尧瞥了陈妈一眼，心中了然。 行吧，坐着等会吧，问她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第10章 第十章 狡兔三窟 郁夫人三楼换了一个多小时的衣服，郁丛飞在二楼泡了一个多小时的澡，他季尧便在一楼沙发上望眼欲穿地干坐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也并没有完全干坐，除了给林舒发了几条消息，他便时不时地旁敲侧击问了陈妈一些问题。 陈妈真心觉得这一个多小时分外漫长，她感觉她后背已经湿了。 ......郁夫人早先就告诉她不要随便告知和童绘小姐有关的信息，旁人若是问起来了，一律就说童绘小姐出国留学深造去了。 别的人她随便就敷衍过去了，面前这位......可真心不好糊弄。 正当陈妈头疼时，郁丛飞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洗了澡，重新换了衣服，完全不见先前酒醉昏睡的样子。 季尧听见声响，回过头去，看见这位哥一身清爽，神色清明的模样不由得又惊又喜。 更多的是喜，因为他终于不用“坐”牢了。 “丛飞。”他站起身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郁丛飞看见他倒也不意外，长腿走到他不远处停下来，然后将拿在手里的外套拿起来穿上。 “前几天。” “找我有事儿？”他蹙着眉，神色淡漠地说道。 ......老子一来就受着你的酒气，完了又在这儿干巴巴地坐了犹如一个世纪，不是因为有事来找你难道是因为我喜欢给自己找罪受吗？！ 季尧忍着打人的冲动，咬着后槽牙笑着说道：“出去说吧，咱哥俩儿好久没聚了。” 郁丛飞闻言不语，转身和季尧一前一后从正门走出去。 “什么事儿，说吧。” 俩人刚来到门前的庭院中站定，司机王叔便把车开了过来。 郁丛飞见状，扭头疑惑地看向季尧。 季尧勾唇一笑，走上前勾住他的脖子。 “多日未见，怎么着也得小聚一下，你说是吧？” 郁丛飞皱着眉，伸手把他的胳膊拉下来。 季尧习惯了他这幅拧巴的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拉着就把人给塞上车了。 ...... “说吧，你和你老婆......和童绘，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刚醒了酒，季尧也不敢再让他喝了，于是让王叔把他俩送到了他和林舒以前经常去的一家特色餐厅。 这里环境静谧，适合谈事儿。 郁丛飞靠在桌子上，右手缓慢地揉着眼睛。 “......她要离婚，趁我出差，留下钻戒和一张离婚协议书就跑了。” “噗！......”季尧一口水喷了出来。 “什么？！”他大声道。 郁丛飞听到，瞬间更烦躁了。 那种对自己婚姻经营失败的挫败感又涌上来了，他顿时感到无力和头痛。 他闭上眼，仰着头，然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我感觉童绘好像不爱我。” 他轻声道。 季尧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倘若是夫妻间的小吵小闹，他倒还能分析分析，出些主意。 但一到牵涉到爱不爱的......作为过来人，季尧深知这种事也只有他们自己两个人才能解决了。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结易结不易解。 “跑了......跑了也没事，应该总会留下一些流动痕迹什么的......没事哈，兄弟我帮你，到时候找到了,见了面,咱就好好说，好好谈。” 郁丛飞慢慢睁开眼。 童绘离开后的两个月内，他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出行记录的无效车票、陌生的车辆、可疑的男子、国外疑似关于她的零零散散的位置信息...... 她这是跟自己玩狡兔三窟呢。 郁丛飞黑眸亮着，清冽的脸庞顿时显现一股不可名状的森冷之色。 童绘......好好珍惜一下你现在的时光吧，等我找到了你....... 他无言地凝视着前方，身上像喝了昨夜的酒一样，热血奔涌，灼热难耐。 “......谢了。”他扭过头，对着季尧正色道。 季尧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一愣。 从前都是他们几个求他，谢他，谁会想到他这种曾经品学兼优、样样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会有正襟危坐，面对面跟人道谢的模样呢？ 季尧叹了一口气，探身过去搭在他肩膀上。 “放心，兄弟我一定尽心尽力。” 第11章 第十一章 回忆 三月里的□□港连着下了两天的雨。 平常童绘很喜欢下雨天，但是这几天一直下着，她也就没办法去福利院做义工了。 她皱着眉看着窗外的淅淅沥沥，雨滴密集细小，好像从上而下落下一道帘幕。 按理说雨声本该助眠，但她这几天却睡得很差。 梦境断断续续，折磨得她转辗反侧，不得安心入睡。 但不知为什么，却总是梦到以前。 小时候去学琴，妈妈千咛万嘱地送她上车；摆动的秋千边，她蹲着收集树叶，耳边碎发随意地落下来；高中夏日的午后，她独自坐在长凳上，眯着眼睛品尝校园便利店新出的橙子味冰激凌......以及婚礼上，漫天的花瓣飘落，擦过她的头纱，然后轻柔地落在她的裙摆上..... 这些场景她都不曾刻意记过，但在梦中却像现场播放电影一般清晰。 她收回目光，也不继续看窗外的雨景了，转过身来轻轻地斜躺在沙发上，棉质的素黄色长裙随着她的动作也轻轻摆动、垂落。 梦醒后她总会怅然若失，因为那些场景再回想起来突然又变得很模糊，只有他......他的身影，像临摹字画一样，一笔一画，愈加清晰。 例如，琴房外他会坐在台阶上等她一起回去；余晖中，他会蹲下来帮自己一起收集落叶；午后路过他班级的门口时，他会在窗户旁喊住她，然后淡漠地递来一杯青柠汁；婚礼一起从门口入场，拉开门的瞬间，他会默默地握紧她的手...... 她一直觉得她和他的婚姻就像在播放一部网络很不好的短片，简洁开始，然后急速中止。 八岁那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她随父母搬到H市，与郁家相邻而居。 郁丛飞只比她大三岁，但性格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沉闷。 郁父郁母来做客时，他就安静地坐在一边，除非有人主动交谈，一般也不轻易说话。 小时候的童绘感觉这个哥哥和自己一样孤单，于是每次大人们在喝茶谈笑时，她就会轻轻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指指楼梯，邀他一起上楼去玩自己的玩具。 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于是她又拉了一次，这次他没有拒绝，两个人轻轻跑上楼。 那天他们玩得很开心。 后来熟稔之后，不用童绘去拉他，一来到童家，他就会主动去二楼找她玩儿。 “我倒是没见过丛飞这个样子。”郁父笑道。 “我们童绘也算是有一个哥哥可以陪她玩了。”童母也笑起来。 哥哥...... 在上大学前，童绘一直也这么觉得。 两人在一个高中读书，大学又同在一个大学城，相距并不远。 因为从小熟识的缘故，他经常对她有所照顾，所以童绘有时也会对他产生像哥哥一般的依赖。 但好像并没有那种男女间的爱慕之情。 20岁上大二那年，童母打电话让她趁着周末回家一趟。 童父在她17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而离世，童母深受打击，自此身体状况也一直不好。 她很担心，于是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一打开门却看见郁丛飞，还有郁父郁母，在客厅里坐着。 那天下午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脑子轰鸣中，她只记得一件事：她和郁丛飞，将要在一周后订婚。 震惊中她努力保持冷静，一把拉起童母的手奔向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啊？！我为什么突然要和丛飞哥订婚！妈妈你让我回来就是要说这件事吗？！”她流着泪喊道，感觉自己被深深地欺骗。 “绘绘你听妈妈的......你听妈妈的.....” 童母红着眼角，一只手讨好似地去拉她，一只手去擦她的眼泪。 “丛飞他是喜欢你的......而且他合适......” 话没说完，她抱着童绘也哭了起来。 “我不要订婚......也不要结婚......只有我和妈妈不好吗？”母女俩慢慢抱坐在地上。 童母不回答，只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 她的哭闹没有改变这件事的结局。 订婚推迟了半个月后还是举行了。 仪式上，郁丛飞牵着她的手，大家其乐融融，喜笑颜开。 只有她一个人，眼神空洞，像个玩具娃娃。 ...... 订婚后一年，他们便迅速地结了婚。 那天，她的朋友圈点赞量、评论量激增，消息弹窗也一直响着，老师和同学们纷纷惊讶地送上祝贺。? 像是心愿已了，同年六月她刚大学毕业，八月的某一天，童母便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去世了。 她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走的时候只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 童绘无神地凝着茶几上的玻璃杯，然后慢慢眼框湿润，眼泪从眼尾滑落下来。 短短几年而已，她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窗外雨声此起彼伏，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屋内静谧无声，睡眠不足的疲惫感这时涌上来，泪光中她慢慢合上眼眸。 第12章 第十二章 明信片 郁丛飞请了两天假。 他觉得自己一直不够了解童绘，至少季尧是这样说的。 “再亲密的人，也会有对方所不熟知的另一面。” “就像我今年才知道林舒不喜欢百香果。”他面对他笑着说。 开车没一会儿，他便来到了童家。 童父去世那年，童绘和童母又搬了一次家，所幸不是很远，郁丛飞有空便时常过来探望。 童母走了以后，童绘也很少回这里，有时和他生了气才会过来住个三两天。 因此他联系了人定期进房间里进行打扫，这样她过来住也省了自己再打扫了。 刚打开门，一股死气萦绕过来。 没有人的生气滋养的屋宅就是这样的，再干净，再整洁，也会有一种想让人想逃离的冲动。 他站在客厅环视了一圈，然后抬腿径直去了二楼童绘的房间。 她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永远给他特殊的感觉。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就像是......一种沉淀、一种归属、一种依赖、一种......眷恋。 从童绘离开，郁丛飞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他很想念她。 那种在深夜，躺在床上看着月光倾洒在他身边的空缺时，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某种无可救药般的疯狂争分夺秒地蚕食着他的心智。 她的衣裙，枕边她的头发，她常常靠在床头喝水拿着的那只平底玻璃杯，还有她时常因为眼睛酸痛而习惯在睡前滴几下的眼药水....... 整个房间都充满她的身影，而他完全忽视不掉。 他好想找到她，现在就想，然后抱住她、拥住她、束缚着她，让她的眼睛、呼吸、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样的想法每晚都会不定时地浮现在脑中，甚至演化到病态般的战胜了愤怒。 郁丛飞承认自己是阴暗的，毕竟这段婚姻的开始，皆是因他的提议而起。 但现在孤寂和恐惧占了上风，他受够了这种折磨。 有时候他想，只要他找到她，只要她愿意回来，答应不离开自己，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权当她出国旅游了几个月而已，甚至......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听她讲一下她和符扬的故事。 郁丛飞慢步走到童绘的书桌旁，书桌的左上角摆了一个立体书架，书脊上没有灰尘，打扫地很干净。 墙面上粘着几张便利贴，无外乎是什么一周减肥餐、要预习的功课、接下来要读哪几本书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他靠近过去，慢慢抽出一本书，翻动着书页。 一页页，光影流转间仿佛看见她的身影:纤细单薄的身子，目光粘着书，眉毛轻轻皱起又舒展，明亮的眸光随着睫毛一上一下地跳动着。 “啪嗒——”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是一张明信片。 郁丛飞拿起来，正对着他的是正面，一丛雏菊点缀在上面，花瓣上星星点点闪着光影，四周是散落的花瓣飞舞着，好像有风在吹过来。 郁丛飞眯起眼睛，手指捏着，然后随即将它翻转过来。 “愿你永远快乐。” ——符扬 字迹有些晕墨，没有写日期，但感觉应该写上去很久了。 他看着，然后两根手指凌厉一转，明信片便被扔了出去，掉在桌边。 那本书也被他重重一放，书页没合上，整本书便分开成两半瘫在桌面上。 郁丛飞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到窗口旁拉开窗户。 劲风立马吹涌进来，身后书桌上的那本书便扑啦啦地翻动着，响起一阵阵无规律但急促的声响。 就如同现在他的心跳声。 他迎着风，抬手伸向额头，手指缓慢但不轻柔地揉捏着眉间。 额间的碎发也被吹散，原本清俊的眉眼也顿时冷峻起来，露出不同于他平时的凌冽之感。 符扬......说起来，他们高中时还见过一面。 他高考结束后，班里组织谢师宴，宴席进行到很晚，以至于连等他一起回去的童绘坐在包厢里也禁不住睡着了。 他抱着人，俯身将她放在车中时，远处路灯下立着的一个身影，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挎着包，戴着眼镜，头发被晚间的温风吹得一浮一落，阴影遮挡他的面庞，叫人看不真切。 也可能是郁丛飞自己喝得有点多了，他确实没看清楚。 但是仍可以感受到一道执着的视线凝着车这边。 童绘躺在后座上难受得哼哼了两声，他瞥了那身影一眼后便没再管了，想着要赶紧送她回去睡觉。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比女人还准。 现在回想起来，他无比确信那身影，就是明信片上署名的那个符扬。 第13章 第十三章 重逢 离开童绘的房间，郁丛飞来到童家的书房。 这里是第二个她经常呆的地方。 订婚后，他总是忍不住来找她，但房间里常常空荡荡，倒是书房里总是能够寻觅到她的身影。 他立在书架前，目光从一排排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书脊上略过。 这几本书她以前常看。而婚后，不要说读书阅报，他最常见的就是她在发呆。 特别是在童母也走了以后。 郁丛飞感觉他的心在一阵阵地悸痛。 和他结婚后......她仿佛连她最喜欢的事都搁弃了。 他的爱没有滋养她，反而让她枯萎了。 郁丛飞慢慢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很多细节、很多瞬间，他本应该能体会到、感受到她的不同的，但他的自私、他的自以为是，一步步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童绘......”他呢喃出声。 但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他闭上眼睛，那种孤寂又再次席卷而来，惊涛骇浪，将他心防摧毁，只剩残骸。 蓦地，手机这时却突然响起来。 是季尧。 “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我吧，兄弟。” 他慵懒又得意地说道。 “你老婆我给你找着了。” 像一潭死水突然被一阵轻微的春风吹起泛起了涟漪，尽管他竭力控制，但声音还是不由得轻颤起来。 “在哪儿？！” “......森德兰，□□港。” ...... 又下雨了。 童绘抱着胳膊走到窗户前，目光凝着窗外的雨滴。 才晴了没几天，这次......又不知道要下多久。 童绘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只是过不了几天，她估计又要搬走了。 她垂下眼眸，感觉自己好像脱离了郁丛飞，又好像没脱离。 她东躲西藏，提心吊胆，每天过得像个逃犯一样，而这样的生活，竟然还是因为他...... 童绘摇摇头，干脆不继续想了。 天色渐黑，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肯定也不多，而房间里的食物也不多了，她打算为接下来的几天去采购些回来。 打定好主意，她换好衣服，挽起头发，围起一条丝巾半遮着脸便撑着伞出门了。 房间外，一辆黑色宾利飞驰停在不远处，像一条伏藏的巨蟒，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季尧看着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看向副驾驶的郁丛飞。 “要跟上去不？” 郁丛飞目光紧紧黏随着雨中的背影，如惊雷般震跃的心跳声几乎要破胸而出。 “......我来开吧。” ...... 童绘先走进一家果蔬店。 这家店她前后来过几次，老板娘是个和蔼的华人大妈。 因她总是趁着夜色来买东西，并且买的还几乎是打折的水果，老板娘便以为童绘是一个身处异国，孤独求学的女学生，常常在临走前送她一些当季的热卖水果。 一来二去，童绘便与她渐渐熟络起来。 “漂亮姐姐你来啦！”是老板娘的孙女晓音。 她跑过来拉起童绘的手晃着：“我好多天都没见你啦！” 童绘笑着，蹲下身子把她嘴角边的头发捋开，温柔地回应道。 “姐姐也好多天没见你了，晓音这段时间乖吗？” “乖！姐姐我跟你说，我昨天模拟考得了三个A呢！” “好棒！” 童绘捧起她红扑扑的脸颊笑吟吟地与晓音对视着。 “那晓音可以邀请姐姐过几天来吃饭吗？”她扬起小脸，希冀地看向她。 “晓音！姐姐平时很忙的，不能没问人家有没有空就这样邀请人家！”老板娘正色道。 “哦.......那姐姐你......你大后天有空嘛？可以来吃饭吗？”她忐忑地问道。 “当然了，”童绘边站起来，边笑着看了看老板娘，然后又低下头望着晓音。 “晓音邀请我，我是一定要来的。” “耶！” 晓音开心起来，站在原地转起圈来，裙摆向四周飘转、飞舞、起落，像一朵在水中旋转的花骨朵。 童绘和老板娘也笑起来。 小店里仿佛春意横生，与外面阴暗潮湿的雨天格格不入。 ......车内，季尧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丛飞凝着黑眸透过玻璃看向童绘，她弯着眉，嘴角翘着，眉间洋溢着明媚。 刚才悄悄跟着她来的一路上，他望着她撑伞的背影，心里想着，她又瘦了。 可以看出来她过得并不好，要不然购物篮里怎么装的是一些店外告示牌上标注的打折水果？ 但她刚刚又笑得那么开心、惬意，浑身散发着一种他们结婚后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气息。 她其实过得很好.......离开了他，即使物质生活上是不富裕的，但精神层面却拥有着他没有给予过她的充足。 郁丛飞收回视线，眼睛凝着车玻璃上滑落的雨珠。 “她出来了。” 季尧看着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赶忙出声打乱他。 郁丛飞顿了一下，视线又回到童绘身上。 .......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童绘皱着眉听着雨伞上的声音。 其他的几个店估计去不了了，看来只能先回去了。 她握紧手中的伞，加快了回去步伐。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砰砰的，很不安。 ...... 宾利静悄悄地停靠下来，郁丛飞凝着童绘。 她站在门边，正在放下水果袋掏钥匙开门。 “季尧，回头我再好好谢你，今晚不用等我回酒店了。” 说着，他一边拿起车上的雨伞，一边解开安全带。 “有什么事儿找小谢就行。”关车门前，他清冽地说道。 小谢是他助理。 “唔......行。” 季尧还没说完，郁丛飞便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与夜色之中。 第14章 第十四章 雨夜 童绘收了伞，立在门口。 钥匙好像被放在包包夹层里了，她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 于是她放下水果袋，腾出一只手撑开包，一只手伸进去翻找。 这栋房子门前的灯用了好长时间了，光线昏暗，她低着头凑近往包里仔细寻觅，丝毫没有注意到耳边的阵阵雨声中，身后的脚步声正在渐渐逼近。 ?? 拿出钥匙，放进锁孔，轻轻一扭，房门“啪嗒”一声地便开了。 童绘微微俯身提起水果袋，刚站起身准备推门进去，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是人的形状。 她心里一惊，慌张地转过身。 他离她很近，身形高大。 童绘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叫出声来。 只是声音还未发出，就被他一只手捂住了嘴，身体也被他一只手裹挟着，然后托抱着带进房中。 门“砰”地一声关上。 屋中一片黑暗，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光影。 他力气很大，童绘慌乱中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拉下来。 挣扎推搡中，手中的水果袋也掉在地上，老板娘送她的□□港春梨滚落出来。? 还没等她用力扯他的手，倏然间，他便松开了她的嘴巴，随即便和另一只手紧紧环在她腰间，密不透风地揽着她，将她贴近自己的身体。 ?? 童绘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抵住他胸膛，另一只手则挣脱出来伸向旁边的墙边摩挲，然后“啪”的一声按下按钮，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他的头埋在她颈间，喘着，身体带着她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一股股的热气喷散在她皮肤上，混着雨水的潮湿。 “丛......丛飞？” 童绘颤着声音问道。 他身体一顿，然后嘴唇像有所回应似得轻轻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摩挲着。? 是他…… 童绘心里的一根线顿时崩断，绝望渐渐蔓延上来。 “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带着哭腔问道。 郁丛飞闻言便松开一些她的身体，慢慢抬起头来。 他胡茬冒出了一些，脸庞看起来好像有些瘦了.......好像还带着一些憔悴？ 郁丛飞黑眸一眨不眨，炽热地凝着她，然后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视线也缓慢地停留在她的唇上。 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贴着，凑得很近。 童绘眼眶中慢慢集聚起泪水，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求你别这样......我们谈......”她嗫嚅着，亮晶晶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狂热的唇舌给吞没了。 郁丛飞一只手狠狠地揽着她的腰身贴近自己，一只手则推着她的脑袋往前。 她的唇、她的舌、她的颈、她的气息......像戒烟多日的人贪婪地吸食最后一口，一瞬间郁丛飞感觉身体好热，热得好像将要把方才落在衣服上的雨滴蒸发了一样。 他想拥有她......他要拥有她！ 郁丛飞一边急躁地吻着，一边步伐强势，不容决断地连带着童绘往前走去。 童绘没有预料到他突如其来的移动，混乱中腿一软没站稳，差点朝着地板倒下来。 他痴迷般吸吮着她的舌，舔舐着她的唇，连带着落下的泪水也被他饥渴地卷入口中......朦胧中察觉到她没跟上，他所幸把直接揽着她腰身的手往下一伸，托着她，将她猛地抱起来。 另一只推着她脑袋的手则顺势快速地滑落下来，穿过她的头发，然后并拢，几根手指力道稍重地着控她的脖颈，不让她挣脱。 像身体触电一般，童绘惊得“唔”了一声，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郁丛飞胸前的衣服。 他的气息浓烈、炙热，一瞬间全部侵袭过来将她淹没，她感到一阵阵地眩晕，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地依附着他..... 片刻，屋内又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玄关的感应灯还仍微微亮着。 屋外，雨下得越来越大，风不知什么时候也刮起来了，玻璃上的雨珠迅速地汇集在一起，凝成一道道细小的雨痕，从上到下流落下来…… 第15章 第十五章 决不离婚 好热。 童绘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虚实了。 她懵懵中听到雨声，好像是在下雨.......但是怎么这么热，好像自己身处火山口一样。 但同时这份热又磨人，分分秒秒地灼着她、烘烤着她，一会儿让她泛起痒意、一会儿让她窒息溺毙、一会儿又奇迹般地让她感到轻柔惬意...... 她感到身体一阵阵的酸痛疲惫，好像不停歇地走了许久。 有时她闭上眼正想入睡，但仅仅片刻之后，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袭来，牵引着她被迫清醒。 浮浮沉沉......反反复复.......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她记不清了。 终于，那种滚烫的炙热平息、停滞下来。 她禁不住困倦，得以如愿沉沉睡去。 ...... □□港的雨不停歇，下了大概一天一夜。 这里的风景本来就很好，雨后更是犹如仙境，别有一番意蕴。 从被雨水冲刷地透亮的玻璃窗向远处望去，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一直延伸，直到和同样无边无际的海水相接，空中则有几朵小小的白云轻巧地随着风移动着。 郁丛飞把袖子捋下来，走到厨房的窗户旁，伸手将两片玻璃窗推出去。 厨房中香气氤氲，片刻后便慢慢从窗口飘散出许多。 他俯身闻了闻，然后关了火，盖上盖子，一边解下围裙挂在墙上，一边放轻脚步向卧房走去。 房间中还拉着窗帘，静谧无声，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 只是白色不是很避光，总隐隐约约透出一些光亮，因而屋内光线既不太暗淡，又不太亮眼，刚刚好。 童绘长发散向枕旁，微微侧身，拥着被正沉沉睡着。 郁丛飞来到床边，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片刻后又慢慢向下，指尖轻绘着她的眉眼、脸颊，离开前又将几缕头发拨弄开。 他黑眸闪动着，看不出情绪。 又看了她一会儿，末了，郁丛飞起了身，轻轻退出去。 他来到客厅，先是心中烦闷地走了几个来回，然后便有些焦虑地坐在沙发上。 .......昨晚自己真是疯了。 一见到童绘，一碰到她的身体，闻见她的味道，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再更靠近些。 以前刚结婚的时候，他顾忌着她还没适应是自己妻子的身份，尚且还能够控制。 而这一次是她离开他身边最久的一次，他感到恐慌、孤寂、紧迫......再找到她，这些漫漫长夜中他孤身饱尝的全部负面情绪在拥她入怀的那一瞬间突然不可遏制地反噬过来，吞没了他的理智。 后来发生的一切......是他完全放弃了抵抗，通通遵从了本能。 郁丛飞感到头痛。 本来他们就因为离婚的事而存在隔阂，现在见了面还什么都没说清，自己却......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狠狠地给昨夜的自己一拳。 正郁闷着，卧房门开了，童绘赤着脚走了出来。 她头发披在两肩，身上还穿着他昨夜给她洗完澡换上的睡裙。 郁丛飞闻声便立马站起身来，看她这个样子，便皱着眉，二话不说地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怎么不穿鞋？” 他不看她，只低声说道。 刚走了两步，童绘便垂着眼眸轻轻地“嘶”了一口气。 郁丛飞闻言，脚步便轻柔了许多，臂弯也尽量放松下来。 将她放到床上，刚盖好被子，童绘又轻轻皱着眉坐了起来。 好像想对他说些什么。 郁丛飞有种不安的预感，他立起身，边往门口去边说道：“......厨房煮了银耳红枣粥和姜茶，你喝一些......” “丛飞......”她叫住他。 郁丛飞脚步一顿。 “我们好好谈谈吧。” 窗帘和窗户已经被拉开，些许微风将她的声音送到耳旁。 “......好。” 他慢慢转过身。 ...... “离婚的事......” “那张纸我没签。” 他坐在床前，视线望向她，目光灼灼。 童绘闻言便抿了抿唇，抬起眼睛也看向他。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回国？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心中一动，心跳声瞬间雀跃起来。 “......到时候再重新去办一次离婚就好了。” 心脏瞬间又像一把烧得通红的热铁浸入冰凉的寒水之中，滋出水汽阵阵。 “......” 他默不作声。 “我不会离婚。”他声音冷着，带着坚定。 “除了离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回国也好......搬家也好......不想怀孕也好......还有，不想见我也好......只要不是离婚，我什么都答应你。”? “何必呢？你这样子......”童绘皱着眉，惊讶于他的执拗。 “八岁我们相见的第一面，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你将来成为我的妻子，那么我将永不会放开你的手，让你离开我。” 童绘闻言微微睁大眼眸。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订婚时......结婚时......我都是这样想的，然后默念着......一遍遍。” 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她，眼眸闪着。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起去吧 清晨，符扬起了个大早。? 他晨跑完，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又装了几件衣服。 挎着包经过客厅时，坐在沙发上的陆泊州叫住他。 “站住，”他皱着眉，抬手将烟头摁灭。 “饭也不吃......这是干什么去？” 符扬停下来，眼睛看着前方。 “出去一趟。”他平静地回应道。 “......把饭吃了再走。”? 符扬不理他，抬腿便出了门。 陆泊州拧着眉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怒意渐生。 但片刻后又泄气似的摇了摇头。 他对他这个儿子......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叫他对他有所亏欠呢？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什么？”陆泊州问旁边站着的于卓。 于卓看了一眼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一边答道。 “从国外回来后......他好像一直在忙他的摄影工作室。” “国外？他跑国外干什么？” “可能.......是去摄影采风了，我也不太清楚。” 陆泊州不悦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去查查他干什么去了。” 当初让他进公司好好磨练他不肯，执意要去搞什么破摄影。 任他好说歹说，他就是没有这个心。 说起来这孩子也不是没有能力，要是当初听了他的话，他没准儿现在应该早已在公司站稳脚跟了，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指日可待，而他说不定也可以轻松些，不至于现在年过半百了还得早起开会。 真是愁得很。 “咳......”他咳嗽了一声，放下茶杯示意于卓。 “查清楚了再来告诉我……继续刚才的那个汇报吧。” “好的。” ...... □□港，童绘换了衣服刚准备出门。 她要去晓音那里赴约。 走到玄关处，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童绘寻声扭过头，看见郁丛飞一边拿起外套穿着一边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也要出门吗…… 这几天她和他待在一起很尴尬。 自那天两人谈了谈以后，她就没再出过门。 一是因为福利院那里发消息说这几天义工数量充足，暂时不需要她来，二......则是因为他。 虽然两人还没离婚，但她也不忍心赶他出去......她开不了这个口，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纠结郁闷时，郁丛飞却跟没事人一样，自在得很，好像跟待在国内的家一样。 她洗衣服，他就跟在后面帮着拿一些；她浇花，他就坐在沙发上看她；她洗完头发，他就递过来擦拭的干毛巾，手里还拿着吹风机....... 偏偏视线还很迫人，无时无刻地黏着她，跟个鬼魂一样。 先前她傍晚喜欢出去散会步儿，这几天一直忍着没出门去，因为她觉得他肯定又会跟着她。 晚上没有多余的房间，他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只是后半夜他常常会溜进来抱着自己，锁着门也不行。 一开始她被吓醒了，想推开他，可无论怎么做，他都会越抱越紧，喊他也不应，垂着头靠在她颈间，闭着眸，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试了几次后，她筋疲力尽也就放弃了，然后抵不住睡意睡过去。 结果第二天早上又看见他从沙发上起来。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童绘叹口气，感觉真是无可奈何。 好在他只是单纯抱着，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 “你出门吗？” 童绘望着走过来的郁丛飞问道。? “嗯。” 他好像也细心打理了一下：胡茬刮了，头发理了理，穿了件衬着身形更挺拔的大衣，凑近的话，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木质香。 “那......你先去吧。” 她有意想避开他。 两个人一起出门，以前没感觉怎么，现在感觉怪怪的。 说完她就急忙转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刚走了两步，手腕就被他拉住。 力道不大，很温柔，但却充满着强势。 “啊......” 还没反应过来，那只炙热的大手又像一条灵活的蛇一样挤进她指缝间，十指相扣，牢牢握住她的手。 童绘扭过身子，一抬头撞进他的视线中。? “一起吧。” 他眼眸深邃地看着童绘，语气柔和地说道。 “......” 【小剧场】 童绘（疑惑）：你拉我干什么？ 郁丛飞（皱眉）：拉疼你了？ 童绘（小声）：那倒没有......只不过还是有点吓人的。 郁丛飞（若有所思）：那好吧.......其实我本来想抱你的。 童绘（不理解且震惊）：只是出个门，干嘛还要抱我？ 郁丛飞（扭过头）：你穿得那么漂亮......反正就想抱抱你。 童绘（脸红）：...... 郁丛飞（脸红）：...... 第17章 番外一 温泉篇 十月末，天气有点寒了。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童绘歪着头，眼神朦胧，车窗外红红绿绿的灯光转瞬即过，在轿车飞驰中被拖拽成一道道流线。 “困了？” 郁丛飞开着车，眼神瞥向副驾驶的童绘。 她歪向一边，身子稍微斜着，白皙的脖颈露出来，泛着莹光，嘴唇也因喝了点酒而红润起来，微微肿着。 他眼神暗下来，喉结默不作声地滚动着。 “嗯......想睡觉。” 她呢喃着，下意识地回应。 “等会儿回酒店就睡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嗯......” 童绘脑子昏昏沉沉，分不清自己这是醉了还是困了。 这几天郁丛飞休假，他便趁着休息带着自己出来玩儿。 结婚快一年了，其实除了结婚蜜月旅行，像这种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来游玩的时间和次数屈指可数。 就连蜜月旅行也是在他们结婚后的三个月才补上的。 没办法，她放假时他休息，他休息时她又没时间了。 童绘觉得没什么，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要不是这次郁丛飞先斩后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其实更想待在家里睡懒觉。 昨天他带她去看了海，今天又带她来了一个山顶观光小镇......明天说还要带她去什么凤昔寺看看。 下午他俩刚从小镇里出来，宋冰岚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们两个来这边玩的消息，童绘前脚刚上车，后脚就收到她约饭的消息。 “我想死你了！来嘛！我请客！！” 童绘和她是大学室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盛情难却，她和郁丛飞说了一下，两人便又开车驶去宋冰岚发过来的易江春餐厅。 宋冰岚家里是搞餐饮、酒店等行业的，她父亲的易江集团在当地是有名的龙头企业，所以毕业后她便听她父亲的意思，直接进了自己家的集团工作。 据说现在就在这家易江春餐厅磨练经历、积累经验。 到了餐厅，三个人坐着吃了一会儿，郁丛飞便来了电话起身出去了。 宋冰岚看他走了，忙起身从对面坐到童绘身旁挨着她。 “哎呀......真不想上班，”她靠着童绘，小嘴嘟囔着。 “我爸总挑我工作上的刺，我现在是真心怀念大学生活。” “你才干了多久啊，”童绘轻轻点她脑袋。 “慢慢来吧，别着急，宋伯伯也是想让你成长得快一些。” “唉......我现在最羡慕你了。”她蹭蹭童绘的胳膊。 “我？”童绘有些好笑。 “为什么？” “你看啊......你工作那么好，跟咱们专业相关，婚也结了，老公又体贴又疼你，我是啥也不占，工作工作不顺心，就连谈恋爱的时间也没有.......未来渺茫啊。” 刚才她坐在两人对面，她老公虽然没说多少话，但是一会儿给她剥虾放在盘子粒，一会儿又给她拿纸巾擦嘴巴，视线专注而执着，一直追随着童绘。 而童绘的注意力全在和她说话上面，她自己没察觉到什么，但她宋冰岚却感觉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暴击。 童绘敛下眼眸，握住她的手。 “工作慢慢来，感情......也得慢慢来，要不然不合适......”她低声说。 “也会很难受的。” “呜呜......你最好了，我爸我妈我哥从来就不会对我这样说呜呜呜......他们就会嫌弃我笨蛋......” 她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了，这会儿便像个孩子似的抱住童绘，在她怀里哭诉着。 童绘也喝了点，但没那么多，她侧身坐着，一只手抚着她的头，一只手轻轻拍着宋冰岚，目光又心疼又温柔，倒真像是在哄孩子。 郁丛飞接电话回来便看到这幅场景。 这样的童绘，他从来没见过。 温柔，但却笼罩着一种母性的光辉，一举一动，不受控地吸引着他。 郁丛飞的心突突地跳着。 明明他没喝酒，但为什么突然感觉一瞬间好热。 他按捺着这突如其来的涌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到餐桌旁。 “天色不早了，咱们走吧。”他轻声道。 话是这样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童绘抚着宋冰岚头发的手上。 要是摸的是我就好了...... 他想着。 “好。”? 童绘抬头看看他，然后低头轻声叫着宋冰岚。 “冰岚，我和丛飞要走了。” 宋冰岚闻言只好从她怀里起来，其实她刚刚都要睡着了。 “啊？好吧......”她不舍。 “你们今晚住哪儿？订酒店了吗？” “还没有呢，一会儿我俩回去的路上订也行。”童绘起身拿过包。 “别啊，你忘了我家就是开酒店的了？我给你订！” 宋冰岚晃着身子站起来，拿起手机：“我让小韩给你们安排一下......” 童绘拉过她，刚想拒绝。 “对了，你们去那个吧！”她突然灵光一现，两眼放光地大声道。 “我哥有一个那种新中式酒店，又古风又现代！住里边特舒服！” “真不用......” 她好像真的喝醉了......童绘扶着她的胳膊这样想着。 “就这么定了！我已经给我哥说了，地址发你了.....不远......你们去......” “不去就......就浪费我哥的一个房间啦......”她大着舌头。 童绘拉着她，为难似地看向郁丛飞。 “去吧。”他望向她，目光热切。 那个酒店他知道，他先前到这边出差住过几次。 易江苑......他敛下眸子。 没记错的话，他记得那个酒店与其他酒店的不同之处在于—— 每件套房都专门配有一处颇具古色的温泉...... 第18章 番外二 温泉篇 下了车，童绘一个人进了酒店。 郁丛飞好像说要干什么去，她迷迷糊糊地也没听清。 不管了，我要睡觉。 她这样想着，脚步也更加迫不及待起来。 酒店装潢别具一格，连房间也是。 她刷了卡进去，室内的感应灯便依次亮起来。 迎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俯视望去，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尽收眼底。 旁边则是绵软的沙发，茶几，还有几件新中式风格的家具摆件。 大概为是了客人**考虑，落地窗与门口之间又放了一件纱织屏风。 童绘下车被风一吹，酒意和困意已驱散了一些。 她情不自禁地向落地窗走去，想看看夜景。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忽然耳旁响起一阵微妙的流水声，隐约间有些许热气氤氲着飘散出来。 她顺着声音向右边看去，原来还有一个隔间。 这隔间前面摆了一件屏风当做阻断，四周则垂着淡灰色的纱幔，热气蒸腾，它们便轻飘飘地动起来。? 中间则是一个水池，水色潋滟，雾气飘浮在水面，不知名的花瓣也被暗涌的水流推动着轻轻旋转。 童绘没想到套房里面还有一个温泉。 她走进去，俯身探了探水温，捞起一片花瓣捏在手里。 ……自己还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而且今天走了一天了，确实身体有些疲惫。 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虽然不知道郁丛飞在忙什么，但感觉他应该不会回来太早。 那……自己赶紧快速泡一下吧。 反正不会太久。 …… 郁丛飞开车拐了六条街，拿上在怀凤春买的糕点后就立马开车回来了。 怀凤春的糕点口感绵香，味道沁甜，她喜欢吃甜的，应该会喜欢这个。 他开着车，视线落在旁边的打包盒，目光不经意地柔和。 …… 到前台领了房卡后，他便谢绝前台小姐的引路，自己拎着盒子乘着VIP电梯上来了。 “滴————哒！”房门应声开起。 感应灯也亮起来，然后光线随即慢慢淡化，固定在一个并不刺眼、有些朦胧的亮度。 套房中静谧无声，却比外面要热一些。 郁丛飞把糕点放在茶几上，然后便脱下外套，搭在肩膀上，脚步轻稳地朝卧房走去。 ……她现在应该睡着了。 刚走出几步，一阵水流声莫名响起来，还有几道清浅的呼吸声。 他闻声顿住，呼吸倏然窒了起来，心脏雀跃地跳动着。 稳了稳心神，郁丛飞慢慢回头，眼神直接在一瞬之间就不加偏移、直直地落在屏风后的人影身上。 她散着长发，白皙的脖颈裸露在水面上，纱幔外的光透过来，一跃一闪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嘴唇上，还有锁骨上……… 身影隐隐约约，雾气缭绕腾腾。 像受到蛊惑一样，郁丛飞慢慢走近。 …… 童绘泡了一会儿，酒意、困意、疲意……一起涌上来，她歪着头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水温很舒适，朦胧中有水流浅浅地流动着，安抚着她的心神……但是，她怎么感觉腰间好像越来越紧，好像被什么束缚着……肩膀上也慢慢传来一种像有蛇在游走般的滑腻沁凉…… “唔……”她有些不舒服的哼出声。 身后啄吻她肩膀的男人闻声抬起头来。 她嘴唇微微张着，秀眉也轻轻皱起，白皙的脸庞上泛着红晕，附着一层薄薄的水珠。 郁丛飞眼神暗着，左手从腰间慢慢滑上来，抚着她的脸颊，轻轻一推，含着她的唇便吻起来。 他敛着眸，吮着她的唇舌，视线停留在她的脸庞上。 ……她的眉因为他越发急切的索吻皱得更紧了。 感觉她快呼吸不上来了，他便喘着松了口。 童绘歪着头靠在他胸前，眼睛紧紧闭着，被吸吮得潋滟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呼气、吸气。 郁丛飞默不作声地低头凝着她，手指抚着她的脸颊慢慢蹭着。 ……他们结婚一年多了，其实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她的抵触。 比如在一些亲密的行为中，往往都是他主动。 他知道她性格温吞，内敛，但即便在日常生活中，童绘……好像也不曾对他有过一丝发自内心的爱意。 那种……主动的，爱意。 郁丛飞歪着头，嘴唇贴在她脖颈上啄着。 ……这几个月以来，他莫名地没有安全感，心中空荡荡的。 明明人在眼前，他却情不自禁地想将人拉过来，贴近，融化，直到和自己融合为一体。? “童绘……”他低声唤着。 童绘仍靠着他睡着，亮晶晶的湿发贴在他胸前。 “童绘。” 没有回应。 他顿了一下，然后低头埋向她颈窝，黑眸亮着，目光暗涌，停留在水面上。 …… 第19章 第十九章 照片 下午三四点，正是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时候。 更别说□□港这种海边港口城市。 耳边隐约响起海浪翻涌的声音，时不时地还会有几只海鸟鸣叫着掠过。 一切都是那么惬意、自在，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安宁感。 童绘被郁丛飞牵着左手，俩人并着肩慢慢走着。 以前两人出门很少牵手，要牵一般也都是郁丛飞主动来握。 刚开始结婚时，她十分抵触他，他来牵，她就躲；他再来牵，她就缩着手……直到最后没办法，被他一把逮住，然后紧紧握着。? 童绘低下头，悄悄往下看俩人握着的手。 他的手宽大有力，无名指上，还带着他们的婚戒。 而她的，早就摘下了。 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感觉怪怪的…… “童绘。”郁丛飞突然出声。 “啊？！” 她吓了一跳，视线也赶忙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到男人清冽的侧脸上。 “怎么了？”她侧头问道。 “……” 他低下头看向地面，眸光流转。 右手握着她的力道又不自觉地紧了一些。 “我们……结婚太匆忙了。” “一开始就没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是我的问题。” “我们……甚至都没正式恋爱，就结了婚。” “从始至终，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没了你我是不行的，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没了我……是不是照样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停下来，面对面地看着她。 “第二个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郁丛飞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前。 “现在，我想知道第一个的答案：童绘……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眉眼间不复往日的凌冽，虽然黑眸仍亮着，却沁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微风吹过，好似卷起一股哀伤与焦灼。 “……” 童绘仰着头，与他对视着。 显而易见的答案，那两个字她本该脱口而出，但此时此刻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她却如鲠在喉，半个音也发不出来了。 仿佛一说出口，面前的这个曾经强势又冷冽的男人，就会一击即溃，碎成一捧海沙。? 而她，居然毫无理由地拒绝了这种可能性的出现。 “我……我不知道！” 童绘心慌起来，从他胸前抽出手，背过身。 我这是怎么了……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怎么这次重逢，他变了许多，自己……也有点不像自己了。 砰砰砰……心跳声如夜晚海上暴风雨中突然响起的惊雷。 是两个人的。 ……郁丛飞凝着她的背影，眼神慢慢黯淡下来。 他抿抿唇，抬腿慢慢走到她面前。 然后探身，重新牵起童绘的手。 但这次没有握着，只虚虚牵着，然后试探性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他力道很小，只要她一用力，立马就可以甩开。 童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己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走着。 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他们就一直这么走着。 但越来越雀跃的心跳声却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 俩人仍并着肩，一前一后。 一路无话。 …… “到了。” 又走了一会儿，郁丛飞牵着她停在果蔬店的不远处。 童绘抬起头看看店门前的打折告示牌，心底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来这里。 郁丛飞将她困惑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没说话，只松开牵她的手，轻柔地拨弄了一下她胸前被风吹乱的头发。 “去吧，一会儿我会来接你。” 他淡淡地弯着嘴角。 童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店内走去。 带着满腹心事。 …… 郁丛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慢慢转身离开。 他没回去，踱着步来到一处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了？” 季尧打过来电话。 “……还行。”郁丛飞淡淡地说道。 “你们……没吵起来吧？”听着郁丛飞莫名平静无波的语气，他有些担心。 “没吵，”他回应道。 “我在试探挽回。” “那就好……有什么事儿好好说，慢慢说，别一冲动，到时候就伤了两个人的心，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嗯。” “对了，关于帮助童绘重新办理身份信息的那个人……我也托人查到了。”? “是不是姓符？”? 郁丛飞语气陡然冷起来。 “对。”季尧也立马回应道，心中惊讶他居然知道。 “而且这人……身份还挺不简单的。”他继续说道。 “怎么说？” “他竟然是陆泊洲的私生子……” 陆泊洲…… 郁丛飞皱起眉来。 如果名字没错，他也没记错，据说鸿嘉的董事就叫陆泊洲。 “滴！” 正想着，手机传来一张吴妈发过来的图片。 前天他托吴妈去家里的储藏室以及童家，把童绘高中时期拍得所有合照都给拷贝一下发了过来。 几十张照片中，其中有一张童绘的单人照引起了他的注意。 角度、光影、背景、时间……仿佛精挑细选，精心准备。 他的直觉立马警醒他摄影人不一般。 他当即就让吴妈再仔细找找，连书房中的书也不要放过。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郁丛飞点开图片，放大。 照片正中央赫然写着几年几届艺术X班集体留念。 上面是一排排人像，他一眼就看见了童绘。 她清纯俏丽，柔和的五官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下面则是对应的人名……仿佛鹰爪猎食，他黑眸中闪着寒光，一眼也看见了他的名字。 ……符扬。 第20章 第二十章 对峙 下了飞机，符扬打了车直奔童绘的住处。 车窗摇下，风轻柔地擦过他的侧脸，他抿着唇，目光悠远又柔和地望着远处蔚蓝无云的碧空。 “小伙子，你的花好美丽，是要送给你的恋人吗？” 司机在后视镜中笑着，诙谐地用当地语言打趣他。 符扬闻言回过头，听懂后不由得一愣。 “不是送给我的恋人，是送给我的...一个朋友。”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低下头拨弄了一下被风吹斜的一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视线也慢慢凝聚在娇嫩的花瓣上，思绪恍惚。 “我倒希望她是我的恋人，但太晚了......她已经结婚了。” “哦天哪！”司机有些窘迫。 “抱歉......”他道歉道。 “别担心，小伙子，你的幸福终会到来的，再等等那位佳人吧。”司机轻柔地说着。 符扬听完后，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抚着花瓣并不言语，目光虚无地落在前方的座椅上。 ......倘若那时他再多主动些，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 可惜，再懊悔，再哀叹.......木已成舟。 符扬目光淡下来，眼眸中晦涩不明。 ...... 下了车，他带着花来到童绘住处门口，站定。 莫名有些紧张......他按了按门铃，又屈指敲了敲。 没人回应。 符扬皱起眉头：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休息来着。 掏出手机，联系人中置顶的第一个就是她，他立马拨了过去。 预料中的铃声响起——不过不是在门内，而是在身后。 他以为是她回来了，有些喜悦地转过头。 “符先生——是在找我的太太吗？”冷冽的声音响起。 男人身形挺拔，他一手插着兜，一只手拿着童绘的手机，眼神咄咄逼人，眉宇间凝着低气压，周身萦绕着狠厉的气息。 “对——”符扬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心中不由一惊，担心起童绘，但又瞥向他手中的手机，又禁不住暗自冷笑。 他捧着花往胸前更迎了迎，对着他的目光，笑着回应道。 “我是她的好友......绘绘不在家吗？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家才对。”后面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说着。 “绘绘？”郁丛飞气笑，浑身顿时散发出怒不可遏的愤怒。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符扬面前，大手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 “谁让你这么叫她的？！”他另一只手已暗自握拳，只等狠狠地砸过去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教唆他的妻子从他身边离开，害他如堕地狱！ 符扬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就将花垂下，腾出一只手，然后在领口被撺住的一瞬间就大力地握住他的手腕。 “郁先生未免太激动了吧，”他看着郁丛飞铁青的脸颊，淡淡地笑道，手中也暗自施力，双方对峙着。 “我跟童绘认识好多年——您没这样叫过她是您的事，我怎么叫她是我的事......难道您管您的妻子太多还不过瘾，还想插手别人吗？”符扬语气冷着说道。 郁丛飞闻言一愣，手中不由泄了力。 符扬看准时机立马挣脱开。 他整了整衣服，看了看面前的郁丛飞，眼眸冷着，平静地说道。 “既然她不在家，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重新拿好花，抬脚擦身迈开。 刚走一两步，肩膀就狠狠地一股力量制止住。 “想走？”郁丛飞冷笑道。 “我有好多账还没跟你算呢。” “......”符扬垂眸看向搭向肩膀的手，低声呢喃似地质问道：“你......平时也这样对童绘吗?” “不好意思，”郁丛飞语气冷着，黑眸凝着寒光。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 符扬闻言一顿，不由得眼神一冷，然后抬手将肩膀上的手拂开。 “既然要算账——”他转过身，平静地说道。 “那不如挑个好地方好好算，我猜郁先生除了算账......肯定还有别的问我吧？”符扬眼眸中噙着笑意说道。 郁丛飞闻言，眉峰凌冽地弯起。 “好啊......”他说道。 “不过，”郁丛飞眼眸幽暗深沉，语气中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算账最重要——” “其他事——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 两人视线对峙着，电光火石，只待一瞬激发。 ....... “怎么样童小姐？菜吃得可还习惯？”老板娘看向对面的童绘。 她心不在焉，好似心事重重——秀丽的眉眼间轻轻蹙着，清晰地传达着她正在为某些事而烦扰的讯息。 “唔！——”童绘赶忙点头，嘴里刚刚吃的还没来得及咽下。 “好吃的！和国内的味道没什么两样，您的手艺真好。”她笑起来。 “你喜欢就好。”老板娘也笑着回应道。 “姐姐尝尝这个!”晓音个子小，胳膊短，她身子倾过去，筷子将将夹着一块肉颤颤巍巍地递过来。 童绘连忙去接：“谢谢晓音！” 肉片入口滑而不腻，嚼劲十足，充满着浓浓的香料味。 “好吃吧？”晓音嘿嘿一笑，弯着眼睛亮晶晶地看她。 童绘心中一股暖流涌过：这种家人般的温暖，她好像很久没体验过了。 “特别好吃！” 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 “童小姐，如果......最近你有什么困难，或是问题，可以给我说说，”老板娘语气柔和道。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知道有些事如果一直困在心里的话，肯定是不好受的。”她说道。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尽情向我倾诉，我很乐意。” 童绘闻言慢慢低下头，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垂眸片刻后，又抬起来望向老板娘。 “真的可以吗？” 她眼眸中浸着泪光，语气有些小心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