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 第1章 我要回家 莽莽太行山余脉，夏日林深，蝉鸣聒噪得像是有一万只喇叭在同时宣告“热死啦热死啦”。 一道修长的身影，正以一种与周遭湿热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在灌木丛与岩石间无声滑行。 他叫原圆。 一条……好吧，一位建国后成功考取编制（特指成精许可证）、根正苗红的莽山原矛头蝮……精。 此刻，他那颗被亲妈吐槽为“太尖了不够圆润”、因而赌气起名“圆圆”的脑袋，正微微昂起，分叉的信子快速吞吐，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可能属于同类的气息。 “菜花原矛头蝮……到底能有多好看？” 原圆在心里第N次嘀咕，那双属于冷血捕食者的竖瞳里，难得地透出几分不服气。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时他还在湘南老家莽山的快乐老巢，盘在自家洞口的歪脖子树上，晒着午后最舒服的太阳，思考着蛇生哲学。 比如今晚是去东边逮那只肥嘟嘟的田鼠，还是去找一户农家吓唬吓唬，毕竟他总惦记着炖汤的老母鸡。 然后，他就撞见了一队误入深山、一脸菜色的河南驴友。 那哥们儿看见盘在树杈上、通体翠绿点缀黑斑、在阳光下几乎要闪闪发光的原圆时，吓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脸色从菜色变成惨白，又从惨白变回菜色，嘴里“wishtoday”喊得山路十八弯都能听见回声。 原圆本来想矜持地点点头，用新学的、还带点塑料味的普通话打个招呼：“你好，请问……” 谁知他刚吐出两声“嘶嘶”，那缓过神来的驴友大概是觉得丢了大脸。 为了找回场子，居然指着他的鼻子，用带着浓郁中原腔调的普通话和队友说：“wish！长得怪唬人，长嘞木有俺家那边山里头菜花蛇好看！” 原圆：“？？？” 他，莽山原矛头蝮，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成精界凤毛麟角的存在，家族未来的希望！ 从小到大，谁见了他的原型不夸一句“称头”？ 连山脚下那个以挑剔闻名的孔雀精大姐，都含蓄地表示过他的鳞片色泽很上档次！ 现在，居然被一个人类，拿他跟“菜花”比？还比输了？ 耻辱！奇耻大辱！ 那驴友说完就连滚带爬地跑了，留下原圆一条蛇在原地，气得差点把歪脖子树绞断。 他回去跟族里长辈一说，七大姑八大姨都炸锅了。 “啥？说咱家原圆不好看？” “圆圆，你去！去河南看看那菜花原矛头蝮到底是个什么天仙模样！给咱家长长脸！要是好看，你在那留个种！” 于是，肩负着家族荣耀与个人（蛇）尊严的原圆，揣着好不容易办下来的“妖怪移动许可”，上面盖了十几个红章，流程之复杂让他怀疑妖生。 由于妖族成精本就稀少，大部分成精的妖怪原型也多多少少都在国家保护动植物名录上。 所以作为“妖怪”，原圆去哪无人在意，但是作为“稀有野生动物”，他的迁徙有关部门可重视多了。 好在最近流程有在简化，管理也松了很多。 原圆其实是很紧张的，因为建国后不许成精，可他赶上了生态修复，灵气复苏，自然保护区修建，郴州政府发展自然旅游…… 就这么成精了！ 于是他悄悄谎报了一点点年龄，就稍微报成熟那么三四五六十岁，其实人族一般分辨不出来。 果然负责审批的工作人员似乎很疲惫，一边嘟囔着“妖怪怎么越来越多了”，一边核实他的资料，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原圆的出山游很快就被审批了下来，在这之前，还被迫上了六七个小时的现代社会课程，什么移动支付，什么高铁WiFi的。 小时候他悄悄吊在树上，跟着看驴友耍手机，其实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在交了一笔手续费（稀有山货）后，原圆还获得了一枚妖族专用的高粱25promax手机。 据说是妖族大佬联合研发的，现在每个在社会上的妖怪都有。 他还签署了一大堆包括《禁止在豫境内非法繁衍破坏生态平衡承诺书》《禁止暴露妖族身份》在内的协议后，踏上了前往河南的……寻美之旅。 “哼，这么费劲！等找到菜花，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优雅，什么叫做稀有，什么叫做成精后的气质升华！” 原圆甩了甩尖脑袋，继续在河南的土地上孜孜不倦地搜寻着假想敌的踪迹。 可怜的原圆，除了蛇语还掌握了普通话和胡兰话，但是没有进修一点河南话。 他如果能听出一点点南阳口音，去伏牛山，也不会找到豫北的太行山来。 时间接近正午，阳光愈发毒辣。 原圆滑行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打算喝口水，顺便欣赏一下溪水里自己那英俊倒影，抚慰一下因长途跋涉和搜寻无果而略显焦躁的心灵。 他刚低下头，信子还没碰到水面，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鳞贴上了脊椎（虽然他本来就是蛇），瞬间窜遍全身。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溪水似乎……比刚才浑浊了一点点？周围的蝉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死寂，迅速笼罩了整片山林。 原圆猛地抬起头，竖瞳收缩成一条极细的线。 天空，刚刚还是湛蓝如洗，此刻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昏黄。 那不是沙尘，也不是普通的阴天，更像是一种……色彩被从天地间强行抽离、只剩下压抑与不详的枯败色调。 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心脏衰竭前最后挣扎般的颤动。 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摇晃，而是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脉动，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死去。 他作为妖族，尤其是感知敏锐的蛇类妖，对自然环境的变迁有着远超人类的理解和预感。 这种天地间弥漫开的“恶意”，这种秩序崩塌前兆的紊乱气息，让他浑身的鳞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 危险！ 极度危险！ 不是针对他一条蛇的，而是覆盖性的、无差别的、足以倾覆整个世界的巨大灾厄正在降临！ “嘶——”原圆吐了吐信子，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陌生的、带着铁锈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身体本能地绷紧，妖力在体内急速流转，寻找着最佳的躲避位置或是……反击姿态。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蛇蛇的呆气和对人类世界好奇的竖瞳，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警惕。 他想起了那个说他不好看的河南驴友，想起了自己来河南的初衷，想起了家里那些等着他“凯旋”的族人…… “砍脑壳的……”原圆低声咒骂，尖脑袋警惕地转动，扫视着昏黄天空下死寂的山林，“我这‘选美大赛’还没开始，难道遇到地震了？” 异变的发生，快得超乎想象。 天空的昏黄迅速加深，几乎变成了暗沉的橘红色，像是陈年的血锈。 地面的震动开始加剧，从细微的脉动变成了清晰的摇晃，岩石滚动，树木簌簌发抖。 远处，隐隐传来了人类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哭喊，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原圆盘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借助岩石和茂密灌木隐藏身形，妖力收敛到极致。 他清楚地感知到，山林之外，人类聚居的地方，正爆发出巨大的混乱能量。 “嗷——！” 一种非人的、充满了纯粹饥饿与破坏**的嘶吼，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更多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 原圆的信子捕捉到了风中送来的新鲜血腥气，以及……一种他从未闻过的、疑似腐烂的味道。 “丧尸？”这个只在人类影视作品里见过的词汇，瞬间蹦入他的脑海。 成精后为了融入（主要是为了蹭网），他蹭刷驴友手机的时候，也看不少“末日后我重生了，上一世我被男朋友推入丧尸堆……”。 “哇……真叫我遇上了？”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某种奇异的能量场正在形成、爆发。 原圆尖尖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些事，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这条一心只想来找“菜花”比美的乡下蛇，难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人类世界的末日危机？ 住脑！还不一定是末日危机呢！我要坐高铁回家！妈妈！！ 第2章 为人师者 太行山脚下，某个山区学校。 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刚响过没多久，空气里还残留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们从午睡中挣扎起来的慵懒气息。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头顶的老旧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伴奏，试图驱散夏日的闷热，效果却相当有限。 讲台上，方堃老师正一手撑着讲台，一手挥舞着半截粉笔。 他年纪不大，穿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短袖衬衫，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因为激动微微下滑。 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正因为学生犯错而微微瞪圆，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着粉笔的姿势都带着点板书时的利落劲儿，堪称这间简陋教室里一抹赏心悦目的风景。 然而，这风景在他开口的瞬间，偶尔会打点折扣。 “看这道题！看这道题！我说过多少遍了？函数定义域，优先考虑分母不为零，偶次根下非负！” 他语调急促，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里，偶尔会不小心溜出一两个带着浓郁河南味儿的尾音。 比如那个格外扎实的“零”，瞬间就把那点清秀斯文的气质拉回了接地气的现实。 “这么基础的送分点，咋还有同学错？啊？ “王磊！说嘞就是你！上次月考就栽在这上面，这次模拟居然又错！你这脑子是不是叫狗叼走了？” 名叫王磊的男生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方堃叹了口气，语气从恨铁不成钢的急躁转为一种带着疲惫的语重心长：“同学们，我知道天热，大家犯困。但是，想想你们走出大山不容易，想想你们自己寒窗苦读十二年，就为了最后这一搏！关键时刻，不能松懈啊！这道题，我再讲最后一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转过身，拿起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再次演算。 就在这时，教室的窗户玻璃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持续的“嗡嗡”声。 “谁搁那不消停？”方堃头也没回，习惯性地呵斥了一句，“说了多少次，上课保持安静！” 然而，嗡嗡声并未停止，反而连带讲台也传来了极其细微的震动。吊扇摇摆的幅度似乎也大了一点。 几个学生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又互相看了看。 “木有动啊……”有学生小声辩解。 方堃也感觉到了脚下那不同寻常的颤动，他皱了皱眉，难道是附近又在开山修路？ 动静好像有点大。 还没等他细想，窗外原本刺眼明亮的阳光，毫无征兆地暗淡了下去。 不是乌云蔽日那种的变化，更像是有人用一个巨大的、昏黄色的滤镜，“啪”一下扣在了天空上。 教室里的光线瞬间变得诡异而压抑，如同老旧照片里的黄昏。 “哇！天怎么黄了？”有学生忍不住惊呼。 “怎么回事？要下大暴雨了吗？” “看着不像啊……”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开始变大，学生们纷纷扭头看向窗外，脸上写满了惊奇和一丝不安。 那种天地变色的速度，超出了他们的日常认知。 方堃心里也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悄然升起。 他扶了扶眼镜，正要开口维持秩序，让大家安静。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校园的另一端猛地炸响，穿透了墙壁，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是更多混乱的声音。 惊恐的呼喊、杂乱的奔跑脚步声、桌椅被撞倒的噼里啪啦声……仿佛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里，整个校园瞬间炸开了锅。 教室里的学生们彻底慌了神，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挤到窗户边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回到座位上！不准乱！”方堃猛地一拍讲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多年的班主任本能此刻压倒了他个人的惊疑，嗓门瞬间提到了最高分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立刻！马上！回到自己位置！” 学生们被他一吼，条件反射般僵了一下，几个靠窗的学生犹豫着往回挪。 “快！关窗！靠门的，把门锁上！插销插好！”方堃一边大声指挥，一边几个大步冲到教室前门，“哐当”一声把门甩上，利落地落下锁扣，又拉过旁边的一张空桌子抵在门后。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外面到底怎么了？恐怖袭击？还是……他不敢细想，但保护学生是他的第一反应。 学生们在他的呵斥和带动下，也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靠窗的学生奋力拉上窗户，扣好插销。 教室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那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映照着一张张惊恐未定、稚气未脱的脸。 “老师……外面，外面咋着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声音带着哭腔问道。 “白慌，有老师在。”方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教室中间，试图安抚学生。 “可能是突发情况，我们待在教室里相对安全，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发出太大声音……” 他的话还没说完，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在了门上。 “啊！”靠近后门的学生吓得尖叫着跳开。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撞击声。“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伴随着一种类似野兽般的、含糊不清的低吼。 门板开始剧烈地颤抖，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抵在门后的那张桌子也被撞得一点点挪动。 “后面！后面有东西！”学生们彻底陷入了恐慌，挤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安静！都往讲台这边靠！快！”方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抄起墙角的一把扫帚，冲到后门边，透过门上方那一小块毛玻璃试图往外看。 模糊的玻璃后面，晃动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是学校的门卫李大爷！怎么会这样！ 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睛浑浊呆滞，嘴角挂着可疑的深色涎水，正疯狂地用头和身体撞击着门板。 那绝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丧尸？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方堃的脑海。 他平时闲暇也看网络小说，对这种设定并不完全陌生。 可当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东西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撞击着他守护的教室门时，带来的冲击是无比真实的恐惧。 “砰！！” 一声巨响，门上的插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 门锁，竟然被硬生生撞坏了！ 门猛地被撞开一条缝，一只青灰色、沾着污渍的手臂猛地伸了进来，胡乱地抓挠着。 刺鼻的、类似铁锈混合腐烂的味道瞬间涌入教室。 “嗬……嗬……”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近在咫尺。 学生们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一片。 “滚开！”方堃目眦欲裂，想也没想，举起手中的扫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条手臂砸去！ “啪！”扫帚杆砸在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手臂只是顿了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向内抓挠，甚至半个肩膀都挤了进来，裂缝越来越大！ 扫帚根本没用！ 眼看那丧尸就要彻底挤进来了，那张扭曲恐怖的脸几乎要贴到毛玻璃上。 危急关头，方堃肾上腺素飙升，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出于某种深植于灵魂的本能。 他空着的右手下意识地往衣角兜一抓，摸到了某个熟悉的东西，看也没看，手臂猛地一甩，朝着那丧尸的脑袋掷了过去！ “咻——” 一道小小的白色影子，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穿过门缝，划过一个堪称完美的抛物线，“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那只丧尸的眉心！ 那不是别的，正是他刚才讲课用到的那半截白色粉笔头！ 第3章 交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预想中粉笔头被弹开或者毫无作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那枚小小的、普通的粉笔头，在接触到丧尸眉心的瞬间，竟然爆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强劲力道！ “咚！” 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那只丧尸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发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似乎是颈骨断裂了！ 它整个身体被带得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走廊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眉心处，一个清晰的白色粉笔印迹赫然在目。 刚刚还疯狂撞击的门，瞬间停止了晃动。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学生们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尖叫，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后门，又看看保持着投掷姿势的方老师。 方堃自己也懵了。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右手，又看了看门外倒在地上的丧尸，最后低头看了看讲台上那盒剩下的粉笔。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用粉笔头……把那个怪物……砸飞了？ 他下意识地又拿起一根完整的粉笔，掂量了一下。就是普通的粉笔啊，轻飘飘的，一掰就断。 可刚才那力道…… 走廊外，其他丧尸的嘶吼和撞击其他门窗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他们班的后门暂时安全了。 方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管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现在都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看到了吗？没什么好怕的！只要大家听指挥，我们就能守住这里！现在，所有人，跟我一起，把后面这些书桌全都搬过来，把门堵死！快！行动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镇定和身为老师的责任感。 学生们看着老师那“一粉笔”之威，又听到他沉稳（至少表面上是）的指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几个胆大的学生率先响应，开始搬动桌椅。 方堃一边指挥着学生加固防线，一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门外那只额头带白印的丧尸，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 我这当了十几年班主任，扔了成千上万次粉笔头训学生……没想到，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还能当武器？而且还是暴击效果？ 这算哪门子异能？百分百粉笔头暴击？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抛开，继续大声指挥着学生们，心里却隐隐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像从刚才那枚粉笔头出手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此刻，山林里那点与世隔绝的悠闲，被山脚下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恐怖嘶吼和混乱声响彻底击碎。 原圆把自己紧紧盘在一块溪边大石头后面，冰凉的鳞片贴着潮湿的苔藓，尖尖的三角形脑袋不安地左右转动，细长的竖瞳里满是惊疑不定。 他本来是打算打道回府的。 那个河南驴友居然敢说他不如老家的菜花原矛头蝮好看？ 这口气他原圆，莽山原矛头蝮一族的希望，建国后顺利成精的凤毛麟角，怎么可能咽得下！ 他连“禁止在河南繁衍造成生态破坏”的协议都签了，就为了去太行山那边找找所谓的“菜花”，比比看到底谁更好看。 结果刚到山脚，还没开始他的“选美大赛”，天地就变了色，成了这副鬼样子。 回家！必须立刻回家！这鬼地方不能待了！ 山里虽然清苦，但至少安全，妈妈虽然嫌弃他的尖脑袋，但不会有不长眼的怪物想咬他。 下定决心，原圆深吸一口气（虽然他更习惯用信子），灵活的身躯从石头后滑出，沿着下山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山外游走。 他尽量利用草丛和岩石的阴影隐藏自己，成精后的人形状态比原型更适应这种复杂地形，修长的双腿移动起来悄无声息。 然而，越靠近山脚，情况越是糟糕。 原本宁静的山区边缘此刻已成人间地狱。 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身影，它们动作僵硬，衣衫褴褛，皮肤呈现出死寂的青灰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渴望血肉的低吼。 一些车辆撞在一起，冒着黑烟，更添混乱。 “丧……丧尸？还真有这东西？！” 没时间给他震惊，一股腥风猛地从侧面扑来。 一个穿着破烂工装服、半边脸颊都烂掉的丧尸发现了它，张着流涎的大嘴就冲了过来。 “哈皮！”原圆身体柔韧性极佳地向后一仰，险险避开那散发着恶臭的扑咬。 同时，他右手不小心在丧尸伸过来的手臂上用手指一划。 那指甲在瞬间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 那丧尸动作一僵，被划破的皮肤迅速泛起一股不正常的黑紫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断断续续，没走出两步，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原圆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呃……我不是故意的哈，而且本来就是你们人有那么一点可能会被毒蛇给咬到，蛇蛇不负责哦。” 作为一条毒蛇，还是稀有保护动物毒蛇，他还是有这个豁免权的！但眼下保命要紧。 他不敢恋战，利用身材优势和蛇类特有的灵活，在混乱的丧尸中穿梭、躲避。 这些丧尸速度不算快，数量也不算多，但似乎对活物有种天生的敏锐感知。 而且原圆感知到附近似乎有非常躁动的声音，也许可能这附近有小加工厂，或者人口密集的场所…… 他就像一道青烟，在张牙舞爪的缝隙中艰难前行，一边不得不感慨：“北方的尘土好多啊……” 就在他绕过一辆侧翻的三轮车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 路边一个倒塌的板车后面，一个中年男人正挥舞着一根断裂的木棍，徒劳地抵挡着三个逼近的丧尸。 他脸色惨白，裤腿湿了一片，显然是惊吓过度，动作已经完全变形，眼看就要被包围。 原圆眉头皱了起来。 一打三嗳……他胜算不大呀，除非让他现出基础原形，那足有2米长呢。 但是2米长的蛇蛇和三个丧尸对于人类来说哪个可怕一点，原圆也不不好分别。 但是那个人显然马上就要被丧尸伤害，顾不上那么多，原圆冲了上去。 他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切入，一脚踹在其中一个丧尸的膝窝，那丧尸失去平衡向前跪倒。 嗳！比较笨拙！可以打！ 原圆眼前一亮，是比较笨的那种猎物水平！ 他手肘猛地向后撞击，将另一个试图从背后扑来的丧尸顶开。 第三个丧尸趁机抓向他的肩膀，原圆头也不回，反手在那丧尸的手腕上一抹。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非人的流畅感。 那男人惊呆了，看着这个突然出现、长得异常俊美、动作却像跳舞一样的年轻人。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原圆冲他喊道，声音清亮，带着点后怕。 第4章 相遇 男人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从板车后面钻出来。 原圆不再看他，继续灵活的身手，在前面开路，时不时需要停下来解决突然冒出来的丧尸。 那男人则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段路走得异常艰难。丧尸越来越多，原圆他开始感到有些疲惫，怎么没完啦！？ 他俊美的脸上沾了些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神却逐渐锐利起来。 不是他自夸！能够在建国后这么短的时间成精！他的天赋超级好呢！ 终于，他们冲到了一片有围墙的建筑附近。 似乎是一所学校，白色的围墙在昏黄的天空下显得有些惨淡，但围墙后面，似乎有着暂时的安宁。 “去那边！快！”原圆指着学校紧闭的大铁门，对身后的男人喊道。 男人如同听到了圣旨，用尽最后力气冲向大门，拼命拍打着：“开门！救命啊！开开门！” 原圆则守在后面，他抬头望向围墙，心里盘算着：“这墙不算高，应该能翻过去……就是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围墙上冒出了几个脑袋。 正是方堃和他班上的几个学生。 他们刚刚加固完教室的防线，方堃不放心，带着几个胆大的男生爬上围墙，想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正好看到了这“英雄救美”（？）的一幕。 学生们瞪大了眼睛。 “老师！快看！有人！” “他好厉害！刚才几下就把怪物打倒了！” 方堃也看到了。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个拍门的、惊慌失措的普通民众吸引，确认对方是人类。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背对着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原圆身上。 修长挺拔的身姿，即使有些狼狈也难掩的出众外貌，利落得近乎诡异的的身手…… 刚才他解决丧尸的动作，方堃看得清清楚楚，这绝对是练过，是武校出来的吧。 “万一是个能打的……”方堃心里一紧。 在这种末世般的环境下，一个拥有非常手段的“非普通人”，是福是祸？ 似乎是听到了墙上的动静，原圆猛地回过头。 那一刻，方堃和学生们都看清了他的脸。 对方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似的冷白，五官精致得近乎锋利，眉眼狭长，眼尾微挑，透着一股天然的、非人的冷冽感。 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像淬了毒的冰棱，美丽又危险。 然而，与这幅极具攻击性的美貌截然相反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带着点刚脱离险境的茫然，以及一种……近乎纯粹的、不谙世事的好奇。 他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和周围的一切，那眼神底色里甚至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呆气。 尤其是对比外面那些狰狞的丧尸，以及他刚刚救助普通人的行为，这张脸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原圆也看到了墙上的人。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却眉头紧锁的年轻男人，以及几个半大的孩子。 老师？学生？暂时安全？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抬了抬下巴，声音因为刚才的打斗带着点微喘，但依旧清晰：“能开下门吗？外面不安全。”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的清泉。 墙上的学生们立刻动摇了。 “老师，让他进来吧！这人能打！” “他还救了那个人嘞！” “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方堃内心激烈斗争着。开门，意味着风险，谁知道这个身手不凡、长相过份漂亮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万一引狼入室……但不开门，难道眼睁睁看着一个刚刚救了人的同胞，还有那个惊恐的民众，在外面被丧尸吞噬？ 他身为老师的良知和责任感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又看了一眼原圆。对方就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还不如他的没写作业找借口的学生“精明”。 再看看那个被他救下的、还在不停拍门哀求的男人…… “wish！”方堃低骂了一句，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下面喊道：“等着！我们开门！但是进来后必须听从指挥！不准乱来！” 他转头对身边的学生快速吩咐：“你们几个，盯紧他！我去开门！一有不对……” 他下意识摸向了口袋里剩下的粉笔头，心里稍微踏实了点。管他是什么，敢乱来就给他一粉笔头尝尝！ 学生们紧张又兴奋地点点头。 方堃迅速爬下梯子，跑到大门边，示意另外两个守着门的学生一起，费力地搬开抵门的重物。 他透过门缝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个俊美年轻人依旧站在原地，而丧尸暂时被吸引到了稍远的地方。 “快！进来！”方堃猛地拉开一条门缝。 那个惊慌的男人第一个挤了进来，几乎是瘫软在地。 原圆则是不紧不慢地，在最后时刻身形一闪，灵巧地滑了进来，几乎没给门外徘徊的丧尸任何可乘之机。 “哐当！”大门被迅速重新关上，落锁，用重物死死抵住。 原圆站在略显空旷的校园里，拍了拍身上的灰，环顾四周。 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围在远处，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他。 而那个开门的眼镜男老师，则一脸警惕地站在他面前，右手还下意识地插在兜里，仿佛握着什么秘密武器。 对方长得很俊秀，鼻梁上架着一副有点滑落的眼镜，额头上带着汗珠，几缕黑发黏在额角，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正紧紧地盯着他，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站姿笔挺，即便在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混乱，依然像根定海神针一样，周围那些惊慌的学生们都隐隐以他为中心。 最后还是原圆先打破了沉默，他歪了歪他那个被妈妈嫌弃的、在人类形态下显得线条格外清晰利落的尖下巴，看着方堃，语气带着点刚脱离险境的放松，还带着完全不属于这地方的一点点方言口音：“你们这儿……有饭吃吗？” 方堃：“……” 他准备好的所有盘问和警告，都被这句理直气壮的“管饭吗”给堵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试图找回自己作为班主任的威严。 “饭……等会儿再说！”他语气有点冲，主要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给憋的。 “你先交代，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原圆眨了眨那双美丽的眼睛，显得有点无辜。 他记得妖怪管理条例里说了，要尽量融入人类社会，尽量避免暴露身份。 于是他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开口道：“我叫原圆，从湖南来的。”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人类驴友该有的样子：“是来太行山……徒步的。外面，外面好多那种东西，追着人跑。” “湖南？徒步？”方堃上下打量着他。 这打扮和装备，可不太像常见的驴友。不过那点口音倒是有点对得上？ “就你一个人？” “嗯。”原圆老老实实点头，尖下巴随着动作一点一点的，“走到附近，就发现不对劲了。” 旁边一个胆大的学生插嘴：“老师，他刚才可厉害了！刷刷几下就把怪物打倒了！” 方堃瞪了那学生一眼，示意他闭嘴。他当然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才更不放心。 这身手，说是武校尖子生都算谦虚了。 他右手依旧插在兜里，捏着那根救命的粉笔头，心里盘算着：湖南来的，身手好，长得过分好看，还有点……呆？ 这组合实在太诡异了。 “我是方堃，这里的老师。”他最终还是暂时压下了疑虑，毕竟人是他放进来的，而且对方目前看起来确实没有恶意，还救了人。 “这里是所小学。灾变发生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上课时间。” 他语气沉了下来，开始简单介绍情况，眼神里带着疲惫和后怕。 “一部分老师和学生……当场就变成了那种怪物。还有一些从外面涌进来的。我们损失了些人。”他顿了顿，似乎不忍回忆当时的混乱。 “后来，我带着几个体格高点的同学，一边用……嗯，用一些办法阻挡，一边把还能动的人都组织起来，好不容易才把学校里零散的丧尸清理出去，或者赶出围墙。大门也是那时候加固的。” 他没细说自己的“粉笔头暴击”和“呵斥震慑”异能，觉得有点难以启齿，而且这算是他的底牌之一。 反正就是带着学生，连吼带砸，硬是把小股丧尸给逼退了。 “现在学校里，算上我，还有四个老师，另外三位是女老师。学生二十六个，各个年级的都有，大的十四五，小的七八岁。”他指了指周围那些惊魂未定，却又忍不住好奇打量原圆的孩子。 “通讯完全断了，手机没信号，广播收音机全是杂音，跟外面联系不上。” 这时，原圆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略显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方堃：“……” 原圆摸了摸肚子，眼神更期待了：“所以，有吃的吗？” 方堃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第5章 学校现状 他强忍着摸粉笔头的冲动，没好气地说：“有！我们本来就在学校里住，食堂有三个后勤人员幸免于难，他们现在负责做饭。” 他叹了口气：“我们粗略清点过库存，省着点吃，大概还能支撑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这个数字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那个……原圆是吧？” 方堃看着他：“你暂时可以留在这里，但必须遵守规矩。第一，不准单独行动，尤其是靠近学生宿舍和仓库。第二，不准惹事，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三，有需要出力的时候，你不能推辞。明白吗？” 原圆听得似懂非懂，毕竟他没上过学，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类学校的正常状态。 但“留在这里”和“有饭吃”他听明白了，于是很干脆地点头：“好。” 他那副过于配合甚至有点迷糊的样子，再次让方堃产生了强烈的“捡了只大型流浪动物”的复杂感觉。 “你……跟我来，先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吃的。”方堃最终还是心软了，看他那样子，估计在外面折腾得不轻。 他转头对几个学生吩咐：“都集中到教室去，别围在这里！注意安全！” 学生们这才慢慢散开，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偷看原圆。 原圆乖乖跟着方堃往食堂走。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类的“学校”。 操场不大，有几棵光秃秃的树，围墙确实不算高，以他的原型爬上去估计不费吹灰之力。 几栋矮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皮斑驳。 食堂是一间平房，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此时不是饭点，里面空荡荡的。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婶正在机械地擦桌子，看到方堃带了个生面孔进来，愣了一下。 “玲姐，这是……逃来的，叫原圆。麻烦你看看还有没有吃的，给他弄点。”方堃解释道。 玲姐打量了一下原圆，也被他的样貌晃了一下神，然后才点点头：“哎，中，刚好早上蒸的馒头还剩几个，我去拿点咸菜。” 原圆听到有吃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方堃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也示意原圆坐。 他看着原圆坐下后依旧挺直的背脊和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忍不住又开始职业病发作：“你说你是湖南人？来太行山徒步？一个人？这路线可不常见啊。” 原圆正盯着厨房门口等馒头，闻言转过头，认真回答：“嗯。山里，好看。” 他想起那个说他不如老家菜花原矛头蝮好看的河南驴友，心里还有点不服气。 方堃被他这简短又朴实的理由噎了一下。 好看？就为这个跑这么大老远？现在年轻人……不对，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行为模式这么奇特？ 玲姐端来了两个凉馒头和一碟咸菜。原圆道了声谢，接过馒头，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动作不算粗鲁，但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方堃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到嘴边的盘问又咽了回去。 算了，看这吃相，估计是真饿坏了。 他推了推眼镜，心里那点怀疑暂时被一种无奈的怜悯压了下去。 不管这人什么来历，眼下这世道，能多一个能打的，总归是好事……吧？ 等一下？他怎么不嚼一嚼啊？！ 他的原型就是吞咽嘛，本来也不嚼…… 原圆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个馒头，速度才开始慢下来，开始装模作样啃第二个。 他一边吃，一边继续观察方堃。 这个人类老师，看起来瘦瘦的，戴着眼镜，好像很容易生气，但又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可靠？ “方老师。”原圆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他特有的那种认真和一点点好奇。 “你的手，为什么一直放在口袋里？是藏着什么好吃的吗？” 方堃：“！！！” 他触电般地把右手从兜里抽了出来，指尖还沾着点粉笔灰。 他强作镇定地拍了拍手，板着脸说：“没什么！吃你的饭！” 原圆“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啃馒头，心里却想：这个人类老师，果然有点奇怪。不过，这里的馒头，味道还行。 收留这么一个来历不明、身手恐怖、长得祸害、思维还似乎异于常人的家伙，方堃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了。 不过他确实也做不到把人关在门外眼睁睁看他死掉这种事…… 他望着食堂窗外昏黄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 一周的存粮，四五十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四个老师要照顾这么多学生，现在又多了个看不透的“湖南驴友”……这日子，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 原圆吃完最后一个馒头，甚至把碟子里剩下的咸菜渣也用手指沾着吃干净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之前因为饥饿而带来的些许茫然褪去，多了点吃饱后的慵懒光泽，让他看起来十分只餍足。 方堃看着他这毫不做派的吃相，心情复杂地推了推眼镜。 “吃饱了？” 原圆用力点头：“嗯！谢谢。” “那好，”方堃站起身，语气恢复了班主任的雷厉风行，“吃饱了就干活。现在情况特殊，学校的大门和围墙还不够牢固，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加固。” 他带着原圆走出食堂，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尖锐的哨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很快，几个年纪稍大的学生和另外三位女老师，刚才原圆救下来的倒霉中年人，以及那三个后勤人员都聚集到了操场上。 方堃简单说明了一下意图：趁着天色还亮，集中所有能调动的人力，尽可能加固防御。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原圆身上：“你，跟我们一起去搬东西，没问题吧？” 原圆再次点头：“好。”有饭吃，干活是应该的，这点道理他懂。 加固工作主要围绕学校大门和几处较矮的围墙展开。 能用的材料有限，无非是教室里拆下来的旧桌椅板凳、食堂仓库里不用的破木板、以及堆在操场角落的一些砖头和石块。 一开始，方堃还担心原圆这看起来细皮嫩肉、甚至有点“呆”的模样干不了重活。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需要两个学生才能勉强抬动的旧讲台，原圆走过去，单手一拎就起来了，脸不红气不喘。 一块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搬动的厚实木板，原圆双手一抄，稳稳当当地就扛走了，留下那两位在原地面面相觑。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为了堵住围墙的一个缺口，需要一块巨大的石头压阵。 那石头半人高，看着就死沉。 方堃正发愁怎么弄过去，想着是不是要找工具来撬。 原圆走过去，围着石头转了小半圈，然后弯腰，双手扣住石头底部，腰腿一用力，直接把那块大石头给抱离了地面！ 虽然他脚步明显沉了一下，腮帮子也微微鼓了鼓，但还是稳稳当当地把石头搬到了缺口处，“咚”地一声放下，地面都仿佛震了震。 全场瞬间安静。 方堃感觉自己的眼镜又要滑下来了，他扶住眼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wishtoday！这他妈是湖南驴友？这是人形起重机吧？！ 原圆放下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有些不解地眨眨眼。 他觉得自己没用什么力气啊，山里比这重的石头多的是。 他看着方堃，语气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方老师，放这里，可以吗？” 方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可、可以……很好。” 短暂的寂静后，是孩子们爆发出的热烈崇拜。 “原哥！你好厉害啊！” “wish！你是练过么？” “哥你练过武功吗？是不是少林寺的？” “哥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教教我们吧！” 孩子们瞬间忘记了恐惧和忧虑，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好奇。 他们拉着原圆的衣角，仰着头，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原圆被孩子们围着，有点手足无措。 他不太习惯被这么多弱小（在他看来）的生物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和热情对待。按照他原本的习性，要么避开，要么……但他记得妖怪管理条例说要和人类，尤其是幼崽友好相处。 他僵硬地站着，努力回忆着人类应对幼崽的方式。 一个干瘦的男学生好奇地问：“哥，恁从哪来的呀？” 原圆老实回答：“湖南。” “湖南哪啊？” “我莽山的。” “恁那山里边有啥？” “……有蛇。”原圆想了想，补充道，“很多，好看的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孩子们更兴奋了：“哇！哥你不怕蛇吗？” 原圆：“……不怕。”那就是我，我怕什么。 另一个男同学挤过来：“原哥，你刚才怎么把那么大石头搬起来的？有什么秘诀吗？” 原圆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朴素的答案：“就，用手搬起来。” 方堃在一旁听着，嘴角忍不住抽搐。 这回答，真是……朴实无华且枯燥。 看着原圆被孩子们簇拥着，虽然表情依旧有点茫然，但态度还算耐心，甚至偶尔会因为同学们的问题而微微歪头思考。 他不是在思考问题，其实是在思考口音。 只要稍微讲快一点，原圆就听不懂了。 方堃心里那点因为对方身手过于恐怖而升起的警惕，又被这有点滑稽又有点……温馨（？）的场景冲淡了些。 他甩甩头，大声指挥起来：“都别围着了！继续干活！陈老师，带几个人去把那边堆的砖头搬过来！周老师，麻烦你带几个女生把收集来的绳子整理一下，要结实点的！” 在方堃的催促下，工作继续。 但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有原圆这个“人形自走起重機”在，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