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ats/和浮】逆时之沙》 第1章 序章①·重塑世界之时 “我可是狐狸啊。” 男人含笑的嗓音随着指间摆出的熟悉狐狸手势从众人耳边悠然飘荡而过。 不知是不是如今已然不复人躯的缘故，那声音似远似近，在眼前这偌大的无边空间中听上去是那样的空灵缥缈。 浮世英寿已经成为了神明……这样的念头再一次深深地烙印在了同处于此几人的脑海里。 而这记忆也很快便会消散。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向来费不了多少时间，很快话音徐徐落下，浮世英寿手上作狐狸耳竖起的两根手指合着扬起的浅淡笑意微颤，下一刻，新生的神明便在众人的目视下转身离开。 身后的几人眼神波澜不定，因为他们都心知，这一走，世间所有有关浮世英寿的记忆便会被尽数抹除，除却那些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再无一人会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名为ACE的人曾经来过。 他们无力阻止。 这大抵便是永别。 那一抹红色的高挑身影渐渐消释在他亲手创建的虚幻空间之中，而就在那影子完全消失在眼前的那一瞬，属于创世的清脆钟声凝聚着其中蕴含着的祈愿再度响起，清越悠扬，似是要响彻传遍一整个喧嚣世界。 创世的钟声清澈悠扬，不似有些古钟般沉闷，承载看无数故事和愿望。随着钟声回响片，一种神圣的力量温和地笼罩住整个世界。 顿时，眼前白光乍作，人影消散，方才存有人迹的世界不知名一角重归寂静，满怀希望的钟声不知为何并没有穿荡至此，但这却也未曾阻碍于创世之力引发的奇迹。 在钟声的呼唤下。 世界就此重塑。 只是，无论如何去压制淡化，分离终归会带来些惆怅的情绪。在这或许是被新生的创世神明刻意忽略的小小一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没有荡起丝毫会留下痕迹的时空波动，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九尾红瞳狐狸就这么自行打开了一条狭长裂缝，蓬松却沾染了不少暗沉的金色毛发如同它本身一般平静从容，宛若晨露坠入池塘，轻盈一跃便落进了这方空间。 不等这只莫名的狐狸有所动作，一盏边框金黄、造型精致的水晶沙漏便从金狐的心口缓缓浮现。或者说比起所谓的沙漏，这物件大概更像是一盏精心制作的小灯，周身散发着莹莹暖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也足以让人看清它的明亮。而随着这一道虚影逐渐凝实，其上雕刻着的荆棘藤蔓也越发生动，仿佛随时都会被赋予崭新的生命在那细小的框架之上抽动游走，活灵活现。 倒像是个会出现在过去拍卖会上的贵族珍藏。 若是那位拥有着漫长岁月记忆的神明在这里或许会如此评判，可惜不知为何，狐狸的到来甚至是空间的变化竟是都没有引动分毫祂的注意。 而比起这沙漏的外形，最先容易让人注意到的则是那水晶般剔透的晶石内部。 不难发现，沙漏中看上去本就寥寥的金沙已然下落了个大半，这竖立的沙漏之中仅仅只剩下一粒金沙处在中间狭小通路的边缘，随着浮在半空摇荡的动作隐隐欲坠。但不论如何，那仅剩的一粒却始终未能沿着那细小管道自由落下。仿佛存在一只无形之手，凭空按下了它的暂停键，任凭外界怎样动荡，这最后一粒金沙都一派巍然不动，安稳依旧。 而就在此时，一道同体色相仿的浅淡的金色光晕缓缓自狐狸的身上呈环状四荡而出，明亮而和缓。而这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轻柔光环却在这片空间之中勾连起点点涟漪，不时甚至还会错位出几道细小的混乱波纹。 若是如今的神明大人在此，或许便会发觉，那溅起的道道波澜之中夹杂着的竟是这空间之外的那正在重塑世界的创世之力。 随后，清脆的钟声竟于这片本应无声的空间之中响起，悠长深远，仿佛凝聚着千年的岁月，久久不散。 不过片刻，这虚无空间之内回荡着的声音频率便同外界那即将收尾的创世钟声重合，翻涌起的波澜纹路也随之越发激荡。渐渐的，这一片静谧之中原本停滞的空气似乎也终于开始了流动。 璨金与皎白交织，眨眼间便席卷了整片空间，随后肆意蔓延而出。 这一次，不会再有所谓的无声之处。 金色的狐狸轻声嘶鸣，仿佛此时方才得了余裕和闲心，宛若犬类抖水那般来回抖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原本染尘的皮毛随之重归明亮，一双红瞳熠熠生辉，不知在为何而感到由衷的愉悦。 最终，连同狐狸的身影也被越发耀眼的金白光芒所掩盖，轮廓消释，仅留下一声短促的轻鸣。此后，只有属于创世的钟声依旧回荡。 良久，钟声渐消。 …… 深夜。 一道熟悉的身影皱着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的眉头从同样浸润在黑夜之中的软床上猛地坐起，似是收到了噩梦所扰。 起身后，被子随之滑落，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尚未回神的人却提不起半分心思去在意这点。 深埋于温暖被褥之中的□□因夜晚的凉意而本能地轻颤，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随之睁开，哪怕被夜色笼罩，也依旧不难分辨那双往日一向幽深的眸子如今闪动着的却是久违了的诧异和惊讶。 浮世英寿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一如往日般温热的侧脸和额头，入手触觉只觉光滑平整，从未有过哪怕半分曾遭受过枪击的痕迹。 而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套熟悉的制服正工整地被放在了那里，一如某个数年前记忆里的夜晚。 “我这是……” 浮世英寿注视着自己黑夜中模糊的手心喃喃自语，而就在他的枕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两样东西—— 其中之一是一副不知来由的狐狸石雕，看上去倒是像极了自己的那副MK9，九条看上去或应本应灵活柔软的长尾此刻却是僵硬地排列在同样毫无生气的身体之后，隐约还能看得出几分金色的痕迹；而另外一个则是一盏自己从未见过的金色沙漏。 这物件实在是精致，浮世英寿伸手按开了床头的台灯，浅色的光芒下，手中这一沙漏的模样也清晰起来——形象的藤蔓荆棘一圈圈攀附在金色的框架之上，绞紧的模样似是要生生将这框架折断。 而不知为何，明明这沙漏先前歪倒在了柔软的枕边，又被自己拿起来来回反复端详半天，其中两分的金沙却只是在各自的那半个轮廓里滚动，依旧没有半分想要混合的迹象。 仅剩的那一粒金沙孤独依旧。 第2章 序章②·重启 清晨。 清风拂面，天朗气清。 新升的初阳晨光微熹，一轮朦胧的橙红光球在视线的远方缓缓升起。澄澈的湛蓝天空点缀着点点随风飘动的洁白柔云，越过城市内无数的高楼大厦，一路延伸向目光的尽头。 总而言之，哪怕不按照一般的标准也一定算得上是个绝好的天气。可惜此刻世界的一角，某人怕是无暇也无心去品味这今日崭新的风景。 浮世英寿靠坐在街头咖啡店角落的一个单桌前，一旁放置的绿植抽张的枝叶掩映着他此刻平静的身影，身前桌上的黑咖啡正升腾着袅袅白烟，看得出仍旧滚烫，旁边则是一份精致的巧克力蛋糕。 时间尚早，无论是道路上亦或是这家店内人声都不怎么嘈杂，和缓的轻音乐宛若林间细小溪流缓缓从人们耳中流过，一如往常平复安抚着一颗颗或焦或燥的内心。 微微出神的目光流连在那眼前飘荡着的浅淡白雾之中，瞳孔涣散，眼下泛着点点浅淡的青黑，神色微倦。而身上本应散发添补些青春少年气的整洁的高中制服此刻却反衬出那自眼底缓缓涌动而出的一派深邃灰寂，整个人周遭交织揉杂着会令人深感诡异的气质，尽显违和。 好在此刻并没有人向他投来窥视的目光。 时间在静谧地消磨中一点点流淌，宛若沙漏中那不断倾落的流沙，直到身上一早出门沾染的水汽随着店内飘荡着的咖啡的清香被缓缓蒸发殆尽，浮世英寿方才从不久前仿佛是要入定一般的僵硬姿势中“苏醒”过来，抬手端起依旧微烫的咖啡杯轻抿，灵敏的味蕾品尝着酸苦的味道，眼神微凝，这才寻回了几分他本应一向维持着的清明。 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浮世英寿伸出手指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只觉得大脑连思考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昨夜醒来之时已是凌晨，自那以后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去确认自己所处的现实绝非虚假，若是往日自然不会这版疲惫，但不知是否是时间倒流的副作用，这副肉身此刻却显得实在是太过劳累了些，像极了记忆中方才拿到MK3的那段时间，只是没到失去意识倒头就睡的那种地步就是了。 不过或许多少也是受到了太多冲击的缘故，毕竟任谁半夜醒来却发现时间莫名倒转到了记忆中的过去恐怕都不能以一颗毫不在意的平常心去笑面以对。更何况在他原本的时间之中，一切繁杂都已落幕，千年漂泊的意义他也已经寻到，随之开启的本应是一个理想中人人都能获得幸福的世界，如今睁眼，却似恍然一梦，就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同母亲艰难的诀别全都没有了意义。 融入突变的环境倒不是什么难事，相比于轮回转生，只是单纯的时间倒流反倒要显得更加容易适应，毕竟那总归是已经习惯了一次的人生。 而更让他感到担忧的则是一个从发现现状以来都未曾放下的问题：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一切？ 苏艾尔？ 浮世英寿想起那曾经在战斗过程中体现出的操控时间的力量，犹记自己最后赶到时三个人身上满是伤痕，可见没少让太狸他们几个吃亏，难不成是是那群未来人寻到了什么法门卷土重来？ 沉思片刻，浮世英寿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 记忆中，自己借茨姆莉放弃了今生的□□，锐利的子弹穿过有头骨保护的大脑也只不过一瞬，随后，在那个虚无的世界之中，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神”。自此一切世界的变化都不应能够逃过祂无形的双眼，因为祂的力量已然同这个世界的运行秩序相融合。 所以……究竟是那幕后黑手拥有远超于自己的实力，还是说那人的力量同样足以融入这个世界、插足它运行的秩序呢？ 幽深的黑色双眸闪动着沉思的微光，浮世英寿垂首打开了被自己放在桌上的那个随身的手提包，其中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两个昨日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物件——九尾狐狸石雕和一个纠缠着荆棘花纹的金色沙漏。 就像昨夜第一眼看见时所想的那样，这个石雕简直和自己的那副MK9如出一辙，若是世界重塑之后自己选择去沉睡，被供奉在神社里的会不会也是这么个模样呢？毕竟这一看就是吉恩会连同茨姆莉做的事情嘛。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浮世英寿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双眼因笑意轻眯，凝聚在周遭的沉重气息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但无论再怎样相似的事物也终有不同，更别提他能够隐隐感受到自己体内那仍旧存在的创世之力。 如今体内的力量若要比喻，就仿佛一般常人的血液，沿着□□的血管脉络按着自己的节奏缓缓涌动着，它客观存在，却也无法被自己刻意调动。既然如此，那副来自自己本源力量的MK9也就自然还存在于自己体内，更何况，自己所处的这个时间甚至连极狐的ID核心都未曾拿到。 那么这个石雕的来历就更加引人深思了……浮世英寿将石雕纳入手中，九条狐尾在他的手心之中排列而开，手心微凉的触感就好似这真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石刻狐狸。体内若有若无的创世之力似乎有所感应，轻轻鼓动着浮世英寿的指尖点在了那一个同样失温的狐狸头上，却同昨夜自己看了半晌那时一样，没有半分响应。 至于沙漏…… 将石雕放回桌面，浮世英寿又将那个手掌大小的金色沙漏拿至眼前，区别于石雕有些粗糙的手感，入手的触觉温凉而光滑，唯有在雕刻着荆棘藤蔓的地方稍稍凸起，用力按压会有疼痛感传来，却也不至于刺破手心。模样一如昨夜那般精致，而同样不变的还有其中的金沙，任凭旁人怎样翻转晃动，也不见上下两层的沙粒有半分越界，除却这点，似乎和一个普通的沙漏没什么分别。 也罢，至少算是发现这两个物件的共同点了不是吗？而且既然一切已经发生，比起花费心思去思索一些现在看来根本看不见影子的疑问，还是赶紧明确下一步的行动更为紧要。 浮世英寿轻声叹气，一手把玩着这个根本不会流沙的沙漏重又喝起了那杯被他忽视许久的苦涩咖啡。抬头看了眼店内墙上悬挂着的时钟，解决桌面上事物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昨夜在确认现状时，通过房间里的各种布置，不难分辨此刻他究竟处于“浮世英寿”的哪一个时间段，好巧不巧正是他被这一次的DGP选中参赛之前，也就是说，浮世英寿现在还是一个需要去学校上学的普通高中生。 没错，大概那些同他一同战斗过的小动物们也想象不到吧，未来著名的星中星中星在高中时期可是一个会老老实实按时上学的优等生——尽管他的打扮作风还是逃不了那 张扬独特的自我风格。 每一世他都会有新的人生，相应的也会拥有不同的崭新的家庭。千百年来一直追寻生命起点的他最初或许不能接受这件事，毕竟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会比那一道自己追逐了一整个人生的白色背影更为重要，甚至连出口一句在旁人看来最为简单的“爸爸”“妈妈”都分外艰难，但如今，他已经能够从容地接受。 如果同自己的目的没有冲突，他一向乐于做一个这个家庭所希望的孩子。大抵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有所愧疚吧，毕竟永不消散的轮回记忆注定了他不可能毫无隔阂地将内心完全展露给如今的父母，必要的时刻，他甚至会选择借助DGP的力量抹去一切，随后抽身离去。就像记忆中许下“和大赛工作人员成为家人”这样愿望的那样，就像他最后选择让世界遗忘ACE的存在，成为创世的神明那样。 不过既然看上去已经倒退重来，或许这些埋藏在记忆之中的过往遗憾也拥有了重写弥补的可能？还有自己的母亲…… 脑海中重又浮现起母亲在自己眼前缓缓消散的那一幕，浮世英寿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沙漏，一直用力到手心剧痛也未曾放手。 现在的母亲应该正被DGP囚禁在那个所谓的**神殿之中饱受痛苦折磨吧，耗费着自己的生命被当做实现愿望的工具。既然已经明确了DGP的真相，只需要等待他们找上门来就好…… 心中盘算着暴力解决一切的计划，像是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静谧了许久的沙漏却突然在此时散发出一圈金色光芒，随后一点锐光猛地刺进浮世英寿的手心带起一阵入骨的刺痛，浮世英寿猛然回神，低头看去，传来疼痛的皮肉却没有半点损伤。 浮世英寿心下一震，只见沙漏余光未散，而桌面上那一个原本毫无异状的狐狸石雕此时竟也在周遭环绕而生了点点金色荧光。不等他凝神细究，就听见店门一角风铃晃动而传来的清脆响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有些熟悉却本应陌生的温润嗓音： “英寿——！” 来人的声音有些气喘，像是跑了一段路程才来到这里，平添了许多惊讶的语调连同那人同样震惊的神情一道化作令人不解的难题利箭径直刺入浮世英寿本就满怀疑惑的心脏之中。但他终究还是那个哪怕面对生死都从容不迫的ACE，所以他只是在一瞬的怔愣过后便稳住了心绪，冲着来人稍稍点了点头，用完全不符合如今年龄的平静语气安抚着眼前这颗肉眼可见的混乱的内心。 “又见面了，太狸。” “还是该说，初次见面？” 第3章 序章③·再会 “所以说英寿怎么会在这里？” 据说起了个大早的樱井景和此刻看上去却是精神饱满，平复了一下心情就直接在浮世英寿的示意下坐在了他对面的空位上，此刻正吃着一块被冷落了好半天的巧克力蛋糕，手边则是一杯浮世英寿帮忙追点的红茶——他总觉得樱井景和似乎不会是一个在饮食上喜欢苦味的家伙。 大概是这蛋糕的味道实在不错，原本赶来时还有些紧绷的神情转眼间就松散了下来。哪怕因为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一口气跑过了半条街，那双微掩在额前刘海下的通透眼眸也还是一如记忆中的那样闪动着温润的柔光，哪怕是在自己向他告别时也是一样。 而下意识回忆起记忆中分别时那双眼睛的浮世英寿本人此刻则是正喝着快要见底的那杯黑咖啡，微冷的温度带来越发清晰的酸味，原本沉重的大脑也随之明晰。 一旁不远处的时钟依旧滴滴答答，稍短的指针缓缓指向了“7”与“8”之间，浮世英寿看着眼前人一派轻松地大快朵颐，内心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在他自己看来都有些好笑的“怨念”：为什么同样是拥有记忆的人，自己就要困成这个模样。 眼前人的面容拥有着自己所熟悉的轮廓，但也能够看出有些许细微的不同，那是时光还没有流转过的模样。大概也是在看见和自己同处境的人之后精神放松了不少吧，更何况如今坐在自己眼前的还是个差点就被自己变成陌生人的熟悉身影。 想到这里，浮世英寿回答樱井景和问题的语调都带上了往日的些许玩味，像是当初记忆中相识不久的那样，“当然是来吃早餐的啊。”语罢看着樱井景和明显流露出点点不满的目光，又补充道：“这家店的风评可是绝佳，当初的这段时间我基本每天都在这里来上一杯咖啡，倒是你，太狸……” 发现有人和自己似乎处境相似的那为数不多的安心并没有淹没浮世英寿该有的敏锐和警觉，如果他没有记错，眼前人该有的生活范围应该根本不在附近，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还正好走进了这家店门呢？ 低头看了眼依旧在浅浅散发着柔弱微光的狐狸石雕，奇怪的是似乎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浮世英寿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从巧克力蛋糕中抬起头来，樱井景和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热茶，柔和的茶香带走了多余的甜腻，让他的嗓音依旧温和而轻松，“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意思？”浮世英寿微微皱眉。 “我只记得上一秒才看着你离开，下一秒就突然从将近四年前的床上醒了过来。”回忆着脑海中的影像，记忆的衔接太过顺畅，当时的情绪至今都似乎还未曾散去，樱井景和愤然地朝对面这个一言不合就要让世界遗忘自己的家伙抛过去一个谴责的眼神。但浮世英寿是何人，生死都看惯的灵魂顶着这样的眼神依旧能够八风不动，樱井景和和他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只得无奈地接着开口，不过出口的话明显看得出带上了些刻意腹诽的味道：“老实说，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的创世之力出了什么岔子，重塑世界的时候直接把我扔回过去了呢。” “喂喂。”闻言，浮世英寿抗议般的用指尖弹了弹咖啡杯的杯壁，手下发出几下清脆的声响，故作不满，“我在你眼里有这么靠不住吗？” 樱井景和报复般的用力点头。 浮世英寿不由失笑，想起那些有关推进器的“有趣”回忆，嗓中自然流淌出几声愉快的笑音，摆摆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然后呢？” “然后……其实也没什么然后了，我身边的人都没有未来那些所经历过的记忆。”樱井景和收起玩笑，正色道：“除了刚才所说的以外，我就只记得一个地点的名字，而那个地方我以前从没去过。” “也就是这里。”浮世英寿隔着身边的窗户望了一眼咖啡店高挂在门外的招牌，心下一时间百转千回，但面上的神情和言语间的语气依旧是那样云淡风轻，下一秒说出的话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长：“那就好好品尝一下这里的餐点吧，被大明星主动邀请共进一餐的机会可实在不多。” “什么？”樱井景和微微一愣，眼前的浮世英寿这个时间可还不是未来的那一位星中星中星，反应了一会方才听到的话不由惊讶道：“英寿，你的意思是……” “大概还真的让你猜中了啊，太狸。”浮世英寿舒了口气，将那个依旧散着一圈荧光的狐狸石雕推到了樱井景和眼前，看着人的视线被引走，无奈笑道：“这大概还真跟我自己脱不了关系。” 樱井景和看着那个眼熟无比的九尾狐狸一时无言，但随后他就反应过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为什么英寿你自己现在也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只说了和我有关，却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的我啊。” 浮世英寿扔下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伸手点了点那块狐狸石雕，又将那个金色的沙漏一道放在了樱井景和眼前。 “这是……？” “昨天晚上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东西。”浮世英寿向人展示着这段时间自己所发现的异常——比如不会流沙的沙漏，“既然可能是‘我’特意准备的，总归应该没什么威胁，来检验一下它们究竟有什么用处吧。” 说着就做出一副想要将这两样物件暴力拆解的模样。 “等等，等等。”樱井景和连忙伸手拦了下来，不过他倒不是对浮世英寿的提议有什么意见，他的问题集中在另一个方面，“英寿，你确定要在这个地方？”语罢，还不忘指了指周遭来来去去的人影，其中也有不少有意或无意抛来的视线，毕竟是街头的咖啡店，总归不会是什么安静隐秘的地方。 “这倒是。”浮世英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或许也是因为对如今的状况有了点大致的推测，盘算接下来行动的思路也都清晰了不少，转而突然道：“你今天有空吗？” “今天？倒是没什么事……”樱井景和掏出手机翻了翻今天的课表，又转手递给了浮世英寿。 在这近乎四年前的当下，他还是社会中一个忙碌于学业的普通大一学生，距离将来为求职四处奔波还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一段时光。好巧不巧，今天是周五，日程上也就只有下午最后两节还需要他去教室上课，这也是他如今能够选择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原因之一。 “那就这样决定了。”浮世英寿扫了一眼散发着亮光的屏幕，又特意看了一眼角落里闪动着的数字，手上径直将石雕和沙漏收回了一旁的手提包，随后站起身来，用敲定了什么的语气，直接说道：“今天晚上和这个周末我去你家，其余的事就留在那个时候说吧。” 话音未落，像是又联想到了什么，浮世英寿点了点桌面，又说道：“你家里应该还有你姐姐在吧，但她现在应该还不认识我……不过放心，我会记得准备礼物的。” 这般迅速的决定，颇有几分记忆中在赛场那样雷厉风行的作风。 樱井景和一时语塞，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说些什么，就见浮世英寿像是打算直接离开，只得再度伸手将这个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来去如风的家伙挡了下来。 “英寿，你怎么这么着急的样子？”这个问题至少绝对是出自真心。 听到眼前人的疑问，浮世英寿的回答也很理所应当：“我也要去上课啊。”说着，还指了指将要走到八点的时钟，而这家咖啡店的不远处正是一所高中的大门。 啊？ 樱井景和承认自己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毕竟在他眼前的这位可是浮世英寿，堂堂的星中星中星，DGP的不败神话。 明明身上穿的的的确确就是一身典型的高中制服，胸口处针线缝上的学校校徽都是那么显眼，见面相处时却让他直接下意识忽视了这些，甚至不会让他萌生出眼前人的生理年龄还是个比自己要小的高中生。 意识到这点之后，如今再看这张熟悉的脸，面容上区别于记忆中四年后相遇时的那几分稚嫩便浮现出来。 不过，原来今生的英寿真的比自己小的吗？！ 樱井景和不由得回忆起记忆中的相遇。 他和浮世英寿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DGP那残垣断壁的赛场，至今回想起来那也是惊险的一幕。此后直到自己参赛，他们之间交流的也大都是些和比赛相关的东西，年龄什么的完全没有了解过啊！话说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谁会想到他的年龄比自己小啊！ 虽然这家伙灵魂走过的长度的确已经是自己的不知道多少倍就是了。 看着樱井景和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浮现出明显纠结复杂的神情，浮世英寿那点许久未曾动过的恶劣心思再度活跃起来，扬起一个玩味的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提包，若是樱井景和有关于此时的记忆依旧清晰，自然会发现那正是最近中学流行的款式，“如果没记错，我可比你还要小上一岁呢，大学的狸猫先生。” 这话说得简直是脸不红气不喘，果真是狡猾的狐狸，连半分说谎的心虚都没有。 “这绝对是在开我的玩笑吧，英寿。” 樱井景和选择叹气。 果然无论一同经历了多少，至少在逗弄人这方面，狸猫依旧不是狐狸的对手。 浮世英寿则是再度比了一个熟悉的狐狸手势，手腕带动着手掌和指尖狡黠的上下晃动两下，笑而不语。 “好吧，我知道了。”樱井景和重新拽回了原本的话题，“我会和姐姐说这两天有朋友来拜访，不过英寿你那边没有关系吗？” 他指的自然是浮世英寿如今的家人。 “放心吧，他们不在这个城市。”浮世英寿拍了拍樱井景和的肩膀，语气自然，“谁也不知道DGP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我就特意选了离家很远的高中，现在自己住在附近，没什么的。” “是吗，那就好。”樱井景和恍然地点点头，有些理解了为何记忆中都不曾听说、了解过眼前人今生的家庭。 “那我走了。” 浮世英寿正准备离开，却还没等迈开步子就又被樱井景和拽住了胳膊，这下就连他也不由得生出了些疑问，转头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怎么了吗？” 出口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而话音未落，就见樱井景和匆忙起身跑去和咖啡厅的侍者说了些什么，片刻后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上面还系着一条棕褐色的缎带。 “英寿，你早上只喝了一杯咖啡吧。”樱井景和用有些不满的语气这般说着，伸手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里面是一块出炉不久的抹茶蛋糕，也多亏现在咖啡厅的人流不算太多，不然只怕是还要再费上一些时间，“虽然我个人还是更喜欢狸猫荞麦面。” “呵，谢了。”浮世英寿发出一声轻笑，接过盒子轻掂了掂，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开口：“不过太狸，现在的状况暂且算不上分明，你是不是也有些太过放松了？” 整个人的情绪看上去都完全松弛了下来，虽说适当的补充糖分的确有益于身心愉悦……浮世英寿瞟了眼桌上那已经被吃了个大半的巧克力蛋糕，但这和方才进门那有些紧张的样子很难说不是截然相反。 “欸？好像的确是这样啊……”闻言，樱井景和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情似乎的确已然不同于“初来乍到”的那时候，笑了笑回应道：“因为英寿在这里嘛。” 浮世英寿少见的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方才这话的内容，而是因为樱井景和流露而出的态度。 樱井景和这话说的顺其自然，含笑的双眼看不出分毫欺骗与诡谲，摆脱了阴影的他双眸依旧澄澈，总会让人由衷地去相信这样一个人的口中所言绝非虚假。 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似乎也已经很久没能这样平静友好的交流过了，有关未来记忆的后半大都淹没在黑暗的浓雾之中，不难看清，却也总是不愿回想，那终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 而那之后，则是自己选择的遗忘与被遗忘。 现在看上去倒像是找回了些最初的氛围，浮世英寿这样想到，但到底也是不同的——毕竟虽说如今的自己仍旧做不到完全地敞开心扉，但最初的自己则是根本不会交付出分毫信任；而最初的樱井景和也不会拥有现在这般更加坚韧强大、能够冷静应对未知局面的内心。 兜兜转转思索了很多，但时间却没有逝去太久，浮世英寿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依旧简单地笑笑。 “再不走，我可就要迟到了。” 闻言，樱井景和也扬起一个浅笑，冲着人点点头，语气自然。 “那么，晚上见。” 第4章 序章④?遗忘 “景和，你说的朋友还没到吗？” 从屋内的窗户望去，外面的天色已经见黑，月色随之倾落，樱井沙罗抬眼看了看客厅的时钟，时针不知不觉间也走过了七点。 “不要那么着急嘛，姐姐。”樱井景和看着自家姐姐颇有些坐不住似的模样，只得出言安抚道：“英寿赶来这里起码也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呢。” “话说，你今天一早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不会就是去见你这位朋友了吧？”樱井沙罗从沙发上转过身子，知道今天要有客人来拜访还特地穿上了一身简洁的休闲裙，较长的头发被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看上去干脆又利落，动作熟稔地拍了一把自己亲弟的胳膊，“你老实告诉我，身为你的亲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朋友？” 还特意在“亲”这个字眼上加了重音。 “要不是听你说是个比你小一岁的男孩子，我还以为弟弟你刚上大学没多久就找到女朋友了呢。” 樱井景和自是已经习惯了姐姐这般的亲昵动作，毕竟哪怕经历了四年的时光，他们姐弟二人的相处方式还是那样一成不变，对于他适应周遭只有自己改变的世界很难说没有绝佳的助益。再加上这些可能会发生的问话也早就在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思考过，所以他也就神色自然的回应道：“前不久参加过公益活动宣讲，正好去了英寿的高中，他表现优异被选中当了代表，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嘛。” 真是完美符合我们两个人的性格人设啊，樱井景和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赞，暗自满意地这般想到。 “这倒是像你小子会做出来的事。”樱井沙罗上下打量了一会自家这个印象里满脑子天真理想的亲弟弟，往日这种活动他倒也真的没少参加，算是认下了这番说辞，但还是存有几分犹疑，撑着下颌沉思起来，“不过你最近有说过什么活动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我要是说四年后你也不会信啊…… 樱井景和不动声色地回避着姐姐若有若无地投来的目光，掩饰着笑了笑，“就前些日子，可能是我忘了说吧……” 就在樱井沙罗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玄关处忽的传来了几下稍有些沉闷的敲门声，力道不大，却也已经足以让在客厅的姐弟俩听了个清楚。两个人皆是一愣，随后那声音再度有节奏的响起，樱井景和迅速回过神来，站起身跑了过去。 房门打开，落入眼中的正是那张今早方才见过的熟悉面容，不过却也已经不再是那一身高中制服，而是换了一套看上去宽松舒适的白色休闲装，外搭的轻便竖纹外套倒是很符合现在该有的年龄，透着一层鲜亮的青春气息。 “呦，太狸。”浮世英寿看着来人微微一笑，身边拎着的几个袋子坠了一手，“我应该没有来得太晚吧？” “当然没有。”樱井景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那些零零散散的手提袋，分量不算很重，看样子大概这就是浮世英寿早上说过的“礼物”，其中一大半估计都是特意买来送给自己姐姐的，包装的模样精致而简洁，怎么说也是做过大明星的家伙，在这些方面说不定还真的得心应手。 他倒也不是没有在这方面客气的意思，实在是因为今早提过一句没必要准备这些就被任性的神明大人直接回绝了，还特意说了一句：“放心吧，不会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的。”如今拎在手里，反倒是让人开始好奇这其中都装了些什么了。 “景和，是你的朋友到了吗？” 大概是只能看见自己弟弟站在门口的背影，樱井沙罗目露好奇地也跟着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说着：“不要一直挡在门口，很没礼貌啊。”如果不去看她那努力歪着身子试图从弟弟身侧透过门框去看看来人究竟如何的模样，大概还是很有一家之长的形象的。 “姐姐……” 看着自家姐姐的这副从小到大都压不住的活泼性子，樱井景和轻叹着唤了一声让开了半个身位，刚刚好能够让樱井沙罗把门外的情景看得清楚。 “你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浮世英寿。” 浮世英寿笑着打了声招呼，他可还没忘记自己如今在樱井沙罗的眼中还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人道是人生如戏，经历了这么多次转生的他演戏可是专业的。 不过意外的是，出口的话语却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只见从弟弟身后现出半个身子的樱井沙罗一双圆润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方才这个和自己打过招呼的陌生青年，一言不发，门前的空气一时间诡异地沉寂下来。 浮世英寿偏头望向一旁的樱井景和，目露不解，眼神示意难不成方才这句简单的招呼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一起相依为命了这么些年，樱井景和倒是大概能猜的到樱井沙罗现在在想些什么，面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不等他递回去一个没事的安抚眼神，手臂就忽的传来一股力道将他一把拽了过去，手上提着的袋子也跟着拍打在他的手臂上。侧眼一看，那不是自家姐姐又是谁。 “景和，你认识了这么帅气的小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樱井沙罗拽着樱井景和回过身子，按捺着稍显激动的语气如此说道。 闻言，樱井景和不由得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自己姐姐的天然性格果真还是一如往常，“所以我这不是邀请他来做客了吗。”语罢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比如记忆中那在自己看来简直说的上热情的追星履历，其中不限于某星中星中星和祢音TV，连忙补充道：“姐姐你不要忘了，英寿可还只是个高中生啊。” “废话，把你姐当什么人了。”樱井沙罗白了一眼自家弟弟，语气正直，铿锵有力，“你姐姐我只是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好不好。” 樱井景和对此表示不置可否。 樱井沙罗看着自己弟弟那在她看来心思简直是一清二楚的表情发出一声轻哼。 一旁的浮世英寿倒是完全没有被忽视了的不满，不如说对于眼前的这一姐弟斗嘴的一幕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记忆中似乎也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几个还有娜猫一同共进了晚餐。不过当初的自己因为DGP和寻找母亲的缘故，对他们这样亲近的相处更多感到的大抵应该是羡慕，如今既然已经猜测到时空的倒转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也就有了改写母亲结局的可能，如今再看到这一幕，心底涌现的除却艳羡之外又平添了几分安然与温馨。 希望这对姐弟在这一次的人生之中也不必再度遭受记忆中的那般苦闷经历吧。 尚未成为神明的名为ACE的存在这样希望着。 不知是浮世英寿注视着这边的视线太过明显，亦或是这姐弟旗鼓相当的脑回路终于回过了神，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还有第三个人在似的，两个人默契地一道转过了头，正对上身后人含笑的面容。 浮世英寿眨了眨一双泛着笑意的狐狸眼，神情无辜。 “啊啊啊不好意思！”樱井沙罗的声音不自主地高了一个八度，半捂着脸连忙拽着身边的樱井景和让开了玄关的道路，“快请进快请进！” 樱井景和见状也冲着浮世英寿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找了个角落放下，指着不远处客厅几乎要摆满了的桌子说道：“进来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其他的菜肴暂且不论，浮世英寿一眼就看见了那桌上正散发着徐徐白烟的三碗荞麦面，旁边还放着几碗装好的米饭和零散的点心，大抵是怕客人比起汤面更偏爱其他的主食吧，干脆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还真是这家伙会考虑的事情。 “好。”浮世英寿笑应着一起进了屋。 这间屋子其实算不上太大，客厅近乎一眼就能环视个大概，但布置的却十分整洁条理，看得出有被好好整理过的迹象，入眼所见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在平常的生活里浮世英寿惯于做那个健谈的存在。无论是不动声色地探听消息，又或是悄然无声地拉近距离，在这漫长的时间之中他早已得心应手，更别提如今只是单纯地来参加一次名义上朋友之间的普通聚餐。 于是樱井景和就见到了无论面对什么问题都能够从容以对的浮世英寿。 按理说这并不是什么他该感到意外的事情，毕竟他当初可也是说出过“浮世英寿是完美的”这种话的人。但如今，未来的星中星中星还只是一个长相英俊的普通高中生，在面对自家姐姐关心询问的时候自然不能再用记忆里那般的相处方式。要他来说，如今浮世英寿留给自家姐姐的第一印象比起一位亲近随和的大明星，不如说更像是个早熟稳重的优等生。 原本只是在旁听两人对话时不时加入进去的樱井景和这样想到，很快一顿晚餐就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中融洽度过。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去景和的房间休息一会吧。”樱井沙罗简单将桌上的空碗碟摞在一起，反手拦下伸手想要过来帮忙的浮世英寿接着说道：“好啦，不要客气，大不了下次再来做客的时候再帮忙嘛！” “这……那至少让我帮忙收拾一下桌子吧。”浮世英寿看着流露出相似神情的姐弟俩只得应下了这份好意，但还是选择坚持将自己礼貌优等生的形象进行到底——这还是方才用餐时从樱井沙罗那里知道的这只狸猫给自己安的人设。 不过也的确没什么大错就是了。 “那就有劳啦。”樱井沙罗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天也黑了，今晚英寿要留下休息吗？” “会不会太过打扰？”浮世英寿问道。 “怎么会。”樱井沙罗摇摇头，随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道：“就是可能要委屈你一下睡客厅的沙发了，景和的房间太小，就只有一张单人床。”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房间，从敞开的门缝中的确只能望见一张铺了棕灰色床单的狭小床铺。 “没关系。”浮世英寿伸手端起收拾在一起的碗碟，四平八稳地在樱井沙罗的示意下放进了洗碗池，做完这些才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些东西寄放在了外面，一会可能要出门拿一下。” “那当然没问题，要不要景和陪你一起？” 原本正老老实实擦着桌子，突然就被点了名的樱井景和闻声回首，目露茫然。 一旁厨房的两个人见状都不禁笑出了声。 “不必麻烦。”笑声渐息，浮世英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借着厨房的流水洗净了手，这才在樱井沙罗的催促下走回了客厅。 “英寿是要去买些什么吗？” 见人走了过来，方才对话只听了个大概的樱井景和直起身子来不解的出声询问，却没想到浮世英寿走近后所说的却是个似乎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觉得今天我给你姐姐留下的印象足够深吗？” 浮世英寿将一旁脱下的外套重新穿上，一手提起那个进门时就被放在了沙发角落里的手提包，这般问道。 “欸？”樱井景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也不妨碍他顺着浮世英寿的问题回答下去，总归英寿做事总会有他的道理，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应道：“当然。” 浮世英寿伸手拍了拍樱井景和的肩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那我出门透透气，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留意一下你姐姐的事了。” “什么意思？”樱井景和连忙追了上去，还不忘反手将大门带上，跟在浮世英寿身后一路将他送出了门，语气焦急，“我姐姐她怎么了吗？” “放心吧，她没事。” 浮世英寿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站定，手上不知何时从手提包里取出了那个熟悉的九尾狐石雕，其上一层金色的浅淡荧光在漆黑的夜幕下分外显眼。 “至于原因……”浮世英寿转过身将那石雕放在二人中间打量片刻，像是在验证什么，才又接着道：“在你确认之后我再告诉你。” 话音未落，浮世英寿就迈开了步子，在樱井景和的目光下渐行渐远。 樱井景和方才有些紧张的内心此刻也平复了下来，在姐姐的安危这件事上他还是相信浮世英寿不会轻易开玩笑，既然他说了不会有事，那至少自己不必忧虑姐姐的安全。 但……英寿让自己留意又是什么意思呢？ 顶着一头雾水，樱井景和缓步走回了家门。 房门一开，就见似乎已经将碗碟洗涮干净的樱井沙罗一脸愁闷地倚靠在沙发上，一双未干还沾着点水渍的手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按压着，听见开门声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见是自己弟弟便将目光收了回去，转而颇有几分疑惑和纠结地拖长了声音，叹着气说道： “景和，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了……” “医院？”樱井景和一愣，关上房门走到沙发上坐下，关心的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樱井沙罗地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有气无力，“你说我是不是要提前得老年痴呆症了啊。” “胡说什么呢。”樱井景和一时无语，只当这是自家姐姐的脑回路又犯了冲，径直伸手倒了杯已经失温了的凉水递了过去，“喏，清醒清醒。” “哎呀，我又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樱井沙罗接过弟弟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但内心的不解还是没有消散半分，转过身像是头疼似的半撑着脸颊喃喃自语，而那轻声说出的话却让原本不在意的樱井景和整个人的神情都忽然凝重严肃了起来。 “我记得你的朋友应该是个很帅气的人才是。” “但为什么就这么一会儿，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