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十七个替身》 第1章 回国,围猎开始 巴黎,晚上八点零七分。 沈焱陷在转椅里,眼睛紧盯着屏幕。画面是云城,陆承舟的别墅门口。 门廊灯下,雨幕如针。 一个陌生男人收拢黑伞,水珠顺着后颈滑进衬衫,贴在腰际。那轮廓、那姿态,竟和他像极了。 “第十七个。”沈焱喉间滚出这三个字,恨意带着痛,连声音都发了颤。 下一秒,陆承舟出现了。他侧身站在门边,指节抵着门框,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男人身后。陌生男人跟着回头—— 就是这一瞬。沈焱瞳孔骤缩。 “不……不是第十七个。” 他抓起手机,指腹划过屏幕,解锁,点进加密相册——里面都是陆承舟找过的替身。每一张截图里,都是不同的脸,不同的身形,却都带着他的影子。 手指飞速滑动,停在第十四张——同一个人。 第二次出现。 “一年内你找了他两次。”手机被他重重地扣在桌上。 监控屏幕的冷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双濒临失控的眼睛。他指尖的烟已烧到了底,滚烫的烟灰落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沈焱一把抓起桌上的威士忌,仰头猛灌。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领。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煎熬。 直到门再次开启,那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领口松散,颈侧泛着暧昧的潮红,连发丝都透着一股餍足的慵懒。 那是被陆承舟爱过的样子。 “两小时零八分钟。” “操!”沈焱猛地将手中的酒瓶掷向墙面!琥珀色的液体在爆裂中四溅,玻璃碎片擦过他的脸颊,瞬间划出一道血线。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抬脚狠狠踹向桌子!显示器轰然翻倒,监控黑掉了,可想象开始有了声音,有了画面...... 陆承舟被扯开的上衣,锁骨上泛红的吻痕,男人的手掌紧扣着陆承舟的腰线,指腹摩挲着那片沈焱朝思暮想的肌肤。 混乱的呼吸叠在一起,床褶起伏,像要把夜色都拧出水来。那些声音仿佛穿透了八千公里的距离。 那些痕迹,本该是他的! 而此刻,他却只能在这方寸之间,像个可悲的偷窥者。 沈焱赤脚踏过满地狼藉,碎玻璃扎进脚掌,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他垂下视线——十六张监控截图在脚下铺成屈辱的地毯,每张背面都精确标注着进出时间,像在嘲讽他,连一个替身都不如。 “两次……”他手腕一歪,酒液从瓶口滑落,淋在照片上,陆承舟的脸渐渐晕开。 “你找了他两次?你这是要动心啊,陆承舟?” 他缓缓跪下,膝盖压上碎片,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模糊。颤抖的手在满地狼藉中拾起一张还算完好的照片。 指尖触及相纸,眼前景象骤然与七岁那年的记忆重叠——他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温热的瓷碗在掌心烙出浅浅的红痕,却不敢松手。“妈妈,吃一点……” 哗啦——瓷碗被砸碎在脚边,锋利的碎片划破他稚嫩的脚背。鲜血混着米粥,在趾缝间洇开。就像现在。 “滚!”记忆中母亲的尖叫,与现实中想象的喘息纠缠不清。“你怎么能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这声质问穿透时光,将两段屈辱重叠。 原来,在爱的人眼里,长得像——也是原罪。 沈焱低笑出声,指尖缓缓抚过照片上陆承舟的锁骨。 “在你这里,我也不是唯一了,对么?我也是可以被随便替代的。”照片上的眼神此刻好像当年母亲看着他那样——随时可以抛弃。 “不行,我得回去。陆承舟只能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我不允许任何人碰他。” 沈焱摸起手机,拨通电话时,手背青筋暴起。“乔瀛,立刻安排回国!明天我就要回云城!明天我就要见到陆承舟!!” 电话那头还在询问什么,却已经被按下挂断键。手机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 他踉跄着站起,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他抬起颤抖的手,在几乎要触碰到镜面中那张憔悴的脸庞时,猛地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向镜中的自己!也砸碎了他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砰!” 镜面应声炸裂,碎裂的倒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陆承舟……”沈焱轻抚镜中断裂的倒影,像在抚摸爱人的脸。“等我回去,我要你以后的每一次喘息,都只能叫我的名字。” “我要你连碰一下别人的想法,都不敢有。” 那些若即若离的距离,那些克制到残忍的拒绝,那些午夜梦回独自忍受的煎熬,都要一一讨回来。 “你是我的。”沈焱的指尖在冰冷的镜面上,描摹着那个遥远的轮廓。“也只能是我的。” 此刻他想要陆承舟,想得发疯——想立刻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捡起今晚那个替身的照片,狠厉地将其揉搓成一团,砸进了垃圾桶。 巴黎的夜色渐深。行程确认函的消息,在沈焱手机屏幕上闪了两次,随即熄灭。 次日。 湾流G650引擎低沉轰鸣,机身冲破巴黎上空的云层。沈焱指尖轻叩舷窗,领口松散着,露出他白皙的锁骨。他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陆承舟被他抵在落地窗前,后腰凹陷处盛满月光的样子——呼吸凌乱,却仍不肯开口求他。 沈焱睁开眼,舷窗倒映着他瞳孔里翻涌的极致占有欲。他低声唤着那个名字:“陆承舟,这次你插翅难逃。” 三月的云城,寒意还未散。 寰亚集团顶层办公室。落地窗前,一道挺拔身影摩挲着袖扣,指骨修长,动作沉稳。 “陆总,焱少的航班下午三点落地。”特助乔瀛看了眼行程表。“上午十点远洋集团的会议……” “取消。”陆承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乔瀛识趣的闭嘴,他跟在陆承舟身边多年,深知能让这位老板推掉重要会议的,只有沈家那位少爷。十五年来,他就像不知疲倦的钟摆,在云城与巴黎之间往返。这条航线,他闭着眼都能在脑中精准描绘。 陆承舟低头看向腕表,距离见到那个人,还剩六小时。 他为什么突然回来?这些年,出了他外公去世,沈焱始终不肯踏足云城半步。这座城市,曾经是他的梦魇。如今,一句轻飘飘的“为了画展”,就回来了?陆承舟比谁都清楚,能让沈焱打破原则的,绝不是画展。可到底是什么,让他非回来不可? 云城国际机场,FBO楼外。 黑色迈巴赫静静停着,陆承舟倚靠在车边。大衣的衣角被微风带起,银灰色的西装暗纹隐隐泛光。他目光如深潭静水,唇线冷白,眉眼深沉,看着出口方向。 终于,那道身影出现了。 十五年前苍白易折的少年,如今已是令人屏息的存在。 驼色大衣的衣摆随着步伐摆动,将米色羊绒衫松弛地收拢在身形之下。领口低垂,颈线精致而危险。他的眼尾微挑,弧度里藏着似笑非笑的慵懒,唇畔那对梨涡若隐若现,柔里藏锋。 右耳的两枚钻石耳钉泛着冷光,那是他二十岁生日,陆承舟亲手戴上去的。 沈焱一步步走近。步子不快,却像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陆承舟的心跳上。他停在陆承舟的面前,靠得极近,近到陆承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陆承舟。” 他轻声唤着,名字被他咬得暧昧又缠绵,唇边的梨涡,轻轻一闪。 陆承舟眉心轻蹙一瞬,没有说话。那双眼却像落在深海的光,无法移开。沈焱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他却把压抑多年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爱意,死死按在眼底最深处。 陆承舟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触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转了方向。 “巴黎的雨季,不好受吧?”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克制。 闻言,沈焱笑了。他伸手扣住陆承舟即将放下的手腕,冰凉的指尖紧紧贴上男人腕部清晰的脉搏,感受着那为他而加速的跳动。 “陆承舟,”他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耳朵低语,“你不先关心下我,倒是关心起巴黎的天气了?” 说完,他不等陆承舟回应,便径自拽着人,走向吸烟区。“陪我去抽烟。” 冰凉的雨丝混着寒风扑面而来。沈焱低头,凑近陆承舟为他点烟的火苗。那一瞬,陆承舟清晰看见了他眼睑下那抹浓重的青影,下颌处未曾处理伤痕,以及左手缠绕着的纱布。 “看够了?”沈焱在火光跳跃中抬眼,将烟雾轻轻吐出。“想问我,伤怎么来的?” 陆承舟握着打火机的手指骤然收紧,金属机盖“咔嗒”一声合上。 “在巴黎,发生了什么?” “巴黎啊……”沈焱吐出一口白色烟雾,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他笑着朝陆承舟走近一步,几乎要贴上他。 “就是下了点雨,做了个梦。”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烟草的沙哑,“就是重复的梦到你不要我的那个场景。” 陆承舟的呼吸一滞,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 他吸了一口烟,直视着陆承舟的眼睛。 “想碰我,又不敢,对不对?” 话音未落,陆承舟伸手夺走了他指间的烟,狠狠摁灭在旁边的金属烟灰缸里。 “少抽点。” “陆总,管得真宽。” 第2章 你呼吸乱了 车门合拢,雨声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引擎低沉地轰鸣,车身滑入被雨水浸透的夜色,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拖曳成模糊的线。车内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焱少,水。”乔瀛从前排递来一瓶水。 沈焱斜倚在后座里接过,一言不发。他的目光,像藤蔓攀附在身侧那个男人的身上。 陆承舟正在看文件,眼镜后的视线微微低垂,专注而漠然。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交叠的长腿线条流畅,在昏暗的光线下绷出一道优雅而克制的弧度。 像觉到了那道目光,他翻页的动作微微一滞。 “看够了?”他头也未抬的说道。 沈焱笑了,身体前倾,温热的呼吸擦过陆承舟耳侧的发丝。“刚才我也问你,你没回。”他刻意压低了声线,“现在我告诉你,不够。用这辈子所有的时间来看你,我都嫌不够。” 陆承舟翻页的手指,终于彻底停住。 他摘下眼镜,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眉心。沈焱对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每当他游走在对方底线的边缘,陆承舟就会如此。那眉间蹙起的纹路里,沈焱总能读出三分无奈,七分纵容。像是在说“适可而止”,可从他微垂的眼角,却总能捕捉到一丝默许的意味。 就在这时,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街景掠过。 记忆的闸门就像被打开。 “砰!” 一声闷响。矿泉水瓶从沈焱指间滑落,砸在柔软的脚垫上。水珠溅湿了他的裤脚,晕开一小块不规则的深色,像极了……那晚黎曼被他推倒时,身下迅速漫开的暗红。 车厢里只剩下雨刷规律刮过玻璃的节拍,一下,又一下。 八岁那年,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母亲死死绞着床单、指节惨白的手。吴远航摔在病床上的离婚协议,以及他身后,黎曼护着隆起腹部时娇柔的声音——“南珠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焱的......” 沈焱用手抵住胸口,肋骨下方那个早已愈合的伤处,此刻竟又开始抽痛。他极力吸气,双眼紧闭,试图在黑暗中抓住一丝平静,呼吸却越来越乱,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那股颤抖被一只更沉稳、更温热的手包裹住。 “看着我。” 陆承舟的声音像锚,穿过风雨把他拽回来。他慢慢分开沈焱紧攥的拳,指骨分明的手指强硬又温柔地挤入,与他十指相扣。 体温从紧贴的指缝间,一点点渗透过来。 “好些吗?”掌心顺着他的脊柱往下,不重不轻地按住那块惯常僵紧的背肌,直到身侧那具身体的紧绷渐渐松弛。 “不好。”沈焱的嗓音发哑,带着毫不遮掩的委屈和依赖,“这五年,我一点都不好。” 他反手,将陆承舟的手更用力地拉向自己腰侧,让两人之间再无缝隙。对面的身体骤然一僵。沈焱抬眼,直直看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好像看见了冰面之下,那团被他亲手点燃的暗火。 可他想起那长达两小时零八分钟的等待,想起那些不知真假的“替身”,心中的不甘与占有欲翻江倒海。 “坐好。”陆承舟想抽回手,却在碰到沈焱手腕上那圈纱布时,指尖的力度化为虚无。 沈焱像是得逞般地笑了一下,贴在他耳侧,“这世上能把我按住的,只有你。所以,”吐字清晰而缓慢,“别再把我丢了。” “陆总,顾烨今晚的庆功宴……”前排乔瀛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又在察觉到气氛不对时戛然而止。 “知道了。”陆承舟的嗓音明显暗沉了许多,不再是平时那种干净的冷。 他的呼吸,乱了。 “怎么?我回来,”沈焱的指尖点在男人膝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布料,缓慢地画着圈,“陆总不高兴?” “为什么突然回来?”陆承舟问,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回来看看,我的东西……还在不在。”沈焱的视线极具侵略性,从他的眼睛,到嘴唇,再到喉结,“陆总,今年三十三了。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总该有一个吧?” “没有。” “想清楚再说。”他的指尖顺着膝盖往上,停在一个危险的位置,“别等我住进来后——你们不方便。” “沈焱!”陆承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扣住他作乱的手。 那只手烫得惊人,掌心下的脉搏跳得飞快。 空气薄得像纸,一触即燃。 “咔哒。” 隔屏升起,将车厢彻底分成两个世界。陆承舟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座位,声音压得很稳:“快到了。” 沈焱仰起脖颈,停在即将贴上去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条抵在他腿侧的肌肉,紧得像块石头。 “陆承舟,”他故意呵出一缕湿热气息,舌尖极轻、极慢地,在那片渴望了五年的唇瓣上,若即若离地扫过,“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陆承舟猛地推开他。指腹在自己唇上重重碾了一下,像是要把那不该留下的触感彻底擦掉。 “我对你真是太过纵容了!” “纵容?”沈焱尾音上扬,眼神直逼过去,“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车身恰在此刻稳稳停住。 “陆总,到了。”乔瀛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即将燎原的火。 陆承舟坐直身体,抬手理了理衣领,可那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沈焱忽然抬手,摘下陆承舟的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透过镜片审视着对方那张失了遮挡的脸。 “还我。”陆承舟眉头微蹙。 “不戴眼镜的陆总……眼神这么乱。”他慢慢靠近,把眼镜还给他时,故意用冰凉的镜腿擦过陆承舟发烫的耳垂,“真该让你自己看看……每次我靠近你时,你眼底那团明明已经烧起来、却偏要装作星火未燃的欲念。” 车门被乔瀛拉开,沈焱微侧过身,修长的腿一步点地,那一瞬的冷漠与高傲,像一幅精美的肖像画。 “陆总。”乔瀛躬身递上一份《艺术报》。“庆功宴晚上八点开始,管家已备好晚餐。” 他顿了顿,补充道:“焱少在玛黑区的个展反响热烈,媒体报道这是‘近五年最具突破性的东方艺术表达''。” 陆承舟接过报纸。“晚上的庆功宴一起去吧,叶修赫和叶修婷都在。” “不去。” “露个面,半小时就走。都是寰亚的人。”沈焱心想去也好,顺便看看陆承舟找的那些替身,有没有身边人。 “那把修婷的画带上。” 陆承舟视线落回头版那张照片。 “哟,陆总什么时候开始看《艺术报》了?这么关注我?”沈焱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当某个变量存在感超过阈值,”陆承舟抬眼,看向他,“我当然会多看两眼。” 沈焱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陆总……”他用意大利语轻声道,“Il mio cuore batte solo per te.”(我的心只为你而跳动)。 陆承舟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沈焱凑近他,笑意更深:“听不懂了吧?你就承认——我对你太重要,你忍不住盯着。” 陆承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听得懂么。” “累不累?”沈焱看着他,“都到家了……还端着。” 话音刚落,管家恭敬地迎上前,佣人已经接过乔瀛手中的行李。 …… 暮色四合,别墅一盏盏亮起灯。 沈焱简单冲洗过,赤足踩上旋转楼梯。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洇湿了浅灰色毛衣的领口。他慵懒地倚在餐桌边,看着那个男人亲自为他挑出鱼身上的细刺。 “饿了。”他的视线落在清蒸鱼上。 “都是你爱吃的。”陆承舟指尖在骨瓷盘沿顿了下,“你太挑食了。” “在巴黎,一个硬面包也能过一天。”沈焱无意识地卷着餐巾边缘,抬手拨了下湿漉漉的发梢,“主要是,巴黎没有你。” 陆承舟没接话,目光却顺着那一滴水珠,从他修长的颈侧,一路看进了微敞的衣领深处。 “不穿鞋,不吹头发。”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沈焱忽然向后一靠,后脑勺的发丝,蹭过陆承舟衬衫下紧绷的腹肌。 “你给我吹。”他说得理所当然,像命令,又像撒娇。 “……马上二十三了。”陆承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嫌我小?”沈焱猛地转身,两人距离不过咫尺。他目光灼灼地锁住对方,指尖顺着锁骨下滑,语气极尽诱惑,“陆总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他的手腕被一把扣住。 “我别的地方——够不够让你,改观?” 陆承舟一言不发,拽着他,径直走向楼上的浴室。 第3章 刻在心上 暖黄的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楼梯转角处暧昧地交叠。吹风机的嗡鸣声响起。陆承舟的指尖,有些生涩地穿行在他柔软的发间。 沈焱闭着眼,享受着这份久违的亲密。 “这几年为什么一直单身?”他忽然问。 “别动。”陆承舟的声音,隔着吹风机的声响,显得有些紧绷。 沈焱勾起唇角,扣住他的手,牵引着他温热的指腹,抚上自己耳后。“这里,”他轻声说,“还没干呢。” 啪嗒。吹风机被按停在洗手台上,嗡鸣戛然而止。 “沈焱。”那声音里压着火。 “嗯?”湿漉漉的睫毛抬起,镜面里映出一抹得逞的笑。“回答我,你是想要没有我的未来,还是——跟我重修旧好?” 他微微侧脸,鬓角的湿意轻擦过腰侧,呼吸透过布料的细纹渗入;触感初起,便被陆承舟的腹肌绷直静静抵住。“还是,你要继续扮演你那个克制完美的陆总,把我像一件藏品一样,只许看,不许碰?”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陆承舟撑住台面,肩胛的线条绷成一道坚硬的弧线。 沈焱转身贴上去,指尖抵在他颈侧跳动的脉搏上。“跳这么快?”他心里那点被冷落的怨气,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又顺着男人绷紧的颈线,缓缓游走。最后,停在喉结上,轻轻一按。 他感觉到陆承舟猛地吸了一口气。 “放肆?”他倾身向前,唇几乎擦到对方耳廓,“其实……我还能,再放肆一点。” 陆承舟别过脸,退了一步。在台阶口停了半秒,像把紊乱的呼吸按回去,然后下楼。 “逃?”沈焱看着那道背影,低低一笑,跟了下去,“你逃得掉吗?” 回到餐桌,鱼腹最嫩的一段已被剔净细刺,放在他碗里。 “先生是怎么照顾你的?一天一个冷面包?”陆承舟眉头皱着。 “没饿死就行。”沈焱用筷子戳了戳鱼肉,却没有吃。 “沈焱!”筷子落桌,清脆声在空厅里回荡。 “怎么?”沈焱漫不经心地抬眸,直视他。“我活着的时候你装作不在乎,非要等我死了,你才肯在乎?” 短促的沉默之后,陆承舟岔开话题:“既然回来了,就多接触一下寰亚的业务。早晚,你都要接手。” “陆总这是想用一个寰亚,换你自由?”沈焱笑了。“可惜——我不想接。”他舔过唇角,视线灼热。“我这辈子,只打算为艺术……和你,献身。” 陆承舟移开视线。“拍卖行先交给你,许柏川会带你。” “我说不用。”沈焱漫不经心搅着汤,“我还要回巴黎。” “季淮南下周到云城,”陆承舟盯着他唇形,“展馆按你们的方案完工了。休息两天,我带你去看。” “能请动季淮南,费了不少代价吧?” “他看重你的才华,喜欢你的作品。” “那你呢?”沈焱放下餐具,瓷器与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直直望进那双眼,“你喜欢我吗?” 在外人眼中,他是寰亚最稳的掌舵人,一个眼神便能让周遭噤声。可此刻——他摘下眼镜,指腹抵上眉心。那一下像把多年压着的情绪,从裂缝里,无声地渗了出来。 “正因为喜欢,”陆承舟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才要替你把未来铺好。” “铺成你那套完美人生?还是……”沈焱放下餐具,倾身向前,“筹划一个没有你的未来?” 陆承舟重新戴好眼镜,“你需要正常的人生。” “什么叫正常?!继承家业,履行责任,然后……娶妻生子?” “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近在咫尺的你。陆承舟,我十七岁你就想要我,现在我人就在这儿,你反倒装正人君子了?你躲什么?!”沈焱眸色幽沉,起身一步步逼近。他一把扣住陆承舟搁在桌上的手,强硬地,不容抗拒地,按向自己的胸口。 “看着。”他嗓音低哑。指尖一勾,衣领被他利落扯开。 下一秒,一道墨黑的纹身直直撞进陆承舟瞳孔。 那是一段镌刻在皮肤上的心电图。波峰的中央,三个字母跃然其上——LCZ。心电图两侧,黑线勾勒出的紫罗兰蔓延盛开,如同从心口的裂隙里,用爱意浇灌出的忠诚之花。 那一瞬间,陆承舟仿佛感觉到了针尖刺破皮肤的幻痛,烙在了自己的心上。他看着那心电图随着沈焱的每一次呼吸微微颤动。紫罗兰在颤,连带着那三个字母也跟着跳——每一下,都烫到他的掌心。 “感受到了吗?”沈焱低头,看着他颤抖的手指。“Not even death parts us。——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当年如果不是你……” 陆承舟的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个血色的黄昏。他抱着昏厥的沈焱,掌心触及的温度那么轻、那么冷,仿佛随时会消散。 “这是我醒来时的心跳。”沈焱牵引着陆承舟的手,一寸一寸,划过那熟悉的纹路。“我把那张心电图拿了回来,把你和我的重生,纹在了心尖。” “……疼么?”陆承舟声音沙哑。他想抽回手,指尖却在被扣住的刹那,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回应了那心电图的震颤。 “疼么?”沈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眼底却是一片荒芜,“你当年在我外公去世时甩了我,怎么不问问我这里——疼不疼?” “陆承舟——”他几乎贴到对方额头,气息交缠。“我纹的是重生时的心跳。我要的——是你往后余生,所有的心跳和震颤都只能为我。” 空气像是骤然被抽空了半寸。 沈焱忽然抬臂,把他困在椅与桌的夹隙间。“你到底在怕什么?拒绝什么?” “和好吧……好不好,”他低声诱哄,那声音里掺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我们……和好吧。” 陆承舟的胸膛不断起伏,沈焱把那两只手扣到头顶按住,唇侧的热气扫过颈侧,“别拒绝我,你身体说了实话。” 陆承舟仰起脖颈,线条既隐忍又勾人。 “沈焱,你——” “我什么?”他鼻尖掠过那片微湿的鬓角,手指强势地抬起陆承舟的下颌,让他对上自己眼里的渴望—— 叮咚—— 不合时宜的门铃声响起。 陆承舟猛地推开他。沈焱退了两步,腰却又被他本能伸出的手扣住。 “陆总,可以准备出发了。”乔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外面等。”陆承舟冷声说着。 沈焱再次欺身而上,双臂撑在墙上,把人圈在怀里。“躲?”低哑的嗓音贴着耳骨,含笑低问,“你躲得了一辈子吗?” 陆承舟猛地攥住他手腕。“去换衣服。” “一起。”沈焱笑得顽劣。 砰—— 陆承舟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回卧室。门被甩上的瞬间震得水晶轻轻一颤。 门内,落锁声轻响。陆承舟背靠门板,闭眼,深呼吸。指尖不由自主碰到唇角——那里还有另一人的气息。他衣领间惯有的清冷焚香,此刻被体温蒸腾,竟带上了一丝燎原的火星味。 酒店外,银灰色幻影缓缓停下。 车门开启,陆承舟下车,西装如夜,眼神如霜。他一踏进门,迎面的人先停住话,侧身让出一条通路。 沈焱慵懒地跟在他身后,指尖随意拨着耳钉。谁能想到,半小时前,这个清冷禁欲的男人,被他堵在墙边,喘得发红。这种独占的快感,让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宴会厅内,在无数道或惊艳、或探究的视线中,陆承舟为沈焱拉开了主位的椅子。 聚光灯落下,主持人台词流转而出,“感谢各位莅临由寰亚文化主投的电影《寒翎烬雪》的五十亿票房庆功夜——” 沈焱转着酒杯,凝结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他指尖,冰凉一片。他起身,走向洗手间。 镜前,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一颗衬衫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抬眸,镜中多了一道身影。是顾烨。 那身橘色西装像一团燃烧的火,灼人眼球。沈焱没有回头,目光只在镜中与他对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拨了拨微卷的头发,转身离开。那一眼的漠然与疏离,像一阵寒风,无声地吹灭了顾烨脸上燃起的兴趣。 沈焱重新回到陆承舟身边时,眼角余光一瞥,注意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已被换成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这杯酒从始至终,陆承舟没让他碰过一口。他看向陆承舟,后者正侧耳倾听着邻座的汇报,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陆总管得真宽……”他低声嘟囔,语气里听不出是真抱怨还是假得意。 尾音刚落,一抹薄荷绿的身影掠入视线。 “焱哥哥!”叶修婷像只小鹿,惊喜地跑到他身边,“我们好久没见了!” 陆承舟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在确认是叶修婷后,那抹隐晦的紧绷,才悄然松动。 沈焱眼尾微挑,嘴角的笑意却不变。“乔瀛。” 乔瀛立刻送上一卷画作。叶修婷小心拆开,画中,十九岁的她站在新桥边,米色风衣被风吹起,落日透过云层,一缕斜光正巧照亮她的鬈发。那一束光,将褐金色的发丝映得像光一样流动,柔和、透亮,却又不真实得像梦境。 叶修婷怔住了。他们都知道,沈焱的画,大多是暴雨将至的铅灰,午夜巴黎的靛蓝。此刻画布上这抹晨曦,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扇尘封的门。 “原来我们焱哥哥的调色盘里……”叶修婷眼眶泛红,“也藏着日出的颜色啊。” 沈焱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精准地捕捉到了陆承舟那一闪而逝的、近乎柔软的神情。他唇角缓缓扬起,像发现了猎物的软肋,轻声开口—— “陆总,喜欢?”他故意顿了一下,等着欣赏猎物重新竖起防备的模样。 “晚上回去……也给你画一幅?” 陆承舟的视线缓缓收回,落在他身上,那一瞬间的柔和被迅速冻结成冰。“不必。” 水晶吊灯的光,刚好落在叶修婷怀中的那幅画上,晕出一圈暖色光晕。 顾烨自舞台下走来,正好看见那一幕。他饶有兴致地抬手,轻轻拽了下身侧的叶修赫。“那位是?”他下巴微抬,目光落在沈焱身上,落在那个能让陆承舟这座冰山显露出一丝人性裂痕的人身上。 叶修赫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寰亚持股31%的第一大股东。”他语气意味深长。 顾烨一怔。他脑中掠过《财经周刊》的封面——陆承舟眼神冷冽,标题赫然:“寰亚帝国的掌舵人”。可就在眼前,那个杀伐果决的陆总,正亲手,将一杯水,推到沈焱面前。 叶修赫慢慢补充:“寰亚是沈寰廷,沈焱的外公和陆亚宁承舟的父亲共同创立的。承舟的父亲早逝,由沈老爷子抚养长大。” “后来沈家的事闹开了……”叶修赫的声音压得很低。 “吴远航和黎曼?”顾烨低声插话。 叶修赫点头,看着远处被众人环绕的陆承舟和沈焱,缓缓道:“沈焱从**岁开始,就是承舟在管了。” 顾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沈焱,带着几分了然。“所以,他们的关系是……” 第4章 戏中人 顾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沈焱,带着几分了然。“所以,他们的关系是……” “现在是,”叶修赫轻笑一声,酒杯在指尖摇晃,“硝酸甘油遇火星。” “表面看着无事,一旦点燃——就是天崩地裂。” 顾烨挑眉,刚想再问,叶修赫已拉着他向主桌走去。 “陆总,”顾烨举杯轻碰,“密钥延期的事,谢了。” 陆承舟微微颔首。 “最终的成绩,总算是没辜负陆总的期望。”顾烨晃着酒杯一饮而尽。 随即转向沈焱,目光灼灼。“你的画,和你的人一样。”他缓缓开口,“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沈焱目光在他深V领口流连片刻,唇角浮起一点笑意:“顾先生这般‘坦诚’……真想邀请你做我的缪斯。” “荣幸之至。”顾烨大方地伸出手,“顾烨。” “沈焱。”两人指尖轻触。 “哪个焱?” “三个火的焱。” “沈三火?”顾烨笑着说道,“五行缺火?我再借你一个,凑四个火,保准你火遍艺术界。” 沈焱被逗笑了,低声重复了一遍:“沈四火?”这毫无负担的笑意刚扬起,不偏不倚地撞进陆承舟冰冷的视线里。男人端着酒杯,指节因用力而无声收紧。他已经很久没见沈焱这样对别人笑了。 陆承舟侧头,嗓音低沉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带你认识几位投资人。” 沈焱挑眉,俯身向他靠近——那瞬间,他的呼吸擦着陆承舟的侧脸落下,像在冰川上故意纵火。 “陆总,我喜欢这男人。”他轻笑,语气慵懒又危险。“他长得是真不错。” 那一刻,空气像是被点燃。陆承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你最近,很爱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沈焱低声笑。他再次欺近,身形挡住陆承舟半侧身体,声音轻得只有彼此能听见。“是看到了好看的男人,还是——十七岁那年,在箱根?”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手缓缓滑下,在桌布的遮掩下,精准地贴上了陆承舟的大腿。 “那天,雾浓得连富士山都看不到。”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在那块因他触碰而瞬间紧绷的肌肉上,轻轻点了点。 他满意地感觉到身侧的身体那瞬间的僵硬,和骤然加速的脉搏。 “但你弯腰替我系浴巾时,”他的指尖,缓缓上移,带着不容抗拒的暗示,“这里的反应,可比富士山清楚多了。” 陆承舟猛地在桌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捏碎。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商业化的平静,甚至还对远处举杯的宾客点了点头。 沈焱像是终于满意地欣赏完一件濒临失控的艺术品,缓缓抽回手,退开半步,笑意清浅。 “这样的回忆,我还有很多。”他一边说,一边放落酒杯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既然陆总不想听……” 他转身,走向顾烨的方向。 “顾先生本人,”他微微倾身,距离在灯光下被拉近一寸,“比荧幕上,更加——夺目。”最后两个字轻若耳语。 顾烨指尖漫不经心划过杯沿。“焱少若想站在聚光灯下,怕是要让我们都成了陪衬。” “过谦了。”沈焱唇角带笑,“我这点微光,反倒想向顾老师讨教一下表演技巧。”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许,目光却越过顾烨的肩膀,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的陆承舟。 “比如,如何演一场——引人失控的戏。” 他转身,走向顾烨。 “顾先生本人……”他微微倾身,灯下距离近了一寸,“比荧幕上,更加——夺目。” 最后两个字轻若耳语,正好被忽然奏响的音乐掩去。 “焱少若想站在聚光灯下……”顾烨指尖漫不经心划过杯沿,“怕是要让我们都成了陪衬。” “顾老师过谦了。”沈焱指尖拂过杯沿,唇角带笑,“我这点微光,还想向顾老师讨教表演技巧。”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比如,如何演一场——引人失控的戏。” 顾烨唇角扬起,没有立刻接话,只把杯中酒液轻轻一晃。 “请我,可不便宜。” “只要有效,条件随你开。” “哦?”他低笑,“那得看对手戏的演员,能不能和我擦出火花。” 话音未落,沈焱的视线越过顾烨肩头滑向远处。顾烨顺着看去——陆承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敬酒,仰头咽下,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如果我们是台上的演员,他是唯一的观众……”顾烨侧眸,“你说——是戏更精彩,还是观众的反应更值票价?” 沈焱不动声色,抬手轻旋酒杯,眉梢微挑:“顾老师真自信。” “知道今晚为什么庆功吗?”顾烨打断。 “寰亚投资的电影票房破五十亿,你主演的。”沈焱漫不经心地回应。 顾烨笑得意味深长:“那想要什么反应,焱少还担心么?” 沈焱缓缓偏头看他,眼神清澈,声音轻柔:“那试试?” 顾烨盯了他一瞬,那双眼太清太透。他忽然凑近,唇角贴在他耳侧:“焱少可能还不知道——我,也喜欢男人。” “哦?”沈焱眉梢轻挑,指间轻旋酒杯,语气懒散,“那……与我何干?” “焱少这样的人,太耀眼。就不怕,我看久了,会心动?” 沈焱没有回答,望向远处的陆承舟看了片刻,才收回眼神。 “你,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再动心。”平静开口,“为了他,我会埋葬此生所有悸动。他,要么完整地活在我生命里,要么永远刻在我墓碑上。” 顾烨微怔:“你想要这样纯粹的爱,恐怕也得付出纯粹的代价。” “若他肯跨出那一步,我甘愿倾尽一切。”沈焱仰头饮尽残酒。 顾烨笑了,:“那我就陪焱少演一出,片酬七位数。” “值不值这个数,”沈焱懒懒转着酒杯,“得看观众的反应。” “焱少一掷千金,想看观众什么反应?” “看他失控,看他乱了方寸,看他——认清自己早就没法从我身上移开眼睛。” “哦?这戏份可不轻。那我们首先……”顾烨手指轻轻挑开沈焱第二颗纽扣,指尖微凉,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锁骨。“要让观众看得更清楚。”说话间,他顺势将沈焱往自己这边带了半寸。 沈焱感到手指抵住他的后颈,五指轻扣。 “让他看到你被撩拨时,脸上的愉悦……”语调轻柔,压得极低。 沈焱没有后退,嘴唇与顾烨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到彼此的呼吸。 他微微侧头,就在这一瞬,顾烨余光扫到——那道原本泰然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怒意穿透人群,朝这边逼近。 顾烨一笑,声音轻得只够耳边听清:“你猜……他现在心里,是不是快炸了?” 他微微一动,胳膊顺势一抬,正好挡住了陆承舟的视线。趁步伐尚未逼近,他在沈焱耳边低语:“今天我们练了‘即兴表演’和‘表现派表演’。你演得很好,你的观众——已经入戏了。” 沈焱的眼神依旧平静。 三步之外,陆承舟终于逼近。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至肘,腕间线条绷直,气场冷冽迫人。 “说够了没有?”嗓音像压久了的惊雷。 下一秒,沈焱手腕被一把扣住,力道之大,他踉跄一步。 顾烨尚未开口,沈焱已被强行拽走,几乎跟不上步子。被拖离的那刻,他回头看了顾烨一眼,笑了。 酒会光影重重,两人的身影远去。 顾烨仰头饮尽杯中残酒,把笑意收干净,眯了眯眼:“还真是个好观众。” 叶修赫斜倚墙边,指间那根燃了一半的烟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见顾烨靠近,他不紧不慢吐出一个烟圈:“戏,演过了吧?” 顾烨不恼,反而低笑,探手进叶修赫西装内袋,熟稔摸出烟盒:“七位数的片酬,总得值回票价。” 叶修赫垂眸,掐灭烟蒂:“他肩上扛的不只是感情。沈家的恩情、长辈的嘱托、整个寰亚的未来……那一步,难迈。” 顾烨深吸一口烟,眼神藏进烟雾里:“沈焱的爱,烈得像伏特加——入口是冰,落胃是火。” 叶修赫轻笑:“他那颗心,早就焊死在承舟身上了。” “所以才值这七位数,不是么?”顾烨垂眼笑了笑,将指尖的烟摁灭。 再抬眼时,已是漫不经心的神色:“赔过真心的人,总看不得别人也输得一无所有。” 月光把远处两人的影子拉长。 沈焱垂眸,扫了一眼腕间被攥出的红痕:“陆承舟。”脚步一顿,“你捏疼我了。” 陆承舟转身驻足,松开紧握的手。 下一秒,沈焱反手扣住,五指强势地、不容拒绝地插入对方指缝,十指相扣。 掌心的温度贴上来,隐忍的颤也在其中。 陆承舟想抽回手,他没让。 别墅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整个世界。 他看着那道身影踏上二楼时停了一秒,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卧室门后。 “砰。”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第5章 浴袍坠地 衣帽间的门合上,又开。 陆承舟出来换了套睡衣,纽扣一颗一颗系到最顶端,密不透风,像某种无声的抵抗。 沈焱的目光掠过那排扣子,轻笑了一声。 陆承舟拿着浴袍走近:“穿上。”他的指节在为沈焱收紧浴袍时,指腹擦过心口那片纹身,皮肤很烫。 “去年冬天,在苏黎世纹的。”沈焱开口,将后颈沉入他掌心。他能感觉到陆承舟的手僵住半秒。 陆承舟的视线越过纹身,落在腹部。一道很浅的伤疤。 “玻璃划的。”沈焱低声说,语气平静。 “保镖呢?” “画廊私人聚会,他们在楼下。” 沈焱抬眼,目光在镜面中与陆承舟相遇,镜中的倒影里,一抹妖冶的红痕缠着无辜的眼光。 “有个画廊主想睡我。” 陆承舟手里的吹风机,蓦地一停。 “丁任是聋了,还是瞎了?”他的语气从质问,滑向了怒意。 “他们违抗你,不过是受点皮外伤。”他转身,浴袍下摆扫过陆承舟的小腿,“违抗我——”声音压得很低,唇角却还在上扬,“代价,可能更大。” “沈焱!” 吹风机被砸在梳妆台上,瓶罐哐啷作响。 “你非要把自己当成筹码吗?!非要用自毁的方式,来威胁爱你、在意你的人?!” 沈焱站起贴近,呼吸喷洒在他绷紧的下颌。 “在意?爱我?”他低声重复,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嘲弄。 “你爱我吗,陆承舟?” 陆承舟的眸光剧震。喉咙像被扼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今天起,”陆承舟扣住沈焱的手腕,“你就待在我视线里,极限项目也全部停掉。” “怎么待?” 沈焱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挑开了陆承舟睡衣的第一颗纽扣。“同吃?”第二颗。浴袍的腰带,无声滑落。 “寸步不离?还是……同睡?”沈焱的唇轻轻贴上陆承舟跳动的喉结,缓缓上移,含住耳垂,吐息灼热。 “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别——” 话未成形,就被沈焱用一个吻尽数碾碎。 “别什么?”沈焱的声音,哽咽在他的颈窝。 “你知道吗……我每次靠近你,都像个快要溺死的人。你就像是我……唯一的浮木。可每次我以为自己快要抓到的时候——你都亲手把我推回海里。” 沈焱抬起脸,睫毛湿透。“这一次……”他染着水光的唇,贴近他紧绷的嘴角,呼吸发颤。 “你能不能……不要再推开我了。”一滴眼泪滑落,砸在两人紧贴的唇上。是咸的,苦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承舟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他偏头想躲过,却把自己的脖颈彻底暴露出来。 沈焱的唇,轻落在那里。浴袍已散,他胸口的纹身随着呼吸起伏不止。 腰线紧绷成一道濒临断裂的弓。所有情绪,连同最后一丝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可终究——沈焱还是被一股力道推开了,把他们之间那寸滚烫的黏合生生撕开。 “别用这种方式确认我是否在意你。你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不能,也不该碰你。” 那声音里压着的不是拒绝——是沉到骨子里的无奈。他甚至不敢抬眼看沈焱——他怕。 怕那双刚刚亮起星火的眸子,在他眼前一点点暗下去,像烛芯坠入滚烫的蜡油,最后只剩一滩凝固的寂静。 陆承舟慌乱中抓起桌上的水杯,冰水猛灌进喉,可胸口那股被生生撕扯的灼烧感,却愈发燎原。 沈焱看着那道被亲手拉开的距离,笑了。笑很轻。 “……不该?” 他重复这两个字,尾音微微发颤。 “那刚才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回应?抱在一起的时候,又为什么……抵着我有反应?” 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那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对,你对谁都能有的‘正常反应’。”他指尖攥得发白,“然后你可以和他做,可以放纵,那我呢?” “我他妈的练了十年自由搏击,刚才那种情况,如果我真想强迫你,你以为你推得开?” “有谁?到了这一步,只要你皱一下眉,就不舍得再用力分毫……?” “你告诉我——有谁。” 他抬手,指腹蹭过眼角。那滴水挂在睫下,亮如碎星,却迟迟不落。 他转身,赤足踩上冰冷的地板。 浴袍自肩头松散滑落。衣料摩擦的轻响坠入身后昏暗。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月光的碎片上,腰间的浴巾跟着晃动,松一分,再松一分。 晃着、坠着,终落于脚踝,堆叠如雪。 月光从窗外漏进来,在脊背覆上一层清薄的银,清晰地勾勒出脊骨的起伏。 沈焱没有回头。身影渐融于廊道深暗,如褪色的墨,走向那间空荡的卧房。 “如果我真想要……”声音轻得如风息拂过窗沿,不像说给谁听,像说给自己,“你连抬手推开我的机会……都不会有。” 门合上,一声闷响,隔绝了身后的一切。 那声闷响,像重拳砸在陆承舟心口。 他僵立原地,看那背影远去,看浴巾坠地。双拳收紧。脚下像被钉住,动弹不得。沈家的嘱托是无形的锁,而沈焱是烧毁他所有理智的火。 他想追,却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被月光一点点吞噬。 …… 门在黑夜里推开,沈焱没有开灯。 他走向床边,拾起一件外套披上。像在找一点遮掩,也像在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他缓缓坐下,把脸埋进掌心,指节死死抵着额头。想翻涌的情绪一寸一寸地按回去,逼自己——别崩。 喉间的哽咽被碾碎。他不想听起来像在乞求。 乞求的滋味,他尝得太多,太久。 乞求过父亲别离开,别抛弃他们母子;他还是走了。 乞求过母亲别再伤害自己,别丢下他;她还是丢下了。 也曾跪在外公面前,求他别把自己一个人送走。终究还是被送远。 那些拼了命想抓住的人,总在推开他,一次比一次狠。 只有陆承舟。只有他曾是那个例外,是把他从黑暗里捞起来的唯一的光。 可现在呢?那份信仰,那束光正一点点坍塌。 “十七个替身……两次……”那束光,正一点点坍塌。肩膀开始微微发颤,像强撑到极限的碎裂。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黑暗中,他缓缓抬起头。灰烬里,有一点猩红复燃。 陆承舟,是不是我这一生,都不配被偏爱一次? 是不是命里无时,就得强求。要是求不来,那就抢——抢到血尽为止。 “我不会退。”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宣誓,“有些爱,不是落到尘埃里就该放弃——是即使被碾进尘埃,我也要它从缝隙里长出骨,生出火。”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天光透过窗棂洒落,烟灰缸已堆满。 陆承舟掐灭手中最后一支烟。他一夜未眠,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指尖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 起身,走进浴室。水雾迅速升起,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他眼底的红痕。 他站在热水下,一粒粒解开睡衣的扣子——每解一粒,胸口的钝痛就更重一分,像在剥开自己,剥开那层伪装太久的平静。 水声砸落,却盖不住脑子里翻涌的画面。他满脑子,都是沈焱昨夜站在月光下的模样。 那画面清晰得像被刻在脑里:肩头松垂着浴袍,水珠顺着锁骨滑入衣襟,耳后发丝微湿,贴着脖颈——那不是诱惑,是沈焱交出的最后一寸骄傲。 他只要转身——只要那一刻伸手——就可以抱住他了。 那目光,那等待,那没说出口的请求,如今倒成了他胸腔里最哽咽的一刀。 他怎么能不动心?怎么能不想要?但他怕,怕一旦靠近,就再也没有退路。怕他曾小心藏起来的所有情绪,会在相拥的瞬间全部崩塌。 他抬手,触碰着沈焱昨夜靠过的位置,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温度残留。指尖划过的地方,像被烫出一道道火痕,愈压愈烧,愈抑愈烈。 整整五年的隐忍,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他猛地握紧花洒,金属管壁在掌心嵌出红痕。 水声掩盖了他凌乱的喘息。此刻,他只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水雾弥漫的寂静里,任情感翻涌,任心跳失控。 “阿焱……” 他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像是在叫回一个早已走远的梦,那是他藏在最深处的执念。 “……阿焱。”水声未歇,心火却已燃尽。当战栗如潮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仰起头迎向水流,喉间逸出一声沙哑到发颤的低喘:“阿焱。”那声音,烫得像烙铁,柔得像祈祷,一遍又一遍,像低声控诉,又像在忏悔。 第6章 水中沉沦 水声终于停了。 他在雾气里站了很久,直到镜面一点点退去水痕,露出他自己的脸——那张被“克制”雕刻了五年的脸。他合上眼,把昨夜与今晨,一并按回胸腔最深处。 转身走出浴室。穿上衬衫与西裤,每一颗扣子扣上的那一刻,都像是将方才的失控重新封进衣料之下。镜中的他,清冷、自持,襟口平整,眼神一寸不乱——还是那个无懈可击的“陆总”,刚才那个喊着“阿焱”的人,好像从未存在。 出门前,他在腕间点了香。冷冽的焚香气息顺着脉搏蔓延开来,清冷而持久,像是庙宇深处,余烬未散、灯火未熄。 他低头扣紧袖扣时,想起沈焱十八岁时的那晚。少年醉得迷离,靠在他肩头,指尖不轻不重地落在他喉结上,笑着说:“陆承舟,你的味道像庙里佛龛边上的沉香木。冷,又让人很想靠近。” 如今,这截香火熏染多年的“木头”,正悄然从内部燃烧。火不见焰,却灼得他一寸寸沉下的自持,开始松动。 他的目光在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停留了几秒。脚步刚到楼梯口,又顿住。对早已候在转角处的老管家低声吩咐:“动作都轻些。准备些清粥小菜,配桂花糖藕……糯米压紧些。” “他昨晚喝了酒,醒酒汤也备好。” “是,少爷。”管家应声,却又迟疑了一下,“焱少今天的行程……” “不必汇报。”陆承舟打断他,“他若问起我,就说公司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玄关处,乔瀛早已候着。见老板未用早餐就出门,他快步上前为其拉开车门。在陆承舟俯身入座的瞬间,他注意到那双眼下隐约的青黑,眉骨压着疲惫。乔瀛很快垂下眼,佯作未见:“今早九点总裁办公会,是否调整?” 他将平板递过去,语气比平常轻了许多,连呼吸都显得小心。陆承舟修长的指尖缓慢滑动屏幕,在“下午两点叶总会面”那一行顿了片刻。 “推迟半小时。”嗓音低哑,眼角还泛着微红。 “好的。”乔瀛快速备注,又补充,“许总今晚七点到,安排在云镜会所用工作晚餐。” 陆承舟摘下眼镜,指腹轻揉太阳穴,语气淡而疲倦:“推掉晚上的。” “好的。”乔瀛迅速取消行程,犹豫着又问:“需要通知管家准备晚餐吗?”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晨光忽然突破云层,灼目刺眼。陆承舟蹙眉,抬手按下遮光帘,动作稍显烦躁。他靠进座椅深处,闭上眼。乔瀛见状,默不作声地调整空调风速,手机切入静音。引擎的低鸣声中,后座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引擎声远了。 沈焱睁开了眼。这一夜,是撕裂还是沉睡,已经分不清了。 房间里很静。走廊外,也很静。赤着脚走出去,昨晚的狼藉似乎从未存在。空气里,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焚香余味——陆承舟的味道。 下了楼。餐桌上,静静放着一碗清粥,一碟桂花糖藕。粥还温着,糯米压得很紧。是他小时候,陆承舟哄他吃饭时,才会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盯着那碗糖藕看了几秒,沈焱拿起来,放进嘴里。很甜。 吃完早餐,他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游荡。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处处都是陆承舟的痕迹,处处都冰冷得不像个家。 推开主卧的门。空气中,熟悉的焚香混杂着一丝未散尽的烟草味,扑面而来。目光落在中央那张大床上。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你这一夜未曾睡过,依旧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抽身上班。昨晚那个在你怀里颤抖的人,那个在你唇下呼吸灼热的人,你慌乱的心跳,是怎么按下去的?又是怎么把我平静地抹去? 沈焱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抚过平整的床单。俯下身,将脸埋进了陆承舟的枕头里。是那股焚香的味道——冷冽,却让人上瘾。他贪婪地汲取着那点残留的气息,缓缓躺了上去,伸手,抚摸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他想他。 可短暂的温存只停了一瞬,某个念头像毒瘾发作,撞进脑海——那十七个替身。双拳紧握。他们……是不是也在这张床上睡过?是不是也像这样,躺在这个位置,闻着这个味道?在这片属于陆承舟的气息里,辗转承欢? “呃……”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猛地坐起身,胃里翻江倒海,方才吃下的甜腻瞬间化作灼人的酸楚。 “管家!”声音冰冷。 老管家几乎是跑着上楼的:“焱少,焱少,您什么吩咐?” 沈焱赤脚站在床边,指着那张床:“把这个……”顿了顿,像在寻找一个词,“……这个脏东西,给我扔了。” 管家愣住了:“焱少,这……” “床、床垫、枕头、被子,所有……”沈焱的目光扫过房间,“还有这地毯——全扔。立刻,马上。” 管家被那眼神骇住,不敢多言:“好,好!我马上去办!” “我会去买新的。”沈焱补上最后一句。 —— 与此同时,寰亚顶层——总裁办公会刚结束,高管们陆续散去。 叶修赫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办公室里只剩陆承舟一人,抬手敲了敲门。 “进。”嗓音低哑,冷静如常。 推门而入,叶修赫看见陆承舟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剪影冷峻。窗外是云城最繁华的CBD,日光穿透薄薄的云层,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仿佛都伏在他的脚下,而他却只是静立在此,像一尊俯瞰人间的孤独神祇。 他手中握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在酒液中慢慢融化,偶尔发出轻响。 叶修赫挑眉,走过去将文件搁在桌上,半调侃半认真地说:“陆总这点儿就喝上了?” 陆承舟没有回头。 “没说原因?” “他说换就换吧。” “吃了就好,让他多睡会儿。” 陆承舟挂断电话。 “沈焱都多大了,你连吃饭和睡觉也要管。他是你……” “说事。”陆承舟打断他,声线不重,却带着压迫感。 叶修赫白了他一眼,翻开文件:“下半年几个重点项目需要你拍板。《破晓时分》的剧本定了,导演坚持实景拍摄,预算要多出八百万,但市场部评估过,如果冲奖成功,回报率很高。” 陆承舟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杯沿,思绪却又飘远了——昨夜沈焱的背影,那滴悬而未落的眼泪,还有那句带着委屈的“却连你皱一下眉都不舍”。 “承舟?”叶修赫喊了他一声。 他回神,收回目光,淡声道:“超支部分,一半让导演从其他环节省,一半从宣发预算里扣。” “好的。”叶修赫点头,继续翻页,逐条汇报。 但陆承舟的注意力始终漂浮着,眼神空落,像刻意不让自己落回现实。直到最后一页合上,他才出声:“晚上订个地方。你跟沈焱说,给他接风。带上修婷,热闹点。” 叶修赫倚在桌沿,语气调侃:“吵架了?以前你跟小焱在一块儿,我们连呼吸都嫌碍事。现在怎么主动要我们做电灯泡?” 陆承舟冷眼扫过来:“很闲?” “忙得很。”叶修赫却没退开,眼神紧紧盯着他,“你这心思——要藏不住了吧?” 笔尖陡然划破纸张,墨迹在文件上晕开一圈漆黑的裂痕。 “还不滚?” “滚,这就滚。”叶修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离开时,他顺手甩起西装外套,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弧线。“今晚订云境,按焱少口味来。以我的名义接风,带两瓶四七年的白马,可以吧?” 他手已握上门把,又忽然回头:“承舟,沈老爷子临终的托付,可以是求沈焱平安喜乐。不是让你把自己活成祭品。” 门关上的瞬间,办公室只剩下中央空调的低吟。 陆承舟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那阵熟悉的钝痛。 —— 城市另一端。叶修赫的办公室被暮色浸透,橘红的光晕斜洒在顾烨手中的剧本上。 顾烨神色专注,指尖轻叩剧本页角:“这个情绪转折太硬了。镜头直接推上去,观众只会看到表演的痕迹。不如改成长镜头,手持跟拍——从走廊到天台,全程用自然光,让情绪由演员自然带出来,不靠剪辑硬拗。” “调度麻烦,摄影组得重排走位。” “麻烦,但值得。”顾烨合上剧本,目光微动,“我们要呈现的是‘真实’,不是痕迹。”顿了顿,又补一句,“就像那天试镜——陆总推门进来,那个新人演员的反应——自然流露的情绪,才最打动人。” 叶修赫看了眼表,时针逼近六点,干脆收起电脑,拎起西装外套:“走,吃饭去。”说完,又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点轻快的笑意,“说不定,今晚你还能继续当个助攻。” “助攻?”顾烨挑眉。 叶修赫不答,低头拨通电话:“修婷,到了吗?” “早到了,停车场等你们半天了。” “这就下去。”他挂断电话,回眸看顾烨,“加上你的一把火——沈四火,说不定真能‘破’了陆承舟那座冰山。” 地下停车场,寂静无声。叶修婷靠在车边,看见顾烨走近,身后跟着她的哥哥。 “讨论完了?” “嗯。”顾烨应了一声,拉开后座车门。 叶修赫正系着安全带,偏头问:“云境那边,都安排妥了?” “放心。主厨我亲自叮嘱过。松露鹅肝不配柠檬,焱哥哥不喜酸;A5 和牛用备长炭炙烤——就要油脂将化未化、刀尖一碰就散的火候。甜点配九十年代老岩茶,有炭火气,也带蜜香。”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 叶修婷忽然道:“不是说让焱哥哥休息几天倒时差吗?怎么今晚就接风?” “你承舟哥安排的。”顾烨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7章 七位数片酬的露台戏 云境·顶层包厢 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在每一个角落。 沈焱懒懒靠椅背,鎏金餐刀划过牛排,粉红色肌理如绸缎层层绽开。对面的顾烨将盛着松露鹅肝的骨瓷碟朝他轻推半寸。 “顾先生也对印象派有研究?”沈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以前拍过一部画家传记电影。为了找感觉,调了半年光线,看了一年画册。”顾烨微笑,目光精准落在沈焱眉眼间,“不过,比起印象派的温柔,我更偏爱表现主义的锋芒——就像焱少画里那道破晓的光。” 他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有些人越是痛苦,笔下就越是阳光。这不是乐观,是一种掩盖。” “梵高说,创作会治愈我。”沈焱晃着杯中殷红酒液,语声低缓,“但被千万人仰望的星星,会不会偶尔怀念做萤火虫的日子?哪怕没人看见,也能随意飞。” “北极星不会因为水手的仰望而改航。”顾烨顿了顿,“我想知道——你的光,从哪来。” 沈焱的视线,顺着杯中灯影滑向左侧,在陆承舟那里停了一瞬。 “画家与演员,有什么共同点?” 未待他答,沈焱自接:“都擅长遮掩。你用镜头前的光环,我用画布上的阳光。都是戴面具的人。” 他唇角弯起:“只是不知道,顾影帝研究我的画,是对画本身感兴趣,还是对画布后的人,更感兴趣?” 鎏金餐叉在盘边清脆一响。 沈焱举杯隔空示意,仰头饮尽。放杯时,指腹沿冰凉杯壁缓慢滑下,视线越过杯沿反光,落回他脸上。 “顾影帝,知道得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他起身,椅腿与地板摩擦出一声低哑:“失陪,抽根烟。” 几乎同时,陆承舟与顾烨都微微动了一下。 陆承舟腰线方离椅背,又硬生生顿住,缓缓坐回去。眸光一转,落在身旁的顾烨身上,下颌极轻地抬了一下——无声的示意:你去。 然后,他的视线冷冷落回叶修赫:“他怎么会在这?” 叶修赫神色不变:“最近有几个剧本在谈,正好到饭点,就一起过来了。” “下次。”陆承舟语气极淡,“我不希望私人聚会,有外人。” 目光压向叶修婷:“你告诉了他小焱的过去?” “没有!绝对没有!”修婷慌乱摆手,“我要是敢透露半个字,您还不得把我打包扔回巴黎!” “最好是这样。” “我......我去下洗手间。”修婷落荒而逃。 叶修赫看着陆承舟:“喜欢得要死,又不肯主动。现在有人来挖墙脚了,你才开始在意?早干嘛去了?” 陆承舟眉骨压下,眸色骤冷。 叶修赫毫不避让:“非得藏着掖着。现在好了,醋都快淹过眼了,还死撑着。你以为别人不敢动沈焱?我看顾烨——挺懂小焱的。” 这话像一根针,直扎陆承舟心口。 他指关节发白,压低嗓音:“他八岁那年,在学校被人挂上‘杀人犯’的横幅,整整一周。从那以后,他总半夜惊醒,不敢关灯。一闭眼,就听见有孩子在哭——一整晚,不散。” 叶修赫沉默。 陆承舟看向露台: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机场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死死抓着他衣角,浑身发抖,却倔强得一句话不说。 “‘杀人犯’这个标签,跟了他十年。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我若和他在一起,就是亲手把他再拖回深渊。” “承舟,”叶修赫盯着他,“你不是十八岁那个护不住他的人了,他也不是当年哭着喊‘哥哥’的小孩。” 陆承舟攥着酒杯:“他是我拼尽一切护下来的光。我宁愿站在阴影里,也要看他活在阳光下。” 侍者添酒,殷红酒液在杯中轻轻荡漾,像他胸腔里始终无法平息的执念:一半是爱,一半,是爱到不敢靠近的克制。 露台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指尖升起的薄薄烟雾。 身后门轴轻响。沈焱回头,眼底刚亮起的光复又暗下——来人是顾烨。 “等的人,没来?”顾烨并肩倚栏,递出烟盒。 沈焱不答,目光穿透落地窗,望向灯影交错的餐厅。 顾烨自顾自点燃烟,视线落在他侧脸:“焱少刚才利用我,挺顺手。”他笑了笑,“我对你的画感兴趣,对你这个人——更感兴趣。” 沈焱唇角轻挑:“七位数片酬,总不能只演一场。” “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顾烨吸了口烟,“不过,陆总的魅力,确实不小。” 烟蒂在指腹燃尽,细微的灼痛让沈焱指尖一颤。“是啊……”他低声,笑意带刺,“大到无论我做什么,他的目光也不会为我停留。” “他是在意你的。”顾烨说。 “在意?”沈焱低笑,“只是在意?可你知道他对于我是什么感觉吗?” 他侧过脸:“像空气……没有了,就会窒息。” 顾烨沉默几秒,摁灭香烟:“你这是爱,还是执念?” “无所谓。”沈焱的笑意被烟雾打散,“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会比他晚太久。” 他抬眼望向夜空,“没有他的世界,太黑了。” 顾烨盯了他半晌:“你这不是爱,是占有。” “那又怎样?”沈焱收回目光,直视他,眼底的偏执毫不掩饰,“如果是他——这点占有,根本不够。” “你已经走了九十九步,”顾烨把烟盒收回口袋,“剩下那一步,该他走了。” 沈焱垂眸,碾灭烟蒂。 “焱少说得对,对付陆总这种,一出戏不够。得加戏。” 他上前一步,手臂环住沈焱的腰。指尖隔着薄衬衫,带着试探的意味摩挲着脊骨的线条。 “配合点。数到三,我保证他出来。”气息压得很低,拂过沈焱耳廓。 “一——” 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沈焱眼角余光瞥见,餐厅落地窗前,那道身影似乎僵住了。 “二......”顾烨的指尖故意下滑,带着挑衅的暧昧,“他看过来了。” 沈焱下意识抬手去挡,动作太轻,像拒又像默许。 顾烨眸色一暗,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半压在露台栏杆的阴影里。力道刚好,像是情人间的禁锢。 “别动。”顾烨低笑,“演戏而已,又不是真的。” 他斜视餐厅方向,慢条斯理地吐出最后一个数字:“三。” 话音未落,顾烨的唇几乎擦过沈焱的鬓角,朝着唇的方向压去。隔着玻璃,从餐厅某个角度看去——或许像一个吻。 “还有五秒就到。”顾烨低语。 ——砰! 露台门猛地被推开。逆光里,陆承舟的身影带着骇人的冷意,立在门口。 顾烨丝毫不慌,手依旧揽着沈焱的腰,甚至得寸进尺地轻捏了一下。他迎着陆承舟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笑容灿烂:“陆总——也来抽烟?” “焱少的腰,”顾烨语调暧昧,”手感真好。”他转头,挑衅更甚:“陆总日理万机,要是没时间照顾,不如——让给我?” 陆承舟眼底的风暴瞬间炸开!脚步凌厉逼近。 “你也配?” “承舟!”一道身影闪身上前,扣住了陆承舟蓄势的拳头。是叶修赫,他压低声音:“想清楚,这一拳下去——还藏么?” 沈焱的目光落在陆承舟那只紧握到骨节泛白的手上。 陆承舟的手缓缓松开,指缝里还带着紧绷的力道,目光森冷地扫了顾烨一眼。 “管好你的嘴和手。” 甩开叶修赫,余怒未消。“还有你——管好你的人!” 转身看向沈焱时,那森冷瞬间融化了些许。 “跟我走。”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扣住,力道不重,却不容拒绝。 沈焱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力道跟了上去。 叶修赫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递给顾烨一支烟。 “你刚刚那场戏,情绪、节奏、爆发力,都堪称完美。” 顾烨接过烟,声音平淡。“差点连我自己都信了,那一刻是真想把他抢过来。” “没必要把陆承舟得罪得太狠。” 顾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我们这行,什么都明码标价。笑是假的,泪是假的,爱是演的。”都快忘了,什么是真的。” “直到我看见沈焱看陆承舟的眼神。那不是给镜头的。没有技巧,只有本能。” 顾烨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叶修赫。 “我想看看,不用喊Cut的爱情故事。” “砰!”车门关上,隔绝外界。 沈焱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陆承舟,你连我正常社交都要干涉?” 陆承舟眉眼沉静,镜片后的目光却暗得几乎压不住。 沈焱逼近一步。“你不肯给,又不准我碰别人。你到底想怎样?逼疯我?” “他不行。” 陆承舟开口,声音低沉。 “谁不行?” “顾烨。”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缠。 “他是公众人物,背景复杂。我不想你——” “那明天找个素人,我保证很快。”沈焱打断他。 “你非要这样闹么?”陆承舟的声音透着疲惫。 “这样?” 沈焱笑了,像濒临燃尽的星火。“闹?” 他猛地揪住陆承舟的领带,将人拉近。“听清楚,陆承舟,我要你,只要你。” 车厢死寂。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乔瀛赶紧示意司机下车。 狭小空间里,只剩两人。沈焱俯身靠近,唇几乎贴上陆承舟的唇。 “我走向你,已经走了五年。你呢?不进反退?” 陆承舟强压下所有情绪。“你喝多了。” “是啊。我喝多了,多到——连你藏在焚香里的**味道,都能闻出来。” 话音未落——“咔哒。” 皮带扣被沈焱的指尖利落挑开。 第8章 以吻封缄 陆承舟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回座位。“沈焱!!!” 沈焱眼中燃着偏执的火焰,他扣住陆承舟的后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呼吸可闻。 “陆承舟,你听好了。再敢推开我一次——”贴着陆承舟的唇低笑,气息灼热而危险:“我就当着你的面,让别人求我要他。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我是怎么握住他的腰,听他喊我的名字,看他在我身下失控。” 车内的空气,一瞬间被抽空。沈焱甚至能听到陆承舟的呼吸声,在瞬间的死寂后,变得粗重。 “你、敢、试、试。” 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压着怒极的颤。 “你看我敢不敢。”沈焱笑着,更深地望进他晦暗的眼底。 下一秒,话音未落。陆承舟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整个人拽了过去。五年的隐忍和压抑,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 “你以为我不想碰你?我克制到什么地步,你知道吗?”一个吻,或者说是一个惩罚般的啃咬,狠狠地碾压下来。很快,一丝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沈焱的心狂跳,指尖甚至有些颤抖。五年了。他一寸寸地靠近,终于——在这一刻,亲手撕开了陆承舟的理智。 “我不能让你再被人指着脊梁骂。那种地狱,我撑得住。你撑不住。”陆承舟轻轻抹去唇边的血迹。 沈焱猛地跨坐到他腿上,双手捧起陆承舟的脸,鼻尖相抵。“撑得住,撑得住,我撑得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只要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我都撑得住。”他直视着陆承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像砸下最后的誓言。“所以陆承舟,别替我下地狱——要下,我们一起下。” 陆承舟的瞳孔猛地收缩,彼此灼热的呼吸撞在一起。 “阿焱......”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最深处发出的叹息般的低唤。 “我们在一起吧。”沈焱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我想要你,现在就想。” 沈焱咬着他唇角,低声道:“五年前,你连碰都没碰过我,就敢跟我分手。” “这五年,”他的声音发狠,带着委屈,“你就不想拥有我么?” 他微微动了一下,用身体去提醒对方此刻的贴合。 “像我,”他哑声说,“每晚都想你想的发疯。” 陆承舟闭了闭眼,喉结重重滚动。睁开眼时,扶着沈焱的腰,额头抵着他的。 “想。” 一个字,沙哑得不像话。 “每晚都想。想得快疯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的语气坚定,却透着一丝低沉的温柔,“我把所有后路都清干净,把所有会伤到你的可能都解决掉。我要的是你一辈子。不是今晚。” 沈焱微微一怔,整个人像被这句承诺钉在了原地。 “一辈子......”那个他等了五年、夜夜逼问、次次落空的声音,今天终于听到了。 “好。”他应道,带着鼻音,脸颊贴上陆承舟温热的颈侧。 “我给你时间。” 沈焱直起身子,眼里带着偏执,甚至比之前更深——那是一种,像是在濒死的沙漠里,终于看见绿洲时,才敢相信的爱意。 “但你记住。我没多少耐心。别让我等的太久。” 沈焱起身推开车门,寒冷的夜风拂过,吹乱了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风很冷,却吹不熄他眼底那团烧得通红的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随手递给刚走下车的陆承舟。 “给。”低头又点了一支,火光中,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眼底微弱的不安。 抬起头,盯着陆承舟的眼。“陆承舟,你要是敢敷衍我,要是敢忘,敢装作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就会想尽办法让你记得。不要给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掐灭。” “否则我就是你永远也清不掉的泥潭。” 话说完。他站在风口,整个人像点燃的引线,随时会爆炸。 陆承舟站在他身侧,目光轻轻扫过沈焱,眉眼不动,神色依旧。烟夹在指间,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 “我不会。” 沈焱愣了一下。没有保证,没有安抚。只有一句简单的“我不会”。可这三个字,却比任何承诺都像陆承舟会说的话。沈焱偏过头,深吸一口烟,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他就信这一回。 转身回到车里,重重关上门,坐着没动。 陆承舟站在车外,指间的烟缓缓燃尽,风吹过,卷起最后一点烟雾,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手机屏幕亮起。 沈焱低头,是顾烨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他的侧脸。 他盯了几秒,手指动了动,通过了好友申请。他需要一点东西,来时时刻刻提醒陆承舟。也提醒自己。承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消息秒弹出来—— “到家了?” “没。” “还没到?” “嗯。” “还不行?” “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顾烨沉默片刻,发来一句: “陆总,真不是一般难搞。” 沈焱没回,锁了屏。 车停在陆宅门前。两人一前一后下车。陆承舟走在前,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早点休息。” 沈焱只应了一声,转身进屋。门在身后合拢,他没有开灯,径直倒在床上。 “能信吗?”他问自己。 “他说的若都是真的,过去那些人——算什么?” 抬手取过手机,冷光映得脸色更白。指腹停在加密相册上,微微发颤。相册打开,一张,又一张。五年,十七次,十六个。 闭上眼。巴黎,诊疗室。心理医生将一根皮筋扣在他手腕上:“以后每次忍不住想,就弹一下这个。让大脑记住,想起这件事,就会痛。” 沈焱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空的。那根皮筋,忘在巴黎了。他现在需要痛。他用右手掐进左腕,可那疼痛感太轻。 他屈起膝盖,用尽全力,将手指狠狠掐进大腿内侧。没有皮筋的脆响,只有肌肉因剧痛而痉挛的闷颤。 “够了......够疼了......” 他蜷缩起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焱。” 陆承舟的声音响起。 “小焱?” “睡了。”沈焱把所有情绪死死压下去,挤出两个字。 “晚上喝了不少酒,给你倒了杯蜂蜜水,放门口了,记得喝。”托盘轻轻放下。随后,脚步声渐远。 沈焱把自己蜷进被子里,像要藏回一个永远不会被伤害的树洞。 “陆承舟,我从十七岁开始,心门就只为你开过。” 他在被子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可你呢?你自由到可以随便找人发泄,而我,想都没想过除你之外的人。” 翻身,拿起手机,指尖落在与顾烨的对话框上。敲下一行字:“明晚,定个地方。片酬七位数,一次付清。”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点了发送。陆承舟只说了“给他时间”,却没说给多久。他已经等的够久了。他要逼他——加速。 第二天中午,顾烨醒来时,阳光正好。他摸过手机—— 最上方,是沈焱发来的消息。 顾烨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挑了下眉。 “地址发我,晚上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