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年代黑月光》 第1章 穿越了?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傅清竹在被人推下顶楼的瞬间,想起父亲的叮嘱,将手放在了胸口,似乎听到了另一道满含恨意的声音。 夜色浓重,伴随着猎猎风声,傅清竹在空中急速下坠。 父亲说过,胸口如潺潺流水的刺青是她最后的保命底牌。 到底是什么? 怎么没用呢? 难道她也要死了吗? 慌乱中的傅清竹并没有听到隐约传来的机械声—— “时空通道已开启。” 傅清竹短暂地失去意识,再睁开眼睛时,发现黑夜变白天,高楼变悬崖,身上的防弹衣变成颇具年代特色的白衬衫绿军裤,她惊恐地看着下方湍急的河流,下意识护住了头。 巨大的冲击使她再一次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正湿漉漉地躺在同样全身湿透的男人怀里。 男人发丝沾满了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傅清竹的脸上,他胸膛起伏,好像有些累,若隐若现的肌肉隐藏在白色衬衫里,呼吸急促,断断续续的喘息声透出来,性感得不像话。 傅清竹却没心思欣赏这些,几年的逃命生涯让她对谁都不信任,她的手暗暗在周边摸索,将一颗尖锐的石头握在手中,打算一有什么不对,就给男人的脑袋开个瓢。 察觉到她动了,男人立刻低下头,傅清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英俊出尘,宛如天上明月,却又清隽漂亮,多了几分温润的烟火气,哪怕傅清竹见惯了娱乐圈里的漂亮男人,眼中也不由得划过一丝惊艳之色。 “傅清竹同志,你醒了,你还好吗?”男人惊喜道,眼圈微红,对视的瞬间,傅清竹的头忽然针扎一样刺痛。 接着,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蜂拥而至。 像是有个存满的硬盘在脑海中骤然爆炸,她痛苦地抓紧了男人的白色衬衫,浑身颤抖。 内心的震动却无以复加。 父亲说的保命符,居然是穿越! 她回到了几百年前同样物质贫乏却山清水秀的七十年代,成为了这里和她同名同姓的下乡知青。 是她的灵魂占据了那位知青的身体吗? “裴……君和,”大脑费力地融合着原主的记忆,傅清竹胸腔和嗓子都疼得厉害,艰难开口,“我们……这是在哪?” 裴君和这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又似乎没有,他的声音和名字一样温和:“在清水河的下游,大家听你堂妹说,你不小心从悬崖上跌了下去,都很担心,全都围着河岸找你,我找到这儿的时候见你飘在河里,就赶忙把你捞了上来。刚才你闭着眼,呼吸微弱,我还以为……幸好你没事。” “她说谎!”傅清竹紧紧抓住裴君和的衣角,语气下意识激动了几分,声音也透着戾气,“明明……是被她推下去的!” “什么?”裴君和震惊地看着她,刚要问清楚怎么回事,远处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傅清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想起身,浑身却像散架了一样使不出半分力气。 “在这里!”裴君和冲着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又脱下外套,盖在傅清竹身上。 傅清竹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湿透了,紧紧贴着皮肤,连里面内衣的形状都被勾勒了出来。 她不觉得有什么,可她也从历史书上看到过,七十年代民风淳朴,思想不算开放,要是她这副样子被人看到,好不容易得来的这辈子就完了。 这个男人倒是很细心。 “谢”字还没说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袭来,傅清竹再次昏了过去。 裴君和望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傅清竹,手指轻轻拂过她紧闭的双眼,随后将人直接拦腰抱起。 刚起身,正对上急匆匆跑来的人群。 见到裴君和抱着傅清竹的姿势,所有人都愣了愣。 还是知青点的老大哥周良率先问:“傅清竹同志怎么样?” “短暂清醒了几分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李夏天听到裴君和的回答放下心,她看了看两个人的姿势,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上前一步,客气道:“感谢裴同志救了清竹,接下来就请交给我,我带她去卫生所。” 裴君和眉眼坦荡,轻巧地避开了李夏天的手:“她的情况不适合来回移动,你也背不动她,还是我来吧。” 说罢,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大步离开。 …… 傅清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母亲抓着她的手,心疼得直落泪,父亲将他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刻在了她身上,他们抚着她的头发,嘱咐她好好活下去。 下一秒,疾驰的机甲直直撞向正常行驶的飞行器—— “爸爸妈妈!” 她骤然睁开双眼,望着头顶于她而言古朴又破旧的房梁,久久回不过神来,眼泪也无意识地顺着脸颊落下。 “清竹,你终于醒了!”恰好,门从外头被人打开,端着水杯的女孩儿走进来,见到清醒的傅清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哪里疼吗?要不要去县医院看看?上山割个猪草都能脚滑,笨死你得了!” 傅清竹看着她那头利落的短发,认出她是原主大伯家的小女儿,和原主一起来清水大队下乡的李夏天。 脾气风风火火,嘴上不饶人,但却是真心实意关心原主的人。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傅清竹努力撑起笑容,真诚地说,嗓子十分沙哑。 李夏天赶紧喂了她两口水,不悦道:“跟我客气什么。” “傅知青,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下次干活一定要小心一点儿,不要再往悬崖边上去了!要不是你运气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傅清竹这才注意到,李夏天身后还跟着进来了好几个人,老的少的都有,全穿着半旧不新打着补丁的衣服,脸上的关切却不作假。 救她的裴君和也在,见她看过来,冲她微微颔首。 裴君和脊背直挺,像一棵昂扬屹立的小白杨,哪怕衣着和大家别无二致,身上那股霁月清风的气质却让他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说话的是清水生产大队的队长李大国,李队长有一张方脸,正气凛然,表情不止有担忧,还有责怪。 “不会再有下次了。”傅清竹抿了抿唇,看样子裴君和并没有把她晕过去之前说的话告诉别人,于是眉眼流转间,低下头,声音低落地解释,“我去悬崖边是为了挖草药,秋秋跟我说,三婶生病了,她最需要的那味药,只有悬崖边才有。” 第2章 装什么白莲花 “不可能啊,我上午还看见李国强家的坐在村口跟人侃大山呢,她那个体格子,整个清水大队都没几个人比得上,也就是你这个闺女实诚,别人说啥你都信!”卫生所外头,挤着往里看热闹的大婶看不过眼,插了一句嘴。 李队长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冲着最后那个眼神闪躲,脸色惨白的女人吼道:“李家老大,你给我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清竹看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哆哆嗦嗦边哭边往这边走,走到她面前时,“噗通”跪在地上,先发制人,哭得撕心裂肺。 “清竹,对不起,我骗了你!你也知道,我们家很穷,比不上二大爷在城里吃商品粮。我看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才脑子犯糊涂冒险去悬崖边摘草药,想碰碰运气卖给供销社,换点儿粮食。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帮帮我,没想害你。清竹,看在我爹把上大学的名额让给二大爷的份儿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傅清竹不动声色,心里冷笑。 原主这个三叔家堂姐李秋秋还挺有脑子,先认错,话里话外都在表达她们家对自己家恩重如山,又卖得一手好惨,好像自己不原谅她就是忘恩负义一样。 不过这种手段,她上辈子可看多了,李秋秋这点儿段位,在勾心斗角的名利场里,实在排不上号。 原主是个内心纯善的人,温柔包容,哪怕受了委屈也会强自吞下去,甚至不敢再外人面前哭,就怕别人知道。 但傅清竹不一样。 八岁就出道,在娱乐圈里横行霸道,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一道理,连傅家最精明的老太爷都拿她没办法的人,能吃这种哑巴亏? 不就是白莲花吗,好歹她也是飞鹰奖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后,什么没演过,谁还不会了? 李秋秋哭得狠,傅清竹就哭得更狠,她把众人的方向当作镜头,势必要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秋秋,你怎么可以撒谎?前几天爸爸寄过来的粮票和钱,我几乎全都给你们了,那些粮票,是我爸爸省吃俭用才给我存的好几个月的口粮,哪怕你们天天吃白米饭富强粉,也能吃两个月!” 傅清竹才不会上她言语里的当,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围在卫生所周围吃瓜的村民们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富强粉白米饭都能吃两个月,那得多少钱?! “之前我觉得我爸爸和三叔虽然同父异母,但也是亲兄弟,有些事自家人知道就行,没必要往外说,可你们不能一次又一次颠倒黑白,还拿这件事压我。家里那会儿是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不假,可三叔在我爸爸上大学前就因为学习成绩差退学了,他没能上大学和我爸爸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傅清竹咬了咬牙,继续说:“不提我爸这些年往家里寄的钱够供养多少个大学生,就说我爸当年和我妈结婚的时候,你们出不起彩礼,为了三叔能够娶到三婶,非让我爸入赘,还反过来要了外公外婆200块钱。爸爸再上十年学,都花不到200块钱吧?” 原主或许是顾念和李家的那点儿亲情,从不往外说这些事,但傅清竹可不是。当初原主的爷爷奶奶做得很绝,甚至不介意原主的父亲改名改姓。 傅清竹根本不给李秋秋说话的机会,她捂住胸口,情绪激动起来不住地咳嗽,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像是伤心到了极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别的……也就算了。我,我只想问问你,我把你当作亲姐姐,你把我当什么?爸妈寄过来的所有东西,不仅仅是粮票和钱,还有那些吃的、喝的、衣服,我宁可自己没有,只要你喜欢,我都会分给你,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 傅清竹死死地咬着下唇,目光哀戚,“为什么要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 “我没有!”李秋秋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傅清竹这个怂包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她脑子飞速转动,一下子抓住了傅清竹的手,声音呜咽,好不可怜:“清竹,我知道,知道你恨我害你摔下悬崖,差点儿丢了命,我也恨我自己。你掉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要是你死了,我也陪着你死了算了!可是清竹,这种杀人的罪名,我不认,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傅清竹将她眼中的精光看得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仗着当时悬崖边只有她们两个人,只要李秋秋死不承认,别人就无法得知真相。 她刚才的那番话,明着表衷情,却暗指自己因为掉下悬崖,被愤恨冲昏了头脑,诬陷她害人。 如果真的顺着她的话纠缠下去,这件事就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糊涂账。 甚至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心思恶毒。 傅清竹才不会让她得逞。 狠命咬了下舌尖,傅清竹一副难以置信又被气狠了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颤抖地指着她:“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会诬陷别人、毁掉别人一辈子的蛇蝎小人?!” 李秋秋不知道傅清竹为什么变得这么难缠,急忙否认:“怎么会呢,或许是你摔下去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以为是我推的你,也是有可能的。清竹,你在我心里,一直——” 傅清竹打断了她的话:“那我掉下悬崖时,听到的那句‘你去死吧’,也是幻觉吗?” 李秋秋呆愣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了委屈的表情,但傅清竹还是看到了。 傅清竹也有些惊讶,只不过随口诈她一句,居然说中了! 原来自己跌下顶楼时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 是真的有两道?! 那时候两个时空就重叠了吗? 不等李秋秋否认,傅清竹就歪过头再次激烈咳嗽,这次,她咳出了血丝。 身旁的大队长和愤怒的李夏天都吓了一跳,傅清竹却摆摆手,虚弱地冲他们摇了摇头,心灰意冷地闭了闭眼:“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傅清竹抬手擦了下不停落的眼泪,脆弱又坚强,让人心生怜惜:“我爸爸之前省吃俭用寄回来的钱,足够他上几十次大学,所谓欠你们的,早就还清了。除了给爷爷奶奶的养老钱,从今往后,我们家和你们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爸妈不会每个月寄工资贴补你们,我的东西也再不会给你一丁点儿。之前送你的那些,就当我真心喂了狗。” 情急之下,李秋秋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脱口而出:“那怎么能行!” 第3章 是一本书? 李秋秋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找补:“清竹,咱们是一家人,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在姐姐心上插刀子。” 仗着原主的包子性格,李秋秋一家子没少胡说八道,在村里宣扬他们家对原主有多照顾,经常拿自家的粮食贴补原主云云。 说得天花乱坠,可谁也不是傻子,每个人的工分和分到的粮食都是有定数的,公开透明。他们家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做派村民都看在眼里,奈何人家藏得深,苦主也从不为自己申辩。 这回李秋秋情不自禁下的一嗓子可算是露馅了,哪怕之后说得再情真意切,大伙儿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卫生所顿时议论纷纷。 “我就说李国强一家子懒汉,挣得工分都不一定能吃饱,咋还三天两头割肉吃,嘁,是靠他二哥养着呢呀!” “李秋秋身上那个的确良的裙子,一看就是城里货,咱们县里的供销社根本没有这种款式,肯定是拿了人家傅知青的,之前问她她还不承认!” “李国强家的天天抱怨他们家受委屈,抱怨她男人和老二不是一个娘生的,明里暗里说老二狼心狗肺,也真好意思。” 村民的话像巴掌打在李秋秋脸上,打得她大脑一片空白,险些绷不住自己平日里那副无害的模样。 傅清竹没有再搭理她,在李夏天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顶着村民们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伤心欲绝”地要离开。 李队长拦了一下:“傅知青,医生说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很可能伤到了内脏,咱村的卫生所检查不出来,要不还是让人带你去县医院看看吧?” 傅清竹为难地摇了摇头:“谢谢您,我的身体我清楚,这些伤痛不算什么,我能挺过去,就不给村里添麻烦了。” 实际上,傅清竹暂时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什么情况,这具身体是她的还是原主的? 按理说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是不可能活的。不过中途有树枝拦着,下面又是河水,她从前为了拍戏特意练过跳水,在关键时刻护住了自己的头,死里逃生倒也说得过去。 星际时代的人身体素质和这个历史时代有着本质区别,傅清竹怕人看出来什么异常,不大敢去医院。 “清竹,”裴君和不知何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主动提出背她回去,“知青点很远,你现在太虚弱了,就这么走路身体受不了,我背你回去吧?” 傅清竹正懒得动呢,闻言简直不能再惊喜,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 裴君和笑着摇摇头:“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转过身,体贴地蹲下。 傅清竹从善如流地揽住他的脖颈。 李夏天震惊地望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前面两位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李夏天拍了拍脑门,赶紧跟上。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李秋秋,她眼珠一转,故作惊讶地看向大队长,摆出一副好姐姐的姿态,不赞成地说:“清竹妹妹和裴知青又不是夫妻,裴知青怎么能背着清竹妹妹呢?我听说,清竹妹妹来卫生所就是被裴知青抱过来的,这不是乱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还没说完,知青点的周良便高声对身旁的知青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批评:“傅同志和我们都是来清水村下乡建设广大农村的战友,现在傅同志受了这么重的伤,君和能不惧人言,坦然对她伸出援手。而我却因为男女之别,害怕人议论,犹豫着不敢上前。” 周良的声音大到足以让在整个卫生所围观的村民们都听见。 “我远远不如君和品德高尚!以后,我应该摒除封建的思想观念,在危急关头破除性别的限制,尽可能多的帮助我们的同志!我们的战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又坚定起来,志气昂扬道,“我要向裴君和同志学习!” 李队长听到他的话,原本因李秋秋的未尽之语而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李秋秋恼怒又隐晦地瞪了一眼周良,李队长转头看向她,板着脸教训道:“我不罚你是因为傅知青心眼好,也实诚,人家不跟你计较,但那是人家大度,你不能蹬鼻子上脸,败坏咱清水大队的名声。” 李秋秋声音委屈:“队长,我没有……” 李队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跟我说,我也不吃你这一套。我警告你,少耍点儿小聪明,没有下回,否则我饶不了你。” 李秋秋难堪地低下了头。 …… 李夏天走在裴君和身旁,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趴在人家背上的傅清竹,又看了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试探地说:“裴知青,同在知青点这么长时间,没看出来你还挺热心的。谢谢你对清竹的照顾,不过,路不长,还是让我搀扶清竹走回去吧……” 裴君和似乎知道她的顾虑,温声道:“我和清竹现在只是同志间的互相帮助,你也说了,咱们都是一个知青点的,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就是一家人。放心,清竹受了这么重的伤,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李夏天满脸纠结,傅清竹装作没有看到,虚弱地闭上眼装睡。 她当然知道让裴君和这样背着她穿越大半个清水村,在这个男女大防的年代不太像话,但这里又没有飞行器也没有机甲,连只能在地上跑的汽车都找不到,她现在浑身跟散架了似的,总不能忍着身体的不舒服走回去吧? 她才不要。 于是傅清竹心安理得地瘫在裴君和背上。 转了个弯,正好和一位背着一大捆柴的女孩迎面碰上,李夏天看女孩被柴火压弯了腰,赶忙上去搭了把手:“玲玉!他们怎么又让你去打柴,你爹和你弟弟呢?” 裴君和也礼貌打了个招呼:“黄同志好。” 傅清竹听到他们的对话,脑海中有个名字蓦然跳了出来,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 玲玉…… 黄玲玉?! 她悄悄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就瞧见衣衫破旧,面容清丽,俏生生立在裴君和面前的女孩。 “在泥泞的乡土中,她像一棵坚韧不拔的青松,自由热烈地生长着,没什么能压弯她天生高贵的品格。” 傅清竹的脑海中蓦然蹦出了这段话。 黄玲玉看见裴君和,微微愣了下,先冲着李夏天安抚地摇了摇头,又轻声对裴君和说道:“裴知青好。傅知青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裴君和点头示意后就没再多说,也并未停留,继续往知青点走。 后头隐约传来李夏天义愤填膺的声音,应该是在和黄玲玉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我早就说过李秋秋这人奸猾,清竹以前不听我的,这不就栽了大跟头!你可别像她似的那么傻,李秋秋她娘天天跟你娘混在一块,你平时干活的时候可得离远点儿!” “我知道……” “不跟你说了,我们得快点回知青点去。” “好,傅知青的伤要紧。” 趴在裴君和背上装睡的傅清竹此刻心神大震,她脑子里全是—— 这也太离谱了! 裴君和,黄玲玉,李夏天…… 这不就是那本年代文《我在七零挣大钱》中主角团的名字吗?! 怪不得她觉得裴君和这名字耳熟呢! 第4章 我成白月光了? 傅清竹回忆了回忆《我在七零挣大钱》这本书的剧情。 大致讲述了女主黄玲玉从小就被父母家人虐待,但依然保持本心,不屈不挠,从险些被父母卖掉换彩礼钱的小可怜,到一路打脸虐渣,不仅找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还逆袭成华国有头有脸的女企业家的故事。 是的,这部年代文竟然融合了狗血的真假千金的元素。 而男主裴君和身世也非常坎坷,他的爷爷是开国将军之一,却因为心直口快,被人记恨和陷害,在动乱年代下放到女主所在的偏僻小山村。 爷爷出事后,裴君和的父亲火速和爷爷撇清了关系,后妈更是在家里作威作福,不断坑害他。他不忍心爷爷一个人受苦,多方追查终于查到了爷爷的地址后,索性也来到清水村下乡。 裴君和君子如兰,又聪明睿智,和小山村里那些粗鄙的男人有着天壤之别,他待人一视同仁,心地善良,从不会看不起谁,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女主阴暗的世界。 女主爱他爱得人尽皆知。 但作者从没有明确表示过男主对女主的感情,只是在委婉的叙述中让读者看到男主对女主的几分偏爱。 男主不肯和女主在一起的原因则是…… 傅清竹眨了眨眼。 是原主。 比白月光更可怕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小说里,原主被李秋秋推下悬崖后当场死亡,男主伤心了许久。从那之后,原主就成了男主心头永远闪着光亮的一揽明月,永悬心头,无法忘怀,也无法被任何人替代。 天哪,这也太离谱了。 为什么会穿越到一本书里? 难道那本书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吗? …… 知青点破旧的院门半开着,推开,里面是泥土建成的两间破房子,左侧看起来是个厨房,灰扑扑的。 傅清竹佯装刚刚清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进了女知青的宿舍,裴君和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你先休息,我去煮点儿热水。” 傅清竹脑海中的大量记忆,一时忘记了动作,李夏天见状赶忙替她应下,送了裴君和两步。 “看什么呢,快躺好。” 李夏天回身帮她盖上被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我知道裴知青好看,又温柔又帅气,今天又多了条助人为乐的优点,不过人家再好,咱们女同志也得矜持,要不是我反应快,人家就看出来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啊!” 思绪刚回来的傅清竹:“???” 她说的是中文吗?怎么每个字都熟悉,组合起来完全听不懂呢? 李夏天不知道傅清竹的腹诽,持续输出:“好在裴知青也喜欢你,你们两个天作之合。以前宋荷天天因为裴知青对你阴阳怪气的,要是知道你终于和裴知青两情相悦了,还不得气死?想想就开心!哎,她肯定想不到,不过就是去一趟县里供销社的功夫,知青点就变天啦!哈哈!” 傅清竹:“……” 她不想和脑洞大开的李夏天就“喜不喜欢男主”的话题展开讨论,也没办法告诉她,裴君和真正喜欢的那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已经死了。 活过来的是几百年后,睚眦必报的自己。 傅清竹装作头疼的歪在床上,梳理目前的生存现状和人物关系。 如果她没有记错,《我在七零赚大钱》是父亲推荐给她的,说是很有时代特色,文笔质朴写实,剧情也好,肯定对她胃口。里面有个角色和她同名同姓,说明和她有缘分,要她务必看一看。 以前傅清竹没有多想,一直把这本书当成普通的小说。 可为什么父亲“意外”出事前见她,给她的保命符,就是把她送到这里来呢? 父亲和这本书究竟有什么关系? 傅清竹下意识抚摸胸前的位置,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知有没有换一个身体,那父亲宁肯让家人陷入危险也不愿意交给那群人的研究成果,还在她这里吗…… 她环顾四周,知青点女生宿舍一间屋子放着六个床位,加上她,目前已经住满了五个。 人太多了。 她当初上大学都没有尝过住寝室的苦,根本不习惯和这么多人共处一室,干什么都不方便。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搜索着,她的床铺和夏天挨着,对面是陈素和钱玉莹,宋荷一个人占了两个,一个睡,另一个放杂物。 房间不大,地方有限,所以每个人只有一个柜子,柜子顶当桌子用。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可以说一点儿**都没有。 傅清竹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1975年,那场运动还未结束,她不可能回城,书中提到过,距离高考至少还有两年…… 她离开之前不会都要过这样的集体生活吧? 绝对不行! “今天裴知青也够奇怪的,对你太热情了,以前要不是周良非跟我说他对你有意思,我都看不出来。干什么都规规矩矩的,话没说过几回,可能是你这次差点儿丧命吓到他了。” 李夏天坐在床边,看起来很想继续八卦她和男主的二三事,傅清竹直接用心里的疑问转移话题:“有什么办法能离开知青点出去住吗?” 哪想到李夏天惊讶了一下,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傅清竹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可原主记忆中确实没有。 李夏天眼神复杂,摸了摸鼻子,笑道:“摔了一下怎么还把脑袋摔坏了,这都不知道。” 李夏天微微垂下眼,又说:“下乡知青想要离开知青点,只有两条路。一,找个城里正式工作。二,结婚。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能找到城里的正式工作,谁还会下乡?所以就只有结婚了呗。嫁给村里人,就住他们家。嫁给男知青,就麻烦些,找生产大队的队长批一块地,盖间新房子,或者看看哪里有没人住的老房子,向队里打申请租下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间接夹杂着张扬的笑声,李夏天听到,极其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烦人精回来了。” 傅清竹听出那是宋荷的声音。 小说中,宋荷的父亲是革委会主任,她因为这层关系,为人嚣张跋扈,毫不掩饰地喜欢裴君和,是剧情发展前期比较知名的炮灰女配,性格十分不讨喜,无差别针对和男主走得近的任何女人,张扬到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又蠢又坏。 “君和哥!”傅清竹听到门外声音尖细的女声说,“你拎个水壶站这儿干吗呢?我看你之前的围巾都破洞了,去供销社正好看到这条,很适合你,送给你!” 第5章 不过是只纸老虎 傅清竹听得想笑,哪有人送东西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直接指出来别人的窘迫现状,这怕不是个缺心眼吧? 裴君和的回答客气中带着疏离,不卑不亢:“多谢你的好意,破洞的补一补还能用,主席说过,年轻人应当吃苦耐劳,所以我并不需要新的围巾。” 女声中隐隐带了几分撒娇:“可是我买都买了,男同志的,我又不能自己戴!” 裴君和不为所动:“你可以送给宋城哥。” “我才不给……”女声还想说什么,傅清竹就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李夏天跑过去开门,傅清竹的床位正冲着门口,于是一不小心就和裴君和的眼神对上了。 裴君和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哪怕被人纠缠,脸上也并未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惹怒他。 裴君和走过来,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我冲了些麦乳精,给你补身体,杯子是新的。还有这一壶,是刚烧开的热水,你应该用得到。” 傅清竹有些惊讶:“谢谢,这也太周到啦。” 裴君和弯了弯唇角:“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李夏天瞥见宋荷气愤的脸,故意大声说:“哇,裴知青真体贴!” 宋荷气得胸膛起伏,她不舍得凶裴君和,却狠狠地用身体撞了李夏天一下:“好狗不挡道。” 裴君和隐隐蹙了蹙眉。 李夏天倒是毫不介意,嘴上不饶人:“我才懒得跟斗败的公鸡计较。” “你!” 宋荷咬牙,李夏天牙尖嘴利的,她向来说不过,于是习惯性把矛头转向平时的受气包傅清竹。 她走到傅清竹的床边,可能是怕裴君和听见,刻意压低声音讽刺道:“成天病恹恹的,你装什么病西施,一有事就故意麻烦君和哥,真不要脸!” 傅清竹本来不打算多做什么,闻言眉头微挑,面不改色地高声叫住了并不知道屋内情况,马上就迈出门的裴君和:“君和,等一下。” 宋荷听到她的称呼瞪大了眼。 以往原主和知青点的男同志都不太熟,都是规规矩矩叫裴知青的。 傅清竹佯装看不见,关切地看着裴君和:“你把自己的暖水瓶给我了,你晚上用什么?” 不等裴君和回答,傅清竹就招呼李夏天:“夏天,麻烦你帮我把我的暖水瓶给他送过去吧。” 李夏天还没反应过来,宋荷先跳脚:“君和哥怎么能用你的东西呢?!” “可我也用他的了呀。”傅清竹最知道如何戳人心窝子,她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茶杯,无辜地看向宋荷,“晚上天很凉,我只是担心他没有热水喝,没有热水洗漱,跟你没有关系吧?你干嘛要这么生气啊?你难道希望君和生病吗?” 宋荷在原主那里作威作福习惯了,头一回被如此阴阳怪气地怼回来,听着傅清竹一口一个“他”的暧昧言语,气得眼圈发红,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傅清竹看着她涨红的,淡淡地转开目光。 不过是只纸老虎。 没意思。 接着,傅清竹又用带着显而易见亲近的语气对裴君和软语撒娇:“裴君和,我的暖水瓶很干净的,你可不能嫌弃。” 裴君和低头轻笑,眸中的兴味被动作遮掩,抬起头又是温润的模样:“怎么会,谢谢。” 李夏天眼疾手快地把暖水瓶递给了裴君和,冲他揶揄的笑了笑,裴君和面不改色,依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裴君和离开后,和宋荷一起去供销社的钱玉莹才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见到屋内气氛不对,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整理。 傅清竹随意瞟了眼,两大网兜食物和衣服,几乎都是宋荷的。 而宋荷进门时,手里只拿了一条没有送出去的围巾。 钱玉莹的家乡是南方的某个小县城,她长相清秀,说话也温吞,老实得窝囊,书中对她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只说她对宋荷同父异母的哥哥宋城有些好感,所以和宋荷走得近。 但没有写她讨好宋荷到甘愿为她当保姆的地步。 傅清竹敛眉思考。 所以,虽然这只是一本小说的世界,但她如今面对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灵魂。 一本书,并不能写全所有人的一生。 她不能因为自己看过书,就轻视书中的角色。 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在这个没有追杀、山清水秀、空气清澈的地方,她得认认真真、快快乐乐的活着,才不会辜负爸爸妈妈为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她还有机会回到未来,一定会查明刺杀他们的凶手,给爸爸妈妈报仇! 傅清竹眼神坚毅,她还要替枉死的原主伸冤,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书中说,原主死后,外公外婆的死讯也相继传来,她的母亲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久后自杀身亡。她的父亲失去了妻子和女儿,身体在一夕之间垮掉,撑着最后一口气完成研究,对国家做出巨大贡献后也撒手人寰。 而原主家里的房子和财产,却被那群人面兽心的罪魁祸首们瓜分。 既然她替原主活了过来,就决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傅清竹一边思考,一边小口啜饮着裴君和送来的麦乳精,满足地喟叹。麦乳精入口鲜甜,还有淡淡奶香,比干巴巴的营养剂好喝一万倍! 书中总说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可对见证了地球衰败,资源枯竭的帝国人傅清竹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她正美滋滋地享受,偏偏耳边传来了宋荷嫉恨又恼火的骂声:“一点儿麦乳精就稀罕成那样,真是小家子气,没见过好东西。” 傅清竹听了也不生气,更不理她,反而笑眯眯地又喝了一大口,做作地发出了百转千回的一声“嗯”,又舔了舔唇边的奶渍:“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麦乳精,君和亲手泡的就是比其他的都要甜。”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宋荷简直快被气疯了,想冲上来打人,又实在不占理。只能愤怒地敲敲打打摔东西,钱玉莹面有难色,低声劝她。 李夏天难得见她在傅清竹身上吃瘪,险些乐出声来,跑过去搂住她:“干得漂亮。” 傅清竹捧着杯子,状似无意地说:“以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处处忍让,现在看来,有些人太蹬鼻子上脸,忍让只会让她越来越嚣张。” 李夏天拍了拍她的肩膀:“奶猫终于学会伸爪子还击了,我好欣慰。” 傅清竹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深沉:“人经历过生死,总会看明白一些事的。” “感谢老天爷,让你活了下来。”李夏天眼中闪着泪光,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现在就好像仙女从天上走下来了,鲜活了许多,这样很好,真的。” 傅清竹勾唇笑了笑。 她没打算一下子崩掉人设,也不可能按原主的性格行事。 原主是个真善良的圣母,堪称忍者之王。 傅清竹不一样,她本身就是从小在名利场混迹的豪门星二代,在经历了所谓亲人、朋友的背叛以及艰难到躲无可躲的逼迫、追杀后,更是变成了披着柔弱兔子皮的黑心狼。 身边的人早晚会发现她和原主之间的不同,与其让人怀疑,不如直接找个现成的理由,让她的改变变得理所应当。 第6章 原主在这过得什么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外头的大喇叭里就喊上了口号,屋内亮起了灯,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从被窝里爬起来。 傅清竹睡觉轻,周围有一点儿声音就能把她惊醒,昨晚刚来陌生环境的不安稳,加上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恼人的呼噜声,傅清竹没怎么睡好。 于是她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 李夏天瞧见,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她,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你今天就别去上工了,逞什么强,好好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我替你找大队长请假。” 傅清竹不会干农活,本来也没打算去,闻言点了点头。 “厨房里应该还有鸡蛋,正好今天轮到我做饭,我去蒸个蛋羹给你。”李夏天拿起她的水杯,给她倒了杯水,“先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隔壁床磨磨蹭蹭的钱玉莹忽然出声:“可是鸡蛋没有几个了,知青点这么多人……” 傅清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结合原主的记忆,不禁冷笑,原主曾经在这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记得最近知青点里的鸡蛋都是我拿东西去村民家换的,我吃用自己东西换的鸡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了吗?”傅清竹语气委屈。 钱玉莹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大家会不高兴。” “我身体这么虚弱,吃几个我自己的鸡蛋,大家为什么会不高兴呀?玉莹姐放心吧,我相信咱们知青点里的同志都不是那种吃了别人东西,还一点儿都不记人家好的白眼狼。” 傅清竹意有所指,又看向李夏天温声说,“夏天,蒸完之后如果还有剩下的鸡蛋,你就都煮了,一个也不要剩。” 李夏天瞟了眼脸色难看的钱玉莹,对傅清竹道:“早该这样了。” 钱玉莹低下头,端着脸盆的手指发白,匆匆出去了。 李夏天出去了好一会儿,傅清竹才缓过来,她穿好衣服,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洗漱用品,又拎上裴君和昨晚给的暖水瓶,慢吞吞地从院内的大水缸里舀水洗漱。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傅清竹的状况比昨天好了很多,但身体还是有很强的痛感。 毕竟是那么高的悬崖,哪怕她代替原主活了下来,可给身体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用葫芦瓢在缸中舀水的时候,傅清竹忽然愣了一下。 昨天她昏昏沉沉,一直没来得及注意原主的长相,和以往她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中描写的七八分像不同,她和原主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这会是巧合吗? 难道这是她自己的身体? 不,不可能,且不说她醒来时穿的并非跌落高楼时的那一套衣服,昨夜她偷偷查看过,她的刺青不见了,变成了一块淡褐色的胎记,看起来像是一片竹叶。 傅清竹抿唇,那父亲留给她的东西,还在吗? 她压下心中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刚收拾整齐,李夏天正好端着鸡蛋羹和几个煮鸡蛋从厨房出来,见到她,不赞同地说:“出来干什么,我给你端到屋子里就好了,早晨外头凉,你再感冒就更好不了了。” “没有那么娇气啦。”傅清竹跟着李夏天走到院子中间,那个用来吃饭的桌子旁,拉了个小板凳慢吞吞地坐下。 李夏天拿她没办法,把蛋羹和煮鸡蛋都放到她面前,又转身回了厨房。 傅清竹打量着院子里各自忙活的知青。 现在是动乱快要结束的后几年,来下乡的知青多半都忍不住苦熬的日子,要么娶了村里的姑娘,要么嫁给了当地的村民,极少数通过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回了城,剩下的目前一共还有十个,五个男同志,五个女同志。 女同志这边,还有个叫陈素的,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知青点的“老大姐”了,她从首都来这里下乡,来的比较早,对待其他知青的态度像是对弟弟妹妹,比较包容,有什么事也愿意帮忙。 昨天不在村里,和另一位叫宋城的知青去公社汇报工作了,估计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宋城是宋荷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的关系不怎么样。书中提到宋城为人冷漠,是高岭之花,科研能力很强,虽看不惯男主,却并未和男主作过对,甚至与女主合作将宋荷母女送进了精神病院。 记得当初星网上有大批的读者嚎叫着要女主放弃男主,让宋城上位。可惜,在书中他和女主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出场不多,就像一个冷冰冰的机器,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直到最后都是孑然一身。 另外还有两个男知青,一个叫郑贤,和李夏天年纪相仿,都是十七岁,不怎么爱说话。一个叫赵森,和钱玉莹走得很近。原主来到知青点小一年,几乎没有和他们交流过,因此对两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书中对他们的描述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清竹,感觉好点了吗?真不用我们送你去县医院看看?” 说话的人叫周良,知青点的老大哥,男主裴君和的好朋友,身为小说主角团之一,本质当然是善良的,但不似男主那样纯善,他有私心,对待对手也是雷霆手段,性格可柔可刚,八面玲珑,知青点能在清水大队立足,他功不可没。 “不用,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已经好多了,”傅清竹拿起一个鸡蛋,递给他,“谢谢你昨天的帮忙。” 周良也没跟她客气,边给鸡蛋剥皮边说:“谢什么,应该的。身为朋友,有些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想多一句嘴。以后你离你三叔那一家子远点儿吧,你那个堂姐在你跟君和走后,还想在大队长那儿举报你俩乱搞男女关系呢,幸好我机灵给圆过去了,不然又是一堆麻烦事儿,你可别像之前那样,人家说几句话就被哄回去啊。”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别人都想要我的命了,我怎么可能还巴巴的凑上去。”对于直言不讳的朋友,傅清竹向来心存感激,她又递了个鸡蛋,“再次表达我的感谢。” 周良乐了:“上道儿。” “看起来状态不错,”裴君和端着两碗粥出现,其中一碗放在傅清竹面前,自然地坐在她身边,“好些了?” “嗯,不用担心,暖瓶里的水我用完了,你走之前跟我去拿一下?”傅清竹说着,拿了两个鸡蛋递给他,“补充营养。” 裴君和笑着点头:“好。” 钱玉莹坐在了周良身旁的位置,见他手边有个没吃的鸡蛋,便去拿,嘴里还说着:“是一个人一个吗?” 傅清竹眼疾手快,用筷子挡住了她。 第7章 庄园还在!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鸡蛋。”傅清竹柔柔地笑了下,“为了谢谢周良哥和君和他们昨天帮我,我才给的。” 钱玉莹没想到傅清竹真的这么不给面子,手往回缩了缩,又咬唇看向周良:“周大哥,按理说我不该开这个口,可是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之前都是靠这个鸡蛋补一补的,今天……”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落在傅清竹身上,未尽之语很明显,是埋怨傅清竹不体谅她,又继续说:“你愿意分我一个吗?” 周良才要回绝,傅清竹立刻委屈地看向她:“玉莹姐,你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以前你吃了我那么多鸡蛋,也没见你跟我道一句谢。如今你没有鸡蛋吃,竟然要怪我?” 不等钱玉莹说“没有”,傅清竹负气地直接对周良伸出手:“周良哥,那是我的鸡蛋,你要是不想吃就还给我。” “谁说的!”周良反应迅速,三两下就剥开了鸡蛋,往自己嘴里一放,皱巴着脸努力往下咽,故作滑稽的样子很是可爱,“给了我的还想拿回去,没门!” 李夏天正好过来,阴阳怪气地打趣:“‘周大哥’可真是出息。” 傅清竹手里还剩下两个鸡蛋,都给了李夏天:“这两天辛苦你啦。” 李夏天摆摆手:“我就不用了,你锁到柜子里,自己留着吃。” “要的,”傅清竹强行塞给她,“你要是跟我客气,我以后可不敢麻烦你了。” 李夏天掐了掐她的鼻子:“行,看给你豪气的,回头我就光逮着你薅羊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斤猪肉呢,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嘚瑟。”宋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你根本看不上这些鸡蛋啊,可在我这,它们都是我用口粮辛辛苦苦换来的好东西。” 傅清竹不卑不亢,表情十分失落,“我以为你们也跟我一样,所以才拿出来分给大家的。” “谁稀罕——”宋荷话还没说完,就被钱玉莹扯了一下。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傅清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难过,眼眶蓄着泪:“没想到我的心意对你来说这么不值一提,既然如此,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接着赶紧低头压下嘴角的笑意,默不作声地吃蛋羹。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在物资贫乏的年代,一个鸡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大队里好多养鸡的人家都不舍得吃,就等着攒够了去供销社换点钱贴补家里。 傅清竹不是原主,没有牺牲自己奉献他人的伟大精神,可以后知青点的知青占不到自己的好处,肯定会心里不平衡。 本来还在发愁要怎么办这件事才不影响原主的好人缘,没想到立马就有了宋荷今天这一出。 不得不说,没有脑子的女配有时候可太好用了呀。 以后知青点的其他人吃不到免费的鸡蛋也不会怪自己,只会觉得是宋荷的不识好歹连累了所有人。 “给我的?” 傅清竹抬起头,就见对面不知何时坐下的,眉目凌厉的郑贤疑惑地望着裴君和手里的鸡蛋。 “嗯,”裴君和指了指傅清竹,“清竹说谢谢咱们昨天帮忙找她。” 傅清竹压根不知道救援人员中还有郑贤,连周良的存在都是李夏天昨晚睡觉前闲聊跟她提了一嘴,但闻言反应很快地附和:“对,昨天给你添麻烦啦。” 两个人一唱一和,郑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了声“客气什么”就接下了。 宋荷瞧着两人默契配合,更吃不下饭了,狠狠摔了筷子,起身就走。 郑贤吓了一跳,差点儿把鸡蛋摔出去,咕哝道:“还说不稀罕鸡蛋,这不是挺在意的么。” 周良没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拍了拍郑贤的肩膀,感叹:“你还是小啊。” 郑贤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咀嚼速度加快,一张俊脸更是面无表情。 此情此景逗得李夏天笑出了声,傅清竹也没憋住,弯了弯嘴角。 ------------------------------------- 吃完饭,裴君和跟着傅清竹回了房间,傅清竹把暖水瓶给他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桃酥,塞到他手里,眨了眨眼:“饿了可以垫垫肚子,我也没多少了,给你一半,千万别让周良他们看见,不然我不好做人的。” 裴君和识时务地把桃酥藏到了外套的口袋里,开玩笑地说:“好,多谢清竹慷慨,那你好好休息。” 他走后,傅清竹拎了拎他还回来的暖瓶,又是满满一壶热水。 “男主还挺贴心。” 她左右看看,等了好一会,确定知青们都去上工不会回来,才锁上屋门。 傅清竹坐在床上,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处的胎记,手微微颤抖,闭上眼睛,循着记忆,依照不同顺序,有节奏地按了几下。 再睁开眼,已然转了天地。 她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大片庄园和熟悉的别墅,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还在! 父亲的研究成果还在! 傅清竹在躲避追杀的途中,从不敢进来看看,以帝国的先进手段,是可以察觉到空间裂缝存在的,她不能冒险。 她赶忙跑到别墅的中控室里,上上下下全都检查了一遍,看到整个庄园的运转一切如常,并未受到她穿越的影响后松了口气。 蔬菜区的恒温室只有几颗父亲花了大价钱拍卖到的青菜,种植蔬菜的大棚里、鱼塘区和养殖区也全空空荡荡的,待命的机器人关了机,靠在各自的充电桩上休眠。 自打她出生起,父亲就已经在研究这个项目,花费了几十年将庄园建造出来,傅清竹也算是看着庄园一点儿一点儿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父亲还和她说,等技术普及,庄园会越来越多,到那时,百姓们就再也不用喝合成的营养剂,忍受糟糕的空气,地球早晚都会恢复成史书中写的那样。 可他心中的大义却不为政客们和资本家所容,那群人的自私、无耻和贪婪,导致父亲没能实现理想。 或许她能来到几百年前的书中,就是要帮爸爸继续完成他的心愿。 她没有能力改进庄园,至少可以帮爸爸验证大棚里蔬菜的成熟时间,鱼苗的成长速度,鸡鸭牛羊长大后会不会变异…… 而且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原主那么勤奋,挣得工分都不够吃饭,别提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了,她要活下去,总不能全靠原主的父母救济。 庄园是父亲给她的赠礼,能让她在这个时代过得很好。 第8章 道德绑架有一手 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傅清竹又有些头晕,她踉跄着走出中控室,来到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摆了好几个仪器,最中间是足够一人躺下的银色治疗仪,和所有仪器相连。 这是母亲委托顶尖的医疗机构,为她们一家子量身定做的。熟练地操作后,治疗仪缓缓打开,傅清竹进去,闭上了眼。 仪器启动,各种颜色的光将她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后,发出“滴滴滴”的电子音:“检查到生命体有脑震荡,气血不足,营养过差,皮肤骨骼多处损伤,请问是否治疗?” “治疗。” 一声令下,温柔地白光瞬间盈满整个仪器,将傅清竹包住。 疼痛让傅清竹不自觉痛呼出声,不知过了多久,仪器内又恢复了干净整洁,她满头大汗,仿佛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傅清竹试着站起来,下地走了两步,头不再晕眩,走起路来也不会要散架一样的疼,身体充满了力量。 她赶忙出去照了照镜子,发现脸色红润了不少。 傅清竹头一次觉得帝国的科技这么重要。 略略思考后,去卧室里翻出来曾经放在这里的化妆品,不过短短三四分钟,镜子里的傅清竹又变成了随时都可能归西的病美人。 正在惬意的欣赏自己的化妆技术,庄园里忽然响起有人靠近的警报,傅清竹立刻按住胸口,下一秒,她又回到了知青点的房间里。 “清竹!三婶来给你赔罪了!清竹!” 听到门外的动静,傅清竹心中不耐,面上却作出一副强撑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去开门。 “哐当!” 门打开的瞬间,一个中年女人“扑通”跪在她面前,傅清竹被她吓了一跳,反应很快,立刻装作被她撞倒,摔在地上。 碰瓷谁不会? 傅清竹抬起头,险些“嚯”出声。 中年女人后面是跟着跪下的李秋秋,外头是乌泱泱一群来看热闹的村民,显然是李秋秋她们“敲锣打鼓”带过来的。 幸好她反应快! 这阵仗,要是换成原主,说不定已经懵了。 李队长没跟上,此刻才三步并两步的跑进来,见状赶忙要搀傅清竹起来。 傅清竹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人,摆明了是要道德绑架她,她可不敢起来,于是皱巴着脸,双臂撑在地面上,表情写满了痛苦:“大队长,您……您先别拽,我缓一缓。” 李大队长不敢再碰她,虎着脸看向跪着的女人:“李国强家的,大中午的把队员们都吸引到这儿来,你到底想干啥?就不能消停会儿!” 李三婶哭天抢地,跪着不起来,还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大队长啊!我是来给清竹道歉的!都怪我鬼迷了心窍,听说悬崖边长得东西难弄,值钱,才逼着秋秋拉清竹一块去的!清竹!你是城里人,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就别跟我这种乡下没文化的老娘们一般见识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散了呀! ” 傅清竹心中厌恶,一会儿说家里揭不开锅了,一会儿说贪恋悬崖边东西值钱,这家人的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令人作呕。 傅清竹面上更显柔弱,不住地咳嗽。 力求咳嗽声大过李三婶的高嗓门。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三婶跪着往前走,扯住傅清竹的手,往自己身上拍,力气大得把傅清竹的手腕都攥红了:“你要是不消气就打我,骂我,踹我,你打死我都行!算三婶求求你了,三婶给你磕头!” 傅清竹脸色煞白,惊惶地看向李队长,偷偷发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口中带出几丝血腥气,装作是又咳出了血,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儿去。 李队长吓坏了,赶紧扯开李三婶,狠狠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给我闭嘴!” 傅清竹被“解救”出来,仓促地往后蹭了两步,声音颤抖,眸中带泪,夹着哭腔:“三婶,李秋秋把我推下悬崖在你眼里居然是件小事?我没死成,你们……你们就这么不甘心吗?非要逼死我?” 看在外头村民的眼中,傅清竹目光里带着浓浓地恐惧,脸上半分血色都无,身体也因“惊吓”打着哆嗦,如同一只陷入绝境的羔羊。 而她对面,哪怕李三婶对自己下了狠手,额头都磕肿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被傅清竹可怜巴巴的样子衬得像来索命的恶鬼。 众人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倾斜。 “三婶,你平时总说我占了你们家的便宜,说我爸爸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点儿都不孝顺奶奶,说大伯和爸爸欺负三叔和奶奶孤儿寡母,说要不是我爸爸求着,要不是三叔心善,你们才不愿意理我。” 傅清竹从记忆中挑了些李夏天告诉她的,李三婶和村民们说过的难听话出来,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声音缓缓地,并不疾言厉色,却逻辑清晰,句句都有力量: “那为什么我明明如你所愿了,你却反而不乐意了呢?你是舍不得我爸爸寄给你们的钱和票吗?你今天过来,是趁着知青们都不在,趁我孤立无援,想要用长辈的威势强迫我忘记你们给我的伤害吗?你是想继续拿捏我,好让我爸爸妈妈养着你们一家人吗?” 四连问直击李三婶的内心,她又心虚又恼火:“你胡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三叔三婶!” 傅清竹懒得和她纠缠,说完关键的话之后,就假装害怕地浑身打了个哆嗦,蜷缩着抱紧自己,而后一了百了地晕了过去。 一边儿是孤苦伶仃来下乡的、年轻柔弱的、被吓昏的小知青,一边是酷爱闲言碎语、嗓门奇大的、撒泼打滚的大婶子。 鬼都知道该同情谁。 知青点一阵兵荒马乱,裴君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快步走上前,把傅清竹抱到了床上。 李三婶咬牙切齿地瞪着傅清竹,她还不如李秋秋会伪装。 李队长看了哪还有不明白的,气得恨不能踹李三婶一脚,他愤怒地指着李三婶:“既然你们一家子力气多得用不完,就给我去北面垦那几块荒地,啥时候种完啥时候回来!” “那都是黑五类狗崽子干的活,凭啥让我们家去!”李三婶当即不乐意了,捶地撒泼,试图用胡搅蛮缠来逼退大队长。 李队长厌烦的不行,冷冷地来了一句:“再多说一句,我马上报警,让公安来调查调查究竟是不是李秋秋推的人!” 话音未落,李三婶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嚎都戛然而止。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让一直不出声的李秋秋暗恨她没脑子,不得不自己出马,怯怯地说:“大队长,我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一家子闹得太难看,我们今天就是来给清竹道歉的。” 李秋秋拉着李三婶起来,“我没有推清竹,公安来了我也不怕查,但公安一来,咱们大队的名声就坏了,我不能连累咱们大队,这个罚我们家认了,您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寥寥几句话,就把是非对错颠倒了。 李队长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她转身时,瞥见了正给傅清竹倒水的裴君和,多看了两眼。 听着人散的差不多了,李队长又在安排裴君和把自己送到公社的卫生院,傅清竹这才掐着点儿悠悠转醒。 第9章 撒泼哪有装白莲花好使 “你醒了!喝点儿水。”裴君和把杯子递给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晕倒。”傅清竹摇了摇头,又看向大队长,眼泪再次掉下来,“李队长,我知道您对我们这些下乡的知青和对生产大队的乡亲们态度都是一样的,这件事的是非曲直,我相信您心里自有公道。” 李队长叹了口气:“是我的失职,没拦住她们胡闹。” “我不怪您,咱清水大队那么大,您光是抓生产任务就已经很累了,不应该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操劳。” 傅清竹擦了擦眼泪,“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和害我的人和平共处,我怕她们哪天趁我不注意,又想要我的命。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只求她们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和她们家的人有一丁点儿的交集,大队长,您能不能帮帮我。实在不行,我向上级打申请,换一个地方下乡也行……” “这叫什么话,怎么能有恶霸把苦主逼走的?你安心在这儿呆着!咱们清水大队民风淳朴,村风正,不能让这几个老鼠屎败坏了名声。” 傅清竹这话一出,大队长身为清水生产队的干部,脸上都臊得慌。 李队长语重心长地说:“你放心,我是咱清水生产队的队长,我不会让响应祖国号召,来建设清水大队的同志寒心。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你不用去上工,在你伤好之前,李国强家的工分都记你名下,也让她们长长记性!” 傅清竹才要推辞,大队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么定了,我知道你这个闺女实诚,心软,但如果不让他们疼一疼,他们是不知道收敛的。” 裴君和也在旁边劝了一句:“大队长处理这些事有经验,你就听他的吧。” 傅清竹抽了抽鼻子,勉为其难地应下:“好,谢谢您。” 大队长离开后,傅清竹情绪平复,仰头问裴君和:“你怎么回来啦?” 裴君和站在她身侧:“早上忘记带水壶,就回来取,没想到看见知青点外头围满了人,我怕你出事就过来了,没事吧?头还晕吗?” 傅清竹笑了笑,小口喝着水:“不晕,我装的,不想跟她们废话。” 裴君和有些惊讶,又掏出一方手帕:“也对,她们素质不高,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擦擦眼泪,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从李秋秋推我的那一刻起,他们一家子就从曾经的亲人变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坏心眼亲戚,谁会为她们伤心。”傅清竹眨了眨眼,神色中有几分俏皮,“有时候眼泪也是武器。我要是不哭得惨一点儿,提醒大队长他们有多过分,大队长多半是不会想起来补偿我的。” 裴君和有些惊讶:“清竹,我发现你这次醒过来,变了很多,变得……” 他突然停顿,傅清竹下意识捏紧了杯子,就听到他说:“活泼了很多,你原来都不会跟我分享这些的。” 傅清竹笑容略带几分亲近:“以前你只是和我在一个知青点生活的同志,现在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地位不一样,待遇当然不一样啦。不过,以你善良又正直的性格,难道不会觉得我心机深沉,连大队长都要算计吗?” “怎么会呢,”裴君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 傅清竹微微怔住,不愧是原著的圣母却明辨是非的男主,哪怕自己故意释放恶意,他依然不会把人往坏的地方想。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傅清竹没有躲开,望着他真挚的眼,心跳不知为何快了几分。 另一边,李三婶和李秋秋快步在田埂上走着,努力甩开身后村民们议论的声音。 来得时候有多嚣张,走得时候就有多狼狈。 李三婶骂骂咧咧,又碍于后面的村民,不敢大声:“傅清竹这个小王八犊子,跟她娘一模一样!都会背地里阴人,你看看她今天那个小狐狸精的样儿!呸!装什么装!我才说了几句话,又没碰她,她就晕了?!大队长都被她勾的居然要惩罚咱们家,那垦荒地是人干的活儿吗!不行,我今晚就上他们家门口哭去,我让全村的人都看看他李大成是个什么货色!” “娘!”李秋秋拉住李三婶,“你别闹了,大队长不能随便得罪,他万一真的开批斗大会,咱们家在村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三婶想到那些在批斗大会上被泼屎泼尿剃阴阳头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娘,你信我,忍过这一时,我有法子治她。”李秋秋眼神阴狠,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人影,表情立刻变了,她整了整自己头发和衣领,等到那个人走近,甜美地叫了声,“宋城哥。” 来人正是宋城和陈素,宋城脚步不停,冷着脸微微颔首:“我们不熟,请李同志叫我宋知青。” 李秋秋咬了咬唇,他总是这么不给面子。 “哎哟,宋知青啊,别误会,我们秋秋就是对人热情。”李三婶知道自己闺女的心思,伸手一把扯住了宋城的袖子,没话找话,“听说你们去公社汇报小学招老师的事儿去了?我跟你说,我们家秋秋可是高中生,从小学习就好,肯定能考上,没准以后跟你就是同事呢!” 李秋秋在她旁边羞涩的笑。 宋城微微蹙眉,抬手甩开了李三婶的手,淡淡地说了句客套话:“那祝你们成功。” “宋知青去了趟公社还买点心了?”李三婶眼尖,抓住他手里的网绳,阻止宋城往前走,“桃酥啊,桃酥好,我们秋秋就喜欢吃桃酥。” “喜欢吃可以自己买。”宋城脸色更加冷厉,意有所指,“而不是总想着拿别人的。” 说完,大步离开。 “他什么意思?谁还买不起个桃酥了,我又没说要他的!”李三婶气得险些指着他鼻子骂,被李秋秋拦了一下。 李秋秋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在说我,他看不惯我吃傅清竹的桃酥很久了。” 李三婶怒目圆睁:“他也被那个小狐狸精勾走了?!” 李秋秋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到:“娘,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桃酥,因为傅清竹喜欢,我才要抢过来的。桃酥我能抢,人当然也不例外,我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第10章 万千遗憾中唯一无法弥补的 “清竹,你没事——” 陈素他们在路上正好碰到热心村民,了解前因后果后,一路跑着回知青点,急匆匆推开院门。 却发现,傅清竹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得稳稳当当的,正在吃东西。 身旁的宋城比她动作还快,直冲过去,蹲在傅清竹面前,上上下下检查她,声音微微发颤:“你还好吗?疼不疼?” 傅清竹惊讶地看着他,对原主来说过于熟悉的脸,让原主的记忆汹涌袭来,她捏紧了筷子,躲开宋城的手,摇摇头:“不疼的,宋知青,谢谢你的关心。” 宋城也是被“从悬崖上摔下来”这个骇人的事情吓得失了态,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起身,退后一步:“不好意思,我……我只是听说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有些着急,你身体还好吗?卫生所能看出来什么?还是要去县医院看看,我带你去。” “宋知青,”傅清竹坐着不动,“真没事。” 宋城这才感觉到她刻意的疏离,清冷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茫然。 傅清竹别开眼,和陈素招了招手,大大方方地说:“我当时就是气急了,加上早晨又没吃什么东西,才晕倒的,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在路上听说你出事的时候,都要吓死我了。”陈素走上前,按着傅清竹坐下,眼尖地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那你先坐着,我回屋收拾收拾。” 正巧裴君和走了出来,冲着宋城礼貌地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在傅清竹身上:“记得好好休息,我去上工了。” “快回去吧,别担心。”傅清竹说着,“对了,我暖瓶里热水还多,你要是没有的话,就去倒。” 裴君和很是听话:“好,那晚上你不够用了我再烧。” 宋城抿唇,对他们之间的熟稔十分不解。 等到陈素很有眼色的关上女知青的房间门,裴君和拎着水壶离开后。 “我把桃酥带回来了,”宋城才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几分期望,小心翼翼的开口,“清竹,送给你。” 傅清竹望着那份桃酥,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 救命啊! 为什么书中连提都没提宋城封心锁爱也是因为原主啊? 天要亡我! 而关于原主和宋城之间的记忆,好死不死在傅清竹看见宋城之后才像是解开了密码,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 她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该怎么做才能把对宋城的伤害减到最小。 原主性格温柔,长相也不错,所以有不少男同志都对原主有好感,下乡不到一年的时间,光是来知青点给原主说媒的就有十几二十个。 但原主真心喜欢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傅清竹穿越到这个地方,活下去是她最大的目标。至于感情,她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就好。 但宋城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再没有心,也不可能染指原主的心上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记得那个可怜的姑娘,傅清竹觉得,那个人应该是宋城。 所以,她必须拒绝宋城。 但她不想破坏原主在宋城心中的形象,原主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太难了吧! 傅清竹是不可能主动和宋城坦诚她不是原主这件事的,她没有给别人送把柄的习惯。但她也不会隐藏自己,能不能发现,就看宋城自己的本事了。 短时间内,傅清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干巴巴地对着宋城鞠了一躬,挤出来一句:“对不起,我不能收。” “为什么?”宋城震惊地向前走了一步,那张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委屈的神情,“我们说好的。” 是啊,你们说好的。 等你从公社回来,如果带上了她最喜欢的桃酥,她就愿意嫁给你。 可是她在你离开的那一天,被人推下悬崖害死了。 你的桃酥,她永远都吃不到了。 傅清竹头一回感到棘手,她低垂着眼,隐晦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以前的傅清竹善良、纯粹、胆小又柔软,你喜欢那个我,肯定也和这些特质有关。但死过一次、从崖底回来的我变了,我自私、冷漠、不择手段,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我。” 宋城不解,想要说话,被傅清竹打断:“以前的傅清竹很喜欢你,也值得你喜欢,但现在的我,配不上这份桃酥。” “清竹,我不懂,你就是你啊,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放在心里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伤害了你?”几乎是瞬间,宋城眼睛就红了。 “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也很好。” “那为什么?”宋城慌张地抓住她的手腕,“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我可以改。” “现在的我没有资格收这份桃酥,”傅清竹又重复了一遍,“宋城,你很聪明,你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那个我,时间久了,你会明白的。你就当我从悬崖上摔下来,摔坏脑子了吧。” 傅清竹再一次抽出手腕,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 她可以代替原主完成未完成的愿望,代替原主向父母尽孝,保护原主的家庭,整治原主那群人渣亲戚,却唯独不能代替原主和她的爱人在一起。 这大概是原主死亡之后,那万千遗憾中,傅清竹唯一无力弥补的。 ------------------------------------- 一连几天,傅清竹总是能对上宋城不解和失落的目光,她硬着头皮,目不斜视。 不过她也相信,宋城早晚有一天会察觉她不是原主。 再好的伪装也盖不住内心的差异,不熟悉的人或许发现不了,但宋城和原主心意相通,他一定能察觉。 更何况傅清竹根本没打算伪装。 “清竹,快来!” 晚饭后,李夏天神神秘秘地拉着傅清竹来到厨房,从冷却的灶膛灰中扒出来她藏在里面的红薯。知青点人多粮食少,大家普遍都吃不饱,经常变着法的加餐。 红薯是被灶膛的余温烘烤熟的,李夏天掰了一半递给傅清竹,傅清竹咬了一口,红薯的软糯清甜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太好吃了!”傅清竹连知青们难以下咽的棒子面粥都觉得不错,更别提这原汁原味的天然食物了,她脸上的幸福简直抑制不住。 在帝国,这可是连皇室都不一定吃的上的好东西! “是吧,多亏了玲玉教我藏东西,不然今天又要饿着肚子睡觉了。”李夏天连皮带肉一块啃,又问,“你不会觉得我这是在薅社会主义羊毛吧?” “怎么会,吃个红薯而已,哪就那么严重了?”傅清竹浑不在意。 两个人正吃得欢快,厨房窗户旁,宋城正好路过,李夏天先发现了他,小心地碰了碰傅清竹,傅清竹疑惑地转头,窗边只剩下了宋城飘过的衣角。 “宋知青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每次吃饭他都偷偷看你,他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李夏天八卦的挤着傅清竹,又道,“我以前觉得他和你很般配,但现在我觉得他不适合你了,还是裴知青那样的更好。” 原主和宋城碍于当下的时代风气,明面上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一个每次去供销社都会买来一包桃酥分给大家,每次给她的都是最大最完整的那一块;另一个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吃鸡蛋,提供了知青点大半年的鸡蛋。 两个傻子。 傅清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摇头否认:“宋知青不喜欢我,你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想想他会不会出卖我们。” 李夏天不知为何脸色变了变,又强笑着说:“不可能,宋知青和宋荷虽然是兄妹,但人品性格很不一样,放心,他不会说出去的。” 正说着话,傅清竹记忆好像被打开的文件夹,放出了藏在里面的电影,那是原主小时候回奶奶家过暑假的事,偏心的奶奶把精米白面都留给她的大孙子和李秋秋,天天让原主吃红薯,原主吃得都快吐了。 糟心的一家子,那些精米白面全是原主的爸爸带回来的,原主竟然一口都吃不上! 傅清竹恨恨地咬了一口红薯,她早晚要把原主和爸妈受的气全讨回来。 第11章 必须离开知青点 看了眼手中就剩一口的红薯,傅清竹决定庄园种植的农作物就从红薯开始,先吃饱饭最重要! 她转头问李夏天:“回头等我上工了,你也教教我怎么藏红薯吧?我不能总是白吃。” “可以呀,”李夏天答应,“但你得小心,万一被人看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傅清竹点了点头,又说:“其实知青点也是有一小片空地的,完全可以像村民们那样弄个自留地种点菜,这样还能加个餐。要不我们弄点菜种子,种一点儿试试吧?你知道怎么弄到菜种子吗?去供销社?” “菜种子一般都是拿东西和村里的大婶子们换的,供销社不卖。”李夏天将最后一块皮塞进嘴里,含糊道。 “我最近出门不方便,你有空的话,帮我换一些菜种子好不好,婶子们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去供销社买。”傅清竹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夏天。 “你忘了上次周良说要种点菜宋荷那个强烈反对的样子了?还说周良这是资本主义利己思想,我劝你放弃。” 李夏天冷哼,她顿了顿,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真想要,我也可以帮你换一点儿,但不能换太多,太多了有投机倒把的嫌疑。就二婶这个成分情况,万一出什么事,可就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的,放心。” 原主的姥姥和姥爷的家族算是红色资本家,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有继承家业,反而专心学术和艺术,分别任职于京城最厉害的两所高校,可惜运动一来,知识分子被打为臭老九,画家更是不入流,两位老人那样的背景,毫无疑问全都被下放了。 不知是不是有人在存心捣鬼,傅爸费尽心机也只托人查到了在北省的北和县,但具体在哪个公社哪个村哪个大队,却实在是查不到。 原主选择来北和县下乡,也是想在这边打听打听姥姥姥爷的状况,可惜还没站稳脚跟开始调查,就被人害死了。 不过,傅清竹看过小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姥姥姥爷和男主的爷爷在一个地方。 就在清水大队和旁边青山大队的交界处,严格意义上来说,接收方是青山大队,但青山大队把他们放在了山脚下的一个属于清水大队的小宅子旁边废弃的牛棚里。 据说这个宅子原本是地主给小妾单独置办的,后来新华国成立,地主家没落了,一家子都住在这里,再后来运动开始,地主全家都死在这里,死得很惨。宅子阴森森的,村里人嫌晦气,怕闹鬼,平时都不往那边去,对地主一家的事讳莫如深,轻易不对人讲,也从来不和那边的人接触。 而被下放的人都被圈在那边,开垦半山腰的荒地,不允许和村民接触。 所以原主来了一年也没见过。 傅清竹一时间千头万绪,李夏天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清竹,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在想,”傅清竹回过神,笑着调侃了一句,“咱俩同时下乡,我什么都不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在下不才,清水大队百事通也。”李夏天骄傲地昂头耍宝,又摆了摆手,“我这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闲不住,就爱找人聊天,我和大队上好多女同志都混熟了,知道的多一点儿有什么稀奇。” “你俩在厨房偷偷摸摸地干嘛呢?!” 正聊天,尖利的女声忽然打破了厨房的温馨宁静,傅清竹不悦地皱了皱眉,好在她们两个早就将红薯全都吃完了,宋荷抓不到什么把柄。 李夏天见是宋荷,拉着傅清竹站起来,没好气儿地怼了一句:“说悄悄话呢,关你什么事,怎么哪儿都有你。” 不等宋荷发难,率先撞了她一下,拉着傅清竹径直离开。 宋荷瞧着干干净净的台面,不高兴地跺脚,等李夏天和傅清竹进屋,才指责起院子里洗衣服的钱玉莹:“你早怎么不说!” 钱玉莹将洗衣服的水倒掉,轻声说:“就算你看到了,几个红薯,大队长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是一个院子里的知青,何苦……” “好啦!最烦你那套,磨磨唧唧的。在一个院子里怎么啦?我爸爸是革委会的主任,傅清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的女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再说了,谁说我要告诉大队长了?” 宋荷冷哼,“我是要让君和哥看清楚,他口中善良正直的傅清竹就是个偷鸡摸狗的货色,和社会主义作对的反动分子!可惜这回没抓到现行,你给我继续盯着她,我早晚要在裴知青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 “可是……” 钱玉莹面色为难,还想再劝,宋荷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可是,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我柜子里还有鸡蛋票,你自己拿了去供销社换几个鸡蛋吃吧,别跟八百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盯着傅清竹碗里的,也不嫌丢人!” 说完,翻了个白眼,嚣张离开。 钱玉莹受气包似的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看了眼男知青亮着灯的房间。 之后的好几天,傅清竹发现钱玉莹总是用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自己,每每看回去,她又像没事儿人一样移开目光,简直烦不胜烦。 帝国经历过环境污染后,人口大面积缩减,地广人稀,傅清竹从小就生活在别墅里,住集体宿舍她已经很不能习惯了,偏偏还有这样闹心的室友,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离开知青点,必须离开知青点! 此时,李夏天前些日子说的话浮现在她耳边。 如果当前这个时代女知青想要离开知青点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话—— 傅清竹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裴君和的脸。 那为什么不能是男主呢? 在她印象中,男主就是伟光正的代名词,整本小说,女主负责手撕反派虐渣打脸,而裴君和不是在以德报怨,就是在以德报怨的路上。 如果不是女主雷厉风行,手段毒辣,那些欺骗他、背叛他的反派甚至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没错,男主就是如此品行高洁,善良纯粹。 那,如果和他商量,先假结婚出去住,等高考完可以回城后,再跟他说离婚,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反正这个阶段的男女主并没有什么交集,在男主看来,清水大队时期的女主只是一个可怜的、需要帮助的村民同志。 而且男主和宋城一样,真正爱慕的,是原主那样圣母到纯白没有瑕疵的茉莉花,她这样的心机绿茶纯刺儿头,接触久了,男主肯定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不会喜欢她,所以也不存在假戏真做的可能性。 原著中,原主的姥姥和姥爷没能撑过去,都死在了黎明之前。 她不想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裴君和的爷爷也在牛棚,按照原著的时间点儿,他早就已经避开人群偷偷照顾他爷爷了,那在老人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立场一致,肯定可以在这个阶段抱团取暖。 傅清竹越想越觉得可行,在心中暗下决定。 第12章 杀人诛心 “清竹,这道题我还是不会。”李夏天拿着一套手写的语文卷子走到傅清竹面前,讨好道,“你再给我讲讲呗?” 几天前,公社小学招教师的通知正式发下来了,贴在村委会外头的墙壁上,就招一个语文老师,但算是临时工,没有编制,不能算工人,工分也只能拿六分。 但对知青们和有点儿文化的村里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工作了。 不用风吹日晒,不用天天早起上工,近来学校里的运动几乎没有,被学生拉着批斗的风险大大降低,非常安全。 六个工分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一个人饿不死。 李夏天在备考,傅清竹也是。 她为了这场考试,决定让身体“恢复健康”。这不,都已经有力气给李夏天辅导了。 这些天,李秋秋他们家还算消停,哪怕是大队长将他们家的工分都记到了傅清竹名下,他们也没再来自找没趣。 但傅清竹有预感,李秋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小说中的李秋秋偏执阴暗,虽未写明她为何暗害原主,只在宋城将李秋秋送进监狱时,癫狂地吐露了对宋城的迷恋和对原主的嫉妒,其间提到了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获得和宋城一起上班的机会,宋城却整日缅怀原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宋城在公社小学当数学老师。 傅清竹猜测,李秋秋应该提前知道了学校要招语文老师这件事,名额就一个,原主成绩向来拔尖,有她在,李秋秋考上的几率接近于无。 新仇旧恨,李秋秋选择此时对原主痛下杀手很能说得通。 在帝国,傅清竹见惯了欺骗和背叛,倒也不觉得为了一个工作杀人有多荒谬。 成王败寇,等有一天杀人者落到她手里,她也会杀了对方为原主报仇。 如今是法治社会,偿命的事需要筹谋,但李秋秋日思夜想费尽心机都要拿到的工作就近在眼前,那当然是先抢过来呀! 半个月多以来,知青点的众人去上工后,傅清竹就锁上屋门,拿上原主留下的教材,去庄园的别墅里看,每天再掐着点儿出来,从未被别人发现过。 学习累了,就去大棚里看看那一块地里种的蔬菜种子长势如何。 种子是李夏天和村里大妈们换的,不多,只有两小包,白菜萝卜油菜这种北方常见的菜都有一点儿,傅清竹不会种,爸爸留下的机器人会,她设定好机器人的程序,一下午的时间,就全都种完了。 劳逸结合,复习效率不要太高。 虽然傅清竹对考试十分有信心,但她从小就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秉持着多一个人参与李秋秋考上的概率就下降一些的原则,傅清竹近些日子以来,在晚饭后,总会拿着书本在小院里辅导李夏天。 “傅老师,能算我一个吗?”某天,周良看到了,拿着两个苹果递给傅清竹,“我也想接受知识的熏陶。” “当然可以。”傅清竹接过苹果,分给了李夏天一个,欣然同意。 钱玉莹见状也抱着纸和笔过来:“清竹,也算我一个吧?” 傅清竹看她空空如也的手,故意咬了口苹果,开心道:“好呀,没想到玉莹姐居然也能在这个季节买到苹果!那我岂不是有口福了?” 钱玉莹的笑容一滞:“什么苹果?” “周良哥要听课,给我带了两个苹果当谢礼,你跟在他后面过来,我还以为你要和他一样呢。”傅清竹无辜地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们家条件不好,也没有门路,买不到苹果。”钱玉莹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样啊,也没关系。”傅清竹松口,钱玉莹刚要坐下,就听到她说,“我看你床头放着一条丝巾,虽然不太漂亮也有些破旧,但我不是太嫌弃。” 钱玉莹咬牙,傅清竹眨了眨眼:“这都不愿意吗,你不会想什么都不付出就要我给你讲课吧?我印象里玉莹姐应该不是那种爱占别人便宜的人呀。” 钱玉莹厚着脸皮道:“清竹,我一直都把知青院里的大家当成亲人,亲人之间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吧?” “你,我,亲人?玉莹姐真会说笑,这里面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夏天呀。” 傅清竹装傻充楞不接她的话,扭头转身故意压低了声音开始给周良和李夏天讲课,态度明显到饶是钱玉莹这样厚的脸皮都变了色。 傅清竹对她的难堪视而不见,她不是原主,钱玉莹这种不知感恩的人,休想白嫖她。 宋荷不高兴钱玉莹往傅清竹跟前凑,难得没呛声。 倒是知青点一直和钱玉莹走得很近的赵森“英雄救美”,愤愤不平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之前怎么没发现傅知青这么小心眼,玉莹你不用求她,我有教材,我帮你,咱们去我们屋学。” 傅清竹面不改色,甚至冲他笑了笑:“我和赵知青不熟,赵知青不了解我不是很正常吗?你喜欢和玉莹姐当亲人就自己当,我很忙,实在是没有这样的时间。” 赵森皱着眉还想再说什么,钱玉莹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赵知青,复习要紧。”她的目光在赵森书本上流连,眼睛瞟了下在男知青门口坐着看书的宋城和裴君和,神情略有羞涩,“不过,我去男同志的房间里,不太合适吧?宋知青和裴知青会不会介意?” 裴君和还是那副好脾气:“请不要碰到我的床铺和东西。” 宋城就直白多了:“介意,不行。” 钱玉莹还想说什么,赵森一拧眉,似乎有些怕宋城,反拉住钱玉莹:“咱们去厨房。” 钱玉莹不死心地看了眼宋城,眼神是缠绵中带着欲语还休,可宋城像瞎子一样无视了她,依旧如大山般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钱玉莹面色发白,勉强笑了笑,不情不愿地跟上了赵森。 宋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傅清竹身上。 他远远地看傅清竹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地教周良和李夏天,瞥了眼旁边的裴君和,说:“清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确实,”裴君和似乎没听到他过于亲昵的称呼,认同道,“而且,她经历过生死后,成长了许多,放在以前,钱知青和赵知青是不需要去厨房的。” 停顿了一下,裴君和感叹道:“不过,我反而更欣赏这样长出棱角的清竹,宋城哥你呢?” 宋城眼神蓦然黯淡,嘴唇抿紧,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13章 因为我想和你结婚 傅清竹带“薪”休息了半个多月,沐浴着晨间尚未升起的暖阳,轻轻嗅了嗅山林间吹过来的清风,感觉神清气爽。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和其他知青一起出门上工。 因为农忙开始了,估计要持续二十多天。 “傅知青,你来了!身体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她刚到领农具的地儿,大队长就走过来寒暄。 “好多了,谢谢您关心。我是下乡来建设咱们农村的,怎么能让疼痛轻易打倒呢?” 傅清竹入乡随俗,张嘴就上价值,但觉得很别扭,又开了个玩笑:“实际上是再不来就没有饭吃了,我得努力上工,挣工分呢。”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主动提到:“既然我好得差不多了,大队长,您今天就不用把李秋秋家的工分记给我了。” 傅清竹盘算着,在物资贫乏的七十年代,半个多月没有工分是一户农家能承担的极限,大队长又不知道李秋秋他们拿了原主多少东西,按照大队长的作风,惩罚差不多这两天就会结束。 反正都是要停的,那为什么她不来当这个好人呢? 又能加深原主温婉善良的人设,又能赢得大队长的好感。 果不其然,大队长眼中的赞许根本藏不住:“傅知青,你心眼真好,既然你都不追究了,那就把工分记给他们。不过他们一家子必须垦完荒地再回来,这件事没得商量。” 傅清竹脸上带了几分怜悯,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您是大队长,我相信您的判断,听您的。” 说着话,裴君和拎了两个背篓走出来,看向大队长:“清竹还没完全恢复,身体扛不住太劳累的农活儿,但我们知青点已经给大队添了很多麻烦,不能再让您区别对待了,这样,您把我们俩分到一起,该多少地就是多少地,我跟她搭个伴就行。” 李大队长豪迈地拍了拍裴君和的肩膀,不住地点头:“裴知青,周知青说得对,你的思想觉悟实在是太高了!宁愿苦自己,也要帮助同志,团结战友,好!那你俩就……” 话音未落,宋城不知从哪走了过来:“大队长,还是我和清竹一起,我俩弄一处,不用给我记工分。” 傅清竹看见宋城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没去学校?” “这段时间农忙,公社小学给高年级的学生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帮着大队抢收,老师们跟着放假了。”李队长见宋城脸色不好,替他回答,又为难地看着傅清竹,“傅知青,你看……?” 傅清竹果断地往裴君和身边挪了一步:“宋知青干不惯农活儿,要是因为我被累病了就不好了。” 宋城想说什么,就被大队长打断:“行,那你和裴知青去收大坝底下那块地的棒子,一定要量力而行。” “好,谢谢大队长。”傅清竹选择性无视宋城的目光,接受了大队长的安排。 她这种没有底线又懒又娇气的人,就适合被心思清正不图回报的大好人男主帮助。 再说了,傅清竹正愁没机会和男主单独说说自己的想法呢。 眼见着他们走远,李队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宋城的肩膀:“宋知青,裴知青对傅知青有救命的恩情,况且他们都已经……她和他走得近一些也是正常的。” 宋城冷了一张脸,沉默着拿起锄头跟上村民。 傅清竹、裴君和跟着知青点的其他人一起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两个人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裴君和背着一个背篓,手里还拎着一个。 傅清竹轻车简从,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前后都是清水生产队的村民,有大婶时不时回头瞅他们两眼,又转过头窃窃私语。 傅清竹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左看看右看看,从帝国来的人,连路边自由生长的野草野花都觉得新鲜,自然没注意那些目光,裴君和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优越的皮囊,早就习惯了大家的注视,也面色如常的往前走,好似没看到一般。 “小心!” 忽然,傅清竹被裴君和一把扯进了怀里,她受到惊吓,本能拽住裴君和的衣领,正对上一双潋滟美眸含情眼。 脑袋被放大的漂亮脸蛋冲得懵了一瞬,傅清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史书里写的色令智昏的君王,话都说不太利索了:“怎……怎么了?” 裴君和指了指她脚下的水坑,无奈道:“看路,小心摔倒。” “嗯?哦,谢谢。”傅清竹耳根发烫,心中暗恨美色误人,若无其事地放开手,又刻意在上面抚了两下,故作娇俏道,“真不好意思,刚才都被我抓皱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裴君和莞尔:“当然不会。” “这小两口你来我往的,准备啥时候办事儿啊?”前方一位婶子偷笑,大声揶揄道。 傅清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哎哟,还害臊了!”大婶子停下来,拉住她的手,拍了拍,“这有啥的,你们俩不是都见过父母,要结婚了吗?小夫妻不用遮遮掩掩的,又不是搞破鞋。你和君和郎才女貌,大家都觉得般配!” 傅清竹面上保持微笑,心里打了一大堆问号。 谁见父母了?? 谁要结婚了?? 谁是小夫妻??? 这么离谱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此时,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有人说:“就是,我可听说了,是君和把你从河里捞上来送到卫生所的,你俩要不是夫妻两口子,他怎么可能抱你!清竹,咱们大队的都知道了,你就承认吧!” 傅清竹:“……” 周良不是说他用社会主义同志间高尚的革命友谊、互帮互助的理由圆过去了吗? 圆哪儿去了? “瞧瞧君和一手一个背篓的样儿,我男人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讨好我的!” “我男人也这个德行,就是没有人家长得好看!” “清竹不漂亮吗?长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俩人多般配呀。” “啥时候请俺们大家伙儿喝喜酒啊?”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傅清竹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她眨了眨眼,心道还有这种好事?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既然这样…… 傅清竹扯了扯嘴角,悄悄地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被调侃得脸颊微红的裴君和,而后仿佛招架不住般躲在了裴君和身后,又扯了下他的衣角,小声道:“你说句话呀。” 众人立马就哄笑起来,裴君和好脾气的护住她,对着婶子们求饶:“清竹脸皮薄,大家就别逗她了。” 说罢,拽住傅清竹的手腕,拉着她快步向前走,飞速逃离人群。 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裴君和温柔和善,几乎不会生气,也不会让别人的脸面掉在地上。说是几乎,是因为他只在个人问题上严肃。 原著中,女主也曾用小心机暗示别人她和男主的关系,以此来试探男主,但向来包容她的男主却不顾女主的心情,第一时间澄清了。 女主花了大半辈子的时光,只得到了裴君和一个“伙伴”的定义。 可刚刚,裴君和的那句话和不否认的态度,不就坐实了自己和他有一腿么? 傅清竹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白月光的力量居然这么强大。 到了分配的农田,傅清竹总算能喘口气,裴君和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丝,傅清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擦擦汗。” 裴君和接了过来,却没有用,反而直直地看着傅清竹,欲言又止了半天,难得吞吞吐吐:“你……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澄清?” 傅清竹挑了挑眉,看来男主虽然善良,但还不傻,知道她那副做派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正好傅清竹也不想再绕弯子,于是大胆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我想跟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