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朝廷鹰犬,我选择放飞自我》 1、第 1 章 第1章 如今正是初春,一大早的,风中寒意还未散,天禄卫便将王家团团围住,一箱箱的财物从各处房间搜出来,摆满了院子。 一群男女老少跪在王家门前,瑟瑟缩缩的看着眼前统领天禄卫的少年郎。 少年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偶尔轻啜一口,微白的热气将那皮肤衬托得更加白皙。 他没戴官帽,一头乌发被一根白玉簪挽成发髻,眉目精致,仿若大户人家娇养的公子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 少年名叫林清,乃是天禄司副使,现任天禄司指挥使唯一的徒弟。 就凭这身份,林清在这大渊朝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可他一点都不高兴。 他是个穿越者,这是一本书的世界,书名叫做《身世曝光后,假千金成了众人的心尖宠》。 女主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林君柔。 女主与瑞王爷一见倾心,结果就在赐婚前夕,女主是假千金的事被人给揪了出来,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原来当年永宁侯夫人生产时被人偷换了孩子。 假千金在侯府享福,真千金则被养在乡下,百般虐待。 永宁侯为了名声,只得去将真千金接了回来, 假千金冰肌玉骨,明眸皓齿;真千金面黄肌瘦,手脚生疮。 假千金温柔大方,端庄贤淑;真千金畏畏缩缩,不懂规矩。 假千金才华横溢,乃是京中第一才女;真千金大字不识,连三百千都不曾学过。 于是真千金成了假千金的对照组,没有人瞧得起真千金,便是一众亲人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直到一次宴会被人发现与某位世家公子躺在一张床上。 那世家公子看不上真千金,只肯将人抬回做妾,不过一年便被折磨而死。女主则嫁给瑞王,三年之后,皇帝病逝,瑞王起兵,成为新帝,女主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更是一胎三宝,儿女双全。 林清想起这颇为脑残的剧情,只觉一阵牙疼。 她就是那位真千金。 她穿越那会这身体刚五岁,瘦的皮包骨,浑身都是伤痕。 林清不想走剧情,干脆逃跑,路上遇见了她的师父,于是女扮男装进了天禄司,如今已是天禄司副使。 这时,一名天禄卫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将一张单子交到林清手中,道:“禀副使,王家资产已经点清。” 林清将茶杯递给一边的天禄卫,接过单子大致看了眼,东西杂七杂八不算少,但也不算多,王端当了十年户部尚书,只能说大致合理。 若就带这些东西回去,只怕要给天禄司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上再添一笔了,还好她早有准备。 王端面色微白,倒也算镇定,“林副使,本官好歹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尚书,若真有罪,自有刑部审查,你天禄司说抄就抄,莫非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林清轻嗤一声,“天禄司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若要抓你,必然是已经找到你的罪证。” “我王端为官二十载,兢兢业业,从不藏私,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反倒是你天禄司臭名昭著,为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我王端不过是看不惯你们欺瞒陛下,参了你们一本。”王端挺直身体,冷笑连连,“昨日折子刚上去,今日便抄了我王家,好!真是好得狠啊!” 此时外面已有不少百姓围观,看见天禄卫的装扮,虽不敢大声喧哗,却都低头嘀嘀咕咕,不少人对天禄卫流露出愤恨的表情,再对王家众人则变成了同情。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王大人是好官!” 低声的议论顿时沸腾起来,就像水落沸油,一声高过一声。 “王大人冤枉!” “王大人为民请命,是好官!” “不许伤害王大人!” …… 王端红了眼眶,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高声说道:“多谢大家体恤,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我大渊朝国运永昌,我王端死亦足矣!”语罢突然暴起,一头撞向身侧的大树。 大家没想到王端竟有这般决心,一时竟没拦住。 林清早就瞄着他,脚尖一点,纵身飞起,犹如一阵飓风,竟比王端还快,一脚踹在王端的小腹上,直接将人踢飞五米多远,而后轻巧落地,拍了拍鞋尖沾染的灰渍。 挨了她一脚的王端疼的直吸气,好一会没爬起来,立马被天禄卫结实的捆起来。 王端高声咒骂:“林清,你助纣为虐,你不得好死,你……” 林清全当没听见,王端确实很会演戏,面上爱民如子,好像真多冤枉,但内地里却是另一幅模样,在书里,这可是瑞王造反的钱袋子。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往远处望了一眼,就见远处一队天禄卫正往这边走。 来了。 林清似笑非笑地看向王端,“谁说搜不出罪证。” 人群散开,天禄卫押着一位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也就三十几岁,身段妖娆,面目艳丽,看了一眼王端,迅速低下头去。 王端看着女人,瞳孔瞬间扩大,又迅速收敛。 林清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了谱,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妨说说,这位夫人姓甚名谁,与你又是怎样的关系?” 王端犹豫了,还未回答,就听那妇人忽然开口,“民妇并不认识王大人!” 林清瞥了她一眼,“你怎知我说的是王大人?” 那民妇一愣,这少年郎明明年岁不大,笑时和和气气,但收了笑,那淡淡一瞥,却让她心中一寒,仿若被狼盯上。 她惊惧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我……民妇……” “她是我的外室呜呜呜呜……”王端的声音猛地插进来打断妇人的话,只是刚说完一句就被旁边的天禄卫小哥哥把嘴给堵住了。 妇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抽抽噎噎的接道:“民妇李箐,的确是王大人养在外面的。”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林清随后问了一句,接着又道:“不会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青年离散,受尽凄苦,近年相遇,勾搭成双?” 林清好似忽然来了兴致,一直盯着李箐看。 李箐被看得愈加慌乱和惊惧,这位竟然将她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说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她声音更加懦弱,仿若被黏住了嘴,“就……就是大人说的那样……” “哦——”林清拉长了音,瞄向跪在王端后方的王夫人,“世人皆传王大人爱护妻子,哪怕无子嗣传承,亦不曾纳妾休妻,现在看来……也不见得眼见就为实啊,王大人这名声究竟有几分真假,怕是要细细钻研了。” 围观的百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再听见林清这么说,质疑天禄司的果然少了许多,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为王端喊冤。 王端气的直咬牙,恨恨的瞪着林清,却无可奈何。 这时,人群里走出来一批人,虽穿着百姓服饰,但行走姿势与天禄卫无异,腰间挂着天禄卫的腰牌,他们押着几个人来到林清面前,“禀副使,就是这几人在人群里煽动造势,已悉数被捕。” 林清点头,她担心有人煽动百姓作乱,便命一组人穿常服混入百姓中间伺机而动,倒是让她真捉到几个。 这几人有男有女,皆是青年,样貌也不起眼,其中一壮汉袖子破了一块,露出一块黑色的污渍…… 污渍? 林清双目一凝,伸手将那袖子一抓,布料发出撕拉一声裂开,露出胳膊上纹身。 那是用不知名的黑色染料纹上去的,像是一圈圈缠绕在一起的蛇,却又长了一双雄鹰的翅膀。 林清认识这纹身,渊朝边境有一小国名为勾越,那里的男人成年之后都要纹上这么个图案。 大渊与勾越关系可不怎么好。 百姓有人认识这图案,惊叫:“他们是勾越人!” “天啊,勾越人为何要替王大人说话?” …… 林清心里乐了,这还真是上天助她,她压下唇角,高声质问:“罪臣王端,本官本以为你只是贪墨,没想到你竟与他国奸细勾连,这就是你嘴里说的爱国爱民吗!” 王端又气又急,额头青筋蹦起,奈何嘴被堵住,“呜呜呜呜……” 这时,又有一名天禄卫疾步走过来,一边夹着一个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册子交给林清,道:“禀副使,在李箐私宅在地下搜到密室三间,搜出黄金珍宝无数,正在登记造册,书房的暗格里查出密信十封,账册两部。” 天禄卫打开那个小箱子,里面整齐的摆着信件和账册。 2、第 2 章 第2章 林清熟知剧情,要找出王端赃款藏哪并不难,所以出发前早已将天禄卫一分为二,一半跟自己来王家抄家,另一半去抄了王端那外室的私宅。 她随手翻了翻,信件上有王端的印信,字迹与王端也对得上,可惜另一方写信却很小心,本该用印的地方只画了一个形似乌鸦的符号。 按照书里剧情来看,王端可是瑞王的人,瑞王能造反成功,王端功不可没,这形似乌鸦的符号应该就是瑞王的标志。 她扬了扬手中的信件,“王大人可认识这些东西?” 王端一看到那熟悉的盒子,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张脸迅速灰败下去,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来人,证据确凿,将罪臣王端及其族人押入大牢。”林清吩咐完,将书信收好,正要离开,就听见一直跪在王端后方的王夫人突然叫道:“林大人等等!” 林清收回脚步,看向那位王夫人。 自从李箐出现,王夫人的脸色就格外难看,她上前一步跪下,道:“罪妇曾偶然得知一事,愿告知大人,恳请大人允许罪妇与王端和离。” 王端想起什么,面色大变,奈何嘴被堵住:“呜呜呜呜!” 王夫人见状冷笑,“王端,我自幼体寒,此生注定无子,你若要纳妾,我也不会不同意,结果家养的不香,非要去偷!既然你将我的脸面踩在地上,我又何必在意王家名声,反正你这罪名是跑不掉了,你我既无感情,我又没有生育子嗣,何必跟你丢了性命。” 她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屈辱,对林清道:“此事与永宁侯府有关,十六年前,罪妇亲眼见到王端将一初生女婴带入王家,交给一位刘姓妇人,他们二人密谋将永宁侯夫人生下的女婴替换,翌日那刘姓妇人果然抱着一个婴儿回来,说事成了,后来罪妇几经查探,方才得知那刘姓妇人正是永宁侯夫人贴身伺候的嬷嬷。” 王夫人冷哼一声,“罪妇当时还不明白王端为何要费力的偷换侯府嫡女,现在来看,那女婴该是这个外室生的,一个外室子变成侯府身娇肉贵的嫡女,王端还真是将人疼到骨子里了。” 王夫人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立即发出巨大的喧哗声。 外室女在大渊朝可是比庶女还要低上一等的,但凡是户好人家,即便是普通百姓都不会娶外室女为妻。 原来永宁侯那个嫡女竟是王端的外室女,永宁侯府的嫡女被人家用外室女给换了! 林清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林君柔的身世倒是让她自己给揭开了。 按照剧情发展,林君柔与瑞王相恋,爆料林君柔非侯府嫡女之人是她的情敌,只说是侯夫人身前的大嬷嬷心中有怨,弄来一女婴偷换侯府嫡女,至于林君柔真正的身世只字未提,所以林君柔才能以侯府千金的身份嫁给瑞王为正妃。 如今一个外室女的帽子扣下来,永宁侯府再怎么洗,皇室也绝不会同意瑞王娶林君柔为正妃。 她好像一不小心给男女主的姻缘上添了把火。 林清面无表情的想着,不过这事她不好沾,还是让别人去头疼吧,比如大理寺,比如永宁侯,再比如她的好上司…… 想到这她道:“王夫人放心,此事本官会禀明陛下。” 王夫人安心了,“罪妇谢过大人。” 待天禄卫将王家财产登记造册,将王端等人押入天禄司秘牢后,林清这才赶回去交差。 天禄司官署设在皇宫南侧,等她赶到官署已快午时了,顾不得饥肠辘辘的肚子,火急火燎的走进她师父的书房,结果一抬眼没见到师父,反倒看见一青年坐在她师父的位置上。 青年身着一席金黄龙袍,长眉入鬓,目若寒星,红唇轻抿,正低头认真看着手里的折子。 林清心里一个哆嗦,皇帝在这外面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这不是害人嘛! 李明霄正在思索折子上的内容,听见动静头都未抬,张口道:“水。” 林清恨不能立即退出去,但左右看看,整间屋子里除了李明霄就只有她了,只得捏着鼻子走进屋里,从桌子上倒了杯水递过去。 李明霄接过水,瞥见那送茶杯的袖口不对,并非伺候他的太监,恍然想起这里不是他的御书房,接过水杯,“回来了?” “臣林清叩见陛下。”林清麻溜跪下行礼,活在古代就得像个古人,要是学里那套,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明霄放下手中的折子,含笑道:“林卿免礼,事情办的如何了?” 林清将在王家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明霄听罢,笑意逐渐消失。 林清明白李明霄为什么不痛快,王端这缴获的钱财都快赶上半个国库了,一个王端都肥成这样,那别人呢,贪官放哪个年代都不少。 李明霄收敛神情,速度之快仿若方才是错觉一般,“朕倒是不知永宁侯府还能跟王家扯上关系。” 林清低头不语,心里直叽歪——那是你还不知道这事跟咱也能扯上关系,咱就是那位真千金! 李明霄问道:“王端怎么说?” 林清答道:“王端说不想女儿成为庶女,所以想给她寻个好身世,恰好赶上永宁侯夫人生孩子,就给换了。” 李明霄勾起唇,将手里的折子扔在桌上,“爱卿觉得这话有几分真?” 林清垂眸,“或许是王大人爱女心切吧。” 李明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这敷衍的还真当他听不出来了,“说人话。” 林清老实说道:“臣一个字都不信。” 原著里从始至终没提过女主的身世,原本她还没想那么多,但经过今日来看,只怕女主的身世有猫腻。 正想着就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房间里就两个人,一时间都被这声音给干沉默了。 林清捂脸,她大概是第一个敢在皇帝面前让肚子发出声音的人,完了,不想见人了。 李明霄也愣了愣,弄清楚是哪发出的声音,“你……肚子叫了?” 林清苦逼着一张脸,她还能说啥,只得再次跪下,“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房间内一时静谧。 下一瞬,李明霄笑了,大概是觉得当着面笑话人家不太好,他将唇角扯平,只是那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散不下去,“爱卿为国为民,不顾己身,实乃大渊之兴。” 一碗鸡汤到账,林清还能说啥,笑吧笑吧,怎么说也是皇帝,她认栽还不行嘛,“谢陛下夸奖,臣受之有愧。” 李明霄站起身,道:“你师父给朕去办件事,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这做徒弟的便随朕走一趟吧。” 林清瞧了眼门外,皇帝出行却连个守门的都没看见,道:“可要带些天禄卫开路?” “人多嘈杂,你一人便可。”李明霄前面走着。 林清摸摸已经饿扁的肚子,只得认命跟着。 3、第 3 章 第3章 李明霄换了身常服,带着林清出宫,在京城最大的永福楼开了一桌席面。 看着一盘盘被端上桌的鸡鸭鱼肉,林清眼睛都快直了。 李明霄轻摇折扇,瞧林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好似看到食儿的猫,平日里总是面对朝堂上那一群老狐狸,倒不如眼前这猫儿鲜活有趣。 他垂眸看了眼桌前的红烧鲤鱼,啪的一声合上扇子,用扇尖往她那边推了推,“吃吧。” 林清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跟李明霄客气,全当老板请她的工作餐了,端碗开吃,一通风卷残云之后,满足的喟叹一声,肚子总算舒坦了,再看皇帝都觉得和蔼可亲了不少。 偏在这时,一名天禄卫急匆匆的赶过来,低声禀报,“林副使,方才大理寺来人了,说永宁侯府那边不放人,他们管不了,加上此案与户部尚书贪赃一事有关,把换婴案又转回咱们天禄司了。” 林清听了这话心里直骂娘,她为了躲女主都特么女扮男装混进天禄司了,还想怎么地,大理寺那群老匹夫,迟早有一天把他们扒光了挂墙头上,再找一群老太太好好欣赏! 骂归骂,但事情总得干,尤其还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林清见这天禄卫还没走,压着火气问:“还有什么事?” 那天禄卫是新进来的,没见过皇帝,只偷偷瞄了瞄林清,“禀林副使,属下过来的时候,瞧见永宁侯带着护院也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找您算账,还他女儿清白。” 林清:“……”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喧哗,永宁侯到了。 林清迅速将长剑挂回腰上,“臣去看看。” 李明霄颔首同意。 林清领着那名天禄卫走出包厢,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天禄卫禀道:“属下孟杰,今年刚加入天禄卫的。” “孟杰?”林清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又细细打量一下孟杰的长相,这孟杰长得一张憨厚路人脸,不仔细看没感觉,仔细一看,“你是上任武举的状元?” 孟杰嘿嘿一笑,“正是属下。” 林清疑惑的问道:“好端端的武状元不去军队来我天禄司干什么?” 孟杰沉默片刻,“是吏部将属下分过来的。” 林清明白了,这是得罪了人,又没权没势的,被揉圆搓扁了,她安慰道:“咱们天禄司不在三省六部之内,直接听命陛下,你好好干,铁定能有出息。” 反正天禄司臭名昭著,出去的人没地儿要,所以一天是天禄司的人,一辈子就得给天禄司卖命,多喝鸡汤,管饱。 孟杰显然没接受过鸡汤教育,原本心灰意冷的脸顿时充满干劲,“属下一定不辜负林副使的期望!” 这让林清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你加油。” 正说着,永宁侯带着十几个护院冲了过来。 永宁侯林宏邱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但单看外貌却是个美大叔,怒气腾腾的冲到林清面前。 孟杰挡在林清前方,刷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刀,挡住林宏邱的脚步。 几根破碎的胡须缓缓飞落,林宏邱这才惊惧的后退两步,“林清,我永宁侯府从未得罪你,你竟卑鄙无耻的要坏我女儿名声!” 林清悠闲的倚靠在门框旁,“林侯爷喜好美色,妻妾成群,女儿也有十好几个,送给各家做妾的也不少,这明白的人知道林侯爷是为了门当户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这是为了给自己铺路卖女儿呢,哦……对了,不知道侯爷说的是哪一个女儿啊?” 她掰着手指,“是张大人家第八房小妾?还是吴侯爷家那位外室上位的平妻,总不会是蔡国公府家那个庶子的媳妇吧?” 现在虽然过了饭点,但永福楼里吃饭的人也不少,且非富即贵,早在永宁侯和林清对上的时候,便有不少人远远围着看热闹,只是林清这话说的,对永宁侯指指点点。 京城谁不知道永宁侯府就是个披着侯府壳子的破落户,全家加一起官品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官,好在永宁侯女儿多,给京城真正的权贵如玩物一般送过去,好歹是暂时保住了官位,但想往上升,很难。 若说这永宁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女儿,也唯有一个林君柔了,这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永宁侯原本还指着这女儿寻条通天大道呢,结果上午被爆出来这林君柔不但不是侯府血脉,还是个外室子,通天大道碎了,也不怪永宁侯找林清拼命。 林宏邱被林清这悠哉悠哉的模样气个倒仰,后牙槽都快咬碎了,“本侯并不清楚你和王大人为何陷害君柔,但君柔确实是本侯的女儿,并无调换一说,林清,你若还想在京城有一席之地,最好立即向君柔道歉!” 林清轻嗤一声,“女儿不知真假,不去仔细调查不说,反倒过来威胁本官,林侯爷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林宏邱:“本侯岂会不知自己女儿的真假,你若还我家君柔清白,本侯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你年纪轻轻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京城的贵人可不是你一个林清能够得罪的。” 林清无语的瞥了林宏邱一眼,怎么着,暗示不行搞明示么,干嘛不直接说林君柔已经和瑞王好上了,你林宏邱这么努力还不是怕丢了瑞王这条大腿嘛。 “本官身为天禄司副使,自是按照陛下旨意行事,一心一意为大渊尽忠,为陛下尽忠,林侯爷这般说,难不成侯爷口中的那些贵人还能一手遮天,瞒着陛下摘了本官的官帽?” 林宏邱虽然脑袋不灵光,却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一甩袖子,高傲的哼了一声,“陛下日理万机,可没空理什么阿猫阿狗的,贵人们不必只手遮天,解决你一个小小副使,不过几句话的事。” “哦……几句话的事啊……”林清的视线飘向门内,突然有点好奇李明霄此时的脸色了。 林宏邱顺着林清的视线看向包厢,脑子一转,嘲讽的扯起嘴角,“林清,以你的官位月俸不过二十两,这永福楼一顿饭怎么也得你半个月的月俸,若非你贪赃枉法,花这么大的价钱吃饭,莫不是过来幽会姘头的?” 姘头…… 林清古怪的看着林宏邱,这人是有什么大病吧,自己就盯着女人那一亩三分地,真当别人跟他都一个样? 林宏邱见林清这副模样,真以为自己说对了,顿时得意至极,他总算抓到林清的把柄,阴阳怪气的说道:“林大人啊,你年纪轻不懂事,这姑娘若真喜欢娶回家就是了,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莫不是出不起聘礼?不若林大人你向我家君柔道歉,还她一个清白,本侯便为你出了这聘礼,如何?” 林清脸色微变,好似担忧的瞟了一眼包厢的大门,气道:“谁告诉你这屋子里是位姑娘了?” “不是姑娘?”林宏邱愣了愣,随即阴笑出了声,“没想到林大人年纪轻轻竟玩的这么花,不爱红颜爱蓝颜,本侯倒是好奇林大人这姘头究竟是如何绝色了。” 语罢带着护院就要硬闯。 林清哪敢让林宏邱真闯进去,虽然她挺想看看林宏邱看见里面李明霄时的表情,她将挑起的唇角压下去,“孟杰,谁敢硬闯,打!” 孟杰刷的一声拔出长刀。 林宏邱没想到林清竟真敢拔刀,被吓了一跳,却也更加肯定林清的姘头一定就在屋子里,他无论如何都得把屋里人给捉住,否则林君柔就真的毁了,他的前程也没了,“动手!” 那些护院霎时间冲了上来,林清抬腿踹飞最先冲过来的,又打了几下,朝孟杰努努嘴。 孟杰也没真要人命,看见林清的神情,瞬间悟了,手上一松,身上顿时挨了几下,倒在地上起不来。 林清躲开一位护院的拳头,顺势错开半步,露出半扇房门。 林宏邱见状得意极了,不愧是花大价钱养的护院,这功夫就是俊,没白养! 他哼了一声,一脚将门踹开,包厢里的情景顿时落在众人眼中。 只见李明霄折扇轻摇,好似一片云淡风轻,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额前青筋直蹦。 林宏邱维持着踹门的动作,傻眼了,“陛陛陛陛下?!” 李明霄盯着他,一双眼漆黑如墨,“姘头?” 林宏邱一张脸唰的一下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陛陛下……听臣解释……” 李明霄唇角一勾,“绝色?” 林宏邱猛地磕头,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明霄怒极反笑,“那……聘礼?”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林宏邱总算憋出一句话,刚才有多高傲,现在就有多狼狈。 李明霄站起身缓步走到林宏邱面前,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既然林侯爷不想谈论这些,那不妨说说那些几句话就能将朕的股骨之臣下狱,所谓的只手遮天的权贵们?” 李明霄的声音很轻,但林宏邱却仿佛天都塌了。 4、第 4 章 第4章 林宏邱的声音不算小,加上外面不少达官显贵认识李明霄,此时已经纷纷跪地,原本就想看个热闹,如今却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能想到跟林清来吃饭的竟然是当今陛下! 与此同时,大批的侍卫从四面八方冲出,将整个永福楼围的严严实实,将所有侯府护院全部抓住。 皇帝出行怎么可能只带一个人呢,顶多是把护卫放明面或藏暗地里罢了,早在林宏邱带人上门的时候,就有护卫被派去叫人了。 林宏邱死也没想到林清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他居然骂皇帝是林清的姘头! 皇帝要那些权贵的名字,可他敢说吗,他不敢! 林宏邱脸色惨白,头都磕碰了,斗大的汗珠流过额头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李明霄见他这幅样子,也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林清,“林卿觉得呢?” 林清原本默默站在一边看热闹,被李明霄这么一问,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 她有点想骂人。 她觉得?她觉得屁! 案子是皇帝让她办的,人是皇帝让她抓的,料是王夫人要爆的,茬是林宏邱自己找的,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毫无权势的天禄司副使罢了,她这么柔弱,跟她有什么关系! “臣觉得,以永宁侯的脑子,应该还不足以将这顶帽子扣在臣的头上,还有那位刘嬷嬷,此时怕是被灭口了。” 李明霄看向林宏邱,没说话,但林宏邱明白他的意思,缩缩脖子,“刘嬷嬷盗取臣妻嫁妆,已经被杖毙了……” 刘嬷嬷的死和真假千金的消息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他还想问来着,可人已经没气了,就一具尸体,所以大理寺过来要人的时候,他害怕,就给藏起来了。 李明霄忍了又忍才没一脚将林宏邱踹飞,这明摆着杀人灭口的阴谋居然也能上当,见过蠢的,没见过蠢成这样的。 偏在这时,林君柔和瑞王也来了。 林君柔身着一套雪色裙衫,身娇体弱,容貌秀丽,泪眼微红,好似一朵被暴风摧残过的小白花。 她快走几步,跪在林宏邱旁边,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小脸微扬,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臣女林君柔,叩见陛下,家父不忍臣女背负外室骂名,这才急着跑来与林副使对峙,家父一片爱女之心,却是臣女之过,臣女愿代父受过,还请陛下责罚。” 林清撇撇嘴,这话说的李明霄若罚了就跟不懂人情似的,李明霄若真想动永宁侯府,就凭林宏邱这脑子,永宁侯府早就倒了。 当年的老永宁侯也算是一方人物,偏偏后代没一个出息的,老永宁侯大概也预料到了,所以临死前拖着病体跑到宫内给先帝跪下,用一身功勋换取永宁侯府百年安宁。 有先帝旨意在,李明霄也不知道替永宁侯收拾多少烂摊子,结果若干年后,永宁侯府却帮着瑞王篡了他的皇位。 林清都替李明霄窝囊。 李明霄自然也听懂林君柔的意思,甚至于更深处的一些东西,让他不喜,他略过林君柔,看向瑞王,“泽远也在啊。” “臣弟给皇兄请安。”瑞王名叫李辰瑄,字泽远,虽不是皇后所生,却从小就被过继到皇后名下,与李明霄也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李辰瑄笑道:“本在楼上与同僚吃饭,听到楼下这么大动静,这才得知是皇兄到了,在门口又遇见林姑娘,便一同过来了。” 李明霄看着他,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好脸色,“你听说了?” 李辰瑄道:“臣弟觉得,林侯爷秉性纯善,行为率直,这次跑来为难林大人,原因有二,其一便是这一片爱女之心,不论林姑娘是否为侯府女儿,毕竟养在侯府十几年,若是外室子的身份坐实,林姑娘的名声便彻底毁了;其二,林侯爷只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为难林大人是小,霍乱王端一案才是真。” 众人的视线再次落到跪在地上的林宏邱身上。 林宏邱打了个哆嗦,“是臣的妾室张氏,她说如果不找个替罪羊帮君柔挽回名声,君柔就真的完了,林清这人官不大,也没后台,正适合。”说完这话他是彻底丧气了,整个人缩成一团。 林清见李明霄对自己点了点头,立即对当门神的孟杰道:“孟杰,去叫上一队天禄卫,跟林侯爷去一趟永宁侯府,将张氏捉拿归案。” 孟杰拱手,“诺!”随即一把拎起林宏邱办差去了。 李辰瑄看着林清将任务一一安排下去,笑道:“早听闻林大人功夫了得,三年前勿望山剿匪,仅凭一人一剑便将足有千人的匪寨杀了个三进三出,今日未能拦下侯府的护院,必是那些护院功夫了得,林大人可有伤着?一会可得让太医好好诊治诊治。” 林清头皮一麻,心里直骂,林宏邱就一个二百五,能养什么好护院,一群酒囊饭袋罢了,李辰瑄这个笑面虎,瞧这话说的,太医一看,她不得被李明霄罚死。 “下官那小打小闹,哪有王爷英勇,尤其是年前一战,仅凭一百骑兵奇袭勾越,烧毁勾越近千粮草,此等神迹让下官极为倾佩,只是有一处下官颇为疑惑,恰逢王爷也在,不知可否为下官解惑?” 她不等李辰瑄反应,便接着说道:“勾越地形特殊,易守难攻,若要攻城,必过百人谷,这百人谷可邪乎着,百人谷,百人骨,这地方两面悬崖,毒障遍布,更有勾越斥候埋伏,王爷是怎么过去的,而且还是奇袭?” 李辰瑄道:“本王也一直为此烦恼,有一日恰巧救下一位姑娘,那位姑娘通医理,又熟悉地形,是她帮了本王大忙。” 林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位姑娘对王爷的感情很不一般啊。” 原著里,那姑娘可是林君柔的情敌,跟她一样的恶毒女配,一手毒术极为厉害,林君柔在这姑娘手里栽了不少坑。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君柔,只见林君柔娇躯晃了晃,紧咬唇瓣,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 李辰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笑容淡了,逐渐消失,看着林君柔的目光欲言又止。 林清好奇的眨了眨眼,“王爷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李辰瑄:“林大人这张嘴倒是令本王佩服,也不知……” 李明霄将扇子往桌子重重一拍,啪的一声,李辰瑄只得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李明霄看向林清,道:“林卿最近疏于习武,确实不妥,以后每日去裕德苑加练一个时辰。” 裕德苑是教导皇子们习武的地方,不过因为李明霄还未立后纳妃,如今裕德苑里只有一些皇族子弟在学习,其中年龄最大的也就是林清这个岁数。 林清还能咋办,李明霄明摆着就是看出来她故意给林宏邱挖坑,她只得苦哈哈应下,练一个时辰的功夫不算多,关键是练完功还得去办差,想想就累得慌。 李明霄看向李辰瑄,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柔和,“泽远,那位姑娘这么大的功劳,朕竟从未听你提起。” 李辰瑄忙解释:“她不太适应京城的气候,自从过来就病倒了,一直在王府里养病,臣弟本想等她病愈再带她入宫觐见皇兄。” 李明霄没说信与不信,只是看向李辰瑄的目光多了一丝深沉,“待会让太医跑一趟,不能苛待对大渊有功之人。” 李辰瑄低声应下,他心里清楚,日后他与皇帝要隔上一层了。 李明霄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路过林清,见人没动,扇尖往她脑袋上一敲,“发什么愣呢,回宫。” 林清揉了揉被敲疼的额头,“诺。” 待人离开,包厢里就只剩下李辰瑄和林君柔,李辰瑄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双眸阴沉,犹如狂风暴雨。 是他小看了林清,不过一句闲话就让李明霄对他起了防备。 “王爷,臣女离开了。”林君柔一张小脸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李辰瑄回神,连忙将人抱进怀里,“君柔,我和那女人没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 林君柔大滴的泪珠扑簌簌落下,“可我或许并非是侯府千金,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外室子……” “不会的,你只会是侯府真正的千金,我未来的王妃!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你,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侯府血脉。”李辰瑄阴狠的视线飘向林清离开的地方。 “可陛下已经知晓此事,必定会让林清查清楚,若是……”林君柔低下头,散落的长发遮住她眼中的恨意,都怪那个林清,如果他阻止王夫人说出换女之事,她还是侯府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怎会像现在这样糟心。 她无法想象一个外室子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会变成什么样。 “放心,只要林清死了,我有办法将此事推到他身上。”李辰瑄更恨,毕竟王端是他的钱袋子,王端没了,他养私兵的钱就得另想办法。 林清不死,难解他心头之恨! 5、第 5 章 第5章 林清懒得动脑思索男女主怎么想她,反正没什么好话就对了,等到天禄司后发现她的师父还没回来,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里洗洗睡了。 深夜,厚重的乌云遮挡整个京城,一声炸雷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林清猛地从梦中惊醒,黄色的雷光顺着窗缝闯进屋子,一闪又一闪,让人无端的心情烦躁。 她抹掉额头的汗水,心脏砰砰直跳,总觉着有点不太好,干脆起身将衣裳穿好,准备去天禄司看看,还没出门,小院的大门就被拍的啪啪直响。 林清微微皱眉,立即去打开门,外面站了一队天禄卫,打头的正是孟杰。 孟杰神色沉重,道:“林副使,王端和他夫人都死了,李箐逃了。” 林清一愣,为了防止意外,她特意将王端夫妻关进诏狱,没想到还是没防住对方的手脚,她叹息一声,“大概又是个无眠之夜了。” 她迅速穿好蓑衣,带着天禄卫向离去。 雨太大了,路面已被积水覆盖,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在雨中疾行,皂靴踩入水中竟没有丝毫声音,速度之快,仿若游魂,直至诏狱门前。 诏狱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牢头出声问道:“来人可是天禄司的大人们?” 林清抬高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声音微哑,“本官天禄司副指挥使林清。” 牢头借着雷光看清林清的脸,连忙将大门打开,“原来是林副使亲临,快快请进。” 林清无视两旁哭嚎的犯人,一路疾行,直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方才停下。 王端上午刚关进来,晚上人就死了,皇帝那怕是不好交代了。 这牢房的环境还算不错,床椅一应俱全,只见王端瘫倒在椅子上,双目圆瞪,面色青紫,七窍流出黑血,已然气绝。 林清走进牢房,将这里面的东西一一过眼。 既是中毒,总逃不过那些东西。 她唤来牢头,问道:“王端的尸体是何时发现的?” 牢头低着头,颤颤巍巍的望着自己的鞋面,道:“一个时辰前,小人刚刚换班,进来巡视,就发现王大人已经气绝。” 林清:“他临死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牢头回道:“没有,王大人说胃口不好,没吃。” 林清拎了下桌上的茶壶,又瞄了眼茶杯里剩下的茶水,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鼻尖涌入一丝淡淡的香气,这味道极淡,被茶叶的苦涩掩盖,若非她对味道极为敏感,绝对嗅不出来。 她又打开茶壶嗅了嗅,却没这味道。 她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回去,接着对牢头问道:“王端临死前可曾见过什么人?” 牢头的头更低了,“没……没人。” “那这桌上为何摆了两个茶杯?”林清指指桌面,这桌子方方正正,茶壶里只有小半壶茶水,两个茶杯分置两边,其中一杯留有一点茶底,另一个则是空的,杯沿上还沾着一点红渍。 牢头一听,惊恐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真不知啊,林副使饶命!” 林清揉揉耳朵,对旁边吩咐道:“抓起来好好审审。” 牢头立即被两名天禄卫堵住嘴拖出去了。 林清拿起那杯子撵了撵,微微一嗅,忍不住蹙眉。 口脂? 来人是个女的? 林清正要回身查看别的东西,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外面看守的天禄卫立即跑进来,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林清,低声禀报:“瑞王爷到了。” 林清讽刺的勾起唇角,“来的倒是快。”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李辰瑄那张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林清随意拱拱手,“下官给王爷请安了。” “林大人不必客气。”李辰瑄笑了笑,“说起来,本王与林大人甚是有缘,白日里刚见过面,夜里就又见到了。” 林清咧嘴一笑,“王爷乃是皇亲,能与您有缘分,那是下官的福气,王爷看在这缘分上,不如替下官美言几句,让下官也尝尝加官进爵的滋味。” 李辰瑄被林清这不要脸的劲弄的笑容一僵,“林大人还真是不客气。” 林清耸耸肩,双手一摊,“没办法,客气没饭吃啊。” 李辰瑄懒得再跟林清打太极,“林大人查出什么了?” “下官也是刚到,正看呢。”林清随口答道,正好仵作到了,验尸之后,确定是毒杀。 仵作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瞪着眼前两具尸体,一张脸皱的仿佛能打出结来,道:“虽确定是毒杀,但这毒老夫从业几十年,却从未见过。” 李辰瑄问道:“这毒有什么特殊的?” “王爷且看。”仵作取来匕首,将王端的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黑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竟带着阵阵异香。 就像是把一堆乱七八糟的花掺和在一起散发出令人腻味的香气。 林清险些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仵作道:“若想查清这毒的,估计只有去神霄宫碰碰运气了。” 这时,孟杰跑了过来,道:“林副使,那牢头之前就服了毒,方才毒发死了。” 林清只觉一阵牙疼,还真是死无对证了。 李辰瑄听了,轻轻拍开衣上的褶皱,笑道:“看来今夜不会有什么收获,本王便先回去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林大人了。”语罢直接带人离开了。 牢房里只剩下天禄卫自己人,孟杰跑来到林清面前,小声道:“副使,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去那劳什子神霄宫?” 林清:“神霄宫可是江湖那边的,里面的人可毒着呢,不想死就离远点。” 孟杰:“可这案子总得查啊。” 林清捉摸片刻,“正推不行,那就倒着推。” 希望王端死的也就那几批人,第一批大概就是王端的上下线,怕东窗事发的;第二批,希望某些秘密不被发现,就像是林君柔的身世;第三批…… 林清想到那些在王家门口捣乱的勾越人,应该把勾越也加上。 第四批,李辰瑄。 她叫孟杰凑近点,耳语道:“找几个靠得住的盯住瑞王府。” “诺!”孟杰双眼微亮,瞧瞧,这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就来了嘛,“您看,咱们现在去哪?” 林清想了想,“永宁侯那个妾室怎么样了?” 孟杰道:“一开始嘴硬得很,上刑之后就招了,是勾越细作,接到上线的任务,故意把脏水往您身上泼,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不清楚。” 细作这种东西,都是上线掌握下线,下线可不知道上面是谁,那个林张氏只是最低级的细作,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孟杰问道:“您看这个林张氏可还要留着?” “既然招了,剩下的按行程走吧,该去哪去哪。”林清顿了顿,“多找几个画师,将李箐画像点,追拿赏金提到第二档,死活不论。” 孟杰道:“属下明白了。” 林清:“我们去看看王夫人的尸体。” 说着她带孟杰走到关押王夫人那间牢房。 林清特意关照过,王夫人独自占了一间牢房,她已经在陛下那里过了话,等事情热度下去,就给王夫人和离书,放人自由。 结果还没过一日,人就没了。 林清心情有点沉重,走进牢房之后,就看见王夫人的尸体躺在地上,与王端的死法不同。 王夫人并未中毒,而是被人用利刃划开颈部。 老仵作检查完尸体,念叨:“奇怪,真奇怪,就这种死法,血液不可能流的这么少,这伤口就像是被火灼过。” 林清站在一边看着,王夫人的尸体四周的血液确实很少,而且以那伤口宽窄来看,非刀非剑。 孟杰道:“这伤口确实特殊。” 林清忽的问道:“你知道秋孟川吗?” 孟杰怔了怔,“江湖第一杀手秋孟川?他不是失踪了?” 林清道:“秋孟川的武器是一柄改良过的窄刀,似剑非剑,听闻这柄窄刀的材料是在一处火山里寻来的,造成的伤口会有火灼痕迹。” 孟杰不解,“可王夫人不过一位妇道人家,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秋孟川杀她做什么?” “许是替心上人出头吧。”林清想起书里的剧情,女主林君柔光环加身,曾意外救下秋孟川,在林君柔的照顾下,秋孟川爱上了女主,并且心甘情愿成为女主的暗卫。 林清眸色微沉,所以王夫人是秋孟川所杀,而秋孟川是林君柔的暗卫。 6、第 6 章 第6章 林清从牢房出来,天已经微微亮了,算算时间,距离上值也只有小半个时辰,干脆和孟杰寻了处早餐摊子,要上两碗热汤面,在店家摆在路旁的矮桌坐下,慢悠悠的吃着。 如今正是初春,天还冷着,一碗热面下肚,总算让二人暖和起来,孟杰砸吧砸吧嘴,道:“头儿,您说咱们这么努力办差,咋还是这么穷呢。” 这问题林清是感同身受,“京城这地儿物价太贵,房价更高,你看我住那小院就知道,总共五间房,要了我一百五十两,我攒了好些年呢。” “您办差这些年,功劳也是不少,那位……”孟杰凑近指指天,“没给您赏赐吗?” “给了,也不少。”说到这个林清也挺无奈,皇帝是赏了,可不是古董珠宝珠宝就是珍玩字画,有次总算赏了黄金,结果金条下面都是盖印的。 师父说了,这叫御赐之物,可以使用,就是不能买卖,否则就等着脑袋搬家吧,这她哪还敢动啊,只能寄存在师父的府邸里。 所以干了这么多年,她仍旧靠着月俸过日子,还不能怪老板不大方。 不过孟杰以后应该比她好过,她是副使,要对皇帝,孟杰是天禄卫,一般赏赐都是从天禄司的账面走,发下去的就是能用的银钱了。 这么想想,她还不如回去当天禄卫呢。 林清眼巴巴的看着孟杰,突然有点羡慕了怎么办…… 孟杰被她盯的一哆嗦,下意识离远点,嫌弃道:“您这样子就像是被负心汉骗心骗钱的深闺怨妇。” 林清翻了个白眼,“滚!” 孟杰嘿嘿一笑,活动活动脖子,发出啪啪的声响,“头儿,我请会假,这都一夜了,回去补会觉。” 林清:“成,一会去天禄司我帮你把卯给补了。” 孟杰倾佩的看着她,“您不休息?” 林清更幽怨了,“我得去裕德苑,加!练!” 孟杰:“……” 孟杰跑了,林清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走进宫里,点卯之后,来到裕德苑,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从武器架子上拎起一把剑挽了个剑花。 此时天已大亮,一群世子郡主的晨读刚刚结束,换上练功服跑出来准备习武。 这些人最小的不过七八岁,从马步练起,最大的几个则和她岁数差不多,已经将一套拳法耍的有模有样。 其中一个少年最是显眼,生的唇红齿白,眉目间满是傲气,最惹眼的是他胸前一枚金锁,锁上雕着一条四爪金龙。 这人林清是不认识的,但那金锁她认识,是先帝赠给康王的礼物,康王又把这金锁送给康王世子李宏锦。 书里面,这位可是林君柔的忠实舔狗,林君柔说东绝不往西走一步,林君柔说要喝水这辈子都不带碰茶的。 林清见到这位,立马绕道想要离开,然而李宏锦已经看见她了。 “你,就是你,见到本世子跑什么!” 林清只得停下,“下官见过康王世子。” 李宏锦扬起下巴,鼻子出气,“你就是林清?” 林清:“正是下官。” “听闻你是传言说永宁侯家的千金乃是外室子的?” 林清:“世子误会,下官不过是照常办案子,凑巧赶上被抓之人知道这事,也不知是被谁以讹传讹,非要祸害下官的清白,听闻那永宁侯的千金最最善良,若她在这,只怕也要为下官喊一个冤字。” 一句话就把李宏锦堵得脸红脖子粗,他若再抓话柄说林清恶毒,岂不是把林君柔所谓的善良放在脚下摩擦。 林君柔可是李宏锦心尖尖上的人,他怎么能忍受她的名声有损呢,一点都不行! 可想起昨日下午,林君柔在他面前仿佛随时都能哭晕过去的模样,李宏锦看向林清的目光越加狠辣,“今日本世子陪练的侍卫恰巧病了,你来。” 拳脚无眼,陪练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很正常,即便死个把人也不算什么。若林清死了,他的君柔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清摆手推拒,“这不太好吧……” 李宏锦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握起拳头冲了过来,仔细看,还能发现那拳头缝隙里深处的利刃。 林清双眼微眯,李宏锦是奔着要她命来的,而且一开始就知道她今日会来裕德苑。 可昨日包厢门关着,又有侍卫把守,李明霄罚她也不过临时起意,所以知道这事情的只有在场的几人。 李明霄不会害她,瑞王要杀她不至于借李宏锦的手,林宏邱就是个蠢货,剩下的,也只剩下一个林君柔了。 当年看文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本书三观不正,真千金被换到乡下,一直被刘家人虐待,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活到永宁侯府,人家也没干什么就一直被针对被陷害,最终惨死。 那真千金又做错了什么,生活在乡下不懂贵人们的规矩,就活该被拉来当林君柔的对照组吗? 林君柔占据真千金的位置十几年,最后更是踩着真千金的骨血上位,她真的如同她那副外表一样柔弱善良吗? 还是为自己血脉里的恶毒和自私披上一层名为善良的皮呢? 就比如王夫人的死…… 林清稍稍侧头便躲过李宏锦看似□□实则漏洞百出的招式。 她是实打实从尸体里练出来的功夫,别说李宏锦,便是对上男主李辰瑄,她也是不惧的。 几息之后,李宏锦趴在地上,一张脸肿成了猪头,藏在拳头里的利刃也掉在地上。 林清的速度太快了,徒留道道残影,等大家反应过来李宏锦已经被揍完了,还有地上那能伤人的利器。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被送到御书房,垂头丧气的排排站。 李明霄将手里的奏折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你们还真是给朕长脸。” 林清和李宏锦头压得更低了。 李明霄瞅着李宏锦那个被揍成猪头的脑袋,额头青筋直蹦,“李宏锦,三月内就不必进宫了,好好在家反省。” 李宏锦天不怕地不怕,偏偏从小就怕李明霄黑脸,浑身一个哆嗦,“陛下,这事不怨我,还不是……” 李明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五个月。” 李宏锦闭嘴了,然后被太监送回康王府。 御书房里就剩下李明霄和林清。 7、第 7 章 第7章 御书房里,李明霄不搭理林清,提笔继续批那堆高高的奏折,偶尔接见几个大臣。 林清站在一边,让几拨议事大臣跟看大熊猫一样观赏了几次,凭她脸皮再厚也有点遭不住,于是缩的更加像个鹌鹑,只偶尔抬头偷偷瞄几眼李明霄。 不得不说,李明霄真的很好看,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君子之美,平时挺温和的,好似没多大皇帝的架子,但一沉脸,又好像随时能把人拉出去砍了。 李明霄正在跟大臣说话,总觉着有人偷看自己,一扭头,正巧看见林清的位置,见对方低着脑袋,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李明霄最后一本看完,最后一批人见完。 他忙了多久,林清就在边上站了多久。 李明霄端起新送上来的茶水,舒了一口气,总算给了林清一个眼神,“知错了?” 林清忙道:“臣知错。” 李明霄:“错在哪?” 林清态度极好,麻溜说道:“怪臣一时没忍住,康王世子身体娇贵,哪受得了臣这种粗人的拳头,臣真的知错了。”就是下次还敢。 李明霄茶杯重重拍在桌案上,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算了,你去吧。” 林清告退,转身离开,她其实明白李明霄的意思,康王与先皇一母同胞,李宏锦是康王的老来子,也是康王唯一的儿子,得罪他,她一个天禄司副使未必扛得住。 李明霄今天看似是在罚她,却也是在护她,最起码康王明面上不敢把她怎么样,毕竟皇帝都亲自惩罚她了,康王一个王爷要是还敢明面上报复,就是对皇帝不满意。 康王还没那个胆子。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或许是昨夜下过大雨,今日的夜空格外透亮。 “林副使等等。” 林清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就见李明霄身前伺候的大太监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脸上陪着笑,“这是陛下给您的,里面装的是御膳房新制的点心,副使拿回去垫垫胃。” 林清微怔,伸手接过食盒。 李明霄是一个好老板,不但给下属扛事,还给送点心呢。 要不看在这点心的份上,她就多努力一下,先把王端的案子破了,顺便干个大的,比如去瑞王府逛逛。 林清总有一种直觉,这事跟瑞王脱不开关系。 瑞王的生辰快到了,书里写过,这次生辰太后为了给瑞王选妃,会让瑞王府大办,并在当日太后亲至瑞王府,还会遭遇刺客。 这可是书里面的大剧情,看在李明霄这盒点心份上,她努努力,把剧情改改。 ……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不用去瑞王府,翌日一早,林清再次来到裕德苑报道,就看见了瑞王本尊。 裕德苑东边有个小池塘,不算深,里面养了不少鱼,是专门给这些皇族子弟散心的。 李辰瑄就站在池塘边上,手中折扇轻摇,看着林清微笑。 林清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贱,若非她穿着男装,都要以为李辰瑄准备牺牲色相勾搭她了。 李辰瑄自然没勾搭她,李辰瑄是要揍她。 下一瞬,两人一同动了,手中折扇如同利刃一般朝林清的胸口刺去,林清飞起一脚踹在李辰瑄的手腕上,将其踹开,动作干脆利落。 眨眼间,他们便已过了十数招,招招留下残影,却谁都没占到便宜。 李辰瑄面色微沉,一转即逝,飞身后退。 林清脚尖点地借力,飞起跟上,抬脚向李辰瑄胸口踢去。 李辰瑄双手护住胸口,防是防住了,整个人却被林清的力道带的往后退,距离他原本落地的位置偏了几寸。 就是这么几寸,他只觉脚下一滑,接着就是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池塘里,头上顶了几根水草。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再次站在御书房里,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林清和李辰瑄。 李辰瑄已经换下湿衣,但整个人仍旧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林清低着头,悄悄往旁边多移几步,想离这位远点。 李明霄扔开手里的奏折,闭上眼,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无奈道:“说说吧,这次又为了什么。” 林清缩着脑袋,小声道:“瑞王突然出手,臣只得被动防卫。” 李明霄:“防卫到一脚把人踹进水里?” 林清:“……”那不是来不及收手么。 李明霄看向李辰瑄,“你呢,为何动手?” 李辰瑄在李明霄面前不敢表现太过,叹了口气,道:“是康王叔求到臣弟那,让臣弟将林副使揍一顿给宏锦出出气。” 他本就恨林清坏他的事,正好趁这个机会废掉林清,到时他可以推脱是一时失手,都是康王叔让他做的,他不好拒绝。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清的武功竟与他不相上下,最后倒霉的反倒是他。 李明霄:“康王那般岁数,他胡闹,你怎么还跟着胡闹。” 李辰瑄低下头,掩去眸中恨意,“是臣弟错了,请陛下责罚。” 李明霄好似什么都没见一般,“知错就好,回去抄经,好好压压你这身戾气,行了,你退下吧。” 待李辰瑄一走,李明霄的视线这才落在林清身上,“昨日你将康王世子揍了,今日你又将瑞王踹进水里,明日你又想玩什么新花样,不妨提前说说,好让朕有个心理准备。” 林清能说什么,一群傻逼找事恶心她咋还能怪她呢,道理……那是不可能讲道理的,下次该怎么干还怎么干,不就是新花样么,她有的是!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李明霄嘴角微微一抽,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如果不是林清好用顺手,相处起来也算舒服,如果林清不是现任指挥使唯一的徒弟,他早把这个副使一撸到底守城门去,省得老气他。 “天禄司事务繁忙,裕德苑那你先别去了。” 他挥挥手,让林清赶紧走。 林清麻溜谢恩跑了。 8、第 8 章 第8章 林清回到她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总算过了几天好日子,奈何没多久,瑞王府的请帖如同雪花一般飘向各个达官显贵的府邸。 大街小巷开始流传瑞王生辰的事情,听闻是太后让人亲自操办,为的是给瑞王选妃。 天禄司指挥使不在,瑞王府的帖子便送到林清的手上。 孟杰刚汇报完公务,看那帖子有点发愁,“副使,上次那事咱们跟瑞王府已经算是结仇了,这生辰宴还去吗?” 林清翻开请帖,这次瑞王府是下大功夫,帖子设计的也格外漂亮大气,“去啊,有吃有喝,为啥不去,就咱们身上这身皮,抄家灭族的勾当干的还少嘛,恨我的人估计都能排京城绕一整圈,要是各个都在意我还活不活。” 孟杰被说懵了,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像也是那么回事,“那生辰礼送什么?” “一会去街上看看。”林清把帖子往桌上一拍,认真道:“记得走司里的账!” 天禄司管账的主簿堪称铁公鸡中的战斗鸡,拉扯到中午,二人才颤颤巍巍的揣着一百两银子来到西大街上。 林清觉得如果按照现代眼光来看,这西大街就是中央商业街一般的存在,街道宽阔整洁,道路两旁店铺林立,还有数不清的摊贩,以及穿梭在人群中的挑货郎。 人群如同海浪一般,摊贩的吆喝声,男人交谈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女子的娇笑。 大渊朝对女子管教不算特别严厉,最起码上个街吃个饭,只要不是男女共处一室,还是没问题的。 但其他方面,比如女子顶门立户,又或者年满二十未嫁就不行了,前者除非对大渊朝有极大贡献者方可让皇帝特批,后者直接税收加倍。 林清换了一身青色长衫,身后跟着孟杰,随着人流向前涌动,却对周围的一切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孟杰见状,问道:“头儿,您不喜欢这?” 林清摇摇头,她嗅觉灵敏,这人多的地方气味杂,这男男女女用的熏香夹杂着汗臭,着实让人烦躁。 可她又挺喜欢这热闹的,不想离开,尤其她前面卖画那书生,虽然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但皮肤嫩的跟水豆腐似的,那狭长的狐狸眼总透点股歪门邪道的勾引,再看那嘴唇,红里透着光,挺想让人咬一口。 孟杰见林清不动了,疑惑的唤了声,“头儿?” 林清:“去去去,忙着呢。” “啊?”孟杰顺着林清的视线看去,也没看见什么东西。 林清往他手里塞了一钱碎银子,“往前走第三个胡同左转再过俩胡同右转第三个摊位,这是命令,快去。” “诺。”孟杰神色一变,拿着银子就跑了。 很好,安静了。 林清晃到画摊前面,看一眼画,看一眼书生,再看一眼画,再看一眼书生…… 狐狸书生正坐在摊子里看书,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勾唇一笑。 林清觉得这书生更像狐狸了。 狐狸书生放下书,手抵着下巴,“瞧客官这样子,是打算买画还是买人啊?” 林清思索片刻,认真问道:“人卖么?” 狐狸书生眼神好像带钩子似的,对着她眨眨眼睛,红唇微张,吐出两个字,“不卖。” 林清面无表情,“那买画。”她想了想,“有没有跟贺寿有关的,我要买来送礼。” 狐狸书生眼睛一亮,立马从摊位里取出三个画轴一一摊开,“瞧贵人这装扮,送礼之人必然身份尊贵,这几幅都是我收藏的好东西,贵人且看看,价格好商量。” 林清欣赏了一下三幅画,赞道:“果然都不错,这第一幅望瀑图打远一看,水花就跟真的似的,但我最喜欢的,是瀑布底下这只鸡,嗯……简直就是点睛之笔,瞧这鸡肥的,得有二年以上吧?” 狐狸书生默默将第一幅画收了起来。 林清看向第二幅,继续称赞,“好一幅骏马图,群马奔腾,体态肥壮矫健,但我最喜欢的却是给群马带路的这头驴,瞧这身姿,窈窕婀娜,一群马都追不上人家一头驴,看得人怪馋的,想吃驴肉馅饺子了。” 她怀念的望着天空,有一句话说得好——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驴肉鲜啊! 狐狸书生有点脸红,将第二幅画也收了起来。 第三幅是《松涛贺寿图》,林清翻了翻,兴致缺缺,见书生不再往外拿画,嫌弃道:“就这幅吧。” 狐狸书生长舒一口气,面上带笑,“贵人好眼光,这画可是前朝真迹,送人最合适不过,就是价格稍稍有些高。”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千两。” 林清伸出一根手指,“一两。” 狐狸书生愣住了,三千两直接变一两?砍价还能这么砍? 他有点怀疑人生,“这可是真迹!” 林清淡定道:“真迹在床头挂着呢。” 狐狸书生气得直磨牙,“三百两。” 林清坚定道:“一两,不卖我就走了。” 狐狸书生急了,“行,一两就一两,卖你了!” 他咬牙切齿的将画包好,塞进林清怀里。 林清满意了,将一两银子塞进狐狸书生手里,感受了一下那手心皮肤的丝滑,“下次要是想卖人了,可以考虑考虑我。” 狐狸书生脸色铁青的将林清轰了出去。 孟杰正站在路口四处张望,见到林清总算松了口气,“头儿,您去哪了,我还以为您被刺客绑了,吓得我差点跑回司里搬人手。” 林清猛地后退一步,捏着鼻子屏息,瓮声瓮气的问:“什么味道?” “臭豆腐啊。”孟杰抬抬手上的东西,“我按您说的走,那就一份卖臭豆腐的,这玩意闻着臭,吃着可香了。” 上辈子林清也爱吃,但这辈子,她这鼻子太娇气了,“你去那边吃,吃完了直接回天禄司去。” 孟杰迷糊了,“那礼物不买了?” 林清指了指怀里的画,“买完了,《松涛贺寿图》,真迹。” 孟杰被吓一跳,“这画我听过,怎么也得几千两吧,咱们哪来的钱?” 林清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只花了一两银子。” “一两?!”孟杰不敢置信,“赝品也不止一两银子啊!” 林清笑笑,“有人愿意送,我干嘛不要。”真以为她看不出,狐狸书生的相貌那般惹眼,周围人却都跟眼瞎似的,怎么可能。 说白了,不就是冲她来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要白不要。 “头儿,您看那个姑娘是不是永宁侯府的?”孟杰突然指着远处说道。 林清顺着孟杰的视线望去,就见林君柔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裙子,脸带面纱,打远处走过来。 林君柔身旁站着的是李宏锦,也不知李宏锦用了什么好药,脸上青肿都消了,连皮肤似乎都比之前好了点。 9、第 9 章 第9章 两边人走了个正着,李宏锦看见林清,一张脸顿时就黑了,“怎么哪都有你!” 林君柔轻轻拽了拽李宏锦的袖子,“阿弟,林大人想必有事要办,我们得罪不起,还是走吧。” 要不是环境不对,林清都想替林君柔鼓鼓掌,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啊,堂堂康王世子得罪不起她一个小小的五品副使。 果不其然,李宏锦心里那股怒火噌的一下就被点着了,“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世子相提并论!” “林大人常在御前行走,但凡说上三言两语,还不是我们倒霉。”林君柔眼眶微红,开始孕育泪珠,“像我如今这般,便是说破了天也没人信,阿弟,听我一劝,走吧。” 李宏锦被娇养着长大,整个京城除了皇城里面那几位,其他人他就没怕过,御前行走怎么了,他跟皇帝还是堂兄弟呢! 而且心上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起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李宏锦整个人如同吞了炮仗,瞬间炸了,“林清,别人怕你,本世子才不怕你,今日若不要你狗命,本世子随你姓林!” 林清心里快笑死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她板起脸,对孟杰道:“孟杰,将这二人抓起来。” “诺!”孟杰听到命令,一手一个将二人的手折到背后,顺手从一边的摊子上扯下一根麻绳利落的给捆了,速度之快压根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二人没带什么随从,唯有林君柔一个贴身丫鬟跟着,可小姑娘家家的,孟杰就是站那让她打,她都打不疼孟杰。 李宏锦和林君柔都蒙了,等反应过来,那绳扣压根挣脱不开,李宏锦怒道:“瞎了你的狗眼,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竟敢抓本世子!” 林清环着胸,“你说你是世子?哪家的世子?” 李宏锦别看被绑着,他压根就不怕林清对他做什么,高傲的扬起脑袋,“本世子乃是康王世子。” 林清冷哼道:“笑话,陛下前几日刚传下旨意,命康王世子在王府禁闭五月,世子爷最是尊敬陛下,怎会抗旨私自外出,你到底是何人,竟如此大胆冒充康王世子!” 此话一出,李宏锦眼里有点虚,他在府里闲的发慌,正巧听见两个丫鬟闲聊,说林君柔要外出,于是甩开侍卫和小厮,悄悄溜出王府去找林君柔。 如果真让皇帝知道他违抗圣旨私自出府,不知道又有什么惩罚等着他了。 林君柔也脸色大变,她并不知道陛下有过这道旨意,她本以为林清不敢得罪康王府,没想到对方竟这般大胆,当真敢抓李宏锦。 不行,不能让李宏锦被抓走!否则康王府的怒火只怕有几分要落在永宁侯府了。 林君柔不怕林清,林清是个男人,而她对男人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林大人有怨冲我来就是,又何必为难别人。”她扬起头,露出白皙脆弱的颈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大滴的泪珠自脸颊滑落,骄傲美丽,又格外脆弱。 林清看懂了,但林清觉得这个女主好像有大病,这人要不是有女主光环护着,送到暗部不出一个时辰,绝对死的连点渣子都不剩。 她对孟杰道:“这女人竟敢教唆别人冒充康王世子,把嘴都堵上,送去大理寺关起来,等大理寺的大人们得空得好好审,别再有什么同伙危害皇城治安。” 林君柔压根没想到林清不按她的套路走,一张小脸这回是真白了,接着就不知道孟杰从哪摸来抹布堵嘴和李宏锦一起被拎跑了。 自从几人矛盾开始,周围的人群立马就散开了,绕出大半个圆圈来,纷纷停下看热闹,其中也有不少人认识这几位的,可谁也没敢站出来,康王府不好惹,天禄司更不好惹。 康王府顶多要你一条命,天禄司却能要你一族命,再顺手抄个家充充公,没看见连衙门的官差都远远躲着么。 林清扫了一眼四周,人群顿时作鸟兽群散,西大街又恢复了以往的繁华,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林清拿着画闲逛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将她床头那幅画摘了下来,然后将手里的画挂了上去。 那狐狸书生卖她的《松涛贺寿图》的确是真迹,她床头挂着的这幅才是赝品,仔细一对比,连字都差了一个,这幅叫《松涛鹤寿图》,上面有松树有白鹤,也不算赝品。 这画可是她买房时花了十个铜板从旧物摊上淘来的。 林清摸摸下巴,肉疼的想:十个铜板呢,够买一斤猪肉了,送给瑞王也不算辱没了。 外面埋伏的狐狸书生看到这整个人都恍惚了,他有点想哭,那可是他珍藏了好些年的前朝真迹啊,特意为了这次任务奉献出来的。 结果卖一两银子也就罢了,那个林清还把画给换了,甚至连个像样的盒子都没找! 他喘着粗气,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林清给按死! “谁!”林清耳朵微动,那一点点声音极为轻微,她抽出长剑向窗口刺去。 好似光影碎裂,来不及抽身的狐狸书生从里面滚了出来,新换上的白衣变成了灰色。 林清知道这狐狸书生算计她,却没想到人竟然跟着她回来了,瞧见对方气呼呼样子,那双狐狸眼都红了,她尴尬的摸摸鼻子,语言没过大脑,张口就道:“小狐狸,你这是追到我家来卖身了吗?” 狐狸书生:“……”他咬着牙,“我姓穆,穆晚唐。还有,我不好男风。” 林清脚尖勾来个椅子坐下,“哦,穆狐狸。” 穆晚唐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茶壶,便翻了个茶杯,轻松惬意的斟满清水,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至于穆狐狸什么的,他没听见。 “不愧是天禄司副使,竟能猜到那画中玄机。” 林清没猜到,她只觉得主动送上门的,非奸即盗,不要白不要,如果真有什么玄机,反正急的也不是她。 想用她的手算计别人,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当然,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穆晚唐将那杯水喝了下去。 穆晚唐也感觉到了,嗤笑道:“这般看我做什么,不过一杯清水,林副使总不会舍不得吧?” 林清道:“你也看见了,我这院子不大,别说护卫,连个丫鬟都没有,我的职业又比较危险,所以,我在家里装了不少机关,每次离开的时候,我会把机关启动,再给茶壶里装满水,水里放上泻药,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关掉机关,将茶壶里的水倒掉。” 她的视线下移,盯着穆晚唐的肚子,“方才我急着换画,所以只把机关关掉了……”还没来得及换水。 穆晚唐的脸色变了,他能感觉到肚子里阵阵绞痛。 “茅房在西北角,对了,记得绕……”林清的话还没说完,穆晚唐已经冲出去了,接着就是噗通一声。 林清:“……”茅房门口有个大坑,得绕路。 10、第 10 章 第10章 一个时辰之后,穆晚唐脸色惨白,两腿战战,拿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林清站在一边,任她脸皮再厚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穆狐狸啊,你还好吗?要不我帮你通知一下你的同僚接应你一下?” 穆晚唐:“……”他能想象到他的那些同僚和下属们看见他现在的模样背后怎么说他,他不要脸的嘛! 他磨着后槽牙,“林副使,你就不怕哪一日自己误喝了这水吗?” 林清理所当然道:“所以我下的是泻药,而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顶多跑几趟茅房嘛。 穆晚唐:“……” 他算是看明白了,林清这玩意外表看着单纯好骗,内里都是黑的,狠起来连自己都算计,罢了,再说下去他得气死,“林副使应该知道我这次过来的目的。” 林清早在一开始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去那画摊,“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咱们所求相同,也不是不能合作。” 穆晚唐哼了一声,“林副使倒是大度。” 林清:“大不大度还得看同不同路。” 穆晚唐沉默半晌,从脖子上摘下一枚血色玉佩放在桌上,道:“渝州穆氏,为了瑞王府一份贺礼而来,那是我们穆氏的传宗之宝。” 穆氏是当地大族,唯有嫡系子弟才有这血玉,林清见过一次,确定身份之后,她疑惑道:“你们穆氏的宝物为何会落在献给瑞王府的贺礼之中?” “还能为何,能攀上瑞王府这颗大树升官发财,有些玩意自是无所不用其极,与人里应外合,偷我穆氏宝物。”穆晚唐嘲讽的盯着那挂在床头的《松涛贺寿图》,“他们怎么拿走的,我就要怎么拿回来,顺便重新为他们准备一份难忘的生辰礼。” 穆晚唐将那幅《松涛贺寿图》取下来,道:“这幅画已经被我用药剂泡制,我手里还有另一种药剂,只要泼洒在画上,这幅画会立即散发出强烈的气息,让百米内的人陷入幻境。” 他抽出底下的画轴,轻啪几下,画轴啪的一下弹开,里面有个细长的暗格,他从暗格里抽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便是我的诚意。” 林清打开一看,竟是渝州知府与人互通的信件,里面详细的提及新更换的渝州军备情况。 渝州临近边关,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理位置特殊,又有军队驻扎,如果出事,那就是大事。 她记得,那个渝州知府是瑞王的人,瑞王养的私兵就藏在渝州旁那些大山里。 她前几年也曾动过那批私兵的主意,但都没成功。 说白了你会动,人家也不可能等着被抓,加上山路复杂,等她找到地方,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养私兵需要的粮草兵器可不好运输,如果没有知府打掩护,绝对够瑞王喝一壶的。 “成交。” 穆晚唐对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道:“你与瑞王也没什么天大的仇,怎么就走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林清挥挥手,不在意道:“两条道上的,本就是你死我亡的局面。” 原著里,女主拿她当垫脚石,用她一身骨血铺路。 现实里,男女主拥兵自重,一心想要造反;而她是天禄司之人,是皇帝手中的利剑。 所以从一开始,她与男女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除非男女主重塑三观,拒绝造反。 不过想想都不太可能。 穆晚唐只是随口一问,视线下移,不舍的看向那幅《松涛贺寿图》,“那这画……” 林清麻溜把画收起来,跟防贼似的瞪着穆晚唐,“画是我买的,顺便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水给我一份。” 穆晚唐:“……” 林清温柔的笑着,“咱们是盟友,太抠了不好,万一我一时失手……” 当穆晚唐从林家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但画没搞定,连药水也送出去好几份。 林清看着穆晚唐离开,立马把家里所有的机关重新启动,最近不怎么太平,还是这样保险点。 随后,她打开床板,从里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药瓶,将上面的药粉均匀的洒在她那幅《松涛鹤寿图》上。 穆晚唐的话她只信五分,穆家的东西还是不用为好,左右致幻的药她也有,若人家好好合作,她自然会好好配合,各取所需。 若对方耍花招,她不介意也做点手脚。 左右瑞王府的水已经够浑了,再浑点也就那么回事,全当是她送给瑞王爷的生辰贺礼了。 嗯……一定令人印象深刻,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林清都快自我感动哭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好的人。 不过,她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 另一边,当康王府的人和瑞王接到消息赶到大理寺监牢的时候,林君柔和李宏锦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但李宏锦和林君柔都快要疯了。 牢房的环境实在不好,不大的地方关着好几个犯人,也不知道他们被关了多久,浑身脏兮兮的,龇着一嘴大黄牙,口水直流。 角落的恭桶好似都发酵了一样,熏的林君柔和李宏锦好悬没上来气,想找个地方坐下,不是窜出一只老鼠,就是摸到几只蟑螂。 两个金尊玉贵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种环境,林君柔尖叫的嗓子都哑了,李宏锦趴在角落吐了一遍又一遍。 被放出来之后,林君柔紧紧抓住李辰瑄的衣袖,恐惧的浑身瑟瑟发抖。 她没注意到李辰瑄被她沾染上气味熏得脸色发黑,眼里闪过一抹嫌弃,也没注意到李宏锦看见她与李辰瑄暧昧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怀疑。 李辰瑄带着林君柔上了自己的马车,方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是林清。”林君柔垂下头,长发盖住了她几乎扭曲的脸,这个林清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若不是林清去查抄王家,外室子的名声怎么会扣在她头上! 若林清能安安稳稳的被她算计,她早已摆脱那些名声成为瑞王妃了! 林清怎么就不死呢。 李辰瑄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只是现如今她得陛下看重,我们还需徐徐图之。” 林君柔轻抿红唇,藏住心中的杀意,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辰瑄爱极了林君柔这副模样,柔声道:“眼下重中之重,还是户部那边的事。” 笼络大臣,豢养私兵都需要不少钱,他如今已经捉襟见肘,还有王端夫妻的尸体,决不能让天禄司找到凶手。 林君柔小声道:“前几日我去清微山的法源寺进香,正巧救下了刘家嫡子刘华。” 李辰瑄双眼微亮,“可是皇商刘家?” 林君柔娇弱的依靠在李辰瑄的怀里,“正是,可惜刘华是继室所生,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压着,他说过,若是让他得到家业,他愿意帮助王爷。” 李辰瑄紧紧的抱住她,声音里像是堆满了蜜糖,“君柔,你真是我的福星!” 林君柔俏脸微红,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辰瑄哥哥……” 李辰瑄的双手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心底涌现出一股热意,“既然钱的问题解决了,那么这次生辰宴上,可就得好好布局了,还要好好麻烦我的柔儿了。” 林君柔轻声道:“只要能帮助辰瑄哥哥,我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11、第 11 章 第11章 生辰宴这一日,瑞王府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从早上开始,各式华丽的马车络绎不绝,几乎将整个东大街都站满了。 人群一波接着一波的涌进瑞王府,贺礼几乎堆满了暂时停放的库房。 站在门口的王府管家满面红光,尤其看见林宏邱和林君柔。 自己王爷那点事还是知道的,管家忙应了几步,“原来是林侯爷,给侯爷请安。”管家又给林君柔扶了扶,谄媚道:“林姑娘安好。” 林宏邱傲气的摆摆手,“管家客气了。”语罢大摇大摆的走进前院。 男客在前院,女客则设在花厅那边,靠近花园。 今日林夫人也来了,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衣着华丽,面目娇美,带着林君柔和几个庶出的姑娘与其他夫人说笑,正要进去,就听见周围好似静默了一瞬。 林夫人好奇的望去,就见有两人正走过来,那带头的少年眉清目秀,竟让她觉得有些面熟。 旁边交好的夫人颇为惊讶的说道:“那小公子与你至少得有五分相似,难道是你亲戚?” 林夫人有点懵,她家亲戚里可没这号人物。 林君柔道:“那位是天禄司的林副使。” 这话一出,四周的夫人麻溜带着自家小辈跑了,速度之快好似后面有鬼在追,独剩林夫人和林君柔。 林夫人原本对这少年心里还有几分好感,一听这话,瞬间嫌恶的蹙起眉,拉起林君柔的手,“赶明儿个得和王爷好好说说,这王府大门可不能让那些猫猫狗狗的找上门来,毕竟畜生可不懂贵人的规矩。” 孟杰听了这话,双眼一瞪,拳头立马就亮了出来。 林夫人瞧那比她脑袋还大的拳头,吓了一跳,可想到这是瑞王府门前,那可是她未来的女婿,又稳住哼了回去。 林清挥挥手让孟杰退下,听完永宁侯夫人那句话,颇为讶异的打量了一下林君柔,就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都没看见。 林清记得,书里面林君柔和瑞王的关系是很久以后才爆出来的,现实里,二人的关系也一直是个秘密。 现在永宁侯夫人这么说话,林君柔居然没拦着,这是准备公开了? 林清可是仔细琢磨过李辰瑄这个人的,瑞王妃是个好东西,他用这名头吊着不少姑娘,若无巨大的利益,李辰瑄就算再喜欢林君柔,也绝不会现在就给林君柔扶正。 这里面怕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畜生不懂规矩,却知疼爱自家血脉,舐犊情深,总比捧着鱼目当宝贝的蠢货强多了。” 说完也不管这位永宁侯夫人怎么想,林清直接将请帖扔给王府总管,大步走了进去。 林夫人不敢置信,“她骂我?!她居然敢骂我!”还骂她是把鱼目当宝贝的蠢货! 她咬着牙,恨不能冲上去与林清拼命。 她对君柔教养了十六年,这是她最满意的女儿,也唯有这样的女儿才能配上她的身份。 至于其他人…… 她不是没私下调查过,虽然没全然清楚,却也知道十六年前刘嬷嬷确实将一个女婴送回乡下老家。 一想到乡下丫头粗鄙无知毫无教养的模样,林夫人一张脸都要扭曲了,那种乡下丫头怎么可能是她永宁侯夫人的女儿! 林君柔也被母亲的样子吓到了,眼瞧着又一批人过来,连忙拽拽林夫人的衣袖,唤了声母亲。 林夫人回神,看着眼前哪哪都让她满意的女儿,柔声道:“君柔,那些混蛋不过是嫉妒你,嫉妒王爷罢了,一会定要让王爷给咱们做主。” 林君柔点点头,跟着林夫人走进王府。 林清步入前院的时候,里面有不少人,林宏邱瞧见她,或许是之前的教训长了记性,一扭头跟旁边的人闲聊起来。 李辰瑄也在前院,被一堆人围着,或许是当同龄人好交流吧,围着他的几乎都是各家公子,论起身份,最低的一个也是朝廷三品大员家的嫡出公子。 这里面的人没几个不认识林清的,一个个跟躲瘟神似的要多远有多远,林清也乐的自在,拉着孟杰在一张桌旁坐下,抓了把瓜子塞到孟杰手里,再抓一把一边嗑一边四处看。 这时候唱礼也开始了。 关系好的,爵位大的,礼物价值高的都排在前面,什么前朝古董、血珊瑚、价值万金的玉石…… 林清捉摸着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自己,正准备出去溜达溜达,就见一丫鬟端着茶水朝她这来,藏在托盘下的食指和中指按着某种节奏轻轻敲了几下。 林清垂眸,这是天禄卫暗部独有的暗语,意思是东边,客房,第三间。 天禄司有暗部,但只有她和她师父知道。 或许因为李辰瑄得皇帝信重,在皇宫的时候,监视他的暗部成员并不多,但后来封王建府,正巧林清也得势了,在瑞王府安插了不少人。 这些年下来,因为她从未动用过,大部分人都好好活着,这就是她在瑞王府行动的资本。 丫鬟走到她跟前,突然拌脚摔了一下,一杯茶水有大半杯洒在林清衣服上。 丫鬟慌张的跪下哀求:“奴婢知错,请大人饶恕!” 管家连忙走过来,对丫鬟训斥:“瞧你这毛手毛脚的!” 管家这才赔笑对林清道:“丫鬟不懂事,请林大人恕罪。” 林清挥挥手,大度道:“算了,本官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寻个地儿,让本官换套衣裳。” 管家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马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孟杰也要起身,林清使了个眼色,这边还得有人盯着。 孟杰会意,又坐了回去。 瑞王府很大,丫鬟带着林清走的是大路,人不少,但凡有人问起,丫鬟便低着头小声回答,似乎被吓怕了。 直到东厢房第三间,林清道:“你去吧,以后端茶小心些,可不是谁都像本官这么好说话。” 丫鬟立马跪下,啜泣道:“谢大人饶命!”说完赶紧就跑了,生怕慢一步林清就改主意。 一旁的客房有人从里面出来,见状对林清更加鄙夷,可谁也没胆上来找麻烦,毕竟林清可是天禄司的,那个臭名昭著专爱抄家的天禄司。 林清也不介意,左右她也没跟这些贵族子弟相交的打算,走进房间后将门锁上,利落的将衣裳换了。 半盏茶后,那个引路的丫鬟从后窗跳了进来,脸上哪还有一丝恐惧害怕的神色,面无表情的跪下,“暗部三十九,拜见副使。” 林清坐在床边,“查到什么?” 三十九答道:“算上暗部,潜入瑞王府的共有四拨人。”她犹豫片刻,“可能还有第五波,属下只查到一点痕迹,并不能确定。” 林清嗤笑,“这瑞王府倒成香饽饽了。” 三十九道:“四拨人,一个是咱们暗部,一个是渝州穆氏,一个似与前朝皇室有关,一个……”她偷偷瞄了林清一眼,“是陛下的暗卫。” 前几个林清都有猜测,唯独这最后一个,她是始料未及的。 剧情里李辰瑄能篡位成功,其中一个条件便是李明霄对他的信任。 但眼下,李明霄居然派人来瑞王府,他派人来瑞王府做什么? 难道李明霄已经对李辰瑄起疑了? 12、第 12 章 第12章 林清想起原剧情。 原著是以林君柔视角写的,此时真千金已经被接了回来,真千金唯唯诺诺,被林君柔交好的姑娘找麻烦,甚至推进水里,正巧男客那边来了一堆公子哥,将水里的真千金瞧了个正着。 危急时刻,林君柔出现了,先是挽救了真千金清白,又力挽狂澜的保住永宁侯府的名声,同时也让所有人看见她的善良和聪慧。 于是假千金之名的影响彻底消失。 至于真千金,则成了专横跋扈到处碰瓷的代名词,宴席还没开始就被赶出了王府。 而后,林君柔意外撞见李辰瑄与那个边境带回来的姑娘拉扯,得知那姑娘正在向李辰瑄表白,她伤心欲绝,李辰瑄霸道护妻,对那姑娘说了一堆绝情的话,并且表示他的爱人只有林君柔一个云云,最后让人将那姑娘抓走关了起来。 这位姑娘便是帮助李辰瑄避过毒障奇袭勾越的医女,名为葛怡。 葛怡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从下人嘴里得知林君柔和李辰瑄的那些破事,心生嫉妒,悄悄溜到宴席上给林君柔下毒,当然,她也成功了。 偏偏凑巧,前朝刺客行刺太后,林君柔替太后挡了一剑,手臂被刺破。 太后问起林君柔是哪家的姑娘,林君柔委屈的不说话,太后弄清楚之后,立即收林君柔为义女,并让太医诊治。 林君柔恰到此时毒发了。 李辰瑄知道是葛怡下的毒,连哄带骗,方才拿到解药,也为葛怡之后的疯狂黑化埋下伏笔。 …… 当然,原著是原著,现实是现实,林清如今生活在这个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书里面寥寥几句的描写,剧情变动也非常大。 比如永宁侯府到现在都在否认林君柔是假千金外室子的身份,致力于将一切都推到林清和王端夫妻身上,王端夫妻死了,就把锅往林清脑袋上扣。 比如林清早已离开乡下刘家,永宁侯府没能将她找回去,自然也就没人给林君柔当对照组,没有她这个对照组在,也就没人衬托女主的真善美。 所以林君柔尽管出色,但京城里出色的世家贵女并不止林君柔一个,永宁侯府一个没落侯府也配不上如日当红的瑞王府。 再比如,原著里来的只是太后驾到瑞王府,但现实里她接到的消息是皇帝也会来。 皇帝出行是大事,布防什么的由禁卫和天禄司一同负责,她先一步过来也是再查一下王府有没有异常。 异常是铁定有异常的。 林清对三十九道:“穆氏那边派人盯着,逮着机会迷倒了藏地窖里,把前朝旧部的消息透漏给陛下的暗卫,就说……” 她捉摸片刻,“就说王府内有奸细泄露陛下行程,前朝旧部已派杀手混入王府,意欲行刺。” “诺。”三十九应了一声,正要飞身离开,林清又把她叫住了。 三十九不明所以,“副使有何吩咐?” 林清估摸一下时辰,原著里林君柔和李辰瑄开宴前可在密室里腻歪了好一会,算算时间现在正好。 她道:“去给葛怡捎个信,就说在西边园子的假山第三个山洞里有密室,李辰瑄在里面与姑娘私会。” 让人家林君柔一个大家闺秀去捉奸多不地道啊,不如换一下,让葛怡去好了。 林清愉快的决定了。 三十九看林清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她潜伏王府八年之久都不知道假山里有间密室,副使居然这般清楚,不愧是她的主子,“诺!” …… 瑞王府靠近南侧有一处荷塘,荷塘里有一座二层小楼,由一座石桥与岸边连通。 葛怡自从来到京城就一直住在这座小楼里。 她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葛怡知道自己很美,美的张扬锐利,就像是飞在天上的鹰,可现如今,这只鹰为了她心爱的男人,穿上渊朝的衣裙,收起锐利的爪牙,如同大家闺秀一般坐在这楼里。 即便如此,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李辰瑄对她好。 她的首饰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品,她的妆品也是京城里顶顶好的。 以往她很高兴,可今日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因为李辰瑄不许她在生辰宴上露面。 葛怡很听话,可心里总是不舒服,恰在这时,一枚短箭射进房里,钉在床柱上,上面还钉着一张字条。 葛怡冷哼一声,将那字条取了下来,打开一看,整个人顿时炸了。 她不信李辰瑄会背着她偷人! 但想起今日种种,她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不对,李辰瑄对她那么好,一定是有人挑拨离间! 葛怡手一扬,一把粉末飘散在空气中,楼门前的护卫像是喝多一般踉踉跄跄,全部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葛怡走出房门,直奔那假山而去,她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算计她! 当葛怡的身影彻底消失,林清方才从一旁的矮树丛里出来,顺手扯掉堵住鼻孔的两撮毛,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小楼。 葛怡经常制毒,不喜有人伺候,所以楼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倒也方便了林清。 她直接来到二楼葛怡的卧房。 原著里写过,葛怡常住的地方都会在床头墙壁上设下暗格,将毒药都藏在里面。 林清很容易就翻到暗格,暗格里只有一个四方的盒子,她正要把盒子取出来,猛地发现暗格角落处有什么东西。 她本能的伸手去将那东西捡出来,发现竟是一颗比指甲还小一圈的粉色珍珠。 在大渊朝珍珠很贵,粉色的珍珠更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怎么会掉在这小小的暗格里? 林清想不通,干脆将珍珠收好,这才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全是各种瓶瓶罐罐。 林清也不拆封,将每一个小瓶直接拿起直接放在鼻间远远的轻嗅一下,尽管只有一点味道,旁人闻不见,她却嗅的清清楚楚,顺便连毒性都能估摸个大概。 这些乱七八糟的瓶罐连味道也是乱七八糟的,林清找了一会,在尝试第十五个瓶子的时候停了下来。 瓶子上写着——骨肉生香。 里面的味道是一种奇怪的香气,与她在诏狱茶杯里闻到的味道一致。 看来王端便是死于这种毒了。 “原来这毒叫骨肉生香。”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林清扭头,就看见穆晚唐倚靠着窗子,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双狭长的眸子透着稀碎的光,看得人心里发慌。 果然是只狐狸精。 “这跟你的事情好似没关系吧。”林清艰难的收回视线,下意识晃了晃瓶子,微微一怔,这药粉的量似乎有些少? 林清打开瓶塞看了眼,瓷瓶本来就小,里面只有一半的药粉。 她将瓶子重新盖好收进袖袋。 穆晚唐看着她的动作,“你发现了什么?” 林清张口就来,“你猜。” 穆晚唐抵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动作,“我不过也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别不识好人心。” “你也说了那是好人心。”林清嘲讽的将他打量一遍,“你是好人?还是你有心啊?” 穆晚唐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收起笑,问道:“你找这个是还在查王端之死?” 林清抱着一盒子毒药往外走,“王端死于毒杀,用的还不是市面常见的毒药,恰巧瑞王府里就住着一个精通毒术的,而且在她的药箱里发现杀死王端的毒药,你说巧不巧?” 更巧的是她前脚刚到,李辰瑄后脚就到了,怎么瞧着怎么像是去毁尸灭迹的。 林清知道葛怡的存在,所以她调开葛怡,如果能在这里找到毒药,葛怡就是杀害王端夫妻的真凶。 穆晚唐眸色微深,一闪而逝,并未顺着林清的话答,而是指着她手里的盒子,道:“瞧你那胳膊瘦的,我帮你拿吧。” 他伸手却被林清躲过了。 林清似笑非笑,“不必劳烦,既然是杀人证据,我这天禄司副使总得保护好。” 穆晚唐脸色变了变,眼里满是讽刺,“就算有证据又如何,真以为指认瑞王,他就能认罪伏法吗。” 林清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指认瑞王了,杀人的不是葛怡嘛。” 穆晚唐被这话噎了一下,不生气,倒是觉得奇怪,“你不是与瑞王有仇,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去?” “穆晚唐,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提醒一句,有些玩意再不是人,那也有老天爷赐下的气运,气运之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别犯贱。”林清一边说着一边将箱子藏在草丛里,等会自然有暗部的人把东西送出去。 忙完之后,她格外认真的说道:“还有,别跟着爷,爷很忙,没空带孩子。” 穆晚唐:“……”忽然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感动全都散了。 13、第 13 章 第13章 林清一个转身的功夫穆晚唐整个人就如同风一般消失了。 她拍掉衣服上的褶皱,悄悄回到前院,一屁股坐在孟杰旁边,二人对视一眼,悄悄点了下头。 事情完成了。 孟杰小声道:“还没看见那家的东西。” 那家指的是渝州穆氏。 林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急,这边怎么样?” 孟杰:“金崽子和林家那姑娘前后脚出去了,至今未归。” 金崽子是这回给瑞王起的暗称。 林清算算时间,她搜查小楼再走到前院,估计需要两刻钟左右,葛怡那边应该有个定论了。 正想着一抬头,就见李辰瑄带着葛怡正往这边走过来。 一个面带笑意,轻声细语,只是那拳头紧握,手背青筋崩现;一个得意洋洋,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正享受着属于她的胜利果实。 林清收回视线,原以为葛怡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李辰瑄给糊弄住了。 罢了,她也没打算怎么算计林君柔他们,就是顺手的事儿。 李辰瑄笑意盈盈牵着葛怡的手走到主位旁,“这位葛姑娘在边关时与本王有救命之恩。” 旁的也没多说什么,立马有下人在主位旁添了把椅子,李辰瑄扶着葛怡坐下,这才坐回主位。 这番表现哪怕没说什么,但能坐在这里的有哪个不是人精,立马明白过来,将葛怡夸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孟杰啧啧两声,“看来瑞王府要有喜事了。” 林清笑笑,“未必,你看永宁侯那脸色,黑的都能跟锅底有一拼了。” 孟杰嘲讽的咧嘴一乐,道:“永宁侯府可是紧盯着瑞王妃的位置呢,眼下估计要肉疼死了。” 林清:“别太小看林君柔。”林君柔那名声表面上看一片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真假嫡女之事对她影响不小,成为瑞王妃是她眼下翻身的唯一希望,她死都不会放手。 这时,有人坐在他们旁边,“林大人,久仰。” 林清扭头一看,竟是鲁国公府的世子魏无极。 这魏无极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名的纨绔,不过京城这地儿,向来看事不能看表面。 林清尽管跟魏无极不熟,还是端起笑脸大大方方的拱了拱手,“原来是魏世子。” 魏无极长得眉清目秀,就是那嘴角挑起,满满的挑衅,扇尖悄悄往主位那边指了指,“林大人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林清抓了把瓜子,心不在焉的回道:“看来魏世子得了消息。” “不错。”魏无忌以扇掩唇,眼里满是讽刺,“刚听下人传话,说是瑞王爷与永宁侯府那个不知真假的嫡长女私通,被这位勾越来的葛姑娘堵在西边园子的密室里。” 勾越来的葛姑娘? 原著里没出现过葛怡的身世,李辰瑄口中所说葛怡乃是大渊边境之人…… 林清放下瓜子,将魏无极细细打量一番,“看来魏世子也非常人啊。” 魏无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没办法,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总得有点自己的门路。” 林清明了,鲁国公现在的夫人是继室,还生了三个儿子,最大的那个只比魏无极小两岁,可不得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 魏无极能撑到现在的确有几分能力,可放眼京城,谁家没点污糟事,与她林清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个魏无极似乎能给她一些惊喜,“魏世子想做什么?” “不过是想与林大人交个朋友,魏某别的能耐没有,只是比起旁人耳目聪慧些,尤其是面对那边的事。”魏无极扇尖指着的方向正是勾越。 林清笑笑,端起茶杯朝魏无极碰了碰,“好,那魏世子这个朋友,林某交了,今日便以茶代酒,敬新友一杯。” 魏无极端起茶杯哈哈一笑,“请!” 林清打开杯盖,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飘入鼻间。 林清脸色大变,一把掀飞魏无极的茶杯。 魏无极蹙眉,原本的不悦在看见林清的神色骤然一变,“出事了?” 林清没说话,眸如鹰隼,刺向主位旁的葛怡,却发现对方脸色一样难看。 坐在她前桌的几个官员突然唇色乌黑,忽的吐出几口黑血,倒地昏迷,身后换茶的丫鬟恐惧的大声尖叫,茶杯碎了一地。 这就像是一个讯号,前院总共摆放二十几张大渊桌子,京城大半的官员都在这里,一个接着一个吐血倒地。 让人腻歪的香气从血液中飘散,好似几十种花香糅杂在一起,熏得人想吐。 原本喜庆的场面骤然大乱,中毒之人有些已经陷入昏迷,有些倒地哀嚎,还有小半没有中毒的人,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恐惧的往后退。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大家快跑,杀人啦!” 完好之人如同疯了一般往门外冲,哪哪都是人,一时间场面更为混乱。 “骨肉生香……”林清呢喃,随即对孟杰急道:“立即将天禄卫带过来,把整个瑞王府围住,连只苍蝇都别放出去,再派人去宫里将情况告知陛下,让太医速速过来。” 孟杰也被吓了一跳,听到林清的话像是找到主心骨,连轻功都用上,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魏世子帮个忙。”林清抬脚踹上身旁的圆木桌,原本笨重的木桌砰的一声飞起,将最前方的人撞飞出去。 魏无极一张俊脸透着苍白和紧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好!” 林清抓住魏无极飞身而起,赶在众人前面来到王府大门前,“关门!” 王府的大门很重,魏无极不会武,使出吃奶的劲才将门关上。 林清就站在魏无极前方,声音蕴含内力,“天禄卫在此,闯门者杀!” 一个“杀”字,加上林清如冷面煞神一般守在门前,总算让众人冷静了几分。 林清抢过侍卫的一把长刀扔给魏无极,“麻烦魏世子守在这里,但凡私自离开者,尽管杀了,命算在我天禄司头上。” 魏无极还能说什么,只得接过长刀假模假样的挥舞两下,“好!” 林清这才飞过人群,重新回到前院。 李辰瑄也中毒了,或许内力深厚,还留有神志,葛怡焦急的正要拿银针给他解毒。 林清直接过去,一把抓住葛怡的手腕。 葛怡怒道:“你想死嘛,放手!” 林清就当没听见,问道:“这毒从毒发到死亡需要多久?” 葛怡不傻,眼睛一瞪,“我怎么知道!” 林清懒得跟她打嘴仗,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李辰瑄嘴里,顺便把他哑穴给点了。 葛怡没想到林清会这么干,焦急之下伸手就要把李辰瑄抢过来,但她毒功虽好,身上的功夫却是一般,根本打不过林清,只得一双眼瞪着林清,咬牙切齿道:“你大胆,竟敢给王爷下毒!” 林清:“葛怡,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可是瑞王爷的帖子将我等聚集在这,你说若这些人出了意外,即便与瑞王无关,他就能置身事外?” 事关李辰瑄,葛怡静默片刻,只得将恨意压下,“骨肉生香没有解药,只能以银针祛毒,但这么多人中毒,我只有一个人,根本救不过来。” 林清道:“先延缓毒发,太医马上就来,你将解毒之法交给太医,什么时候大家安全了,什么时候给你解药。”语罢转身就走。 葛怡连忙将李辰瑄扶着躺在地上为他诊脉,可骨肉生香的毒太过霸道,她压根看不出来林清用的是什么毒,一时半会也配不出解药,只得咬着牙按照林清要求的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禄卫到了,将瑞王府里里外外全部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孟杰回来复命:“陛下和太后原本已经出宫,消息送到之后太后回宫了,陛下正往这边来,太医也在赶来的路上。” 林清揉了揉眉心,“女院那边情况怎么样?” 孟杰道:“都还好,夫人和姑娘们只是受到一点惊吓,福慧长公主在那边看着,叫我们放心办案。” 福慧长公主是李明霄的姑姑辈,品性在这京城里也算是一股清流。 被天禄卫替换下来的魏无极这时也赶了回来。 林清打量他几眼,“可还好?” “没事,你说完那些人就退下了。”魏无极的语调带着些嘲讽,“都是朝廷里要员,就这么一窝蜂似的,却又被你一个人震慑在那,还真是让人开眼了。” 林清倒是不在意,“他们哪是惧我,不过是害怕天禄司的恶名罢了。” 魏无极:“接下来怎么办?” 林清道:“毒是被下在茶水里的,能在这坐着喝上一杯茶水的,官品都不算低。” 魏无极明悟,眸子微微一闪,“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安抚好诸位大人的,至于找凶手这事就交给林副使了。”语罢对林清拱了拱手,走了。 孟杰不解,“副使,他魏无极毕竟不是咱们天禄司之人。” 林清:“魏无极能跑来与我合作,必定是他的好继母已经将他逼入绝路,眼下就是他的机会,把那些大人安抚好了,便是他的机会。” 她现在在意的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在这种场合下毒,还毒翻了半个朝廷。 而且,对方也算是给她当头一棒。 杀害王端的或许不是葛怡。 不多时,陛下的仪仗队伍也到了。 仪仗直接停在瑞王府门前,一身明黄的李明霄被大太监扶着下了龙辇,走入瑞王府。 林清疾步走过去正要行礼,就被李明霄挥手免了。 李明霄问道:“怎么样了?” 林清道:“事发突然,天禄卫将瑞王府暂时控制,中毒的大臣已被安置妥帖,太医那边正在研究解毒之法。” 两人步入正厅之中,除去心腹,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林清将怀里的骨肉生香交到李明霄手里,并且将她怀疑葛怡杀害王端的推理除去与瑞王有关的说了一遍。 李明霄凝重的盯着手里的瓷瓶,“林卿,你说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林清默了默,“臣不知。” 林清很憋屈,对方是算准了她会对葛怡产生怀疑,所以让葛怡成了阴谋里面最重要的一环。 “若臣所料不错,一会便有人过来作证是臣下毒了。” 李明霄长叹一声,走到她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张俊脸柔和的好似发着光,“今日之难不过是成长之路上的一道坎坷,跨过去,总会更好,朕信林卿。” 林清小心的瞥了李明霄一眼,心里有点小荡漾,有种想要写小作文的冲动。 不得不说,李明霄这张俊脸真是哪哪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清美绝尘,朗朗如月,嗯……就跟天上神仙似的,又不会过分冷清,还特别大方护短。 就是鸡汤有点噎得慌,实话说,她不太想要什么成长之路的坎坷,顺风顺水升官发财不香吗。 14、第 14 章 第14章 瑞王府正厅内,李明霄的话音刚落下不久,就见侍卫进来通传,说是有人看见真凶。 林清垂下头,心中暗道:果真来了! 李明霄眸色微暗,“宣。” 不多时,侍卫押着一个花匠走了进来。 这花匠年岁已经不小,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胡子一大把,几乎盖住半张脸。 侍卫禀报:“陛下,就是此人。” 花匠颤颤巍巍的跪下,道:“老奴名田兴,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这一套叩拜下来,李明霄和林清皆是眸光深了几分。 李明霄没说免礼,好似没听见一般,接着与林清说话,“林卿最近很是辛苦,要注意身体,正巧徐太医在,一会让他给你开些药调理调理。” 林清笑嘻嘻的回话:“陛下明察秋毫,能为陛下尽忠是臣的福分。” 李明霄客气的话被林清噎了一下,要他不站在她一边,那就是昏君呗? 他被气笑了,不过他是明君,林清又是个极为顺手还有那么点特别的下属,君臣之情多少都有点。 李明霄又与林清闲聊几句,好似才想起跪在地上的田兴,颇有深意的盯着田兴跪了这么久都没颤抖的四肢,“朕险些忘了,林清,便由你问吧。” 林清领旨,此时才彻底将视线落在田兴身上,上上下下饶有兴致的打量几遍,这才开口问道:“田兴,你的身契呢?” 田兴简直要被这对君臣给弄懵了,他跪在这通传的是他看见真凶了吧?怎么进来之后一个根本不理他,一个压根就没提真凶有关的事情,反而问他身契。 他有个鬼的身契! 田兴只得硬着头皮道:“奴并非家生子,只是在王府做工,负责西园那边的花草,如今已有三年了。” “这么久了。”林清惊讶的眨了眨眼,“那想必你很懂花草了。”她在侍卫旁耳语几句,侍卫出去过了得有一刻钟左右才回来,手里搬来两盆不算健康的盆栽摆在田兴面前。 林清道:“这两盆花里有一盆是当年陛下赏赐给王爷的西域奇花,这种花草很是娇贵,怕晒怕干怕被碰,所以瑞王爷一直将它养在人烟稀少的西园里,你既然是专门负责西园花草的,必然见过这御赐之物,麻烦你挑出来吧。” 田兴傻眼了,他的身份虽然是捏造的,但后续关于这身份的一切问题都已经处理好了,即便是天禄卫去查也不会查出一丝不对。 偏偏林清不走寻常路,压根查都没查,直接搬出两盆花让他选,如果他真是西园的花匠,必然认识御赐花草,可他哪懂得什么花花草草。 尤其眼下还是春天,这两个花盆里的花还只是两根绿草,就跟地里的杂草没啥区别。 想到主人的计划,田兴心里发狠,颤抖的指向右边的花盆,“就是这个!” 林清瞪大眼睛,哦了一声,“你还真是……猜对了!” 李明霄低头,掩饰住唇角的笑意,这林清还真是个鬼灵精的。 田兴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下意识用袖子抹掉头上的汗水。 林清问道:“行了,你说你看见了真凶?” 田兴低着头,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说到正题上了,磕磕巴巴的说道:“奴在修枝的时候,正巧看见有人进入小楼,出来的时候把葛姑娘的药箱都拿走了,还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瓷瓶,上面写着什么香的。” 林清原本只是随意问问,但田兴的话让她的脑海里忽的浮现出那双狐狸眼,“你看见的人是谁?” 田兴的头更低了,害怕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就是……就是大人您。” “你的意思是说是本官偷盗毒药,给王府众人下毒?”林清明悟的点点头,“也是,本官近日正好与瑞王有怨,有理有据有证人,还真是令人信服啊。” 林清鼓鼓掌以作奖励,然后对侍卫道:“把田兴抓起来关进诏狱吧。”因为王端的事诏狱刚刚整顿过,更加安全。 田兴又一次傻眼了,眼瞅着侍卫将他按住,急道:“陛下还在,你一个凶手凭什么能发落王府的奴才!” 林清漫步到他身前,似笑非笑,“你一个王府的奴才,倒是对叩拜之礼颇为了解啊。” 老百姓面见皇帝能跪地上呼声万岁就不错了,可田兴三拜九叩却是规规矩矩的,明显学过,加上之前的林清和李明霄的怀疑,所以自打田兴跪在这起,两人都知道这个田兴有问题。 林清又指了指那两盆花草,“陛下根本没赐过什么西域奇花,这两盆里栽的不过是从园子里挖出来的两棵杂草,一个花匠,怎么会连花苗杂草都分不清。” “最后一点。”林清抬起脚一脚踩在田兴的手上,稍一用力,便听见卡擦一声,只听对方一声惨叫,“要易容就彻底点,脸上倒是够老了,手上的皮肤……也算合格,可这手腕上的皮肤未免太嫩了些,哪哪都是破绽,你家主子是故意送你来给本官当乐子的吧?” 田兴目露狰狞,再开口已是个年轻的男生,“我家主人……” “不用说,知道你家主人是谁。”林清嗤笑,红唇微张,吐出三个字来,“穆晚唐”。 田兴犹如被掐住脖子,被侍卫拖了出去。 林清心里骂骂咧咧,她就烦这种把她当猴耍的,还好,她也没老实,不是要玩嘛,大家一起玩啊! 看谁玩的大,看谁也最开心。 …… 另一边,穆晚唐带领下属潜藏在花厅之中。 众大臣为了方便治疗,都被放在这处被临时改装的花厅中,连李辰瑄也在此处。 太医们穿梭在人群之中,忙忙碌碌,谁也不敢停下。 要知道躺在这里的人,除了那些国公侯爷之流,剩下的最低的一个也是从四品,各个都是朝廷要员,但凡治死一个,太医都得跟着完蛋。 好在葛怡知道解毒之法,又畏惧林清给李辰瑄喂下的药丸,不敢藏私,与太医们一通忙活下,总算把毒都给解了。 穆晚唐带着几名属下藏在暗处,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有欺骗林清,他的确是渝州穆氏之人,也的确为了穆氏宝物而来,但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躺在这里的皆是大渊要员,他只需触发潜藏在画中的药气,让众人陷入幻境,再由他们引导,便能知晓大渊各部机要。 比如军队布置、粮草情况,再比如机密政务,还有那些太医,必定知道许多皇族密辛。 这些东西都足以对大渊产生致命的危机。 穆晚唐知道林清不会完全相信他,同样的,他也没有完全信任林清,送一个田兴过去,不过是为了添一把火。 他总觉得那个林清不好对付,能直接按死自然最好,按不死也没关系,反正他也是临时起意。 穆晚唐使了个眼色,下一瞬,立即有个王府的小厮抱着林清的生辰礼跑了进来,叫道:“王爷,这礼物好像不太对。” 小厮的声音不小,已经清醒过来的众人视线顺着小厮转移到李辰瑄身上。 李辰瑄由葛怡扶着坐在一把靠椅上,闻言将那盒子接了过来,“这是谁的礼?” 小厮回道:“是天禄司副使林大人送来的。” 李辰瑄一听到林清的名字,心里就一阵厌恶,却也好奇对方能给他送什么礼物,便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 “林副使一介武夫,倒是咬文嚼墨的,知道送幅画作过来。”李辰瑄说着将画打开。 也是赶巧,不知谁家的小厮路过,脚下一滑,手里的茶水全部泼了出去,大半洒在画背面,一小半洒在李辰瑄的衣服上。 “准备!”穆晚唐低声吩咐,那杯茶水自是已经掺入他配置的药水,只等药性发作。 下属们立即将解药吞入口中。 只是大家等啊等,所有人该吃吃该喝喝该休息休息,除了李辰瑄罚了小厮之外,所有人一点被药气影响的意思都没有。 接着,就见李辰瑄讽刺的将画拍在桌上,“林大人舍不得送礼直说便是,何必弄一幅赝品糊弄本王。” 只见那画上赫然写着《松涛鹤寿图》。 穆晚唐只觉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怪不得他的药水没用,这特么是林清挂在床头的那幅赝品! 他想起一两银子卖掉的那幅价值千两的真迹,想到那些送出去价值连城的药剂,想到他在林家受到的屈辱…… 穆晚唐这辈子没遭过这种歹毒,终是忍不住,一丝鲜红顺着他的唇角流出,整个人多了一种破碎的美感。 林!清! 15、第 15 章 第15章 正厅里,林清自然听不见穆晚唐的心声,即便听见了也无所谓,谁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被气吐血证明毒打还是挨得少,多受几回就好了。 事已至此,生辰宴必然是办不下去了,但四方势力,露头的不过是天禄司、皇帝、穆晚唐三方人马,还有一个藏着,以及那个叫不准的第五方势力。 李明霄遣散侍卫,神色凝重,“瑞王府此案事关重大,现如今,朕只信得过你,来此的朝廷要员被毒倒一半之多,朕虽为天子,也得尽快给出交代,天黑之前,必须查出凶手。” 林清同样也不轻松,“诺!” 李明霄又道:“大理寺那边也会参与此案,就让他们协助你吧,朕便在此等着那些老鼠。” 李明霄过来,何尝又不是打的引蛇出洞的主意。 林清只得应下,等走出门,又多安排一些侍卫藏在暗处,这才抬脚走到前院的小厨房。 为了方便沏茶倒水,这边客人的茶水点心都是从小厨房里端出去的。 小厨房里的管事和仆役已经都被控制,被天禄卫押着跪在一边瑟瑟发抖。 林清转了一圈,说是小厨房,其实这里的面积并不小,茶杯都被整齐的摆在架子上,炉火仍旧很旺,旁边放着烧开的水壶,另一边是两个超大的水缸,其中一个水缸里的水已经用下大半,淡淡的香气从水面升腾。 孟杰过来,道:“太医已经验过,毒被下在水缸里。” 他见林清点头回应,对跪在一边的管事招招手,管事立马小跑过来,道:“禀二位大人,奴陈三,是这厨房的管事,王爷的生辰宴是大事,为了防止意外,小厨房里特意安排了护院,用的丫鬟也是各院挑出来的家生子,都是得用的自己人,奴也一直未曾离开,确定没有生人进入这里。” 林清将所有仆役扫了几眼,“人都在这了?” 陈三回道:“都在了。” 林清正要说话,就见有两拨人走了过来,一队身披铠甲,正是王府侍卫,另一拨则只有一人,他穿着绯红官袍,身姿挺拔,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寻不到一根碎发,剑眉星目,凌厉的视线好似钉子一般钉在林清的脸上。 他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大理寺正刘烨,见过林大人。” “刘大人客气。”林清回了个礼,“这次就麻烦刘大人了。” 刘烨:“林大人客气。” 后来跟来的侍卫统领冷哼一声,“不用你们客来客气去,这是我们瑞王府的事,就不麻烦二位了。” 林清斜了他一眼,就看这人身肥体壮,半脸的胡子,“你哪位啊?” 大胡子傲气的抬起头,“我乃是瑞王府的侍卫统领曹金炜。” 小厨房再大被这么多人一站也满了大半,林清被这浑浊的气息熏得有些不舒服,抬眼打量了一下曹金炜,“哦……不认识,本官和刘大人还要办案子,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 曹金炜虎目一瞪,“你!” 林清这次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你什么你,陛下旨意,要天禄司与大理寺协同此案,本官不管你是什么统领,若要抗旨,本官不介意耽搁一点时间去陛下那评评理。” 王府确实可以养点私兵,但数量不能超过三百,从这里面挑出来的统领也只是统领这三百人,无品无级,俸禄也是王府自己出,与朝廷无关。 曹金炜气得够呛,可是一顶抗旨的帽子压下来,他不退也不行,想起王爷的命令,只得咬着牙挥退后面的侍卫,独自一人留下。 林清懒得搭理他,转而看向寻找线索的刘烨,问道:“刘大人有何发现?” 刘烨将水缸仔细检查一番,蹙眉道:“小厨房管理严密,能把毒下在水缸里,唯有两种人,一种轻功出众,一种……自己人灯下黑。” 林清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怀疑过穆晚唐,但又否决了,对穆晚唐而言,那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来瑞王府参加生辰宴的各方要员固然不少,但也不是全部,即便全毒死了,李明霄也能很快找人替补,后续问题尽管处理起来麻烦,但伤筋动骨也不至于。 林清吩咐孟杰:“叫葛怡过来。” 孟杰立马跑去花厅,不一会就把不情不愿的葛怡给找了过来。 葛怡冷哼一声,“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可以不说。”林清坐在属下搬来的椅子上,“骨肉生香是你研制出的毒药,王端死于这种毒,眼下瑞王府这么多人也中了这种毒,那么下毒凶手的罪名就只能你担着,瑞王府识人不清,这袒护之罪和众官员的怒火也得瑞王府自己担着。” 葛怡很傲气,但事关李辰瑄,再傲气也得憋着,“骨肉生香是我最近才研制出的新毒,我只做了一瓶,但前些日我发现药粉少了一些。” 刘烨在一边听着,忽的问道:“药是如何丢的?” 葛怡怔了一下,垂下头,掩饰眸子里的情绪,“不知道。” 林清和刘烨对视一眼,二人都是人精,一看葛怡这模样就知道说谎了,可葛怡身份特殊,也不能硬来。 林清的视线忽然落在葛怡的唇瓣上,葛怡涂了口脂,那口脂的颜色鲜亮水润,带着清甜的蜜香。 她又想到王端死时,那牢房里茶杯边沿处沾染的口脂。 林清嗅觉敏感,可以肯定这两种口脂的气味是一模一样的。 以现在大渊朝的生产力,可做不出这么好的口脂,而且手工制作的东西不同批次的气味上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差别,不可能完全一致。 葛怡紧张的后退几步,眉目带着怒意,对林清怒道:“你走这么近做什么!” 林清笑笑,“有没有人说过葛姑娘很美,明艳,漂亮,就像是天上没有束缚的飞鹰。” 葛怡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像是被人看透了心事,明明脸上还带着薄怒,脸颊却又染上嫣红。 “就是这口脂……”林清啧啧几声,“可是永宁侯府那个大姑娘制出的颜洛胭?” 这话却似捅了马蜂窝,葛怡一张脸都气扭曲了,回想起方才捉奸的事情,整个人如同掉进沸水里。 她原本并不相信那纸条上的东西,哪知顺着地址找过去,就见到啃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李辰瑄和林君柔。 如果不是李辰瑄护着,若非李辰瑄许她正妃之位,又主动带她参加生辰宴,她早就一把毒药让林君柔死无全尸。 葛怡鄙夷道:“这口脂是我偶然制作而成,用了不下三十几种毒虫,其中有八种毒虫极为珍贵,我培育五年之久,也不过做出三盒,她林君柔何德何能,怕是连药理毒理都分不清,让她做口脂,也不怕毒死人。” 刘烨早已吩咐人将葛怡的口脂拿过来,立即追问:“既然这口脂如此珍贵,一盒在你这,一盒在林君柔那,最后一盒呢?” 葛怡原本不想说的,可一听到林君柔的名字,咬着牙道:“王爷曾向我讨要一盒,说是献给太后,我给了,没想到他竟送给那个贱人,剩下一盒我送给一个朋友。” 刘烨继续问:“哪个朋友?” 葛怡道:“我与她也算是年幼相识,后来失散了,一年前,我与她才在街边偶然遇见,原来她被家人卖给拐子,辗转之后,卖进了京城的花楼里,现如今已是春风阁的花魁,名叫柳香雪。” 林清只觉脑袋里好似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愣了一瞬,柳香雪?原著里女二柳香雪?! 按照原剧情,林君柔的成功离不开钱,柳香雪便替林君柔管理着大部分产业,后来给女主挡过几次刀,深得女主信任,等女主成为皇后,柳香雪脱离贱籍,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郡主,更是嫁给某位将军,一生荣华。 林清有点懵,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是葛怡这个恶毒女配的闺蜜? 刘烨没发现林清的异常,接着问道:“那你为何一开始吞吐不言?” 葛怡失落的垂下眸子,“王爷说以我的身份,不能与那等贱籍之人来往,若被人发现,瑞王府会平白遭人口舌。” 刘烨了然,“所以说在你发现丢药之前,进过你那小楼的人就是她吗?” 葛怡急道:“她确实来过,但我药箱藏得隐蔽,她并不知晓。” 葛怡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后来颠三倒四的也不过是给那位花魁挚友喊冤罢了。 刘烨拿着一本名册过来,道:“春风阁的花魁名为柳香雪,巧的是,瑞王府请她来为女院那边弹琴助兴。” 林清不得不赞叹:“还真是巧啊。”可太过凑巧那就不叫巧了,叫谋算。 她紧了紧腕口的袖子,“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这位柳花魁吧。” 刘烨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厮,问道:“这边怎么办?” 林清笑笑,“总归是里面有人不干净,拉下去审呗,十八般刑具用上一用,就没有天禄卫撬不开的嘴。” 这话一出,跪在下面的人立马乱成一团,天禄司什么地方,真被拉下去,脱层皮都是好的,运气不好,只怕尸体都凑不全。 哭声伴着大人饶命充斥着整座院子,外面看不见的还以为天禄司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大人饶命!” “大人,奴婢真的冤枉!” “奴上有八十老母,求大人放过奴吧。” …… 林清觉得好笑,还真就笑出来了,“本官饶了你们,那本官的命谁来饶?” 曹金炜原来只在一边看热闹,见状站出来,怒道:“这些都是我王府的奴才,林副使越界了!” 林清直接对孟杰道:“他叫曹金炜是吧,别把他忘了,谁知道是不是他动了手脚,万一是哪国的细作就不好了,一起抓去审审。” 孟杰早看曹金炜不顺眼了,立马就冲了过去。 曹金炜当然不服,可论起功夫他压根不是孟杰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孟杰给压在地上起不来。 陈三见曹金炜都给抓了,心知要糟,哪还敢再端着,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哀求道:“大人,那水缸里的水都是从庄子上拉来的泉水,非常珍贵,所以王爷特意指派专人看管,旁人不得靠近,奴真的冤枉啊!” 刘烨双眉紧蹙,斥道:“这么大的事你刚刚怎么不说?” “这……”陈三压低脑袋,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 林清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跟瑞王府关系不咋地,王府上下一个鼻孔出气给她下套呗。 这些人以为林清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毕竟他们可是瑞王府的人,没想到林清压根不讲道理,眼瞧着曹金炜都给抓了,再不交代就得受刑,这才老实说了。 16、第 16 章 第16章 林清毫不在意,对刘烨眨了眨眼,“看,这不是招了嘛。” 刘烨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低声提醒:“……诸位大人还躺在前面花厅里,你严肃点!” “知道啦知道啦。”林清不在意的挥挥手,再看陈三,“管水的是谁?” “是……”陈三抹掉头上被吓出的冷汗,不敢在耍滑头,“是王爷身边的大丫鬟饮月。” 刘烨道:“哪个是饮月?” 陈三快吓死了,“饮月不在这。” 林清听着话都笑了,“你不是说人都在这吗?” 陈三道:“饮月毕竟是王爷跟前伺候的,跟奴这种泥腿子当然不一样,方才出事之后便去前面伺候了。” 孟杰立即领着几个天禄卫出去寻找饮月了,一盏茶后就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对林清道:“副使,饮月已经死了,尸体在园子的池塘里发现的,那池塘……水深刚过膝盖。” 林清怔了下,“溺死的?” 孟杰:“是。” 林清与刘烨疾步走到园子的池塘边上,饮月的尸体就停在岸边上,双目圆瞪,口鼻里全是泥沙,腹部鼓胀。 尸检的仍旧是那个老仵作。 林清的视线落在饮月的指甲上,那缝隙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闪着光。 她从老仵作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细针,在那指甲缝里刮了几下,细细的粉末和沾着血的皮肤碎屑落在白纸上。 林清细细的将皮肤碎屑和粉末分开。 刘烨看见,疑惑道:“似是金粉?” 林清点头,“是。” 刘烨:“这金粉有何用?” “用处可多了,但像这种大小的颗粒……”林清小心的扒拉着那些小小的金粉颗粒,说是粉,但并没有那么碎,更像是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片状,而且特意打磨过。 “你会染指甲吗?”她问。 刘烨无语,“我是男子,如何会那个。” 林清道:“最近京里流行的,先在指甲上染一层红作为底色,再用蔻丹掺上一种透明的胶脂和金粉涂上第二层,等晾干之后走在外面,指甲红中带着金光,很是漂亮。” 刘烨立即明白过来,“能用上金子的,非富即贵,凶手的家室不低。” 林清不那么看,“还有一种人也用得起。” 刘烨想起葛怡的话,抬眸看她,“你怀疑柳香雪?” 林清就这下属送来的水盆把手洗干净,“也不算怀疑,还得见见人再说。” 刘烨问:“去哪见?” 林清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就在这。” 若人真是柳香雪杀的,总会露出破绽。 有林清吩咐,柳香雪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柳香雪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一身青蓝色的衣裙在她身上仿若发着光,步履之间摇曳生姿,香风阵阵。 不少人看直了眼,紧着吸了吸鼻子。 林清却忍不住蹙起眉,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刘烨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本官嗅觉灵敏,有点过敏。”林清紧着揉了揉鼻子,一连点了几处穴位,这才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柳香雪走过来一眼便看见地上被白布盖住的尸体,整个人吓了一跳,小脸微白,若不是丫鬟扶着,险些跪在地上。 她缓了缓,这才盈盈下拜,“奴柳香雪,见过二位大人。” “柳姑娘免礼。”林清虚扶一把,“这会将姑娘寻来是想问些事情。” 柳香雪道:“大人请问,奴定会知无不言。” 林清拿过刘烨手里的那本册子,翻开写有柳香雪名字那页,问道:“柳姑娘作为春风阁的花魁,为何作为琴师进入王府?” 柳香雪露出苦笑,“奴在春风阁的日子并不好过,恰巧有这个机会,便来了。不怕大人笑话,奴现在看着风光,但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奴总要为自己寻个出路。” 林清:“以柳姑娘的身份本是不能入王府的,是谁放柳姑娘进府的?” 柳香雪犹豫片刻,道:“这……是葛怡葛姑娘,她与奴年幼相识,不忍奴在春风阁受罪,这才出此下策,希望奴能寻个依靠。葛怡一心为奴,方才走错了路,若二位大人要怪罪,就罚奴吧。” “还真是姐妹情深啊。”林清顺嘴夸了句,忽的问道:“那柳姑娘与永宁侯的大姑娘也是旧识?” 柳香雪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的愣了一下,微微垂下头,入海藻般的头发遮住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晦涩和阴暗。 林清:“很难回答?” 柳香雪反问:“林大人怎么会觉得奴与那样的千金大小姐认识?” 林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天禄司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话已至此,柳香雪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指甲卡进肉里,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天禄司神通广大,她不确定林清知道多少,斟酌片刻,她正要开口,就被林清打断了。 林清:“柳姑娘最好仔细想想,比如那蔷薇胡同。” 柳香雪双眸微微瞪大,手一用力,掌心被指甲刺破,流出点点鲜红,再看林清的目光中带着点点惊惧和一闪而过的杀意,这位天禄司副使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当年那事她确定没人看见,那些无赖也早已丧命于她手,林清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三年前,奴在蔷薇胡同被无赖劫路,多亏林大姑娘路过,救下奴的性命,为了报恩,奴为林大姑娘打理几家店铺的生意,仅此而已。” 林清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她并没证据,不过是根据原著里剧情诈一诈柳香雪罢了,“什么铺子?” 柳香雪道:“脂粉铺子,奴在风尘,对胭脂水粉尤为敏感,林大姑娘这才托奴照看生意。”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柳香雪清楚,林清也知道,在这方面暂时没必要深究。 林清:“那柳姑娘与葛姑娘又是何时重逢?” 柳香雪感到林清的难缠,尽量不多说一个字,“一年前。” 林清笑了,“柳姑娘这般聪慧,必然知道林君柔与瑞王是什么样的关系,也应该知道葛怡住在瑞王府是因为什么。” 她伸出左手,“一个是救命恩人,”接着又伸出右手,“一个是幼时挚友,这二女争一男,总得毙一个,我要是柳姑娘可得仔细想想,帮谁呢?” 柳香雪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奴不懂林大人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林清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柳香雪眼眶微红,“奴虽为风尘女子,命贱如草,却也不能让大人这般冤枉。” “冤枉?犯不上。”林清嗤笑一声,这柳香雪的脑子倒是比林君柔好用不少,“葛怡送了你一盒口脂?” 柳香雪怔了怔,忽的想到什么,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送了,但卖了。” 林清挑了挑眉,“何时卖的?” 柳香雪:“一月之前,有一位恩客看上那盒口脂,用三两金子买走了。” 林清:“那人姓甚名谁,是何样貌?” 柳香雪回忆片刻,道:“那人的容貌比起奴不逊分毫,奴只知道他姓穆。” 林清:“穆晚唐?” 柳香雪:“当时隐约听见随他来的友人说起,似乎是这个名字。” 林清乐了,还真是好大一口锅啊,也不知穆晚唐接不接得住,但最起码可以确定,柳香雪与穆晚唐必然认识,而且不是一拨人,保不准还有点小恩小怨。 不是一起的,那就好办。 林清一扭头就看见一脸严肃的刘烨,不得不说,就这张脸还真是人模狗样的,怪好看的。 “刘大人有话要说?” 刘烨紧抿着唇,好一会才道:“红颜枯骨,林大人勿要被美色所迷,否则后果不是你我能够接受的。” 林清的笑僵在脸上。 她就是真要迷,也得迷刘烨这张脸好不好! 算了,她不气,跟这么个耿直玩意儿,气不起。 林清干脆靠在一遍,剩下的让刘烨自己做。 刘烨问道:“柳香雪,你可认识饮月?” 柳香雪下意识瞟了一眼被白布盖住的尸体,道:“奴是第一次进王府,只远远见过饮月姑娘,知道她是伺候王爷的。” 仵作推断,饮月死亡至今不超两个时辰,前院中毒时间为巳时左右,如今已是未时末。 这处池塘偏僻,王府仆役大多又被控制住不能自由行动,也是天禄卫在寻找时才发现饮月的尸体。 刘烨:“午时你在做什么?可有人作证?最后一次见到饮月是何时辰?” 柳香雪:“奴一直在缀华阁的偏殿弹琴,那的乐师可为奴作证,至于饮月姑娘,奴并未见过。” 刘烨微顿,难道他和林清怀疑错了? “是真是假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林清越过二人,走向缀华阁。 17、第 17 章 第17章 缀华阁距离园子最近,也是给女眷休息的地方,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若大个厅堂被垂帘隔成两部分,女乐师就在垂帘里面弹琴奏曲,女眷们在另一侧休息说话。 助兴的女乐师如今休息在缀华阁的偏殿。 毕竟都是各家贵女,林清不方便带太多男人,只带着孟杰和刘烨以及柳香雪主仆二人走进那处偏殿。 女乐师算上柳香雪共有三人,柳香雪擅琴,楮芷仪擅琵琶,景悦擅吹奏。 三位姑娘年岁都不大,相互也都认识。 褚芷仪和景悦原本见柳香雪被天禄卫带走还担心着,这会见人回来总算松了口气,只是见到一边的林清和刘烨,放下的心又骤然提了起来。 女眷们见到林清也是怕的不行,要多远躲多远,倒是把林君柔显了出来。 缀华阁很大,能在这间正厅待着的,身份尊贵,永宁侯府一个破落户,绝对够不上,但林君柔却仍旧站在这里。 林清扫了一眼,就对上林君柔身旁的福慧长公主。 福慧长公主已是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端坐在主位上。 林清连忙上前见礼,“下官林清,见过长公主殿下。” “林大人无需多礼。”福慧长公主笑呵呵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辛苦林大人了。” 说着,她扫了一眼四周的女眷们,慈爱的目光立即变得威严,“林大人是为陛下办事的,你们可得好好配合,谁若是给扯了后腿,别怪我这把老骨头不放过她。” 屋子里人本就不多,在经福慧长公主这么一吓唬,便是有小心思的也立马收的干干净净,更是有不少贵女看着林清和刘烨悄悄红了脸。 贵女们家教严,见外男的机会不多,林清和刘烨又都长了一张好脸,一个清秀精致,一个高大俊美,哪怕天禄司凶名在外,也让一群贵女看的心脏砰砰直跳。 其中一位身着红裙的姑娘更是大胆,直接走到林清面前,爽快道:“林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便是。” 林清难得愣了一下,“你是?” 红衣姑娘大方的介绍:“我叫姜若楠,我父亲是镇国公。” 现任镇国公乃是承袭的爵位,但为人刚正,一直镇守戍边,是位爱国的将军。 林清对待这样的人也是打心里崇敬的,“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姑娘,林某有礼。” “林大人客气。”姜若楠爽朗一笑,接着说道:“咱们这里有长公主在,大家在一起聊聊天吃吃东西,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位永宁侯府的姑娘了。” 林君柔见姜若楠直接指向她,身子晃了晃,泪水围着眼眶转起了圈圈,就像是一朵被风雨蹂躏的小白花,“姜姑娘,我知你看不惯我,我走就是。” 姜若楠:“呦呵,还知道我看不惯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君柔被怼的脸色更加难看,抬腿就要离开,却被她旁边的姑娘一把抓住胳膊。 那姑娘也是傲气,怒道:“姜若楠,瞧你那模样,哪有点世家贵女的端庄,也怪不得你那未婚夫看不上你,君柔是我带进来的,她那么善良,你又何必为难她!” 林清听了这话忽的想起,姜若楠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但原著里,这个未婚夫也是林君柔众多舔狗之一。 后来瑞王谋反,镇国公被那个未婚夫陷害而死,姜家就此败落,姜若楠的结局与她这个恶毒女配不相上下。 姜若楠想起自己那个跟在林君柔后头的跑的未婚夫,明艳大方的脸上瞬间乌云密布,随即冷笑道:“一个不知真假的侯府嫡女,一个妾室上位的假嫡女,怪不得能凑合到一起,也是臭味相投。” 林清一听便明白,那个替林君柔说话的应该就是吏部侍郎左丘凡家的姑娘。 这个左丘凡靠扒着岳父一家的资源混上吏部侍郎,人到中年,发妻前脚刚病死,后脚就把宠妾提成了平妻,宠妾生下的庶子庶女变成了嫡子嫡女。 林清知道左丘凡干的肮脏事,甚至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一点,但她毕竟是外男,与女眷甚少接触,所以一开始还真没认出来那个护着林君柔的姑娘是左丘凡平妻的女儿,左婉。 京城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哪家都有点肮脏事,她林清没那个本事,也管不过来,但送到面前的,她不介意管上一管。 林清抬眼瞧了一眼坐在左婉身后的妇人,对刘烨道:“妾室谋害主母性命的案子,你们大理寺接不接?” 刘烨不明所以,“当然要接,岂能容凶手逍遥法外。” 林清道:“前几日天禄司收到一份证据,吏部侍郎左丘凡的宠妾王氏常年在主母的茶水里加砒霜,每次的量都不多,直至毒发。” 王氏便是左婉的母亲,当即炸锅,她惊恐于天禄司竟然知道她做的事情,也知道她一定不能承认,否则她和她的孩子都完了。 “林大人为何要冤枉我,她明明是病死的!” 林清直接对孟杰吩咐,“待会将天禄司查到的证据送去大理寺,交给刘大人。” “喊什么喊!”福慧长公主的手在扶手上重重一拍,“不论是天禄司还是大理寺,办案讲究的都是证据,你若没做自会还你清白,你若做了,谋害主母,以庶充嫡,死不足惜!” 王氏险些跌坐在地上,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绝望,被几个侍卫拖了出去。 左婉傻眼了,她好不容易成为嫡女,这才风光了多久,难道真要到底为止吗,望着四周或轻蔑或嘲讽的视线,还有被哀嚎着拖下去的母亲,她在这里是怎么也待不下去了,急匆匆往外跑。 林君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容易找了个跳板,没想到一下就被林清给折了。 福慧长公主不是没看见林君柔,但有李辰瑄的招呼,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就林君柔那点手段她一眼就看透了,所以打心里厌恶这个人,“方才还没注意,这是谁家的姑娘?” 姜若楠连忙过去,道:“长公主殿下,是永宁侯的大姑娘。” 福慧长公主眉心稍稍蹙了一下,“怎么这姑娘连尊卑都分不清,改明个儿与永宁侯打个招呼,姑娘家家的要好好教养。” 话说到这大家伙都明白,这已经是给永宁侯府没脸了。 立马位夫人捂着唇嘲讽:“一个破落户,偏偏眼睛长在头顶上,什么地方都敢往上凑,我家要是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怕是没脸见人了。” 旁边的夫人立马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谁知这是真嫡女还是那什么外室子呢。” 这话引得旁人发笑,坊间传闻谁没听过几句。 林君柔苍白着一张脸,被诸位夫人这般侮辱,再也不忍住,呜呜哭着往外跑,没两步就被孟杰给拦住了。 林君柔恨毒了林清,但孟杰这般模样让她心中微微一动,泪眼朦胧的注视着孟杰。 孟杰认真道:“凶手还未查出,你不能离开缀华阁,按品级算右边倒数第三间是你该待的地方,别走错了,否则天禄司的大狱可不是吃素的。” 那都是各种小官小吏或是京城富户的女眷待的地方。 林君柔表现出的柔美僵在脸上,难堪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哭着跑出去了。 林清一直注意着柳香雪,林君柔吃了个大亏,柳香雪作为原著里的正派女二,却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周遭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这反应连林清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可不是错处就是最大的错处。 林清干脆不再关注柳香雪,转而将里侧临时搭起的舞台里里外外仔细看了又看。 纱帘一直是放下的,仿佛将这里隔成两个世界,从外往里就只见一片影影绰绰。 再往里又纵向拉着两块纱帘,将舞台平均分成三部分。 倒是甚少有舞台装成这幅样子。 “这台上的纱帘是谁做的?”她问。 褚芷仪和景悦一直缩在舞台的一边,见状,褚芷仪走过来,头压得低低的,小声道:“是香雪和民女的主意。民女虽然琵琶弹得好,但只要被人盯着就容易紧张,这才将这里设计成这个样子,谁也看不见谁,自然也就不紧张了。” 林清:“你们三人都在哪个位置。” 褚芷仪的声音还是很小,跟耗子叫似的,“民女在中央,香雪在左侧,景悦在右侧。” 刘烨也走了过来,将这几片纱帘检查一遍,“你们可曾有人中途离开过?” 褚芷仪想了会,摇摇头,“不曾离开。” 姜若楠冲了进来,“谁说没离开,中途柳香雪明明离开过。” 这话倒是让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姜若楠的脸上。 姜若楠也不在意,“林君柔和一位贵女发生了一点矛盾,不巧把茶水打翻了,弄湿了柳香雪的衣裳。” 林清挑挑眉,又是林君柔? 姜若楠嘟起嘴哼了一声,“那姑娘也有个与我一样的未婚夫,魂都长在林君柔的身上了,还拜托人家姑娘帮忙照看一下林君柔,人家姑娘哪里能干,这不就打起来了。” 林清:“哪家的姑娘,也在此处?” 姜若楠:“赵御史家的嫡三姑娘,打完架就走了,在旁的屋子待着。” 林清看向褚芷仪和景悦,“你们也知道?” 二人点点头,景悦脸颊微红,声如蚊呐,“香雪确实去换了身衣裳,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后来有下人通传前院出了大事,让女眷都不得离开这里,民女三人就在这待着,不曾离开。” 18、第 18 章 第18章 缀华阁里,福慧长公主让不相干的女眷们退去别的屋里,仅留下与案情有关的三位乐人,姜若楠牵着福慧长公主的胳膊,也没离开,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清。 景悦的话,褚芷仪也点了头,道:“当时饮月姑娘突然跑过来说前院的大人们都中了毒,大家都吓坏了,民女胆小,险些从纱帘里冲出去,还是香雪提醒,才让民女没有冲撞了贵人。” 刘烨紧紧蹙眉,“你是说是饮月过来告诉你们前院出事了?是何时辰来的?” 褚芷仪:“约么是巳时末吧。” 林清与刘烨对视一眼,现在虽是春季,草木已经抽芽见绿,但还是有些冷意,所以宴席是定在午时前后开宴,大部门客人上门是在辰时与巳时之间,毒发时约么就在巳时末前后,也就是说饮月在毒发之后立即就跑到缀华阁报信,比各家的下人都快。 而且柳香雪之前可是说未曾见过饮月。 柳香雪跪在地上,掩下眼底的一丝慌乱,“奴当时被吓坏了,并未注意到来传讯的人是饮月姑娘,一时失言,还请大人恕罪。” 林清再次看了眼那块纱帘,淡淡的粉色,熏着花香,透过帘子去看,只见一片影影绰绰。 她问:“你们是何时从帘子里出来的?” 褚芷仪回道:“不记得了,饮月报信之后,阁里的贵人都急着去前院,民女当时也怕极了,就跟在大家后面走,只是走到半路所有人就被天禄卫给截了回来,福慧长公主安抚好了诸位夫人和姑娘,而后让民女三人奏些清心凝神的曲子,但香雪的琴弦断了,换弦的时候伤了手,只得作罢。” 林清闻言垂眸瞧了眼摆在桌案上的七弦琴,有根琴弦的确是断了,她拿起那根断弦,指腹在那整齐的切口抚过,心中若有所思,“先是被水湿了衣裳,又被琴弦伤了手,柳姑娘今日还真是霉运缠身啊。” 柳香雪低眉顺眼,“奴身份低贱,能得兴进入王府弹琴与贵人助兴,乃是奴的福分,心里紧张之下,难免疏漏。” 林清笑笑,轻轻拨弄琴弦,音不成调,但尚在清脆,是把好琴,“伤呢?” 柳香雪只得伸出双手。 会弹琴的手果然漂亮,肌肤莹白,手指纤细修长,指甲鲜红,点缀着点点金色的光点。 两道长长的血痕从左手尾指和无名指中央穿过。 林清惋惜的看着这双好似上天精雕玉琢的手,“柳姑娘这手可惜了。” 柳香雪道:“只是换弦时不当心伤的,待会让青儿涂上药膏,养上几日就好了。” “青儿?”林清的视线落在柳香雪旁边的丫鬟身上。 与柳香雪相比,这个丫鬟未免太过普通了,黑黑瘦瘦的,沉默寡言,很容易让人忽略。 林清视线下移,落在丫鬟青儿的右手上,那拇指与食指中央处有一道伤痕,很浅,只伤了一点皮肉,不见血迹。 “你这手又是如何伤的?” 青儿垂着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干活时不小心伤的。” 柳香雪道:“青儿幼年时伤了嗓子。” 林清的视线在青儿的脖颈上转了一圈,没说话。 刘烨和林清走到一边,刘烨锤妹思索,道:“如此说看来柳香雪没有时间作案,莫不是葛怡说谎了。” 林清没说话,却有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怡儿不会说谎,香雪姑娘亦是本王同意方才进府,饮月更是本王的贴身丫鬟,林大人和刘大人莫不是找不到凶手,这才准备随便寻个人充作凶手搪塞本王。”语罢,就见李辰瑄阴沉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的,后面跟着的赫然就是林君柔。 林清简直叹为观止,不愧是女主,又蠢又作,就跟那韭菜似的,割完一茬又一茬,偏偏怎么作都有人给她收底,就是不会死。 她要是有这能耐早把瑞王按死,保护她的好老板成为一代明君,然后升官发财幸福一生,哪里还用在生死线上反复挣扎。 刘烨不服,直言道:“王爷此话怕是有失偏颇,凶案定案,指认凶手的动机、证据,缺一不可,以律法,掌刑狱,下官求得便是‘公正’二字。” “哦?”李辰瑄没想到刘烨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正竟敢反驳他,脸色更加难看,“刘大人的意思是说本王有意刁难尔等,偏袒真凶?” 刘烨腰背挺直,宁折不弯,“下官并无此意。” 李辰瑄直直的盯着刘烨,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印在脑海里。 林清轻叹一声,将刘烨扯到后面,“王爷此言差矣,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凶手可不会将‘我是凶手’四个大字写在头上,再者说,下官与刘大人是奉陛下旨意寻找凶手,王爷这般说法,莫不是对陛下旨意不满?” 李辰瑄眸光沉郁的瞪着林清,“林大人还真是如以往一般牙尖嘴利。” 林清并不接招,“不敢,陛下一代明君,是我朝之福,臣能为陛下分忧,亦是下官的福分。” 林清一套大旗扯下来,李辰瑄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抓着不放,再不情愿也只得将话题按下,冷哼一声,“此事不论,其他事呢。” 林清丝毫不惧,“那要看王爷所为何事。” 李辰瑄:“林大姑娘蕙质兰心,才华横溢,林大人又何必为难她,死抓着民间传闻不放。” “王爷这话,下官却是不认同。”林清眸光淡淡,“事件之始,下官不过是奉旨查抄王家,林君柔的身世是王夫人亲口承认,有理有据。” 她嘲讽的盯着林君柔,接着说道:“下官将此案送至大理寺审查,合情合理,之后的事情更是未掺和分毫,下官也好奇,为何这么大一个帽子会绕过王家非要扣在下官的头上,王爷不妨说说,究竟是谁抓着谁不放。” 林君柔眼里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那叫一个我见犹怜,“王爷不过是替我说上几句公道话罢了,林大人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看不惯我直冲我来就是了,又何必侮辱我的父母亲人,母亲生我养我已是不易,若因此受我连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清都快被气笑了,王端夫妻已经死了,林君柔需要一个恢复名声的替罪羊,她林清不愿意就是天大的坏人了? 怎么着,非得地球围着你转,男人围着你舔才叫世界美好呗? 想的这么美,你咋不上天呢。 纱帘后陪着福慧长公主的姜若楠也看不下去了,一下冲了出来,“林君柔,林大人明明句句在理,你若还要点脸面,就别死皮赖脸待在这!” 林君柔泪眼婆娑,“我不过是为自己讲几句道理,姜姐姐为何这般污蔑。” 姜若楠气的跳脚,“呸,谁是你姐姐,看你这张脸都觉得晦气,也就永宁侯那瞎眼夫妻放着亲生女儿不去寻找,反倒把你这个假嫡女当宝。” 林君柔柔弱的身子晃了晃,好似随时都能晕倒在地上,“若我认下罪名,一切就能重归于好,我……我认了就是!”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李辰瑄就在一旁,伸手一把抓住林君柔的手腕,感受着那细腻纤瘦的触感,他知道他的君柔这些时日受了大委屈,竟清减这么多,心疼之余,怒火升腾而起。 或许是中毒的缘故,不知为何,他对情绪的控制比往常弱了不少,张口就道:“君柔,你就站在这,谁敢欺辱你,便是欺辱本王,谁敢要你的命,本王便要要他的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落在李辰瑄的身上。 “谁敢欺辱朕的股肱之臣,朕便要了他的命!”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炸雷,众人向门外一看,李明霄一身明黄,已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19、第 19 章 第19章 李辰瑄没想到李明霄会突然出现,整个人也是一愣,随后便是心慌与后悔。 大事未成,他决不能让李明霄怀疑他! 他羞愧的低下头,“皇兄,臣弟一时失言,还请皇兄恕罪。” 李明霄略过他走进屋里,“瑞王若不懂礼法,正巧礼部祠部司那有个空缺,瑞王便将军中事务放一放,先去那边待些日子吧。” 李辰瑄自从回京便在兵部挂职,主要职责还是边军那边,李明霄一句话便暂时让他与边军失去联系,说是去礼部待些日子,可究竟几日还不是李明霄一句话。 李明霄不放,他只怕就得在礼部待到死。 可话是他说的,被逼到这个份上,他若不同意,便是承认他的不轨之心,李明霄只怕会立即发难。 “臣遵旨。”李辰瑄神色晦暗,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青筋毕露。 林君柔距离李辰瑄最近,被那双藏在发下如同野兽一般弑人的眸子惊得心脏砰砰直跳,握在她腕上的那只大手骤然收紧,仿佛下一息就能捏碎她的骨头。 她疼的眼泪直掉,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毕竟李明霄的反应更加令她恐惧。 李明霄端坐在主位上,一直在纱帘后方不曾出现的福慧长公主只得走出来,低叹一声,带头行礼。 后面众人乌泱泱跪了一地,口呼万岁。 李明霄的视线首先落在福慧长公主的身上,“朕以为,缀华阁有长公主在,断然不会有事。” 福慧长公主心里一慌,她对李辰瑄有几分感情,所以方才一直旁观,直到李明霄与李辰瑄的视线对上,她便知道怕是要糟。 宫里长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简单人物,亲兄弟都能你死我活,更何况这二人还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是福慧之过,请陛下责罚。” “姑姑哪里的话。”李明霄对身旁伺候的太监道:“还不给长公主搬张椅子。” 待福慧长公主坐下,李明霄对刘烨道:“永宁侯府的事情是朕思虑不周,堂堂侯府,血脉岂容混淆,既然林卿牵扯其中,那便由大理寺去查吧,待查清之后,将案情诉至于众,也算是给侯府和百姓一个交代。” 刘烨跪下接旨。 林君柔脸色大变,身子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辰瑄尽管心疼林君柔,但也知此时不能再轻举妄动,只得按耐下满腔情绪。 李明霄最后才看向林清,“林卿起身回话,孟千户来寻朕,说是你已经查清侯府中毒始末。” 林清走到李明霄的面前,回道:“查清了。” 李明霄:“凶手是谁?” 林清指向柳香雪,“她。” 柳香雪身份低微,与褚芷仪和景悦跟最在最后面,所有人的视线顺着林清的指向纷纷扭头,落在柳香雪的脸上。 有震惊的,有质疑的,也有根本不相信的。 李辰瑄不禁开口讽刺,“柳香雪不过一个花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谈何杀人。” “事情还要从葛怡被盗药说起。” 林清装作没听见李辰瑄的话,继续说道:“一年前,葛怡与柳香雪重逢,冲着儿时的情谊,葛怡对柳香雪也算知无不言,所以当柳香雪得知葛怡新制出一种毒粉时便动了心思。” 她漫步到柳香雪面前,“那一日,柳香雪故意将葛怡灌醉,而后透过细作先一步得知葛怡藏要的暗格,待取药之后,将药粉藏在头上的空心发簪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小楼,柳香雪带走的量不多,便是葛怡也是在之后的某一日才偶然发现。” “可百密一疏。”林清看着跪在地上,好似连头都不敢抬起的柳香雪,伸手将她头上的发钗取下。 这动作让大家愣了一下。 这发钗很是漂亮,上方是用宝石雕刻的一只雀鸟,雀鸟展翅欲飞,下方用细小的粉色珍珠串成长长的尾羽,只是几支尾羽里,有一支短了一点,若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在意。 林清从袖带里取出那颗小小的粉色珍珠,往那短了一块的尾羽一对,正好与上面的珍珠对成一串。 她道:“那个暗格太小了,你又太过匆忙,连簪子掉了一颗珍珠都没发现。”说着,她在发簪上细细摸索,发现一处细小的缝隙,往下一拆,那雀鸟竟被拆了下来,露出空心的簪棍,向外一倒,露出点点白色的粉末。 众人一看,满目皆惊。 “可为什么……”姜若楠下意识呢喃,可现场太过寂静,她的声音反倒突兀。 “为了生辰宴。”林清对姜若楠印象不错,干脆给了她答案,又道:“可惜第一个意外出现了。” “王家被查,王夫人透露林君柔的身份,江湖第一杀手秋孟川爱慕林君柔,为了替心上之人泄愤,潜入诏狱杀了王夫人。”林清说着,连自己都沉默了。 任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死的人竟是王夫人。 王端夫妻本可以不死的。 李辰瑄哼了一声,道:“林大人莫要胡说,林君柔生在侯府,堂堂侯府千金,又怎会与江湖之人牵扯!” 林清懒得回他的话,骤然拔剑,冲着林君柔柔软的脖颈直刺而去。 她的剑是杀人的剑,出鞘必沾血,杀意凛然,若无人救,林君柔必死。 李辰瑄呲目欲裂,奈何他刚刚解毒,无法动用内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距离林君柔越来越近。 林君柔没想到林清当着皇帝的面说动手就动手,她根本不懂武,浑身瘫软,死亡的绝望让她忘了一切,大喊:“救我!” 就在这时,一道疾风闪过,一直跪在柳香雪身旁的青儿动了,她的手里多出一把比匕首稍长的短剑,在距离林君柔寸许之间,挡住了林清的剑。 林清立即收手飞速后退两步,将剑收回,“看,秋孟川不是出来了。” 秋孟川就是青儿。 青儿的声音不在沙哑,明明还是女装,声音却透着男人的磁性,“你是如何发现的?” 林清指了指他握剑的手,“你我都是常年练剑之人,手掌茧子所在的位置与常年干粗活的可不一样,一看便知。” 当然,还有暗三十九的话,她说王府里有一方势力她无法判断是否存在,秋孟川功夫了得,的确有隐藏的资本,便是三十九也只能发现蛛丝马迹,所以成了无法确定的第五方势力。 说到这,她忍不住开始吐槽,“我知道你会缩骨功,但装女人用点心好不好,你看人家柳香雪,该突的突该翘的翘,就你平成这样,但凡衣服换个方向我都得把你后脑勺当脸看,你不穿帮谁穿帮。” 秋孟川:“……”突然想杀人。 “噗嗤!”姜若楠没忍住笑出了声,见大家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尴尬的抿唇站好,特意往前挺了挺,她有胸,虽然小点,但不平! 李明霄低咳一声,示意林清继续。 林清这才道:“王夫人一死,但凡是个人都能猜到此事与林君柔有关,柳香雪为了给他们描补,只得找到之前安插的细作潜入诏狱,毒杀王端,为了让葛怡成为她的替罪羊,她特意用了骨肉生香。但那一日实在太过匆忙,柳香雪忘记换口脂,这才让我发现那杯沿沾染的口脂。” 林清注视着仍旧不抬头的柳香雪,只是柳香雪能与王端坐下相谈,并且引导王端喝下毒茶,二人必是旧识。 林清道:“那口脂只有三盒,分别在林君柔、葛怡和柳香雪之手,柳香雪事后想起,故意将口脂卖掉,再祸水东引,给葛怡这只替罪羊再套牢一点,甚至不惜引来瑞王。” 那时连她都以为凶手就是葛怡,还想办法进入瑞王府,加上原著剧情,才会参加这场堪比鸿门宴的瑞王府生辰宴。 “这里就与另一个人物有关。”林清指向李辰瑄,“便是瑞王爷的贴身大丫鬟饮月。” 李辰瑄压根不信,“饮月是母后所赐,自幼就跟在本王身边,你不会说她有问题吧?” “她不是细作,她只是贪财。”林清拍拍手,立即有天禄卫将一大包银子拿了过来,“饮月是被家里卖进宫里的,后来跟随瑞王爷辗转来到瑞王府,与父母相认,她爹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的债,柳香雪给钱,她替柳香雪办事,比如葛怡□□的暗格便是饮月告诉柳香雪的。 林清将银子丢在柳香雪面前,“这些钱是天禄卫在饮月她家里搜出来的。” 这点消息对身经百战的天禄卫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查的清清楚楚,再对饮月她爹一恐吓,也就什么都招了。 “饮月虽然贪财,但还没胆子下毒,所以我猜柳香雪告诉她,自己与葛怡有仇,只是想在生辰宴上闹一闹,让瑞王府没脸,顺便讨些好处,不会闹出人命。” 林清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柳香雪。接着说道:“饮月听了你的话,结果诸位大人险些被毒死,饮月害怕,去缀华阁找你算账,却被你骗到池塘边,推进池塘灭口。” 一直没有动静的柳香雪终是抬起了头,美到动容的脸一片泪痕,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林大人,奴一直在缀华阁弹琴,从未离开,又如何有时间杀害饮月。” 林清打断她,“不,你离开过。” 20、第 20 章 第20章 “你在一开始就没想过让饮月活着,这些纱帘便是证据。”林清道。 柳香雪自然不认,“芷仪害怕与人来往,奴也是为了芷仪好才这般布置。” 褚芷仪想要说话,顿了顿,终是没说出口,只是离柳香雪远了点。 “褚芷仪只是借口,你是想让她与景悦成为你的人证,证明你从未离开过。”林清毫不犹豫的拆穿她,“你早就准备好了茶盏,放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原本想着寻个机会打翻,没想到林君柔赵家三女发生冲突,你便趁机打翻茶盏沾湿衣裳,然后借口更换,再让装扮成青儿的秋孟川替你上台。” 林清:“但秋孟川不会弹琴,所以他用匕首将琴弦割断,这也是那琴弦切口极为平整的原因,不过他用力过大,琴弦反弹,割破了他的手,但只伤皮肉,并未见血,且伤口又细又直。” 褚芷仪声如蚊呐,道:“可民女当时的确听见了柳香雪的声音。” “这个不难,秋孟川会变音。”林清指了指秋孟川的脖子,“通过气流和喉结变音,加上练习缩骨功,导致秋孟川的脖子比普通人要粗,这件事情江湖上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人证并不难找。” 她看向秋梦选,笑道:“可需要我去寻几个证人?” 秋孟川脸色很难看,“不必,我认。” “我们在饮月的指甲里发现的皮肤碎屑和金粉。”林清将视线放在柳香雪的手上,一把抓起,“再看你这手上的伤痕,粗细不均,长至指甲,偏偏这指甲染得极好,好似丝毫没受影响,欲盖弥彰,不过如此。” 她松开柳香雪的手,“就算不说你这新染的指甲,那池塘水浅,岸边有石头围边,你若要将饮月溺死,也得跟着下水,将她的头按进水里,饮月挣扎之际,指甲意外划伤了你的手,你溺死饮月之后又迅速赶回来,想必你那身湿衣应该还来不及处理。” 柳香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低声啜泣,道:“刘大人方才说过,凶案定案,指认凶手的动机、证据,缺一不可,奴不过一介妇人,做出如此大案,对奴来说有何好处,奴没有动机啊!” “你有。”林清注视着柳香雪的眼睛,“因为你是勾越人,你是勾越的细作,你深知此次瑞王生辰宴的重要,趁机杀掉那些大臣,甚至皇帝,借此引起大渊朝廷的混乱,给予勾越犯边的机会。” 林清不给柳香雪辩解的机会,“你会武,你的呼吸四短三长,看似杂乱,却暗含规律,脚步凌乱,但落地轻浅,明显是特意练过,勾越地里位置特殊,毒障毒虫遍布,当地人都习惯佩戴一种名为款冬草制成的香料,款冬草气味特殊,能够驱除毒虫,并且一经佩戴,气味附着于身,很难去掉。” 林清接着道:“你身上的熏香这般浓重,便是为了遮挡款冬草的气味,偏偏我对款冬草的气味过敏,你一靠近,我便打了好几个喷嚏,那日查抄王家之时,那些捣乱的勾越细作便是你派去的,你就是他们的上线!” 说着她疾步走到柳香雪那架古琴前,一剑将古琴剁成两半,一本名册从琴中暗格落出,掉在地上。 柳香雪脸色霎时间大变,一双手由掌变勾,身形变换,犹如鬼魅,袭向林清,随即又虚晃一招,冲向那本册子。 林清早有防备,就地一滚,把那册子先一步抓在手里,侍卫们一拥而上,将柳香雪按在地上。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你会把勾越细作的名册藏在琴里。”林清说完,将册子呈给李明霄。 李明霄翻了几页,见到朝中几个熟悉的名字,甚至有他亲手提拔的官员在内,一张俊脸迅速沉了下去。 李辰瑄费力的跪在地上,“陛下,臣请命,势必要将这些细作捉拿归案!” “瑞王身体不适,还是在府中多养养吧。”李明霄说完将册子丢给林清,“林卿,按名捉人。” “诺!”林清收好名册。 李辰瑄低下头,恨不能直接弄死林清将那本名册抢过来,可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憋着,这一次瑞王府算是倒了大霉。 案子已经查清,李明霄不再多待,起驾回宫。 柳香雪和秋孟川随后被天禄卫押走,诸位大人一个个被自家人接回府里,尽管毒解了,但还需要调养一阵。 “林大人,事情既然已经清楚,本王的毒可否劳烦?”李辰瑄很想立即就走,可想到林清喂给他的药丸子,只得忍下。 “王爷可不要污蔑下官,下官那时候明明是看王爷嘴里苦,才给王爷塞了一块糖丸子解苦的,何来下毒之说。”林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给李辰瑄下毒,不过是她嘴馋藏在口袋里的一颗糖球罢了。 李辰瑄气的深深吐了口气,道:“本王身体不适,诸位自便。” 他晦暗不明的视线在林清手中的名册扫过,被下人推着离开了,顺便派人将林君柔也送走了。 姜若楠原本跟在福慧长公主后面,扭头瞄了一眼林清,突然又跑了回来,将一样东西塞在她手里转头就跑了,速度快的跟后面有鬼再追似的,还不小心绊了一跤。 林清:“……”她低头看了眼姜若楠塞过来的东西,是一个翠玉哨子,底部印着一个‘楠’字。 听见后面的刘烨走过来,她连忙将哨子藏起来,毕竟这带人家姑娘的名讳,让人见到不太好,以后还是寻个机会悄悄还回去吧。 刘烨只低头扫了眼她的袖子,“林大人有些事似乎并未说清。” 林清:“无凭无据的事儿,总不能靠猜测吧。” 她断的案子,九分真,一分假。 有些时候就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若是真掰扯明白,只怕某些人就要狗急跳墙,届时死保凶手,反倒让凶手逍遥法外,倒不如该拿则拿,该放则放,让凶手伏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刘烨明悟,拱手行礼,脸上满是真诚,“林大人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刘大人客气。”林清笑笑,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刘烨犹豫片刻,道:“下次休沐,可否请林大人吃饭?” “好啊,对了。”林清一拍手,“天禄卫捉了细作,也不知是哪一国的,都暂时关在西边一处废院的柴房里,天禄司最近还有的忙,这些人还是交于刑部处理吧。” 那些被捉起来的人自然都是穆晚唐的人马,但凡让暗部逮住一个就敲晕一个,全关在那了。 穆晚唐也是集队后才发现队伍里少了尽一半的人数,得知是林清派人下的黑手,原本就被气出内伤的他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黑血。 属下没吓了一跳,连忙扶助他,“主人,您没事吧?” 穆晚唐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挥开属下,声音透着疲惫和虚弱,“我查了林清许久,自认为判断没错,利用林清能对我等的计划最为有利,没想到,满盘计划,溃不成军。” “他……他怎么能那么不要脸!”穆晚唐咬牙切齿,恨不能从林清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属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主人,好歹穆氏遗宝我们拿到手了。” 穆晚唐看着这个木盒,只得安慰自己,看吧,也不算全无收获。 他问:“派去几个人?” “十个。” 穆晚唐:“回来几个?” 属下沉默一会,“两个,剩下的都被天禄司的暗卫敲了闷棍。” 穆晚唐:“……” 21、第 21 章 第21章 混入瑞王府的五方势力只剩下那个前朝旧部,但对方不知为何竟没行动,林清摸不透,便也只能先放一放。 她回到天禄司,直接钻进她师父的书房里,将名册抄了两份,一份送到李明霄那,一份自己留下抓人。 她想了想,又把名字打乱抄了一份,塞进书架里。 至于原本的名册,林清心思一动,跑到班房里掏出一本不知是谁藏的春宫图册,一页页撕开,将那名册一页页的小心糊上。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一本夹了料的新春宫图做好了,她笑眯眯的将这东西塞进她师父床头的暗格里。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嘛,至于她师父的名声,就稍稍牺牲一下好了,相信她师父是不介意的。 脑海里闪过那张格外严肃的脸,林清突然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李明霄给师父下了什么任务,竟离开这么久。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背后吹来一股刺骨阴风,后背汗毛瞬间直立。 林清瞳孔骤然放大,本能的就地一滚,一抬头,正对上一张鬼面。 那鬼面似哭似笑,两侧脸颊夸张的画着几滴泪珠,好似一个大大的‘人’字,一身黑色的斗篷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林清躲开,那床头柜的暗格便暴露出来,鬼面人伸手就要去拿。 林清没带佩剑,只得伸手去拦。 她的动作快,对方的动作也不慢,眨眼间便是十数招。 书房很大,但动起手来似乎又很狭小,二人受限,手脚施展不开,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或拳,或脚,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林清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干脆虚晃一招,凌厉的掌风将书架推到,书本和装饰的瓷器散落一地。 这么大的声音,外面上值的天禄卫总算听到了动静,杂乱的脚步声涌向书房。 林清冷笑,“既然有胆闯进来天禄司,那便将命留下吧。” “我的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鬼面人的声音沙哑,就像是玻璃划过铁片发出的声音,“交出名册,饶你一命。” “想要名册?扔了也不给你。”林清抽出书架上那本抄录的名册,直接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鬼面人立即出手去抓名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踹开,天禄卫涌了进来,前方一道人影直冲而来,一掌拍在鬼面人的后背。 鬼面人闪躲不急,硬挨一掌,也终于将名册抓进手里,顺着窗口飞了出去。 林清急忙追出去,却只见到几个被打翻的天禄卫,鬼面人早已不见踪迹。 她目光发沉,她猜到有人会来抢名册,却没想到对方能追进天禄司来明抢。 天禄司衙署设在宫内,皇宫守卫森严,那鬼面人竟能避开重重守卫潜入天禄司,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林清挥散赶来的天禄卫,回到书房,诸葛绪正面色凝重的坐在桌旁。 “师父,您回来了。” 诸葛绪虽然年过五旬,但身体仍旧硬朗,两鬓斑白,一张脸虽然已爬上皱纹,但依旧能看见年轻时俊逸的影子。 他打量了几眼这唯一的徒儿,“那是勾越细作的名册?” “假的。”林清赔笑,她本就想抄本假名册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瞧诸葛绪一身风尘仆仆,连忙搀扶着人坐下,又去倒上一杯清茶,“这趟差跑的远,师父辛苦了。” 诸葛绪对这唯一的徒儿还是很上心的,喝上一口热茶,身体总算暖和了一点,“怎么看出来的?” 林清明白师父这是在考她,摇头晃脑头头是道的解释:“师父风尘仆仆,衣衫满是尘土,鞋底却还算干净,显然是常日骑马所致,领口有处油渍,这味道……嗯……是羊油,咱们大渊朝唯有靠近北境那边会吃这东西,还有……嘿嘿。” 她伸手,从诸葛绪的头上摘下一个圆圆的满是小刺的黑色刺球,“这黑刺球只生长被北境,其他地方可没有,师父是去见镇国公了?” “镇国公镇守北境多年,年岁见长,陛下的意思是该动一动了。”诸葛绪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顿了顿,接着道:“那边出了点乱子,那鬼面人的事情你不必管,待会为师亲自禀报陛下。” 林清乖乖应下,没去问是什么乱子,反正得天禄司指挥使出马才能平息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乱子就对了。 诸葛绪问:“京城这边可有什么变动?” 林清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诸葛绪叹息,“看来大渊要不太平了。” 林清沉默,岂止是不太平,说是外忧内患也不为过。 盛世之下,暗涛汹涌,外有强国虎视眈眈,内有李辰瑄这个不定时炸弹,也不知道原著里李辰瑄成功继位之后到底有没有守住大渊。 反正书里没写,但以她来看,很难。 罢了,先把眼前之事做好吧。 林清舒了一口气,把脑袋暂时清空,将之前抄录好的名册交给诸葛绪。 诸葛绪只低头瞄了一眼,“待会为师带过去交于陛下就是,你也忙了大半日,回去歇着吧。” 自打王端死后林清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也确实乏了,跟诸葛绪告别之后,又将捉拿细作的行动安排下去,这才返回家里。 接下来的几日,有些人被秘密抄家,有些人则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整个京城似乎都不如以往那般热闹,大家行色匆匆,生怕被突然捉走。 天禄卫们整天忙的团团转,但因为诸葛绪这个指挥使在,林清反倒清闲下来,早上点卯之后便寻个地方偷懒,混到下职,回家睡觉。 春天的尾巴一溜烟就过了,转眼便是初夏,宫里的树木花草已经全然见绿,甚至有许多已经长出了花骨朵。 林清吃过午饭,跑到冷宫附近的翠鸢阁。 这地方是她最近发现的,因为距离冷宫很近,甚少有人过来这边,翠鸢阁的宫室坍塌过半,先皇在时就已废弃,院子里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榆树,树旁则是一个水池。 林清熟练的爬到树干上,往那郁郁葱葱的绿叶里一趟,任谁都看不见树里面藏了个人。 最近的她有点焦躁。 天气越来越热,她不得不脱下官服里加棉的内衣,原本十几年没什么动静的胸口最近总是鼓鼓胀胀,眼瞅着越长越大。 她只得将裹胸布再裹紧点。 这身体始终是个雷,她必须在暴雷之前想好退路。 偏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22、第 22 章 第22章 “陛……陛下,这里太过偏僻,还是回吧。” “若是怕你就回去吧。”李明霄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大太监吴德海,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他原本只是奏折批乏了,出来透透气,结果没走几步就想起其他政务,等回过神来已然站在翠鸢阁的大门前。 皇宫里的院子太多,他也不是都去过,左右已经到了门口,干脆抬步走进翠鸢阁。 吴德海无奈,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李明霄踩在杂草上,望着坍塌的宫室,紧紧蹙起眉,“怎么塌了这么多。” 吴德海谄媚的上前扶着李明霄的胳膊,“许是年久失修,若陛下喜欢,不妨让工部重建。” 李明霄沉默片刻,叹道:“罢了,现今国库空虚,边境又是那么个情况,如何能动土木。” 他望着那些残砖瓦砾,眸色渐渐沉寂,“罢了,回吧。” 李明霄转身往回走,没两步,只觉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扑通一声掉下水里。 “快来人啊,陛下落水了!”吴德海身体肥胖,不会游泳,见状一张脸吓得惨白,一边叫一边伸手使劲往水里伸,想要抓住李明霄,接着又是扑通一声,他也掉进水里,跟旱鸭子一样扑腾。 这院子里的杂草实在太高了,遮挡了池水的边界,也把水里的人遮的严严实实。 林清觉得她今日出门大概没看黄历,只是跑来偷个懒却遇见皇帝,原本想着在树上藏到人走,结果皇帝掉水里了。 李明霄会水,这幅样子明摆着是被杂草缠住了,再不救必死。 林清咬咬牙,从树上直接跳下水里,将快要没影的吴德海扯到池塘边上。 吴德海一身肥肉都在哆嗦,“快……快救陛下!” “知道。”林清憋了一口气,潜入水里。 这水池与御花园里的湖水互通,池底淤泥很深,长长的杂草在泥里扎根,长出水面。 林清不断把草扒拉开,直到看见一截明黄的衣料。 李明霄双目紧闭,柔软坚韧的草茎缠住他的脚腕,似乎已经昏厥。 林清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那些草茎割断,搂住李明霄的脖子,将人带出水面。 吴德海已经扶着水池边慢慢的爬了回来,见到李明霄被带上来,连忙伸手,帮着林清把人拽上岸边。 “陛下?陛下!”吴德海喊了几声,李明霄却毫无动静,他都快急哭了,“林副使,快去喊太医!” “你去。”林清迅速将李明霄的衣袋扯开,检查鼻腔和口腔干净,立即开始做心肺复苏。 吴德海不笨,猜到这或许是天禄司救人的一种法子,在另一侧不断跟李明霄说话。 几息之后,李明霄猛地吐出几口水,剧烈的咳嗽,仿佛把胃都要吐空一般。 吴德海快要激动哭了,颤抖着手不断给他顺气,又哆哆嗦嗦的从袖带里取出一截样式古怪的铁笛,呜呜吹了几声。 这是再给暗卫发讯号。 林清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后退,突然整个人一愣。 原著里李辰瑄之所以能成功夺位,是因为李明霄生过一场大病,之后身体一直就不好,对朝廷的掌控也愈加衰弱,又因他无子,这才给了男女主机会。 记得书里的结局林君柔和李辰瑄曾提过,当年李明霄之所以会重病,便是因为在一处偏僻池塘落水,没有得到及时救援,染上肺疾。 林清复杂的看着还在大吐特吐的李明霄,心里捉摸:翠鸢阁可不就是特别偏僻么,那书里的落水不会就是这一次吧? 这时候李明霄的暗卫也终于到了,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李明霄被抬回寝殿。 等林清回天禄司沐浴更衣后,又被吴德海宣到了皇帝寝殿。 李明霄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他刚刚沐浴过,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披在肩后,衬托着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更加出尘,像是随时都能飞升似的,穿在身上的里衣因为水汽贴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膛,左边那点嫣红若隐若现。 还……还挺粉嫩的。 林清收回视线,垂下脑袋,脸有点红。 李明霄让吴德海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头,对林清招招手,“坐着说话吧。” “陛下身体可还好?”林清坐下,开口问道。 “太医已诊过脉了,无碍。”李明霄笑了笑,太医说,那池水虽然与外界相通,但毕竟久不清理,如若他在晚上来几息,哪怕被救回来也会落下病根,终生难愈, 想起太医的话,李明霄看向林清的眸子更加柔和,“林卿怎会出现在那?” 林清:“……” 皇帝等于老板,她该怎么告诉老板她拿着工资去偷懒还不会被罚? 承认那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林清义正言辞,“天禄司人多嘈杂,臣只是想寻个安静之地捋顺瑞王府中毒案的思路。” “吃些点心吧。”李明霄将他旁边矮桌上的点心盘子往林清那推了推,语重心长道:“朕知你忠心,但瑞王府的案子还需点到即止,毕竟太后那一直挂念瑞王。” 林清沉默了,太后挂念瑞王,又怎会不让案子水落石出呢,说白了不还是李辰瑄屁股不干净,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瑞王府突然被各路细作穿成了筛子。 要是不点到即止,拔出萝卜带出泥,李辰瑄能好就怪了。李明霄是在提醒她,不过她就是随口说说,也没打算再深挖下去。 不过林清有些疑惑,皇帝和太后可是亲母子,也没听说这二人不和,怎么太后不担心皇帝,反而担心抱养的李辰瑄? 李明霄像是看明白她的疑惑,“朕虽为嫡长子,但幼时身体不好,太医曾言朕活不过二十岁,当时正巧一个被先皇临幸的宫女诞下一子,太后便将那孩子寄养在名下,这个孩子就是瑞王。” 说着,他的眸子里多了些许讽刺。 太后偏疼瑞王,干过的蠢事可是不少。 看,他落水这么久,就连那些大臣都知道打听一下情况担忧担忧他的身体,可他的亲生母亲却连派个人过来问一嘴都没有。 林清还真没看出来李明霄有病弱的模样,想来该宫里太医的医术超群,给调养好了吧。 宫廷秘闻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副使该知晓的。 李明霄话题一转,道:“你今日大功,可有想要的?只要合乎情理,朕便允了。” 林清:“……”想升官,想发财,想住大房子。 “朕就知道。”李明霄笑着摇了摇头,“朕知你一心为了大渊,不贪图富贵。” 林清:“……”不,我贪。 “这样吧。”李明霄朝吴德海使了个眼色,吴德海立即取来一块金牌交给他,他坐直身体,亲自拉过林清的手,摊平,将金牌交到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郑重又认真,“林卿,这些年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如今你更是救了朕的性命,这道金牌便赐予你,见金牌,如朕亲临。” 林清一颗心砰砰直跳,老板人美心善,有点被感动到了。 她恍恍惚惚的飘出皇帝的寝殿,直到站在寂静无人的宫道上才忽的清醒过来,看着金牌上‘御赐’两个大字欲哭无泪,完蛋,又得了一个不能卖的玩意儿。 23、第 23 章 第23章 林清回到天禄司的时候,诸葛绪难得也在。 诸葛绪已经听过翠鸢阁的事情,又看了眼林清手里的御赐金牌,抬手捋了捋短须,“把东西收好,之后或许会有大用。” 林清看着手里的金牌,有点不明所以。 这御赐金牌或许对别人来说用处很大,但对她来说,也就是荣誉大于用处。 天禄司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只听皇帝命令行事,她是副使,是现任指挥使唯一的徒弟。 说句实话,别看她就是个五品官,整个京城敢惹她的人还真不多。 所以升官发财大房子对她而言更实际,却又不好说,毕竟在皇帝面前,忠君爱国的脸皮已经镶嵌在她脸上撕不下来了。 不过换个出发点来想也是好事,最起码现在的李明霄是真心认可林清。 被皇帝认可,想必升官发财也不远了吧。 想到这,林清心情好了不少,笑嘻嘻将金牌收进腰袋里,这才看见诸葛绪床上的包裹,“师父,您这是又要离开?” 诸葛绪嗯了一声,“为师要再去一趟北境,京城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林清一愣,诸葛绪这般凝重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见,立即点头,“好,师父放心。” 诸葛绪还有要事要忙,林清又与他闲聊几句便出去了,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她一个人居住,家里面总是冷冷清清的,也懒得开火,干脆去饭堂里蹭顿晚饭。 天禄司的饭堂很大,三三两两的天禄卫正端着饭碗大快朵颐,看见林清纷纷起身打招呼。 林清微笑着一一回应,拿着大海碗盛上满满一碗,寻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桌上已经摆着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味道好,还不用花钱。 天禄司的主簿虽然抠门,但在伙食上却意向大方,饭堂的师傅穿插在各桌之间,瞧见哪个菜没了就换一盘新的。 林清吃的正香,听见一阵脚步声进来,一抬头就见孟杰带着几个天禄卫走进饭堂。 孟杰也看见她了,赶忙盛上一碗饭小跑到林清旁边坐下,脸色有些不好,“头儿,柳香雪死了。” 林清嗯了一声,“怎么死的?” “憋死的。”孟杰唏嘘,“咱们兄弟怕她自尽,手脚一直都绑着,嘴里也放了东西,让她咬不了舌头,结果她把头发蹭进鼻子里,自己把自己给憋死了。” 林清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她想到柳香雪会自尽,却没想到柳香雪对自己能这么狠,“死便死了,左右名册已经在我们手里,细作也就抓的差不多了。” 孟杰想想也是,又道:“秋孟川逃了。” 林清:“他逃跑是必然的,江湖第一杀手哪里会那么好抓,把他那张通缉令里的赏金往上加,不用活口,凭人头可领。” “一会我就去办。”孟杰说完低头开始干饭,填饱肚子就又去忙了。 这些日子孟杰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 林清倒是没什么事,吃完饭四处转悠一圈,便回家睡觉了。 翌日清晨,她换好官服,正捉摸是去天禄司混个早餐还是去路边摊随便吃点,自家小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林清这小院虽然靠近东大街,但位置稍稍有些偏僻,甚少有人经过,能敲她门的更是少之又少。 上次被这么敲门还是王端夫妻死的时候,林清心里有点不安,开门一看,竟是诸葛府的老管家齐茂。 齐茂也是从天禄司退下的,被诸葛绪救过几次,便在诸葛府做了管家,林清也算是齐茂看着长大的。 只是现在的齐茂满面焦急,见到林清,急道:“少爷,出事了!老爷昨夜出门遇袭!” 林清一听,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闪过那张似哭似笑的鬼面,她立马将门锁上,“情况如何?” 齐茂满面凝重,“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诸葛绪的府邸在东大街上,与瑞王府相隔不远,规模上也只稍逊半分。 此时,诸葛府的大门开着,见到林清纷纷行礼,喊上一句“少爷”。 诸葛绪无妻无子,唯有林清一个徒弟,在这个世界,师徒如父子,除了诸葛绪,能在这诸葛府称得上一句主子的,也只剩下林清。 诸葛绪出事,全府上下就像是没了主心骨,所以齐茂才会跑去寻找林清。 林清奔向诸葛绪的房间,打开门便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诸葛绪倚着靠枕半躺在床上,见是林清来了,伸手拽过被子盖在腿上,一旁的太医正在给他诊脉。 诸葛绪动作很快,但林清还是看见那左大腿侧面瘪了一块,缠着的纱布也被血染红。 她跑到床边,担忧的看着他的腿,“师父,您怎么样了?” 诸葛绪安抚道:“没事,皮肉伤罢了。” 给诸葛绪诊脉的太医在太医院也是鼎鼎有名的臭脾气,闻言横了他一眼,“被畜生撕下去一块肉的皮肉伤?” 诸葛绪:“……” 太医道:“若还想要这条腿,三月之内就好好在床上躺着,按时换药。” 诸葛绪想要反驳,一看这太医吹胡子瞪眼的,又被憋了回来。 等太医走了,诸葛绪才舒了口气,齐茂跟去太医院取药,屋子里只剩下诸葛绪和林清,林清才敢开口问道:“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您?” “炼人雨。”诸葛绪的脸色很难看,“就是之前潜入天禄司的鬼面人,北境之事紧急,为师本想昨夜就走,不想被炼人雨和左护法伏击,那左护法是一只白虎。” 炼人雨?白虎护法? 林清被这些词砸的有些懵。 诸葛绪道:“一年前北境有一教派在民间极为受欢迎,名为莲花教。你查抄王家那日暗部有人送来消息,说是莲花教与前朝皇室有关,陛下便派为师亲自去查,到达北境之后,为师才发现莲花教之事并不明朗。”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莲花教教主踪迹神秘,为师只与他交过一次手,功夫不在为师之下,教主之下为左右护法,再之后是五大长老,炼人雨便是五长老之一。” 他查到的消息不算多,五大长老也是很不容才查到炼人雨,结果发现炼人雨要动身前往京城,意欲行刺陛下。 可当他赶回京城,陛下没事,反倒是天禄司险些遭劫。 林清明白了,“师父,这一趟北境,让我去吧。” 诸葛绪不同意,“北境凶险,你还小。” “师父这般情况,想必是北境暗部出了问题,暗部情况特殊,别人不适合插手,我去最合适。”林清清楚暗部网络有多恐怖,可以说只要她想知道,大渊朝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暗部的掌握之中。 北境暗部出了问题,但暗部人员的名册和联络方式只有她与诸葛绪知道,诸葛绪伤成这样,只有她去。 诸葛绪也明白这个道理,尽管担心还是点了头,“北境之事耽误不得,别人为师信不过,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 “好。”林清应下。 诸葛绪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张绢帛递给她。 林清打开一看,这是一张北境舆图。 古代不比现代,舆图都需要人力一点点测量绘制,所以都掌握在朝廷手里。 诸葛绪道:“为师记得你剑柄处有个暗格,绢帛轻薄,你藏好,或许会有大用。” 林清的剑柄处找工匠改过,确实设下一处小格子,方便藏点药粉什么的,长剑就挂在她腰左侧,闻言取下长剑,将那处小暗格打开,把舆图卷好塞了进去。 诸葛绪看着林清的动作,不知不觉间,他这个徒弟已经这么大了,“此行务必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 林清笑笑,“师父放心,我这么大个人了,接过的任务没一千也有八百,什么场合没遇见过。” 诸葛绪:“把孟杰带上,虽然块头大了点,但胜在听话,也有几分聪明。” 林清点点头,又安抚诸葛绪一会,这才走出诸葛府,骑快马赶往城郊。 天禄卫共有三千人,除了在天禄司里换值的人数之外,只要没有特殊任务,都是在城郊的营地里训练。 点齐人马之后让大家伙收拾行李,她又迅速赶回家,既然此行危险,各种毒药什么的得带够了,以防万一。 还有银两,干粮等等,乱七八糟的收拾一堆,包成包袱挂在马鞍上,这才重新赶往城郊。 天刚蒙蒙亮,天禄卫从北城门出发,铁蹄踏起尘烟阵阵,向北境疾行而去。 24、第 24 章 第24章 北京路途遥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有半月之久。 林清后面跟了一百多个天禄卫,接连赶了五日的路程,众人隐隐都有些疲惫。 眼瞧着夕阳西落,前方不见炊烟,左右两侧杂草成片,再往后便是成片不见底的林子。 林清不得不慢下来。 孟杰驱着马来到她身边,“头儿,天快黑了,今日怕是赶不到村镇歇脚了。” “罢了。”林清叹了口气,回头瞧了眼兄弟们疲惫的眼神,“寻个合适的地方扎营,这地方怕是有狼,兄弟们辛苦些组成两个巡逻队交换休息,待明日进城,再好好歇息一日。” 林清交代下去,天禄卫们也就迅速行动起来,要寻个好扎营的地方也不容易。 好在天黑之前,他们总算在一处溪水边寻到块地方。 莹莹如碧的溪水自前方林中淌过,穿过娇嫩矮小的青草地,流向远方不知的天地。 这片草地很大,又临近水源,是个好地方,只可惜已有一队人在那歇息。 两处火堆,约有十来个人,带头的人一身白衣,身材修长,腰带收紧,露出劲瘦的腰肢,那双正用木棍扒拉火堆的手嫩的跟水豆腐似的。 在往上看,如墨般的长发,狭长微挑的狐狸眼,红里透光的唇瓣。 林清眼里微微闪着带颜色的光,呦呵,熟人啊,穆晚唐。 穆晚唐任凭被林清的目光打量,手指微动,示意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对林清凉凉一笑,“林大人,穆某好看吗?” “好看啊。”林清笑嘻嘻的回他,“穆公子有一种让人恨不得把面皮剥下来收藏的美。” 这话让穆晚唐那批人眼里的怒气转化成了杀意。 林清却不在意。 孟杰小声道:“可要换个地方。” “不必,穆公子一向大方,必然不介意将这地方分咱们一些。”林清眸光淡淡,声音清脆又透着丝丝冷清。 夕阳已落,只在天边留下一丝浅红,再找地方已经来不及了。 有林清的话,天禄卫分成几个小队,有清理地方的,有去拾柴的,有去打猎的。 穆晚唐挥挥手,他旁边的人都去了另一处火堆,这边偌大一个火堆就只剩下他自己,“虽已入夏,这深山老林的,夜里还是颇为寒凉,林大人若不介意,便过来喝上一碗热汤吧。” 林清有些纳闷这穆晚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穆晚唐将火堆上架着的小铁锅打开,锅里加了精米,白如牛奶,不如粥水粘稠,散发着阵阵米香。 穆晚唐从身旁拿了一个碗,盛上一碗米汤递给林清,“这碗是我的,今日还没用过,想必林大人不会介意。” “我是男人,又不是谁家的小姑娘,有什么好介意的。”林清接过来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骑了一天的马,胃里早就不舒服了,能喝上一口热的,胃里似乎也暖和过来。 穆晚唐看着她一点点将碗里的米汤喝完,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带着几分兴致,“林大人就不怕穆某下毒吗?” 林清咧嘴一笑,笑话,就她的鼻子,若真有毒还能进她的嘴,“穆公子没有理由害我。” 穆晚唐勾起唇,“谁说没有理由,瑞王府里,林大人可是让穆某吃了好大一个亏啊。” 林清疑惑的问:“你没拿到东西?” 穆晚唐笑容一僵,拿到了…… “既然拿到了,怎么就让你吃亏了。”林清浑不在意,将碗洗刷干净放在穆晚唐旁边,弯下腰的时候,正好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穆公子应该知晓,若没我点头,你那些人怕是连一根针都带不出瑞王府。” 穆晚唐只觉清风拂过耳畔,温柔的话语却如利刃一般让他的身体惊起一片疙瘩。 林清重新坐在他的身旁,目光莹莹的看着他,“我帮助穆公子得到了想要的,可穆公子又帮我得到了什么?” 穆晚唐:“……” 林清:“什么都没有,所以说,明明是穆公子欠我一个人情。” 穆晚唐神色微变,沉默半晌,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一声声穆公子便要走穆某一个人情,相比之下,倒是林大人那一声穆狐狸让穆某心里舒坦。”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上赶着当狐狸精,好啊,本官成全你。”林清这回是真笑了,“穆狐狸,不妨说说,你不回南边的渝州,为何要往北边走?” 穆晚唐并未直接回话,只是注视着她的眸子,“这回是合作,还是还人情?” 林清丝毫不介意,左手抵着下巴,欣赏着穆晚唐的美色,右手抚摸着剑柄,“那就要看某些人的诚意了。” 诚意足了,她当然不介意来一场随时都会互相拆台的合作关系。 若没有诚意,她便将穆晚唐的命留在这里。 林清的笑容更甜了,清秀的脸蛋如今像是掺了蜜的砒霜。 穆晚唐如何能看不出林清眼里暗含的杀意,他也不在意,取出一张帖子交给林清。 大红色的帖子,上面画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打开一看,这是一张邀请人参加拍卖的请帖,时间是两月之后,地点在魏城旁的陆家庄。 陆家庄! 林清压抑下眼里的惊色,魏城旁的陆家庄便是天禄司暗部隐藏在北境的据点,亦是最重要的一个。 若陆家庄还在他们自己人手里,隐藏还来不及,怎么会办什么拍卖会。 果然出事了,而且这是在挑衅天禄司吗…… 再多风雨也在林清抬头时收敛的一干二净,不在意的将请帖踹进自己怀里,“不过是一场拍卖会罢了,能让你这么在意,有什么意义?” 穆晚唐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抽了抽,却也没把请帖要回来,“这是一场地下拍卖,只有拥有请帖之人方能进入,听闻里面有关于前朝宝藏之地的线索。” 如今天下三分,渊、盛、朔成三足鼎立,其他小国依附三国生存,可在百年之前,三处国土本是一体,国名为齐。 所谓前朝,指的便是齐国仅存的那些遗民。 传闻大齐灭亡之前,国君曾将国库大半藏于某处,绘成宝图,又将图纸分成四份,交于四位对大齐忠心耿耿的臣子手中。 这四位臣子随之消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林清自然也是听过这个传说的,不过她对这种事向来嗤之以鼻,费劲心里寻那些虚无缥缈的宝藏,倒不如脚踏实地发展手里本来就拥有的财富。 这就跟穿越前在现代买彩票似的,哪有那么容易。 穆晚唐对此也很是讽刺,“总有些人做着不合时宜的梦,不闻,不听,不看,明明是连你都能看明白的道理。” “什么叫连我都能看明白。”林清不满意了,“我这叫人间清醒。” “好一个人间清醒。”穆晚唐笑了笑,看着林清的目光柔和了两分,“若是旁人都能清醒就好了。” 林清:“不要试图叫醒装睡的人,除非是撕心裂肺剥皮挖骨一样的疼。” “也是。”穆晚唐低下头,只说了两个字,似乎就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天已经黑透了,天禄卫们吃过饭后分别围着几个火堆轮换着休息。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只剩虫鸣与溪水潺潺流过的清脆。 林清躺在火堆旁,看够了天上的繁星,缓缓闭上眼,偏在这时,耳边捕捉到一抹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擦过枝叶发出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右手已经抓住一旁的长剑,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将长剑拔出,左手迅速朝巡逻的天禄卫打了几个手势。 敌袭,危险。 那些天禄卫立即明白过来,悄声分散,将熟睡的天禄卫们悄悄推醒,拿起武器。 穆晚唐也听到了动静,用暗语与属下沟通好,纷纷拿起武器。 也不知是谁踩断了树枝,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动了。 数十名白衣人从天而降,手握长刀,见人便砍。 这些人的衣裳像是一块围在身上的白布,松松垮垮,脸上皆带着一副白色面具,额头处用黑色勾勒出一朵小小的莲花,在这深夜,脚落无声,如鬼魅一般。 林清的长剑骤然出鞘,发出一声剑鸣,出鞘之时,便是一条血线,眼前的白衣人头颅已经飞离身体。 她脚下一转,举剑劈下,蓬勃的内里附于剑刃,在半空留下一道淡淡的银色弧光,将眼前的敌人一分为二。 林清的剑凌厉,刚硬,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疯狂,明明看起来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动起来,就像是冲进敌人中的头狼,便是死也要从敌人的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白衣人数量虽多,却不及天禄卫多,这次林清带的又都是好手,渐渐地,白衣人越来越少,天禄卫占了上风。 但林清的心里并不轻松,这些行踪诡异的白衣人应该就是莲花教的,可炼人雨还没出现,还有那头让诸葛绪都吃亏的白虎。 林清纵身飞上树顶,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片的树影连绵,直至远处的高山之中。 突然,她的鼻间捕捉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来了! 她顺着夜风吹来的风向望去,一抹洁白在远处的林间快速穿梭,与此同时,炼人雨带着那似哭似笑的鬼面也从远处踏风而来,手中兵器则是一柄软剑,眨眼的功夫就已到了眼前。 林清深知炼人雨的厉害,哪敢放炼人雨去对付其他天禄卫,咬着牙丛树顶飞身迎上,手中长剑翻飞,留下道道银光,挡住了炼人雨的攻势。 炼人雨顺势手剑出掌,林清闪躲不急,只得提气对轰,只一掌,她便感觉五脏六腑被打了一棍似的生疼。 这人明明受了她师父一掌,内力竟还恐怖如斯。 简直人比人,气死人。 林清顺势后退到赶过来的孟杰身边,又是几个手势暗语。 敌人太强,先撤,我殿后。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虎啸。 “快走!”林清不敢再耽搁,将孟杰推到一边。 孟杰双目通红,转身就跑,将命令用暗语通知下顺便的天禄卫,不过片刻,所有天禄卫便迅速掩护撤离,跑进深山之中。 25、第 25 章 第25章 炼人雨并没有追上去,白虎也终于到了,在他身后不断游走,最后干脆坐在炼人雨的身后。 这是一只成年白虎,皮毛厚实,坐在那都比林清要高,铜铃般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林清,像是在想从哪下口才好。 原本停在一边的马匹被白虎吓的如同疯了一般嘶鸣,又在白虎的啸声中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炼人雨拍了拍白虎的脑袋,指了指马匹,白虎噌的一下站起来,扑向那些马,全部咬死。 林清能感觉到额头汗水滴落时引起的皮肤瘙痒,她并不敢擦,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汗水有些滑腻,她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指。 这么多匹马被咬死,马血的腥味盖住了脚下尸体的气味。 炼人雨收起软剑,在满地尸体间漫步而来,“你在害怕。” 林清身后是一棵老树,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后背,引起阵阵酥酥麻麻的疼,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着,力气大的仿佛震的她下唇也跟着在跳动。 “我怕死啊。”她道。 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的炼人雨停下了脚步,面具后的脸似乎笑了一下,“你倒是诚实。” 林清打蛇顺杆上,“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别诚实。” “也是……”炼人雨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她的面前。 林清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面对上炼人雨的面具,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面具后传出的温热鼻息。 一把匕首刺破她肩膀的衣裳。 炼人雨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你若躲,我便让白虎去追那些跑上山的小老鼠,可你若乖乖的与我玩一个游戏,天亮之前,白虎不会伤人。” 林清制止住想要躲开的冲动,她能感受到冷刃落在肌肤上的阴寒,惹起一阵鸡皮疙瘩,接着便是剧烈的疼,温热的血液如水一般流过她的手臂和胸膛,染红了她半边衣裳。 林清疼的直吸气! 炼人雨收回匕首,手指轻抚着上面的血液,“跑吧,只要天明之时不被捉到,你就赢了。” 林清注视着那张鬼面,“若我赢了,有何好处?” 炼人雨没想到她会提条件,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你若赢了,我会带人离开,让你们平安抵达北境,若输了,那些老鼠一个都别想活着。” 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林清转身就跑。 她轻功运到极致,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十丈开外,两侧的树影飞速后退,内力不断消耗,浑身好似着火一般滚烫。 林清跑得快,炼人雨却不急,只是吹了口哨,那在撕扯马肉的白虎嗖的一下朝林清追去。 那一抹白像是缠着林清的鬼魅,嗅着她的味道,阴魂不散。 一声震耳的虎啸响起,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要追上了。” 左侧忽然传来炼人雨的声音。 林清本能的向右一转,提剑横档,只听铛的一声,炼人雨的软剑剑尖抵在她的剑刃上,一触即分。 林清挥剑要刺,炼人雨却后退到白虎身侧,悠然而立。 林清只得收回剑接着跑。 还真是窝囊给窝囊他妈开门,窝囊到家了。 单独一个炼人雨,她有三分胜算;单独一只白虎,她也有三分胜算。 但白虎和炼人雨在一起,连她师父都遭了灾,她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敢怼上去就是找死。 而且,她总觉得那白虎好像不太对。 林间的路并不好跑,杂草枯枝,不知深浅,树枝割破她的衣裳,肩膀的伤让她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她纵身跃下一片矮崖,过度的消耗内力,经脉间已经隐隐有些撕裂般的疼。 但林清知道她还不能停下,炼人雨在她肩膀上开的口子还在,血腥味散不掉,她就无法甩掉白虎。 若想躲开白虎那鼻子,还得想办法解决肩膀上的血迹。 可她不知已经翻过了几座山,就快没有力气了。 难道真的只能等死吗…… 林清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怒气冲的她脑瓜仁都在疼。 槽!干他|n|的! 林清磨着后牙槽,老虎是吧,这深山老林的她就不信找不到第二只。 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要不干一仗,要不借个种。 她是好人,好人不留名。 林清原本避着大型野兽跑,这会干脆横穿那些野兽的狩猎场。 也是她运气好,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在一处大树的树干上看到虎爪的抓痕。 她顺着痕迹找,很快,一只黄毛黑斑的成年老虎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老虎趴在草地里正在睡觉,似乎是听到了林清奔跑的动静,又或是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它睁开虎目,站起了身子。 林清停在老虎上方的大树上,将自己染血的衣袖撕拉一声撕下,随着风丢了下去。 今夜的风很小,那半截染血的衣袖飘飘忽忽,准确落在黄斑老虎的脑袋上。 老虎被那血腥味刺激的霎那间发了狂,偏在这时,白虎也寻着气味找到了这。 两虎相遇,黄斑老虎直接怒吼着就扑了过去,要将这入侵它领地的虎彻底按死。 两虎打成一团,叫声惊得四处鸟雀飞散。 炼人雨想要控制白虎回来,可这会杀红了眼的白虎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忽然小腹一痛,他低下头,看见一截剑尖从身后穿出,在他的小腹外露出一点银白。 他扭过头,正对上林清灿烂的笑脸。 “这一剑,还你了。”林清将剑一点点拔出来,左手顺势将他的斗篷给拽了下来,转而披在自己身上。 没了斗篷的炼人雨露出里面黑色的贴身劲衣,被林清狂野的动作惊得愣了一下,随即面具后传出阵阵开怀的笑声,“从未有人敢取走我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件衣裳。” “那现在你遇见了。”林清丝毫不客气,抬手指了指炼人雨的腰,“你身材还挺不错的,该瘦的瘦,该翘的翘,挺有看头,配上你这鬼面,别说,有种地下阴风阵阵的美。” 炼人雨:“……”他这是被调戏了? 两虎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黄色黑斑的老虎被白虎压在身下,已是动弹不得。 林清不再浪费时间,虚晃一招,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眨眼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她一路疾驰,专往深山里扎,这斗篷上沾满了炼人雨的气味,白虎一时半会找不过来,但想必也拖不了多久。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轰鸣的水声。 清澈的溪水汇入宽广河流,河水湍急,奔腾而下,像是直入云端一般。 林清站在岸边,心里凝重,这是活路,也可能是另一条死路。 算了,被淹死总比被吃了强。 林清撕下衣角,将剑柄与手腕死死捆住,强提气一口内力,纵身踏水几步,脚尖从水面挑起一根浮木,飞入河中央,随后与那浮木一同坠入水里,解下腰带,将另一只手与浮木系在一起。 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深夜的河水一片昏暗,炼人雨带着白虎从远处的密林里走出,停在岸边上,他的手一下下顺着白虎颈间的毛发,许久未曾离开。 26、第 26 章 第26章 林清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河水湍急,她沉下去,又不知何时浮上水面。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间昏过去的,当她迷糊间睁眼,只见一片模糊的夜空,也不知是天亮过又黑了,还是根本就没亮过。 四周的芦苇很长,遮住了周围的景致,她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肩膀的伤口被泡到发白,后背很疼,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到过,想来应该青肿了。 不过这种情况,能保下一条命已是万幸。 这里的水已经很浅了,林清缓了口气,将浮木扯开,长剑插入泥里,慢慢扶着坐起来。 湿衣黏在身上,令她浑身发寒,脑袋跟灌了铅一样,沉的仿佛随时都能从脖子上掉下来。 林清强深吸了口气,一步步从芦苇荡的淤泥里挪出去。 出了芦苇荡便是成片的稻田,绿油油的连成一片,因为是夜里,田里没有人,只偶尔响起虫叫蛙鸣之音,将她拉回人间。 她需要食物、干净的衣服和药物。 林清盘算着,穿过稻田,就看见一处村子。 深夜的村子很安静,主路铺上了青砖,两侧的房子的屋顶大多都有瓦片。 这村子显然很富裕。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清望去,就见一点灯光正向这边照过来。 林清正要翻进院子藏起来,忽的闻到旁边的院子传来一阵苦涩的药香。 她下意识脚步一转,翻进那间院子。 那提灯的老者又往这边走了几步,狐疑的四处张望,“奇怪,我怎么看见这边好像有人影?难不成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还是……” 老人打了个哆嗦,连忙跑了。 林清贴着墙壁,小心听着外面的声音,到此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现在这身体,可不经打。 这家院子不算大,收拾的很整洁,中央处摆着几个木架子,架子上晾晒着草药。 院子里有两间半上了瓦的泥土房,主屋里亮着灯,将一个人影投在破旧的窗纸上,那人似乎正在翻书,看发髻的样式,该是位男子。 林清收回视线,看向厨房正在熬着药的小炉子上,她闻到的药香便是出自这里。 看样子,这家人似乎会医。 她脚一动,立即踢到了什么东西,一截绳套套住她的脚腕,骤然收紧,接着响起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清麻了,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为什么连农户都知道设陷阱了? 她还没来急得割断绳子,主屋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位青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腿脚似乎不好,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拎着一盏油灯,“你是……林清?” 林清握着剑的手骤然收紧,她逆着光,看不清那人的脸。 “我是周福生,跟你一样出自那个地方。”周福生瘸着腿,将陷阱打开,“你忘了?” 林清盯着面前这张脸有些愣。 他相貌清秀白皙,一双桃花眼满是激动和开心。 林清心里有点茫然,她认识这人吗? 想不起来,但不妨碍她‘认识’,她一拍大腿,激动道:“是你啊!” 周福生却失笑摇头,“你忘了。” 林清:“……” “我和你是同一批进入暗部的,我记得那时的你只有五岁,是我们这批孩子里最小的,瘦瘦小小的一个。”周福生用手比划着,唇边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大家都以为你会是第一个死的,结果你却是活到最后的一个。” 林清:“……” 周福生接着道:“你不记得了,你还救过我,那天我快要饿死了,是你将窝头分了我一半。” 林清茫然的脑袋不断回溯年幼时的记忆,终于在边角处搜索到一个黑瘦黑瘦的男孩,“周……福生?” “你想起来了。”周福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碰到她的衣裳才发现衣裳湿的能滴出水来,担忧道:“你的衣裳怎么都湿透了?你受伤了?” 周福生拉着她往屋里走。 林清两脚软绵绵的,她看见周福生的腿脚不好,也没用力反抗,被他拉着走进屋里。 房间很干净,盘了土炕,炕上摆着一张炕桌,地上摆着两个木柜子。 周福生将灯放在矮桌上,从衣柜里取出衣裳放在炕上,“这套衣裳是我新做的,还没穿过,你先把湿衣换下,我再给你处理伤口。”说完他就出去了。 林清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将身上的湿衣一件件脱下,可惜包袱丢了,没有束胸带,只得拧干了接着用。 她换好衣服,好一会周福生才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递给林清。 周福生:“驱寒的。” 林清端过来嗅了嗅,一饮而尽。 周福生又拿来伤药给她,这才在一边坐下。 林清把伤口包扎好,问道:“你没死?” 暗部的人除了训练,还有各种各样的任务要做,她那一批二十几个孩子明明都死光了,只剩下她一个。 ,周福生笑了笑,却不愿多提他的任务,“我坠崖了,正巧被路过的商队救下,可惜这条腿没救回来。” 他拍拍自己的右腿,“队里有个郎中看我可怜,就收我当了徒弟,商队解散之后,我就跟他回到这小鱼村,没几年师父死了,我这个样子也无法再回暗部,干脆就留在这里当了个赤脚大夫,好歹混口饭吃。” 林清觉得自己这张嘴明明不笨,却不知对周福生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完全信任周福生,但暗部之人除非身死,否则一生都只能是暗部的鬼。 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将周福生杀了,亦或是带回天禄司关起来,一生不见天日,再无光明可言。 林清只能沉默。 周福生好似没发现她的异常,眨了眨眼,道:“你就歇在这吧,等伤好些再走也不迟。” 林清拒绝了,“小伤而已,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你现在这样子只怕还没走出村子就要倒下了。”周福生注视着她,一双桃花眼满是担忧,“我不知你遇上什么事情,也不知你为何伤这么重,但我懂暗部的规矩,我会不看,不闻,不问。只求你养好身体,全当是我还你那一场救命的情分。” 林清不怕恶,别人坏,她能比别人更坏,她怕的是还不起的善意。 她能感受到周福生对她担忧的心是真的,可那所谓的救命之恩她已经不记得了,若以此让对方相助,她那所剩不多的良心只怕要犯病了。 周福生一拍手,“不如这样,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看在曾同为暗部效力的份上,请你在这养伤的时候顺便帮帮我,好不好?” 人家都把借口台阶都送到眼前了,林清觉得她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有点又当又立了。 周福生高兴的出去了,甚至临走前将被褥都给她预备好了。 林清将门锁上,将湿衣的腰带撕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她把银票塞进衣柜底层放好。 周福生的日子看起来并不富裕,这些银子应该能让他活的好一点。 至于其他的,总得再看看。 这一夜林清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早上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连被褥都似乎带着湿气,身子也松快不少。 鼻间充斥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香气,是馒头的味道,耳边是鸡鸣犬吠之音。 林清披上外衫走出房门,果然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周福生。 她对周福生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不只是周福生,剩下的那些孩子,也只是一个个模糊的缩影,藏在记忆深处。 遇见周福生真的是巧合吗?还是又陷入某种算计…… 周福生正将馒头从锅里捡出来,扭头对林清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林清垂下眸子,眨眼间敛起所有心思,笑着凑了过去,“你这手艺还真不错,瞧这馒头白白胖胖的,又宣又软。” “这是我跟隔壁婶子学的。”周福生被夸的有点害羞,“我腿脚不好,也不能总麻烦被人,就什么都学点。” 厨房里摆着一张四方木桌,应该就是周福生平常吃饭的地方,桌上摆着一盆炖好的鸡肉,还有一盘咸菜。 林清把馒头端到桌上,周福生拿来碗筷与她分好,道:“乡下伙食简陋,不过这鸡是山上的野鸡,味道还算不错,这咸菜也是我自己腌的,还算开胃。” 周福生的手艺不错,一会夹点这个,一会夹点那个,跟她脸一边大的馒头,她一下吃了仨,人家周福生就只吃了一个。 林清有点不好意思,她天生饭量大,不吃饱就难受,饭后麻溜帮忙收拾桌子,刷碗洗锅扫院子,回头瞧见水缸空了,又去院里的水井提了几桶水。 周福生拦了机会都没拦住,无奈道:“别干了,你的伤还没好。” “我这人皮实,没事。”林清摆摆手,没当回事。 她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内伤上,肩膀上那伤就跟给手指开道口子差不多,没啥影响,“你给吃给穿又给药,我要是这点家务事都让你做,我这脊梁骨怕是都要弯了。” 周福生只得作罢。 这时,周家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外面的人很用力,敲得两扇大门砰砰直响,还不断叫嚣着,“周福生,你给我滚出来!” 27、第 27 章 第27章 林清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遇见逼婚这种事。 周福生家的门闩不怎么结实,几下就被外面的人拍断了,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有男有女,大半都是青壮年,里面夹杂着几个岁数大些的,看样子是这几位才是里面带头的。 果不其然,其中一位中年妇人走到前面,“周福生,你也不看看你那腿,你要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瘸子,也就钱家姑娘看上你那张脸不嫌弃你,不就是让你入赘嘛,看把你能耐的,呸!” 妇人旁边是位老人,这老人胡须皆白,衣着得体,旁人或多或少都带点补丁,这人身上却是没有,他对周福生语重心长的说道:“福生啊,当年老李头带你回来,也就我们小鱼村不嫌弃你,你是个瘸子,平常也下不了地,还不是我们小鱼村养着你,不就是让你入赘到钱家么,还不是为你好。” 妇人接上老人的话,“就是,钱家可有钱了,那姑娘娇宠着长大的,皮肤白着哩,你总不能让我们小鱼村养你一辈子吧,入赘到钱家,以后你的口粮钱家就包了。” 老人和妇人轮番输出,林清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撇了一眼周福生。 周福生指着那妇人道:“那位姓周,原是钱家的粗使婆子,不过最近被提到管事婆子了。”他又指着那位老人,“这小鱼村大部分都姓周,他是周氏的叔公。” 林清:“那个钱家是怎么回事?” “钱家是村里的大地主,钱家老爷的妹妹是县令的夫人,他们有一独女,名叫钱雪娥,不知何时看过我,非要我入赘,我已经拒绝很多次了,后来就成了……逼婚。” 周福生无奈的垂下头,“我怕他们强抢,我腿脚不好,这才在院子里设下陷阱。” 林清听得目瞪口呆,对周福生也是颇为同情,这还真是个小可怜。 周婶子名为周大花,趾高气昂的看向林清,“你是谁家的,怎么跟我们福生待在一起?” 周福生道:“他是我的远房表弟,过来投奔我的。” “我瞧你这表弟相貌也是不错,瞧这细皮嫩肉的,跟小姑娘似的,就是太瘦,一看就不是干活的。”周大花嫌弃完,眼睛一转,“这位表弟还没娶亲吧,咱们村里可是有不少好看的小姑娘,要不婶子给你介绍一个?” 林清:“……”她这是被连累了? 她一拍巴掌,眼睛亮亮的盯着周大花,“婶子你可真心善,实话说你看我这个头小,其实我已经二十好几了,实在是娶不到媳妇,有婶子帮衬,想必我也快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周大花听得心里舒坦多了,还不忘给周福生一个得意的眼神,瞧瞧,你这表弟多上道啊。 林清害羞的挠了挠头,“就是吧,我这人总爱干点抄家灭族的大事儿,所以啊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找个族人多的,等以后大家伙一起到了下面,也能做个伴不是,这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 周大花:“……” 周家叔公:“……” 那后面的壮实青年们也是齐齐的打了个哆嗦,心里直骂:谁特么要跟你整整齐齐的! 不过有周家叔公在,也轮不到他们开口。 周家叔公咳嗽一声,对周福生道:“咱们还是说说你入赘的事情吧,钱家已经开口,等你入赘的时候,我们村里的佃户这三年的佃租免上两成。” 林清明白了,也怪不得小鱼村在逼周福生入赘这件事上如此认真了,原来是与个人利益挂钩。 周福生站出来,与众人拱手行了一礼,道:“我被师父捡回小鱼村,虽因残疾无法劳作,却学了一手医术,但凡小鱼村村民来看病,我不曾收过一文诊费,药材更是能送都送,村长因此才从公中出了一份口粮,我与诸位不曾有愧,诸位为何对我苦苦相逼。” 这话说的周氏众人都有些躁得慌,可一想到那减免的两成收成,周家叔公应下心肠,“村长已经说了,以前的不作数了,你若还想在小鱼村待着,就得按我们小鱼村的规矩来,你若不想待了,走就是了。” 周福生都快被气笑了,他倒是想走,可在外行走户籍路引缺一不可,路引得去衙门拿,可那钱家老爷的妹妹又是县令的夫人,又岂会给他路引。 没有路引,就是黑户,被讲道理的官员抓住了顶多遣返,被不讲道理的捉住了,就得拉去充军。 潜在意思那是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周福生气的脸都红了,对林清道:“让你见笑了。” 林清连忙摆手,她这是免费看了一场大戏,比起京城那边八百个心眼子的智斗,这边直接逼良为娼的戏码也挺有趣的。 事情该办还是得办,她好心指着门口问:“你们是自己滚,还是我帮你们滚?” 周家叔公道:“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们了,我们也是为你好,去钱家也是让你享福的。” 后面的青年们取出绳子,显然已经准备好强绑了,甚至还推了一辆板车。 两个壮汉率先冲向周福生,想将人先给按下。 周福生气的直喘粗气,林清只得将人拽到背后,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踹飞出去,抬起手,抓住剩下那一人的手腕。 那壮汉也是干惯了农活的,膀大腰圆,一条胳膊比林清的腰都要粗。 可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那抓着他腕部的手仍旧稳如泰山。 壮汉眼下发狠,抬脚要踹,可林清的动作比他更快,只听砰的一声,他只觉腹部一痛,整个人已经倒飞而起,从墙头飞了出去。 这一脚让周家众人都吓傻了,瞧那身段个头,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一个两百多斤的壮汉从院子里踹飞出去。 周大花更是打了个哆嗦,想起之前林清那些话,腿肚子都在打转。 林清打量了这些人惊恐的表情,勾起唇,“怎么着,还留在这是想让我入赘你们谁家去?谁家的姑娘,脑袋多不多,够不够挂满一个城头的?” 一句话,所有人跑的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小院里重新恢复安静,周福生寻了跟差不多的木柴代替门闩将门锁上。 周福生也松了口气,“谢谢你。” “不客气。”林清将被踢乱的东西恢复原位,“可这样治标不治本,我倒是能帮你把县令那的事情解决掉,可解决之后这小鱼村你怕是留不下了。” “我本以为只要窝在这里,就能平静的生活下去。”周福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我天真了,咱们这种人已经成了怪物,即便再怎么伪装,也只能是怪物。” “林清,我想回暗部了,我还能回去吗?” 周福生那双本该熠熠生辉的桃花眼,如今却只剩一片茫然。 林清沉默片刻,道:“按照暗部的规矩,会把因任务而身体有损的暗卫作为线人投放到世界各地去,我会给你足够偏僻的地方,暗部会给你安排一份足够养活自己的活计,若无大事,你会在那如同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 但凡是没有绝对,如果那个地方出事了,线人就会被启用,后果如何无法预料。 周福生忽的注视着她,那双瞳孔里只倒映着她的脸。 “运气不好,就死在某个任务里;运气好的话……”林清笑了笑,“活到致仕,寻个山明水秀的地儿,建上一大片宅子,跑跑山逗逗鸟。” “你……”周福生顿了顿,“就不想离开吗?” “离开?去哪?”林清望着天,嗤笑一声,嘲讽至极,“我手中的权势,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我为什么要跑啊。” “也是……”周福生低下头,掩盖住眸里的光亮。 林清:“与其讨论我这点事,不如现在就去钱家一趟,快点把事情解决了,我还有事,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要从根源上把事情解决,钱家那边就避免不了。 “去一趟也好。”周福生像是下定了决心,拄着拐杖在前面带路。 钱家住在村子的南边,宅子格外气派,瞧那样子,得四进往上。 钱府的管家大腹便便,斜了周福生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周瘸子,这是想通了?” 周福生不卑不亢,“我要见钱老爷。” 钱管家压根没把周福生当回事,“不过一个泥腿子,凭你也配,若乖乖给我们家大姑娘当个逗趣儿的,还有你些好处,若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得掂量掂量这泗南县谁说的才算。” 周福生道:“同意与否,也总得见面再说。” 钱管家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拦着,又皱着眉头斜了几眼林清,“这是谁?” 周福生:“我表弟。” 钱管家哼了一声,前面带路。 周福生见林清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清回神,解释道:“没事,就是第一次被狗腿子拦在门口,就还挺新奇的。” 她刚刚捉摸着是不是得按以前看过那些里写的,直接打爆狗腿的狗头,然后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完大的来了老的,就一直这么套下去。 结果是她想多了,回神之后已经被放进钱家的大门。 28、第 28 章 第28章 钱家院子很大,也做了不少景致,显然是经过设计的,尤其园中一座浮云玉雕最为精致,那雕塑足有半人高,玉石是一整块料子,看似翠绿,但阳光一闪,透出阵阵明黄。 钱管家看见林清盯着那浮云玉雕一直看,得意道:“那玉雕可是我家老爷费了大力才弄回来的,没见过吧。” “还真没见过。”林清收回视线。 钱管家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土包子。 钱老爷和钱夫人已经坐在正厅里,下首位置还坐着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女子看见周福生,眼里闪闪发亮,直接就扑了过去,“你来和我成亲了。” 周福生直接躲开,“钱姑娘,我来是和你钱家说清楚,我不会娶你,更不会入赘。” 钱姑娘直瞪瞪的瞅着他,“你不嫁给我,我就杀了你,杀死你全家!” 周福生不惧她,“大渊律例有云,无故杀人者,诛之。” 钱姑娘好似听到好笑的笑话,傲气的仰起头,“我姑姑是泗南县县令夫人,我姑姑最宠我,这里我说的算,被我杀了也是你活该,你该死。” 林清简直叹为观止,感慨道:“好好一姑娘傻成这样,看着还怪唬人的。” “你是谁,你敢骂我,我要杀了你!”钱姑娘抄起旁边的椅子就往林清身上砸去。 林清面不改色,直接飞起一脚将那椅子踹飞出去,而后内立化针,在钱姑娘身上几处穴位点下,钱姑娘立即被定住了。 钱老爷和钱夫人原本还笑呵呵的看着,眼见女儿吃亏,钱夫人拍桌而起,指着林清的鼻子骂道:“你个泥腿子竟敢对我女儿用妖术!” 钱老爷道:“来人,把他们两个绑好了送进我女儿房里,正好连拜堂都省了。” 钱姑娘听着都乐了,虽然说不出话,但瞪向林清和周福生的眼里透着凶光。 林清扫了一眼,便知这钱姑娘手里应该是沾过人命的。 钱家的护院拿着棍子一拥而进,足有十几人,一下将这屋子站满了大半,可棍子还没打下,身前好似就刮起了一阵风,当众人回神,护院们已经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竟无一人还有意识。 林清活动活动手脚,有点不满意自己的速度,内伤未愈,对待普通人都有些麻烦。 钱家老爷和夫人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压根没想到林清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竟然这么厉害,顿时被吓的够呛。 钱老爷指着林清的手都在哆嗦,“我妹夫可是这泗南县令,你你你最好别碰我们,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林清对周福生眨了眨眼,“听到没,他说要砍我脑袋呢。” 周福生被她逗笑了,“他砍不了。” 林清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你看这钱家怎么样,要不要我抄了送给你玩?” 周福生:“怎么玩?” 林清想了想,“那边不是有条河嘛,就把这些金银珠宝什么拿去打水漂听个响吧。” 钱老爷和钱夫人都被林清这话给惊呆了,拿他们的钱去打水漂就为了听个响,凭什么! 可他们不敢说,林清方才那动静真把他们吓住了,就连钱姑娘都红着眼老实不少。 钱夫人安慰钱老爷,“放心,他不敢的,这可是我们钱家,那是我们的钱,就说强盗也不敢这么干。” 钱老爷连忙点头,“没错没错,瞧我都气糊涂了,他们两个老百姓不过会点妖术罢了,还真敢抢我们钱家不成。” 在场的还清醒的几个人里,也只有周福生清楚林清是真能干出来,毕竟在她手里被抄家的大官小吏还少么。 林清没搭理他们,对周福生道:“光听响也没意思,这钱家不是地多么,待会把地契都拿出来,咱们就在门口支个摊子,让大家夸你,谁夸的好听,我就给他半亩田地,谁能夸到你笑,我就给他一亩地。” 周福生笑弯了唇,一双桃花眼莹莹注视着她,“你这么做算什么?” 林清思索一下,“算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 周福生被这话愣了一下,“我是美人?” “放心,好看,不丑。”林清拍拍他的肩膀,余光瞄了眼已经偷跑的钱管家,拉着周福生坐下,将桌上的点心往他面前推推,“我只身在外,包袱也丢了,要不然多少都得给你弄点好吃的。” 周福生犹豫着问:“怎么回事?” 林清叹了声气,“可能是瞧我好看吧,被一只恶鬼盯上了,怎么办,他好像要把我捉回去当压堂小相公。” 周福生刚咬了口点心,被林清这话呛的点心渣子进了喉咙,猛地一阵咳嗽。 林清给他顺后背,将他的手拉过来,给他探了下脉搏,具体看病她不太懂,但习武之人对经脉之事都挺明白的,周福生经脉不说碎了大半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从始至终周福生都没有动过武,原来是真的变成了普通人。 所以,她遇见周福生真的是巧合吗…… 林清眨眼间收敛起所有疑惑,担忧的看着周福生,“你这身体以后得好好养着。” 周福生含笑道:“我的身体我清楚,只要乖乖做个普通人,活上几十年没有问题,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就跟你离开。” 行吧,既然周福生没问题,林清也想对他好一点,毕竟人家救了她的命。 约摸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人数似乎不少。 下一瞬,捕快和衙役们冲了进来,各个手握长刀,对林清二人怒目而视。 县令和钱管家出现在官差后面。 泗南县的县令姓古,已经六十几岁,瘦如竹竿,一张脸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指着林清怒道:“大胆贼子,光天化日竟敢进村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钱老爷看见古县令就像是看见了救星,激动的大喊:“妹夫救命啊!” 钱夫人都快哭了,“他们丧尽天良,要抢过我们的家产,妹夫快救救我们!” “大胆狂徒,竟如此……哎呦!”古县令后面的话没说完,一块令牌直接砸在他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直接吐出两颗断牙。 古县令快气疯了,这两个贼人不仅害他姐夫,还敢打他这一县之主,真是活腻了! 可当他看清那令牌上的“天禄司”三个字,方才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恐惧,一张老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钱夫人和钱老爷只以为古县令是被偷袭生气了,兴奋的继续拱火。 钱老爷:“妹夫,把他们关进大牢,杀了他们!” 钱夫人:“对,也不看看这泗南县是什么地方,竟敢欺负我们钱家,那不是给妹夫你没脸嘛,一定要砍他们的脑袋!” 不知何时忽然能行动的钱姑娘兴奋的大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住嘴!”古县令都快哭了,冲过去一巴掌抽在钱老爷脸上,指着钱家三口人哆哆嗦嗦的喊道:“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官捆结实了!” 钱老爷不明所以,急道:“妹夫,你捆我们干什么?” 古县令都快要厥过去了,“谁是你妹夫,回头老子就休了她!” 钱家人傻,官差们可都是人精,立即明白那坐着的二位身份只怕不简单,连忙收起刀把钱家三口人给捆好了,还贴心的把嘴给堵住了。 古县令这才捧着那块令牌颤颤巍巍的对林清拱手奉上,试探着问:“不知这位大人是……” 林清收回令牌揣进兜里,“天禄司副使,林清。” 古县令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天禄司就是个不能惹的虎穴,林清,那更是御前行走的大红人。 钱家平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这回直接给他捅了个大篓子。 古县令好悬没一口气厥过去,说话时更加小心翼翼了,“林副使莅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林副使恕罪。” “不知者不罪,古县令无需如此。”林清笑眯眯应了,随即申请一遍,义正言辞道:“只是这钱家实在可恶,不但抢了本官的钱财,竟还要绑架本官,古县令还需秉公办理才是。” 古县令头压得低低的,喏喏回道:“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如果古县令办不好差,本官不介意带天禄卫过来看看。”林清笑道:“毕竟本官心地善良,就看不惯鱼肉百姓的官绅豪强,想必古县令也是理解的。” 古县令擦掉额头的汗水,“理解……理解……” 林清:“还有,本官怀疑这钱家的钱财来路不正,古县令你看……” 一刻钟后,钱家门口被支了摊子,一边摆着地契,一边放着金银珠宝。 知道林清身份后的钱家三口人跪在一边瑟瑟发抖,古县令和官差们帮忙维持秩序。 摊位前排了一溜,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本地的穷苦百姓。 林清拉着周福生坐在摊位前。 周福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没事,放心。”林清一挥手,排在第一位的老大娘满身补丁,骨瘦如柴,瑟缩着好一会,才对周福生挤出一句,“您长得真好看,跟天仙似的。” 一边辅助的官差立即登记,将地契发到老人手里,当场过户。 第二位是个半大小子,“小人认识您,您医术好,救人不收分文,您是个好人!” 第三位,第四位…… 不知何时,夸赞变成了祝福。 “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您一直年轻好看,财源广进。” “祝您得偿所愿,一生幸福。” …… 什么样的词都有,有的粗糙,有的出口成章,不论是什么样的,周福生都一字字耐心的听着,脸上的微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直到深夜,人群散尽,周福生与林清慢慢往小鱼村里走。 周福生望着满天繁星,真心道:“林清,谢谢你。” 林清挥挥手,“不客气。” “福生这个名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她希望应福而生,一世平安。” 周福生不知为何会提起过去,“可惜她生我难产,没两年就去了,没过三月,我父亲便领了一位夫人回来,那夫人带着一个男孩,只比我小两个月,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从此之后,我便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直到他们为了十两银子将我卖进暗部。” “我虽叫福生,却没真正体验过福气,这个名字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讽刺。” “所以今天我真的很高兴,谢谢。” 29、第 29 章 第29章 解决了钱家的事,林清给周福生做了一副轮椅,雇了一辆马车和车夫,向北境出发。 马车上,周福生犹豫了几日,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古县令并不是什么好官。” “给你做轮椅的那几日我在周围的村子走了走,钱家夫妻在泗南大肆搜刮土地,强买强卖,那古县令助纣为虐,贪腐亦是不少,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要他们的命。” “还记得我们去钱家看见的那处浮云玉雕吗。”林清将水囊递给他。 周福生嘴唇有点开裂,接过水囊喝了几口,“那玉雕不对?” 林清道:“那是龙纹玉,龙纹玉颜色翠绿,但在阳光的反射下会形成明黄,大渊立朝之后龙纹玉唯有皇家可用。” 她安抚道:“放心,离开前我已去暗部据点给京里传讯,那么大一块龙纹玉雕,钱家逃不掉,那个姓古的也得跟着吃瓜捞。” 周福生没想到林清早在进入钱家的一刻便已经一切都安排好了,眼里满是倾佩,“怪不得你会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旁人还没注意,你却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林清懒洋洋的靠在背垫上,“没办法,能力不强怎么升官发财啊。你好好养着吧,这一路可还长着。” 周福生被这升官发财四个字砸的愣了一下,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揪着问,“北境不小,我们要去哪?” “先去魏城吧,镇国公的府邸在那,或许能得到有用的消息。”林清回道。 她出发前就与大家伙打过招呼,若中途失散,魏城集合,有孟杰跟着,不会有大问题。 泗南距离魏城也不算近,马车跑了小半月,才算看见魏城的城墙,入城的队伍排的很长,行人一队,马车一队。 车夫将车赶到地方,排起了队。 周福生颇为奇怪,“这魏城我曾来过来一次,似乎不是这样子。” “问问就知道了。”林清挑开车窗的帘子,对外面正在乞讨的乞丐招招手。 那乞丐年岁不大,见状谄媚的跑到车前,“贵人有事?” 林清递给他一块银角子,“这魏城城门怎么回事?” 乞丐见到银子眼睛都亮了,立马回道:“听闻是混进了上雎的细作,这几日都严查呢。” 上雎是北境接壤的一处小国,与勾越一样,不过比勾越更难对付,不过那地方可不像勾越那么活跃,说是故步自封也不为过。 林清这下好似真好奇了,“这里可有什么稀奇事,说来听听,全当解闷。” “稀奇事?”乞丐抓了抓头发,一拍脑袋,“小的想起来了,前几日有两拨进城的人打起来了。” “哦?”林清疑惑,“城门前打架也没被抓?” “不但没被抓,还被守门的侍卫给恭敬的请进去了,说是什么天……天……”乞丐想了又想。 “天禄司。”林清道。 “对,就是天禄司。”乞丐连忙点头。 林清一听便明白这是孟杰到了,“那另一波人呢?” 乞丐道:“另一波人很少,小人能记得清楚就是因为那带头的那公子特别俊,当时好些家的姑娘都看红了脸呐。” 林清挥挥手,缩回车里,那另一拨人应该就是穆晚唐了。 这时,一个守城的将士骑马路过,喊道:“城门戒严,严禁入内!” 接着,就见城门缓缓关上。 被关在外面的百姓乱作一团,有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有的急的来回踱步,有的唉声叹气…… 周福生叹息道:“看来城里似乎出事了,可惜我们被困在城外。” “距离魏城最近的是哪里?”林清望着外面的众生百态,心里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周福生思索片刻,“若往回走,应该是陆家庄,我们去那?” 林清轻轻摇了摇头,“不急,再看看。” 或许是因为进不去城门已成事实,不少人开始离开,住在近处的倒还好,远途的就只能往陆家庄的方向跑,约么一个时辰之后,城门前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百姓还没离开。 守在城门钱的侍卫开始赶人。 林清道:“进城。” 周福生一愣,“这会不会不太好?” 林清摇摇头,这种情形她如果跟着人流去陆家庄,保不准要错过城里的消息,陆家庄固然重要,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城里的镇国公。 车夫年岁大了,见那守卫的架势快吓死了,说什么也不往前。 林清叹了一声,也不想为难人家,干脆背上包袱推着周福生下了马车。 那些守卫见了,立马将他们团团围住,“城门戒严,还不离开!” “慢着。”林清扯下腰间的天禄司腰牌往车窗往一递,“天禄司副使林清,求见镇国公。” 守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拿着令牌向城里跑,不大一会就领着一位青年走了过来。 青年衣着富贵,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国字脸,八字眉,眉目间满是傲气,见到他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本大人看了,这令牌是假的,说,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天禄司的大人!” 林清微微一挑眉毛,呦呵,她平时就挺狂了,这人竟然比她还狂,有点欠揍。 看来,这魏城的镇国公府出事了。 “我的确不是林清,那令牌是我捡的。” 这话说的那青年怔了一下,他本以为林清或是会于他争辩,又或是会直接动手,就是没想到人家直接承认了! 这让他后面那些话反倒被截住了。 青年被憋得脸色黑红,“来人,还不把这两个贼人关进大牢!” “不必押着,我们自己有腿,前面带路就行了。”林清盯着青年,勾起唇角,“不过我这人不喜被人触碰,若是谁的手不小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清的眸光凌厉又清冷,冻得青年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再看她。 守卫们见状,对林清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到底是没在为难她。 林清推着轮椅走进魏城,她的前后左右各有一个守卫跟着,防止他们逃跑。 周福生担忧的扭过头看着她。 林清安抚的拍拍他在扶手上的手背,“看,我们这不是进城了。” 魏城是最靠近边境的最后一城,再往前三十多里就是与朔国接壤的地方。 因驻军就在城外驻扎,魏城里许多人家都是随军的军户,以往也算热闹,但今日一看,却有些冷清了。 只见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半都关了,行人来去匆匆,连乞丐都不见踪影。 周福生见到这些,脸上满是担忧,小声道:“林清,你走吧,别管我了。” “没事的。”林清拍拍他的肩膀,视线在墙角处一闪而过,“我们到不了牢里。” 果不其然,方才那青年不知何时追了上来,对几个守卫道,“狱里有要犯逃了,先将他们押入国公府看管。” 守卫听令,就此改道,两刻钟后,林清二人被关进国公府内的一处客房里。 待守卫离开之后,那青年才鬼鬼祟祟的跟进来,一改之前的傲气,恭敬的将天禄司的腰牌送入林清的手里,“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林副使恕罪。” 林清早在一开始就看出这人有点不对劲,收起腰牌,“究竟出何事了?” “下官卜桐,本是军中郎将,现在……是城门守卫的头头。”卜桐有点尴尬,但想起如今魏城的样子,只得将尴尬压下去,“林副使,国公爷……失踪了。” “什么!”林清惊了一下,她知道魏城不对,却没想到竟是镇国公这根定海神针不见了,明明师父回去前这边还一切正常来着。 “就在十日前,斥候来报,说发现匪徒踪迹,国公爷带军围剿,结果就在城外十里处的望狼山上失踪了。” 林清细问:“仔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日下官也在队伍里,军队深入望狼山腹地,四周突然浓雾,什么都看不见,待雾气一散,那马还在,马上的国公爷却已经不见了,就跟见鬼一样。”卜桐现在想起浑身都忍不住打哆嗦。 周福生抬眸看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多鬼鬼神神的,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你们为何不上报?” 说起这个卜桐也郁闷,“报不了。” 林清一看这样心里就清楚了,“军权旁落?” 卜桐点头,“国公爷突然失踪,我们把望狼山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只得暂时回营,结果虎符已经落在刘副将军手里。” 结果显而易见,军权落在别人手里,跟随国公爷的老人们自然被打压的很惨,连卜桐都得去守城门。 林清的脸色有点难看,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传回京里。 周福生见她这幅样子,只能失落的盯着他那只残掉的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虑我。” 卜桐忙道:“二位放心,国公爷虽然失踪,但世子爷还在,国公府尚且安全。” 林清知道这位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以前在京城里文成武略极为出色,在京城也算是一号人物。 既然国公府没事,让周福生待在这里最为妥当。 然而这时,门外突然有人传话,说刘副将军到了。 30、第 30 章 第30章 一听到刘荣过来,卜桐立马就炸了,“糟了!” “没事,我的令牌在那,若是他不来才叫奇怪。”林清安慰了一句。 她话音未落,就听咣的一声,两扇房门霎时间化为碎片,一只如虎爪般的手抓向卜桐的脖子。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卜桐根本来不及反应,双目瞪大,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林清蹙眉,卜桐不能有事。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单手掷出。 被内息包裹的茶杯化作一道银光,正好与那手掌撞上,发出啪的一声,茶杯碎成数片,反弹了出去。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人捂着流血不止的手,看林清的目光满是威胁。 “这位就是刘副将军吧。”林清淡淡的打量了一眼这这位刘副将军。 刘副将军名叫刘荣,身高足有九尺,膀大腰圆,下巴蓄着短须,满面凶光。 刘荣一声冷哼,却没理她,对卜桐怒斥:“卜桐,现在魏城由本将军代管,你却将这些冒充天禄司的鼠辈送到国公府,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卜桐满头冒汗,他也知道今日这事他做的莽撞了,“这……这……实在是牢房那边出了乱子,属下这才暂时将人安置在这里,寻思着等处理好之后再关过去。” 刘荣瞥了他一眼,“既然这样,那便将这二人暂时押入县衙,本将军自会派将士看管。” 卜桐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林清。 周福生立即滑动着轮椅将林清挡在后面,警惕的看着他们,“她是无辜的,那令牌是我的,要抓抓我就是。” 刘荣看看那轮椅,又看看周福生那模样,嗤笑一声,“你个残疾的废物也配与本将军说话。” 周福生不卑不亢,“我虽残疾,却也是正经的天禄司出身,将军若不信,尽管派人去司里询问。” “你要本将军派人本就将军就要派人去不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刘荣轻蔑的横了他一眼,“废物。” 周福生放在扶手的双手骤然握拳,垂下头,仿若一瞬间失去了活力。 林清原本还想好好算计一下这个姓刘的,可见周福生这幅样子,心里彻底被激起了火气。 她要照看的人,谁敢给找不自在,就是找她的不自在。 敢找她的不自在,她不让他拔下一层皮,她就不是林清! 林清拍了拍衣角沾染上的灰尘,“先皇曾有言,若百姓有冤,需三思而后审,证据证人动机缺一不可,试问刘副将军,若我伪造令牌,动机是什么,又有谁能证明我的令牌是伪造的?” “还是说刘副将军手里就有我天禄司的令牌作为证据?”她漫步向前,“若是如此,我倒要问问,你刘荣为何私藏我天禄司的令牌,令牌又是如何获得,那名被你夺走令牌的天禄卫可还活着?” 她猛地一拍桌子,只听啪的一声,木桌碎裂倒地,“刘荣,我天禄司乃是陛下亲卫,可不是任人欺辱的!” 这一幕,让屋子里的众人都惊了一下,只看少年身子挺拔,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可那双眸子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林清能有今日的位置,是实打实一点点拼出来的,她手上的血不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少,甚至还要更多。 刘荣仿佛看见一头随时要撕咬他的狼,被慑的下意识后退半步,但他好歹也是常年上战场的副将军,立即就回过神来,恶狠狠道:“假的就是假的,本将军不与你争论那些,你!” 他的声音猛地顿住,一个金色令牌已然砸到了他的脸上。 林清冷笑,“既然天禄司的令牌刘副将军不认识,那么这一块御赐金牌,刘副将军总该见过吧。” 她猛地一拍脑袋,“刘副将军多年未回京城,怕是不知御赐金牌是什么样子,正巧姜大少爷还在府里,不如让他看看吧。” 刘荣耀一张脸从青到白,从白到黑,又由黑转青,格外精彩。 “不必,我来了。”不知何时,侍卫后方多出一个人。 那人身姿高挑纤细,身着一身宝石蓝色长衫,头发高高束起,带着一顶白玉小冠,一张小巧的鹅蛋脸,眉目清秀漂亮。 林清只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腰带松散,衣衫颇为松垮肥大,与她有的一拼,那双眉毛明显是柳叶眉,是用眉笔画出的粗糙感,那双耳朵下更是坠着一个小小的耳洞。 随着人靠近,她甚至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一低头,就见他后方的同色裤子上沾着一点不明的黑红色。 林清:“……”这种见到同类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美妙。 她悄悄上前两步,挡在这位镇国公府世子爷的后面,将那点污渍遮住。 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名姜若漪,理都没理刘荣,对林清绕道背后有点疑惑,还是转过身子,拱了拱手,这才道:“我可以镇国公府世子的身份作证,这御赐金牌是真,天禄司腰牌亦是真的。” 林清低咳一声,将姜若漪道:“姜世子脸色不好,该是在病中吧,快些坐下歇着。”说着不由分说将人按在椅子上。 姜若漪觉得莫名其妙,但猜测林清可能另有目的,也就配合着没起身。 林清拿着令牌笑嘻嘻道:“刘副将军,见金牌如陛下亲临,你怎么还站着呢?是对我不满意吗?还是对陛下赐给我令牌不满意呢?” 刘荣气的直喘粗气,眼睛都憋红了,恨不能冲过去把林清撕碎。 “看来刘副将军是不愿意跪了。”林清轻叹一声,“也罢,姜世子,待会借我一下贵府的信鸽,待我与陛下修书一封……” “臣刘荣叩见陛下!”刘荣喘气喘的鼻子仿佛都能冒出白气,扑通一声单腿跪地。 林清听那动静都觉得膝盖有点疼,故作为难的看着手里的金牌,“刘副将军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只是对我天禄司不满意,我会跟陛下解释清楚的。” “臣对陛下的安排很,满,意!”刘荣另一只腿也跪下了,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好似随时都能气晕过去。 “那就好。”林清拍拍胸口,好似真被吓到了似的,随即口吻一变,带着丝丝冷意,“那刘副将军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刘荣:“是……是臣说错话了,是臣错了!” 林清眸光淡淡,“刘副将军与我道歉做什么。” 刘荣狠狠地闭上眼,对周福生道:“是我错了,请你不要怪我!” 周福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林清,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看吧,总有人不在乎他的残疾,总有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不愧是他选上的人物。 林清安抚的对周福生笑笑,对上刘荣时就只剩下寒意,“刘副将军,道歉总得有些诚意,听闻刘副将军在城里有几间铺子……” 刘荣的心都在滴血,可他不敢反抗,“我待会就让人把地契送来。” 林清看向周福生,用眼神示意他是否满意。 周福生含笑点头。 林清这才收回金牌,“刘副将军,我们长途跋涉,需要休息,就不送了。” 刘荣站起身,转头大步走出屋子,在门口停顿片刻,屈辱握紧拳头,离开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林清、姜若漪、周福生与卜桐。 林清笑道:“今日要多谢姜世子了。” 姜若漪摇了摇头,“是我要谢过林大人愿意过来蹚北境这趟浑水,只是刘荣此人一向心思狭隘又高傲自大,便是面子上估计金牌不会动武,但暗地里就说不准了。” 林清是真看不上刘荣,“他若是个好将军,为国为民,我自尊他敬他,可他能有如今的位置不是靠着功劳,而是借永庆侯府的势罢了……” 永庆侯是太后的亲戚,在朝廷里权势很大,刘荣则是永庆侯的堂弟,天禄司早在两年前就传回他的罪证,私扣军饷,拉帮结派,谎报军功…… 可惜,皇帝却被太后逼着暂时压下了这桩案子。 姜若漪同样对这一颗老鼠屎无比膈应,可惜没办法,“林大人,暂且不提他,现在不好办的是我父亲那里。” 林清道:“姜世子放心,国公爷征战半生,其实那些宵小能随便算计的,比起被人算计,我更倾向于是国公爷自己藏起来了,至于为何不出现,大概是还没到时候吧。” 卜桐原本只在一边待着,听到这一拍脑袋,“我才想起来,国公爷在去望狼山之前给我留下一样东西,我去拿!”说着就跑出去了。 周福生无奈道:“卜大人还真来去匆匆。” 姜若漪的眼睛却亮了,“卜大哥是我父亲心腹,说不准会有线索。” “等等就知道了。”林清一边说着,一边将金牌和天禄司的令牌重新塞回袋子里,却听见啪的一声,两块令牌把袋子里仅剩的东西给挤了出来。 那是一截翠玉哨子,底部还印着一个‘楠’字。 三人的视线一同落在这小小的哨子上。 林清僵住了,这哨子正是当初在瑞王府姜若楠送她的那一个。 姜若漪是姜若楠的大哥,自然对这个哨子无比熟悉,他捡起哨子仔细检查了一下,再看林清时神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抓到妹妹情郎,恨不能直接灭口的冲动。 林清:“……”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现在突然有种想跑的冲动。 31、第 31 章 第31章 就在屋子里气氛无比尴尬的时候,卜桐捧着一个木盒子回来了。 这盒子很小,大约只有巴掌那么大,被一把小锁锁住,通体成黑色,又用金色描绘着牡丹花的图案。 姜若漪看过之后,淡淡瞥了林清一眼,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红绳,红绳底下坠着一个小小的翠玉哨子,跟姜若楠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底部的字不同,姜若漪的哨子刻着一个‘漪’字。 “这哨子是我父亲亲手雕刻,我们姜家的孩子每人一个,若无意外,从不摘下。”说着,姜若漪将小哨子的尖部往那小锁的锁眼里一推一拧,就听啪嗒一声,锁开了。 林清:“……” 她该怎么澄清她真的对姜若楠没有非分之想,她也就是看姜若楠那个小姑娘那么可爱,顾虑人家姑娘名声,才没大庭广众之下把东西还回去,后来事情太多,就忘记了…… 姜若漪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封信,盒子四周涂着火油,还有一个小小的机关。 周福生低咳一声,打断这古怪的气氛,“这机关着实精巧,若非用钥匙开锁,里面的东西只会随着盒子一同烧成灰烬。” 卜桐不懂这些,当初看着盒子轻飘飘的他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里面另有玄机。 姜若漪将信打开放在桌上,上面只有四个字——无事,勿念。 姜若漪松了口气,他已经担忧的几日未曾休息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林清盯着那封信,她总觉得这家书有些突兀。 若只是那四个字,怎么交给姜家不行,为何非要锁在盒子里。 她伸手摸摸纸张的质量,确定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纸。 她又拿起盒子仔细检查,果不其然,就在那盒盖右下角出有一个小小火焰形成的‘山’字。 “你看这。”她指向这个比指甲还有小一圈的印记。 “这是……未山叔的印记。”姜若漪一看便知,“他叫张未山,祖上是工匠出身,我家许多机关都出自他手,但凡他制作的东西都有这样一个印记。” 卜桐茫然的挠了挠头,“未山早就离开军营了,这关未山什么事?” 林清道:“想来镇国公的意思是叫我们去找这一位,至于为何,怕只有找到人才能知道了。” 卜桐忙道:“张未山如今住在城西头,我带你们过去。” “我就不去了。”周福生垂下头,将失望掩藏,再抬起时好似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柔和,“舟车劳顿,我这伤腿有些疼,就不跟你们去凑热闹了。” 林清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她想劝周福生不要放弃,却又觉得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没废到她身上,她有什么资格对人指手画脚。 周福生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真的只是累了。” “那好,我让丫鬟安排你去客房休息。”姜若漪说着安排了好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小厮照顾周福生起居。 林清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瞥向姜若漪的裤子,“姜世子,你也回去换件衣裳吧。” 姜若漪怔了下,顺着林清的视线下移,忽的想到什么,脸色骤然惨白,急匆匆跑出去了。 等卜桐安排好,林清坐进马车里等了好一会,才见姜若漪出来。 马车的空间狭小,姜若漪僵了一下,选择坐在林清的左面,小声解释:“我受了些伤,也不知血怎么沾染到那里了。” “嗯。”林清点点头,将事情揭过,都是穿男装扮男人才能生存的,没必要相互为难,各有各的苦衷罢了。 林清这样大度不闻不问的模样倒让姜若漪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忽的问道:“林大人是真心喜欢若楠那丫头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清将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初在瑞王府,姜若楠将哨子突然塞给她,她压根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人家姑娘已经跑了。 就她这身份,若是追着姜若楠身后还哨子,只怕不用明天,姜若楠的名声就得坏到只能嫁给她了。 可她毕竟是个女的,没那功能啊。 姜若漪听明白了,于是更难受了,他本以为是妹妹被情郎给拐跑了,搞了半天是他妹妹看上人家小情郎了,可小情郎压根没那意思。 纠结了好一会,他才道:“林大人,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林清:“……”就忽然有一种要被拉皮条的感觉。 “实话说……”林清咬了咬牙,“我有隐疾,这辈子都成不了亲。” 本来想要帮忙牵牵红线的姜若漪立马就死心了,看林清的目光也隐隐有些怜悯,“我认识几个大夫在这方面还算不错,要不介绍给林大人吧?” 林清有点心累,她还能说啥,“我还小,不必了。” 反正她就没那二两肉,在神奇的大夫也白扯。 姜若漪认真道:“林大人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林清:我谢谢你啊。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城西一处胡同,卜桐将车停稳,打开车门让二人下车。 姜若漪走到门前,在门板上敲了几下,三长,两端,两长。 这是镇国公府的暗号,也是告诉张未山是镇国公的人到了。 然而三人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动静,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今夜的天色不好,只有几颗星星稀稀疏疏的挂在天上。 三人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动静。 “不太对。”姜若漪蹙眉,“往常最多半刻钟也就开了。” “不对!”林清鼻间微动,夜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飘入她的鼻子。 她骤然一惊,一脚将门踹开,只见院子里,一具男尸就躺在屋门前,整颗头都不见了。 “这是未山的衣裳!”卜桐颤颤巍巍的跑到男尸前,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是哪个下这般狠手,竟要未山死无全尸!” “未山叔!”姜若漪跑到张未山的尸体前,双眼发红,声音已经染上哽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清也是不敢置信,她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走到尸体前,张未山的头是被人一剑砍下去的,刀口平整,连血流的都不算多,除此之外,竟再无痕迹。 “你们快看!”卜桐扒开尸体的手,只见那手掌里抓着一丝红线。 林清将那一丝红线放在掌心细细撵了撵,“手感细腻滑润,这是丝线,还是很上等的丝线。” 卜桐擦干眼泪,眼眶通红,“可是这么几丝红线能干什么用?” 林清摇了摇头,她就是心思在细腻也没法通过一点红丝线判断出什么。 她不是狄仁杰,没那么神。 卜桐咬牙切齿,恨声道:“我一定要抓到凶手为未山报仇!” “未山叔不能白死。”姜若漪擦干眼泪,与卜桐一起按照好张未山的尸体。 他看见林清正站在一边发愣,问道:“林大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的头去哪了。”林清答道。 杀人的方法很多,尤其张未山只是一位工匠,听姜若漪说功夫一般,若要杀他,方法很多。 若凶手功夫不行,张未山脖子上的伤口不会平滑的如镜面一样,多少都会带点参差。 若凶手功夫了得,像她一样,一剑便可结果张未山,完全用不到砍掉脑袋。 就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林清想不通,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未山叔的家里会有机关,我先去关上。”姜若漪先一步进去关上机关,这才让林清和卜桐进来。 张未山的家不大,三间正房,一间住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工作的地方,里面堆着不少木头,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木架,架子上摆着一些动物的小雕塑。 “这是面上给人看的。”姜若漪解释着,将那些小雕塑移动了几下,只听啪嗒一声,木架连着后面的墙壁忽然弹开,露出一道暗门。 姜若漪熟练的拿着油灯在面前带路,林清走在第二位,卜桐留在外面看守张未山的尸体。 台阶在黑暗中旋转而下,看不见尽头,唯有姜若漪手里那一点光亮。 林清好似随意的跟在后面,手却摸着腰间的长剑的剑柄,只需要稍稍用力,长剑立即就会出鞘应敌。 当走下最后一节台阶,二人骤然陷入光亮之中,就像是来到两个世界。 这是一个套间,与外面那些乱糟糟的木雕比起来,这里的物件更加精巧,也更加危险。 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已经在里面看见不下五种兵器,剑、斧、戟、弓弩等等,地上还有一些散碎木头和铁块。 每一样东西都带着一个小小的类似三个火焰一般的‘山’字。 再往里走则是一整套的工作台,连打铁炼器的炉子都有,炉子里的火烧的正旺,里面的长剑已经烧到发红。 林清动了一下那把放在炉子里的剑,看来张未山临死前正在锻造这把剑。 这间地下密室太过安静了,唯有炉子里的火焰偶尔传出一点噼啪的声响。 姜若漪尽管悲伤,却没再失态,“虽然我能进到这里,却并不知道未山叔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你看那。”林清指着最里面一处墙壁,那里有一个几乎摆满整个墙壁的架子,架子上摆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其中一个与姜若漪手里的盒子很像。 32、第 32 章 第32章 姜若漪伸手就要去拿木架上的盒子,却被林清一把拉住了。 她疑惑的扭过头,就见林清的脸色很不好,不禁问道:“怎么了?” 林清也是刚刚想到,张未山的伤口很新鲜,死亡的时间绝对不久,甚至很可能就在他们到达之前。 如果她是凶手,她不会走,因为最重要的东西还没到手。 她会尾随在他们后面,伺机而动。 林清骤然拔剑,发出一声脆鸣,长剑化作一道银光,刺向身后的一处一人多高的木板。 这密室虽然杂乱,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那木板是唯一一处。 长剑将木板穿透,发出噗嗤一声,再拔出来已经染上鲜红。 木板倒下,露出一具刚断气的尸体,那人浑身被白布包裹着,看不清面貌,与曾经在野外袭击他们的那些白莲教徒一模一样。 姜若漪也被吓了一跳,“白莲教?” 林清:“你知道白莲教?” “我常年生活在边关,最近白莲教盛行,自然了解一些。”姜若漪给自己顺了顺气,“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我竟然没有察觉。” “这些白莲教徒行踪诡秘,似乎自有一套隐蔽的方法。”林清将那尸体翻了翻,什么都没有,唯有手腕上有一朵莲花刺青,但莲花只有五片花瓣。 “看来,张未山便是白莲教所杀,镇国公失踪跟他们也脱不开关系。”林清叹了口气,这白莲教对朝廷可谓是来势汹汹了,“对了,你知道炼人雨吗?” 姜若漪摇摇头,“白莲教太过神秘,每次我们派兵围剿都收效甚微。”她一边说着一边试着去拿木架上的小木盒,这才发现盒子仿佛镶嵌在架子上,“这盒子动不了,这是个机关。” 林清想了想,道:“按照镇国公府的暗号打开。” 姜若漪点头,反反复复拧了几下,只听啪嗒一声,架子后的墙面裂开,里面只放着一个铜色虎形的牌符。 “原来我父亲将兵符藏在这里。”姜若漪极为震惊,将那兵符取来紧紧握在手里,顿了顿,又拿出来放在林清手里,“如今盯着镇国公府的人太多了,这东西不适合放我在这。” 林清看见他掩藏在震惊之下一闪而过的喜色,将那兵符拿在手里下意识掂了掂,有点重,不是说兵符在刘荣手里吗? 不对! 她又摸摸兵符的底部,真正的兵符为了防止伪造,不止头部的齿痕繁琐,符身上更是印有许多篆字,每个篆字中又隐藏着九条细小的纹路。 可这个兵符只伪造了篆字,没有纹路,兵符是假的! 林清收敛起眉间的异色,抬眸直直盯着姜若漪。 姜若漪被看的莫名,“林大人有事?” “没事,只是刚发现,姜世子竟是个大美人啊。”林清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将兵符收进袖袋。 姜若漪脸颊微醺,“林大人,我是男人。” “我又没说你是女人。”林清拿起油灯走在前面,却在即将走出密室的时候又忽的停下。 她的前方是一片黑暗,但她知道,爬上去就会有光,可若是迈错一步,她便会从那高高的台阶上滚下去。 爬的越高,摔得越惨。 林清毅然迈上台阶,呸,她还要升官发财呢,谁死她都得活着! 张未山的尸体被卜桐送去了义庄,林清和姜若漪回了国公府。 翌日上午,刘府的管家到了,送来几张铺子的地契。 林清翻了翻,这几间铺子的位置还算不错,基本都在主街附近,是魏城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她看向正在练字的周福生,挥了挥手中的地契,“去看看吗?” 周福生放下笔,眉目含笑,“好。” 今天的魏城比之前热闹些,不少店铺都开门做生意,逛街的人也多了不少。 林清和周福生将几家店铺都看了一遍,估计是刘荣真怕她向皇帝告状,给的铺子也都没什么猫腻,生意也都不错。 一家布庄,一家茶庄,两家杂货铺子,还有一家铁铺子。 周福生为难道:“这些铺子虽好,可我这次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被派去哪里,只怕用不到,不如卖掉吧。” 林清向刘荣要铺子纯属临时起意,“也好,换成银子放在身边,总比没有强。” 周福生:“眼下快到正午,不如我请你吃饭吧,等用过饭我们再去将店铺去人牙子那里。” 林清也有点饿了,便答应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小酒馆,“就那吧。” 周福生点头同意。 二人走进酒馆,找了张空桌坐下。 这酒馆不大,以卖酒为主,也卖些下酒菜和主食,就是样式不那么多。 林清和周福生要了一小坛酒和几个小菜,边吃边喝。 就在这时,一群人走进酒馆。 他们带头的是两男一女,男子凶神恶煞,女子看上去得有四十来岁,也很壮实。 他们身后的则是一群衣衫破烂,满身泥泞的男女,年岁大的已是而立,年岁小的,则有七八岁那么大。 他们大多双手被捆,一连串的被锁在一条长长的铁链上,麻木的靠墙站着。 那带头一个男子喊道:“掌柜的,上酒上菜,再他们每人一个窝头。” “好嘞!”掌柜立马忙活起来。 那两男一女边吃边唠,两个壮硕的汉子,年岁较大的那个道:“这趟活可不容易,从京城到北境,竟用了将近一个月。” 女人道:“毕竟是京城的货色,难得呢,待转手一卖,必定翻翻的赚。” …… 林清一看便知,那两男一女应该是贩卖罪奴的人牙子。 只是没想到竟从京城卖到北境这么远。 她没太在意,视线下意识在那人群里扫了一下,夹菜的手突然一抖,筷子上夹的鸡肉掉在桌上。 周福生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清深深吸了口气呼出去,再次扭头看向那些被贩卖的罪奴,最终落在其中一位青年男人的脸上。 他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褐色衣裳,微微弓着身子,显得有些佝偻,头发乱成一团,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黑泥,好似生怕旁人透过黑泥注意到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那人也在直直的瞪着她。 林清一颗心砰砰直跳,好似随时都能从嘴里跳出来。 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纯粹是被吓的。 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识。 李明霄! 她老板,大渊朝的皇帝! 可本该在皇宫里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如今却灰扑扑的藏在罪奴里面等着被卖。 林清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皇帝丢了,宫里不知道?她师父不知道?这满朝廷就没一个人知道? 不论她心里如何想,当她抬起头时,神情已恢复如初,笑意盈盈的对周福生道:“既然有钱了,我们还住在国公府总归不好,不如买处房子搬出来住好了。” 周福生的视线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那些罪奴,“也好,住在被人家里,对你而言的确不方便,不过买了房子,就不能缺洒扫伺候的下人,定要挑几个合眼的。” 林清道:“也对。” 他们的声音不小,坐在不远处正在吃饭的两男一女也听见了,商量几句,那女人就走到林清旁边坐下,谄媚道:“二位公子要买下人?” 林清皱眉,“你是?” 女人眼睛一转,“小人吴三娘,正好是位伢人,实不相瞒,这回小人特意去京城淘了些好货回来,二位不妨看看可有合眼缘的,价钱好商量。” 林清和周福生的穿着都很是不错,尤其林清,打眼一看就跟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似的,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种,这才让他们动了心思,想要赚一笔。 林清一看便知这个吴三娘怎么想的,有权有势的人设,那还不简单,她本来不就是嘛。 林清慢悠悠的喝下杯中的清酒,这才给个眼神将一群人打量一下,鄙夷的勾起唇,“怎么着,爷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主儿?放着好好的下人不买,非得买一群去泥地里打滚的?” 吴三娘尴尬一笑,“京城路途遥远,这不是急着赶路还未做整理嘛,您别看这些人身上泥水多,只要洗干净了,一水儿的好颜色。” “哦?还都是京城的货色?都是罪奴?”林清仿佛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致,随即幼年喃喃自语,“最近也没听说那边又抄了谁家啊。” 她蹙起眉,小声嘟囔,“就没混进来的?” 得知道李明霄究竟是一开始被捉进去的,还是后面被捉的,她总觉着这些人不简单。 吴三娘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听这话明显是有后台的,都能跟京城联系上,她这是钓到一条大鱼啊。 只是最后那问题又问的她心里一跳,心虚道:“哪能啊,小人可是官府里记录在册的伢人,做的也都是合法的买卖。” 林清一听就知道,果然有,随手扔了个银锭子给掌柜结账,对吴三娘道:“成吧,正好本少爷想买栋宅子,这些人本少爷全要了。” 这下不止吴三娘,就连那边两位壮硕的汉子看林清的眼神都变了,比看祖宗都亲切。 他们这是遇见财神爷了。 吴三娘道:“少爷想买宅子,不知是否有合适的,有什么要求?” 林清:“本少爷不喜吵闹,要清净,地方也得大,造景也不能少了。” 吴三娘忙道:“小人这还真有一套合适的,就在永安村那边,占了好大一片地呢,之前的主人可是特意找人设计过的,可漂亮了,后来家道中落,无法维持生计,这才闲置。” “行吧,那就去看看。”林清站起来,“对了,把这些人都带过去,本少爷若是看中了,正好让他们立即打扫修葺。” 吴三娘更乐了,立马和那两个汉子把账结了,拉着链子带着那群被锁住的罪奴往外走。 “你就别去了,等忙完了我再去找你。”林清走到周福生身边,借着桌子的遮挡,指尖悄悄落在他的手背上有节奏的轻敲了几下。 三,二,四,——人手不足,调兵。 林清与周福生对视一眼,周福生垂下头,眼中晦涩一闪而过,立即离开。 吴三娘和那两位壮汉听了林清的话,再看一看周福生的轮椅,也就没问,只牵着这批罪奴到外面等着。 林清迈出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 吴三娘问道:“小少爷,怎么了?” “衣裳脏了。”林清指着袖口的一点油渍。 “要不让人去您府里拿上一套?”吴三娘谄媚的说着,心里却在鄙夷,就那一点油渍,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这有钱人就是矫情。 “不必。”林清拒绝了,心里却是心惊肉跳,在里面还没注意,到了外面,她才惊觉那其中一人的气息竟与炼人雨一模一样! 33、第 33 章 第33章 吴三娘等人于城门的守卫都认识,给塞了一点碎银子,守卫立马笑呵呵的让他们出城去了。 林清走在前面,吴三娘和那俩壮汉走在她旁边。 她抬手指着年岁较大的壮汉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张大牛。”被指的壮汉回道,接着将一边的汉子拉过来,“这是小人的弟弟,叫张小牛,小人兄弟俩就是从永安村出来的,所以才被委托售卖这处宅子。” “咱们永安村可是这魏城百里内最富庶的村子,村民就没有饿肚子的。”张大牛说的唾沫横飞。 林清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张小牛身上,悄悄往远挪了两步,指着远处混在一堆瓦房里的唯一一间小草屋,“既然你说的那么好,那么那是哪里?” 张大牛一看那屋子,撇撇嘴,“那是粥老头家,他命硬,把家里人都克死了,去年在外面捡回一个小乞丐当孙子养,永安村就属他们家最穷。” 正说着,那家的门被打开了,一老一少从里面走出来。 老人一头乱糟糟的白发,一张脸满是皱纹,连眼睛都被皱纹给遮住了。 那小孩黑瘦黑瘦的,约么也就七八岁的年级,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小男孩看见林清,眼睛一亮,噔噔噔的就跑了过来,眨了眨眼,“哥哥你真好看。” “嘴倒是甜。”林清笑笑,取了个碎银子递给他,“拿去买糖吃。” “谢谢哥哥。”小男孩接过来,笑得更甜了,“我叫左丘黄,那边是我的爷爷,叫粥勿争,是米粥的粥哦,哥哥不要认错了,哥哥你叫什么?” 林清撸了两把小孩有些毛躁的头发,“我姓林。” “林哥哥。”左丘黄甜甜的改口,然后害怕的看了眼吴三娘等人,拉着林清往旁边走了几步,“林哥哥,我刚在院子里都听见了,他们要把村西头那宅子卖给你,你不要买,那宅子闹鬼哦。” 林清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致,“闹鬼?” 左丘黄小脸上满是认真,“真的,我都见过,那天我太饿了,饿的睡不着,就偷偷跑出去找吃的,可野外都被挖光了,只有那宅子的野菜村里人才不敢挖,我就进去了。” 林清瞟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吴三娘,拉着左丘黄又往边上走了几步,“你看见了什么?” 左丘黄害怕的拍拍胸口,“看见好多穿白衣服的鬼,好多好多。” 林清顿了下,很多穿白衣服的人,莫非是白莲教,“他们在干什么?” 左丘黄想了想,“他们在玩泥巴。” 林清又拿了两块点心塞给左丘黄,“那他们还在不在?” “不在啦。”左丘黄捧着点心乐呵呵的跑回去找爷爷分着吃,只是吃的时候,似乎总是悄悄瞟向远处人群。 林清顺着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远处的张小牛身上。 她没想到到了这永安村竟然还有点意外收获,不过眼下最关键的是李明霄。 她余光扫了眼佝偻着身体站在人群里的李明霄,那无精打采满身泥泞的样子完美的融合到这群罪奴中。 “小少爷,那小子跟您说什么了?”张大牛凑过来,低头哈腰的问着。 “没什么,说点这永安村的趣事罢了。”林清随口答了句,接着往前走,“还有多远?” 张大牛松了口气,忙道:“就在前面的山坡上,不远了。” 说话的功夫,众人就上了那小小的坡路,一座大宅暴露在众人眼前。 吴三娘手里就有钥匙,上前将大门的锁打开,使劲一推,两扇大门便开了。 这座宅子荒废的时间不常,房屋半新,院子里的景致亦是不少,说是雕梁画栋也不为过,只要稍稍修葺便能住人。 张大牛兄弟和吴三娘围在林清后面卖力的吹嘘着这房子。 林清重新绕回正厅,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抹,却只撵起轻微的灰尘,道:“听说这房子闹鬼?” 张大牛兄弟和吴三娘顿时住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三娘道:“您别听人瞎说,这房子只是放的时间长了点,干净着哩。” 张大牛道:“都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您可别信他的话。” “这样啊……”林清瞥了他一眼,转而道:“这房子我要了,人我也要了,先把他们放开,这段日子正好修葺一下。” 张大牛兄弟和吴三娘立即眉开眼笑,两兄弟拿着钥匙开锁去了,吴三娘从包袱里取出一达卖身契,“您数数。” “不必。”林清伸手拿过来,随手一扬,长剑出鞘,快如银蛇,眨眼便将所有卖身契全部搅碎,仿若雪花一般缓缓飘落,“左右都是假的,数与不数也没多大区别。” 吴三娘被那剑光闪的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想干什么!” 林清收回剑,闻言一笑,“估计这一大群人里,也就你一个自以为是个合格的拐子了。” 吴三娘慌乱的瞪着她,“你胡说,我做的生意都是经过衙门同意的,我不是拐子!” 林清给她拍拍手,“呦,还知道贩卖罪奴还要找衙门要手续呢,那你知道是去哪几个衙门,要什么手续吗?” 吴三娘怔住了,她哪里知道,手续都是张大牛他们办下来的,她就是跟着拐些人混些好处。 林清:“首先要有三省批下的章程,衙门这才会寻靠谱的伢人过来确定人数,再出具相关户籍,伢人拿着这些东西才能去户部司办提人的手续,试问你吴三娘有多大的门路,方能把这些事办下来?” 吴三娘被说傻眼了,她没想到这里面的东西竟这么复杂。 林清冷笑,“最关键的是,爷我干的就是查案抓人抄家灭族的勾当,连爷都不知道京城里又有谁被抄家了,你们怎么知道?还弄来这么多罪奴,鬼都不带让人这么忽悠的!” “你……你……”吴三娘听了这话,再看林清就像是看个煞神。 “爷我当官这么多年,贪官污吏办了不少,可爷最恨的还是你们这种拐子。”林清厌恶的看着吴三娘,想再去踹几脚,却又觉得恶心。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利刃划过空气的声音。 林清早就防备着,骤然回头抬手,指尖轻而易举的夹住一截短刃,“还以为你能再憋一会,也不过如此,炼人雨。” 那持有短之人正是张小牛。 张小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里却满是疑惑,“你是何时发现的?” 林清翻了个白眼,她嗅觉灵敏啊。 炼人雨身上的气味就像是深更半夜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香火气,令人恶心。 炼人雨这次也愣了一下,“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演戏。” 演戏?也不算。 林清原本是打算寻个地儿直接把李明霄从人群里掳走的,但后来发现炼人雨在,她就知道不成了。 炼人雨的功夫不弱于她,再加上那头白虎,她只有自保的份,可李明霄还在这,她不可能把李明霄抛下。 但凡她有所动作,炼人雨会立即猜到李明霄的重要性,之后就不好办了。 她这才从成内一直演到永安村。 林清打量了一眼这房子,“这房子是真不错,我挺想买的,如果你同意,等灭了白莲教的时候,我给你留个全尸。” 炼人雨被这话都快气笑了,“只凭你一人,真以为能杀了我?” 他话音一落,那群罪奴竟一大半都站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兵刃,那些冰刃很短,两边带勾,正好可以方才袖子里。 只有稀稀疏疏的少数人惊觉不对,恐惧的四处乱跑,在被砍死几个后,剩下的全部恐惧的躲在角落处。 炼人雨哼笑道:“这里已是我白莲教的地方,这些也都是我白莲教众,林清,就算你是天禄司副使又能怎样,如今的你孤身寡人,只能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哇,你好厉害,我害怕啊。”林清说的毫无诚意,“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特别真理。” 炼人雨:“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林清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你真以为我是一个人?” 炼人雨突然扭头,就见外面冲进来一队队侍卫,眨眼就将这处完全包围。 白莲教众不过几十人,可侍卫的数量是他的三倍之人,几乎是一边倒的形式,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炼人雨立即要跑,忽然觉得身后一痛,整个人倒在地上,扭过头,就见林清收回的脚。 姜若漪与周福生也走了进来。 周福生过来,担忧的看着她,“你怎么样了?” 林清安抚道:“放心,我没事。” 他们两个从酒馆门口分开便已经开始算计,她来应对这些人,周福生回去找人。 周福生看着地上的人,“他就是炼人雨?” 林清抿着唇,将到喉咙的话又压了下去,不知为何,竟缓缓点了下头。 这个炼人雨是假的。 原本她还疑惑这个炼人雨的性子似乎跟之前很不一样。 直到她那一脚踹出去,对方连躲都没躲开,她就确定这绝对不是炼人雨。 炼人雨的功夫不比她弱。 可那一身气息不会错,炼人雨为何要弄个假的过来? 最关键的是炼人雨是从何处得知她的嗅觉异于常人的,竟能张小牛的气息弄得于他一样。 等等,如果炼人雨可以伪装气味,那么他身上那种古怪又刺鼻的味道是否也是一种伪装,是怕她发现什么吗…… 林清有一瞬间的心惊肉跳。 34、第 34 章 第34章 ‘炼人雨’不知自己暴露了,他看着白莲教众被侍卫一一押走,冷哼一声,“旁人说你林清满身算计,黑心黑肺,我本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说着他哈哈一笑,满是狂妄,“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我告诉你,我白莲教赢定了!”语罢一口黑血吐出来,死不瞑目。 不过转瞬,形式便已经彻底逆转,白莲教众死的死伤的伤,基本都被抓了,剩下那些真正被拐来的,待确定与白莲教无关之后,会被送回去。 至于吴三娘,人已经被刚才刀光剑影吓傻了,裤子上是一滩可以的水渍,被侍卫拖着往外走,待回去之后,自有大渊律例为她定罪。 林清嫌弃的往旁边站了站,正要去找李明霄,耳边突然捕捉到一声极细的破空声。 “小心!”李明霄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把将她扑倒。 林清听见那耳熟的声音,生生住了脚,接着后背一沉,整个人踉跄着向前倒下,与地面来了个亲切的问候。 他的胸口贴着她的背,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很急,像是上了战场的战鼓,连她的心跳也随着那动静有点加速。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勃颈,温热又带着湿气,惹起一阵鸡皮疙瘩。 林清:“……”就一种很尴尬很激动,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又特想把人一脚蹶出去的冲动。 李明霄这大半月受了不少罪,这一摔让他险些岔气,好一会没爬起来。 最后两个人是被侍卫扶起来的,姜若漪和周福生看看她,看看李明霄,又看看她。 李明霄这会也反应过来,以林清的功夫,那暗器压根伤不到人家,尴尬的挠挠鼻尖。 林清直接看向射出暗器的罪魁祸首。 张大牛一直在旁边装死,弟弟的死让他呲目欲裂,趁林清不注意按下藏在腕间的暗器机扩,没想到功亏一篑。 他恶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抹了自己的脖子,死不瞑目。 林清想起之前在白莲教众身上发现的纹身,将张大牛的袖子割开,却什么都没有。 李明霄低咳一声,“我曾在路上看见张大牛右肩处似乎有些白色的印记。” 林清闻言,割开右肩处的衣服,果然看见那里纹着一朵莲花,虽也是五瓣,颜色却是白色的。 她又看了下张小牛的尸体,纹身同样在右肩处,白色七瓣莲花。 林清又看了其他一些人的纹身,这些人的纹身都只在胳膊上,以青色五瓣为主。 姜若漪一直跟在林清后面,看到这也明白过来,“看来,这白莲教便是以纹身颜色和花瓣数量确定身份的。” 林清颔首,“这栋宅子是白莲教据点之一,应该有密室存在,还需仔细寻找,姜世子,得麻烦你亲自盯着。” “林大人客气了。”姜若漪转身欲走,却在路过李明霄身边时顿了顿,狐疑的打量着那张脸,“这位似乎有些眼熟?” 林清抬眸,见李明霄悄悄摇了摇头,便道:“人有相似,姜世子怕是看错了。” 姜若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出去了。 周福生道:“我毕竟是暗部的,眼力比普通侍卫要好上不少,我也跟着去看看吧。” 暗部的训练确实要比普通侍卫苛刻,有周福生跟着或许能有意外收获,林清道:“麻烦你了。” 待周福生一走,林清拉着李明霄迅速走到一间侧面一间房间里,将门关死了。 这房间的家具都被挪走了,很是空旷,林清躬身行礼,“臣林清,叩见陛下。” 李明霄连忙将她拽起,“林卿不必如此,朕此番遭难,幸得林卿相助,方才能脱困。”说到这忍不住失笑,“不知不觉间,竟已被你救过两次了。” 林清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明霄闻言脸色难堪至极,“朕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只一觉醒来就已经被刺客劫出皇宫,正要对他下毒手。 他的功夫只是一般,艰难逃生之后,还没回宫就遇见了吴三娘等人,直接就被拍花子了。 当时他衣衫褴褛,脸上全是黑泥,吴三娘只把他当成壮劳力,寻思能赚一笔是一笔。 一开始他是想逃的,结果刺客穷追不舍,加上吴三娘等人看守严密,让他暂时熄了逃跑的心思。 他又见几个面目姣好的男子被当做男宠卖掉,后来他学会了伪装,总佝偻着身体,脸上也抹着厚厚的泥巴,这副模样,让那些买家对他敬而远之。 林清听了李明霄一路的经历,只觉特别不可思议。 李明霄可是皇帝,别说宫里多少人,就是他的寝殿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么多人,偏偏就没看住李明霄。 林清:“陛下,您的暗卫也不在吗?” 皇帝的暗卫必须十二个时辰随身保护。 “想来是本缠住了。”李明霄眸间透着凝重,“还记得朕翠鸢阁落水吗,翠鸢阁在皇宫的西南侧,而那一日朕原本只是在御花园里散步,是向东走的。” 按理他怎么走也不可能走到翠鸢阁,即便到了翠鸢阁落水,还有暗卫在,也会把他救起来,可暗卫偏偏就没跟上。 看似寻常的落水却处处透着不寻常。 那一日如果不是林清在,李明霄必死无疑。 这一次他一个活人被刺客偷出皇宫,是与那次落水相似的把戏。 暗卫被阻,无人发现。 林清不禁问道:“臣的师父呢?杨统领呢?” “母后说别苑里的温泉更助于诸葛爱卿的伤势,等朕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别苑去了。” 李明霄垂下头,眸中深邃的只剩一片黑暗,“至于杨昭,先帝皇陵遭贼,母后点名要杨昭去将贼子抓出来。”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清真心不想掺和皇家那些破事,可如今不掺和都不行了。 皇帝身边武功最好的两位大臣先后离开,暗卫被阻,皇帝失踪,偏偏皇帝失踪后,整个大渊仍旧安稳的运行着,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唯有太后一人。 可是为什么…… 林清想不通,李明霄是太后唯一的儿子,作为一个母亲,难道真的能对亲子下如此毒手? 还是这里面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明霄轻笑,只是那笑容中满是苦涩,“别说你想不通,便是朕也想不通。” 林清道:“没有证据,事情尚未定论,只是陛下离京过久只怕不好,可若此时回京,也不好。” 李明霄已经明白林清的意思,“林卿想怎么做?” 林清:“此事绕不开镇国公,国公爷忠于陛下,且有兵权在手,只需国公爷送陛下回宫即可,届时大军围城,就算有乱子也能按下去,只是陛下还得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避免对方狗急跳墙。” 李明霄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玉佩上雕着金龙戏日的图案,“此玉只有一块,亦是调动皇家暗卫的令牌,除此之外,朕后背有一块红色胎记。” 能有证明就行,林清松了口气,只要找到镇国公,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过李明霄的身份暂时不便透露,于是等出门的时候,李明霄变成了陈肖,身份也变成了林清的小厮。 不一会,就见侍卫过来禀报,说是周福生找到一处秘牢。 这秘牢花园池塘的的地下,很是隐蔽,因为是新挖的,格外简陋,牢房里关着不少人,林清过去一看,竟是孟杰和那些天禄卫,都是跟她过来北境的人。 孟杰看见林清都快哭了,“头儿,您终于来救我们了!” 那些天禄卫看见林清也是险些哭出来,他们那天可是看的真真的,是林清独自留下,才给他们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林清摆摆手,“行了,我还活着,别哭丧,你们怎么被关在这的?” 侍卫们见是自己人,便将人都放了出来。 孟杰也不顾身上脏,一溜小跑来到林清面前,“失散之后,我根据离开前的约定,带着大家伙来到魏城,还到处留下标记,没想到,第二天就被一群白莲教的给捉了,一直关在这里。” 孟杰说完一扭头,正对上李明霄那张脸,顿时瞪大了眼,“陛……” 林清一脚将人踹出去,阻止接下来的话,“逼逼叨叨的烦不烦。” 孟杰会意,古怪的凑过来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李明霄。 姜若漪走过来,“这边已经没什么大事,我们先回去吧。” 林清拒绝,“既然天禄卫已经找到,便不在国公府叨扰了,劳烦姜世子帮个忙,我想将这处宅子买下来。” 姜若漪蹙眉,“这里死过不少人,不若我重新为你选栋宅子。” “不必,”林清对这还真不在意,“我们这些人谁还没跟尸体过过夜的,甭说死几个人,就是真闹鬼了,也得留下给我们唱个曲儿在走。” “好吧。”姜若漪立即让人去办。 宅子不算贵,国公府出面,地契一会便拿了过来,宅子里家具不算多,天色也已经晚了,大家伙只得找些木板凑合一夜。 林清又让人弄了些食材,毕竟一百来个人呢,吃喝都得要钱。 孟杰一张脸苦的跟苦瓜似的,“头儿,司里管钱那铁公鸡你也知道,咱们带来的钱不多,这又买了宅子……” 林清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咱们这次过来可是为陛下办差的,陛下还能不管我们,一笔笔账都记好了,回头我给陛下送去。对了,这一次咱们遭了这么大的罪,吃喝上可别苦了弟兄们,明儿再去城里多弄些家具,弟兄们要是休息不好怎么办差。”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一边的李明霄听得清清楚楚。 李明霄嘴角微微一抽,这是赖上他了? 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宠臣,当然只能宠到底了,他悄悄拽了拽林清的袖子,“这次的事情走我私库。” 林清立马竖起大拇指,“老板大气!” 李明霄疑惑,“老板?” “对您的敬称。” 林清说的特别亲切,恭敬到李明霄觉得这称呼好像还怪好听的,心情好了,自然更大度了。 他大手一挥,“听说你还住那间小院呢,等回去我给你一间大宅子。” 林清顿时心花怒放,升官发财大房子,这大房子不是到手了! 她一把拉住李明霄的手,“老板,此生您就是我的信仰,我对您的崇拜就如那渭河之水,滔滔不尽……” 李明霄一个古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直白的夸赞,脸颊微热,低咳一声,凑过去小声道:“回头再让宫里边给你拨些下人,比外面雇的得用些。” 其实拍他马屁的大臣多的是,但就没一个比林清说得好听。 35、第 35 章 第35章 林清飘飘忽忽的,看着李明霄的眼睛都在飘着小星星。 人多力量大,一会功夫就将正院里的屋子拾掇出来,挤一挤,足以住下他们这些人。 孟杰悄无声息的来到林清身边,耳语道:“从军营里讹了些火油,咱们人的兵器大多都在。” 林清颔首,“把火油塞到我房里,多备些弓箭,让大家都警醒点,也就这两日,白莲教必然会有所动作。” 孟杰:“诺。” 此时已是戌时过半,林清又嘱咐几句,回到天禄卫给她收拾出的房间,这是正房的大套间,里面一张床,外间一张床。 李明霄也在房间里,正在收拾外面那张床。 林清看见房间里的大老板人有点傻,随即反应过来,李明霄现在的身份是她的小厮,的确该跟她住在一起。 虽说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四舍五入,她这也算是和老板睡过了吧。 林清想到这还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个人虽然爱来点带颜色的,但还是纯纯的好少年,‘根正苗红’的那一种。 她瞥过李明霄那双正在铺被褥的手,又是一顿,手指有种想要去推鼻子上眼镜的冲动。 反正她没学问,就是觉得那手又白又嫩又漂亮,不像她明明是个姑娘,却满手的老茧,摸些细嫩的料子,保不准都要勾丝。 林清不止一回想过,若她没有进入天禄司,而是按照剧情作为女儿身回到永宁侯府,又会是怎样一番境地。 可每次刚想个头,她就觉得无聊透顶。 大渊朝虽然对女子要求不那么严苛,但毕竟是封建社会,大框架就摆在那。 后宅阴私,干的是不见血的勾当,面甜心苦,不比前朝差什么。 她一个后来的真千金,即便有八百个心眼子斗赢了林君柔,最多也是在京城的权贵里挑个合眼缘的嫁了,弄上几间铺子,相夫教子。 唯有前朝丈夫得到的荣耀,才能成为她的荣耀。 林清打了个哆嗦,满心嫌弃。 她这个人,一百斤的体重,一百零一斤的反骨,那日子光是她都觉得要疯了。 屁的荣耀,要男人干什么,自己赚的不香嘛! 李明霄看她盯着手发呆,不禁问道:“你发什么愣?” 林清嗖的一下把手背过去,“没事,我就是想这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白莲教众,您还是睡里面吧,我睡外间。” 李明霄拒绝,“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小厮,若我睡在里面,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说到这他顿了下,接着道:“你也要按照使唤小厮一般的使唤我,决不能让人起疑。” 林清思索片刻,点头同意,只有让别人相信李明霄真的是她的小厮,李明霄才能安稳的活下来,“只是姜世子那边似乎对陛下有些印象。” “无妨,姜若漪已经许久不曾回京,对我这张脸记得也不是多清楚。”李明霄指指里面那张床,“快些休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林清一看,就发现里面床上的被褥已经被铺好了,这可是大渊朝皇帝亲自给她铺的床。 她还有点小兴奋,往床上一躺,几息之后就睡死过去。 李明霄见状失笑,却也有点心疼,他知道天禄卫的任务有多危险,所以每当得到休息的时间,都需要尽快入眠,这样才能有精力在接下来的任务里应对突发事件。 那么娇小的少年,躺在棉被里似乎只有小小的一团,脆弱又安静。 他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等过了这段风雨飘摇的时间,就让林清好好歇一段日子吧。 对了,听闻那间书院要收学生了,林清这个年岁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李明霄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困意越来越重。 …… 今日的夜空不算透亮,云重,风夜重,屋外有棵大柳树,被吹得呜呜作响。 房内只留下桌上一盏油灯,灯火如豆。 一阵若有似无得笛音飘了进来,一开始轻渺如烟,逐渐变得激昂。 林清耳尖微动,双眼骤然睁开,竟无一丝睡意。 她本以为这次吃了个亏,白莲教怎么也得过两日才会有反应,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好在东西都准备了。 大风吹过树枝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杂音,就像是干燥的树皮摩擦,鼻间是淡淡的腥臭。 一条三角脑袋的翠绿细蛇已然爬到她的脚边。 长剑出鞘,发出一声轻吟,眨眼就将那蛇砍成两截。 林清握剑下地,悄悄推了推李明霄。 李明霄睡眼惺忪,见到林清的样子,立即清醒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将衣服穿好,安静的待在林清身后。 方外的大风里裹杂着阵阵诡异的笛音,房子四周不断传来丝丝声响。 再一看,数不清的细蛇,或白,或黑,或青等等,从窗户和门的缝隙爬了进来,纷纷直起身子,吐着蛇信。 林清手中长剑飞舞,犹如银蛇一般,舞的密不透风,愣是没让一条蛇冲过来。 一拨蛇群化为尸体,那笛音忽然一扬,第二拨蛇也到了。 林清捂着鼻子躲远一点,嫌弃的瞟了眼地上成堆的蛇尸,“还真是没完没了。” 李明霄看着不断涌入的蛇群,只怕附近几十里的毒蛇全在这了,“现在怎么办?” 林清想了想,给出四个字,“烧火,烤肉,不过我不怎么爱吃蛇,老板喜欢不?” 李明霄被她这态度弄得嘴角微抽,真怕林清把蛇肉塞进他嘴里,“我不喜欢。” 林清颇为惋惜,“那成吧,浪费了。”她顺手从李明霄的床底下扒拉出几桶火油。 李明霄看着从自己床底下拿出的油桶,额头青筋微蹦,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跟火油睡了小半宿。 “老板,别发愣。”林清一边杀蛇,一边将火油洒满地面。 李明霄看的一愣一愣的,“你何时弄的?” 林清没好意思说是孟杰从刘荣那讹的,“白天让孟杰他们找的,可惜时间紧,只找到这么点。”她料到对方会有动作,当然要准备齐全一点,火油嘛,烧什么都方便。 李明霄接过油桶帮忙,“你就不怕一会跑不出去?” 林清手一挥,满不在乎,“不怕,烤不了敌人,还不能我烤我自己了。” 李明霄:“……” 待油洒完,她麻利的把棉被往李明霄身上一披,杀到门口,直接将火折子丢进房里。 只听轰的一声,火油炸开,二人直接被气浪拍飞出去。 整间屋子快速的燃烧起来,火浪冲天,四周不知何时弥漫着一层薄雾,被火一冲,直接散开。 房间之外的景象才逐渐显露,天禄卫们已经候在那边,一半人手持火把,一边人手持弓箭。 林清林清滚了几圈,一抹脸,再看李明霄也爬了起来,就是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有点难以直视。 李明霄看见林清眼里的嫌弃,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蹦,以前的林清在他身边总是乖乖巧巧的,看着舒坦,腿脚也勤快。 可现在呢,这玩意儿真是他的林卿吗? 不是敌人假扮的吧…… 林清已经收回视线,侧耳倾听,捕捉那丝丝缕缕的笛音,抬手指向东方,“东,两百米。” 霎时间,一支支火箭射向林清所指的方向,留下阵阵古怪的焦糊味。 笛音刹然而止。 没有笛声的操控,大部分蛇群也渐渐散去了,只有一小部分不走,被天禄卫乱刀砍死。 一部分天禄卫开始收拾残局,剩下的安静的等着林清的指示,一切训练有素,整个院子除了房子被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动静。 孟杰安排好后走过来,道:“头儿,刚才很奇怪,周围突然起雾,我们看一切都是正常的,直到雾散了,我们才看见那被烧着的房子。” 林清明了,看来那人与穆晚唐一样,应该掌握着某种制造幻境的阵法或者迷药,“没事,待会看看那人有没有中箭。” 正说着,就见周虎跑过来,禀报道:“禀副使,已回收箭矢一百三十二支,少了一支,地上发现少量血迹。” 林清松了口气,总算赌对了。 这白莲教滑不溜丢,她在这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白莲教的报复正好也是她的机会。 那些箭都是天禄司特制的,内里都藏有一点药粉,一旦射中敌人,那药粉的味道就会进入对方的血液中,一月不散。 天禄司里养着一种蛊虫,对那味道极为敏感,十里之内,就躲不过那蛊虫的寻找。 此时,周福生被人推了过来,道:“我曾听人提起,白莲教五位长老中的一位便擅御毒虫。” 林清一怔,要知道这五位长老神秘的很,她如今也只见过炼人雨,“听谁说的?” 周福生道:“就是村子里的,白日里你们在忙,我腿脚不便,也帮不上,就去村子里转转,正巧遇见那位粥老头和他的孙子。” 是粥勿争和左丘黄。 “那对爷孙怎么会知道……”林清忽然想起白日里左丘黄偷看张小牛时的目光。 这栋宅子作为白莲教众的据点就在永安村里,张家兄弟也是永安村的人,或许他们真的知道什么。 天禄卫很快便将粥勿争与左丘黄请了过来。 他们仍旧穿着白日里那套满是补丁的旧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粥勿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着脸道:“大人,我们爷孙俩就是普通百姓,您是贵人,不要跟我们斤斤计较,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就别问了,看把我小孙子吓的。” 林清本想将人扶起,可动作微微一滞,她在这爷孙身上嗅到了血腥气。 她不动声色的将这二人打量一遍,粥勿争年岁至少六十以上,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全是老态。 而左丘黄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可能因为常年吃不饱饭,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小,小脸还没巴掌大,唯有那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天真的望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柔声安抚道:“老爷子,你当我林清是什么人啊,你尽管放心。” 说到这她忽的咧嘴一笑,“我这人啊,向来不爱干好事,你看。”她抬起指尖,指向正在烧着的房子,“就是要死,我也会把你们爷俩一起丢进去,好歹是个亲戚,等到了下面也有个伴不是。” 粥勿争:“……” 左丘黄:“……” 林清:“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想说我应该不是按照其他官员那样好歹做做样子,说点什么本官铁面无私不再叨扰一类的话?” 她眨了眨眼,“可我是天禄卫啊,杀人如麻的天禄卫。” 李明霄原本只在旁边听着,直到此时才忍不住看向林清,只见少年笑意盈盈,好似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唯有那双眸子透着旁人看不懂的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