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蜘蛛盯上脑子以后》 第1章 反霸凌 九月份,金桂飘香,在无人的雨夜更加芬芳迷人。 蒙蒙细雨落在地上悄不可闻,只有身在乌云之下的人才知道情况。 深夜,少有人经过的小巷。 “啪嗒”,孟清河被推得一个踉跄后退,水洼的水被踩得飞溅出来,打湿鞋面。 “别跟我装傻?” 破烂断线掉漆的羽毛球拍抵在胸口偏上的位置,压得只有一层浅线皮肉的骨头生疼。 孟清河低着头后退。 突然,后背被人抵住,那人用力往前推了一把。 羽毛球拍一秒挪开,孟清河反应不及,双手撑地,跪在地上。 湿透的地面脏水渗进单薄的裤子,膝盖感觉到水意。 头皮刺痛,孟清河表情不变,被人抓着头发把脑袋提起来。 她被迫扬起脸,大大的黑镜框挡在脸上。 王子杰胡子拉碴,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未散,阴沉的眼睛盯着孟清河。 “老子问你,是不是你告的密?” 孟清河呼吸轻不可闻,低垂的眼睛盯着地上,一句不答。 王子杰是一个混混,在职高读书,旁边还有所学校,河山私立高校,也称三中,孟清河在这里就读。 王子杰混际在两所学校的路口,一般业务是带着小弟强收保护费。在三中读的学生大都有钱,他专挑胆小怕事的肥羊敲。 孟清河他从小认识,人又穷又丑,没几个油水,穿得跟个下水道灰耗子似的。 要不是有人招呼他做,他都懒得管。 但现在嘛……王子杰冷笑一声,以为装傻自己就会放过她吗? 职高的电脑房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损耗一批电脑,损耗的电脑心照不宣归了王子杰,现在这时候,电脑这么个金贵东西没彻底报废谁舍得扔,王子杰靠着这个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上下的人也打点好了,结果前段时间被人捅了出去,学校报了警,直接彻查。 王子杰记了大过,吃下去的还要吐出来,他没钱自然叫了家长。王子杰当场被他爸一耳刮子扇在地上,肚子挨了暴怒的几脚。 回去之后被绑起来抽,直到皮带抽断了王子杰才被松开。 吃了两碗饭,夜深人静,王子杰偷光家里的钱,头也不回地跑了。 养了两天伤,叫上两个小弟,王子杰就开始蹲人了。 孟清河…… 只有她看见过自己出货,也只有她才有胆子捅出这事儿。 王子杰身上的淤青隐隐作痛,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暴打疼得像虾米蜷起,尊严踩在地上,被绑起来打得猪狗不如,他眼眶泛红,眼睛里的血丝越发明显。 “啪!” 王子杰用力扇了孟清河一个巴掌。 “咔嗒”一声,黑色眼镜飞出去多远,掉在地上发出声响,一只脚抬起,狠狠踩下。 眼镜支离破碎,模糊的镜片四分五裂。 孟清河嘴角裂开,缕缕血丝流了出来,青灰瘦弱的脸上指印明显。 “老子问你话呢?说话!” 王子杰大吼,拽着孟清河的头发上下摇晃, “装傻是吧,好学生?年级第一?”王子杰嘲讽的笑出声。 “就你这个样子,考了第一又如何?像只流浪狗,吃垃圾的老鼠?谁知道你第一的成绩怎么来的?” 孟清河抿紧了嘴唇,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与屈辱。她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望着王子杰的眼睛。 她第一次开口,嗓音沙哑像是久不说话,但她音调清晰:“你的钱不就是坑蒙拐骗,强抢来的。” 她一字一句反问:“谁才是老鼠?” 雨水打湿了头发,凝成豆大的雨珠自额头落下,滑过睫毛落在脸上再顺着尖尖的下巴落下。 似乎是雨水打得眼睛越发湿亮,王子杰神色晦暗地盯着孟清河的脸。 目光下移,目不转睛盯着她湿润的脖径与锁骨,渐至不可见之处。 “你说的对。” 王子杰放开她的头发,再一爪捏住她的下巴。 脆弱的骨头生疼,孟清河微微喘着气忍耐,眉头都没有皱。 “我的钱是不干净,你的身体干净,那就麻烦你……” 他凑近了孟清河耳边,“……用你干净的身体帮我赚点脏钱…啊——!!” 他的耳朵!! 孟清河牙齿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拉扯,一只手迅速抬起直扣他的眼睛。王子杰招架不住,死命捏住她的脸往外推,一只手去抓她扣自己眼睛的手。 “我的眼睛!过来帮忙!!” 孟清河动手毫无预兆,一眨眼就咬了上去,两个小弟一左一右看得清楚。 王子杰的耳朵鲜血直流,打湿半张脸,衣服裤子上到处是血,紧闭的眼皮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可怖。 恍惚间,他们竟以为自己看见了女鬼索命。 “杰哥!” 一听老大叫唤,两个人才如梦方醒,一人一只手,反扭住孟清河的胳膊把她往地上压。 孟清河死咬住耳朵,王子杰痛到大叫,一狠心直接猛地用力将她推开,雨个小弟也在扯她。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两个人分开了。 王子杰痛到神智不清,捂着耳朵,一只手猛砸地面缓解疼痛。 孟清河脸被重重压在地上,“噗”一声吐出碎肉,又接连吐了好几口,嘴角一片腥红。 可她的眼神中没有疯狂,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王子杰跪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喘气声听起来疼痛不堪。 孟清河冷静的手指向遮住的手腕探去,压住她的两人神情忐忑地看着一身血迹的老大。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了看趴在地上安静的孟清河,还有那块碎肉。 一个小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线颤抖:“老大你没事吧?” 王子杰跪在地上,气喘如牛,良久,他抬起头。 眼眶几乎是赤红一片,神情狰狞如魔鬼,他看着地上安静不动的孟清河,抽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看也不看捂在耳朵上,瞬间,白纸被血水浸透,晕染出大片红色。 “我改主意了,你让老子流血,老子也让你流血!”他语气阴寒,冷冷吩咐两个小弟,“把她裤子扒了,老子要艹死她!” 两个人陡然一僵,半天不敢动。 地上趴着的人更安静了,好像根本不没听懂对方说的什么似的。 一个小弟脸上有些为难,“杰哥,这个……我们……要不还是……” 王子杰语气冷冷地:“你不敢?” 表情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打爆他的头,小弟撇了一眼他手中的球拍,默默低头没有搭话。 另一个小弟也有眼色地跟着装鸵鸟。 孟清河脸摁在碎石头上,鼻息间满是土猩的臭味儿还有恶心的血腥气,她像是认命一样毫无反抗,两个按着她的小弟也不由放松了些力道。 孟清河不动声色,手指悄无声息捏紧了一抹银光。 王子杰走到她身后,霍登芝绷紧了肌肉等着王子杰脱她裤子的那一刻。 就在王子杰的手刚要碰到她时,一个书包从天而降,精准砸中王子杰的脑袋。 孟清河猛地回头。 王子杰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脑袋疼得直嗡嗡,手肘撑地,看向砸中他的东西, ——一个黑色书包。 拉链没有拉紧,敝开的口子咕噜噜滚出一块石头。 王子杰:……难怪这么疼。 “你刚才在干什么?” 又冷又狠的声音从头顶突然冒出,王子杰仰头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站在三米高的墙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完全罩住几人,手里一块石头不断抛上抛下。 王子杰谨慎地看着不断抛起的石头,警告一声:“不关你的事。” 又是毫无预料的出手。 “砰——” 伴随一声沉闷的皮肉锤打声,王子杰猛地栽倒在地上,脸着地,嘴边流出鲜血。 下颌骨被粗糙石头擦过,红肿渗血,王子杰只觉得脑子晕糊糊没有反应,手脚无力。 两小弟连忙丢下孟清河来扶老大,“杰哥,你怎么了?杰哥你醒醒!” 霍登芝跳下高墙,这么高的墙她跳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轻飘飘着地。 她一步步慢慢走近,两个人吓得不知所措,很想拔腿就跑,又扔不下王子杰。 要是真丢下杰哥,一定会被杰哥打死的。 “杰哥,杰哥!杰哥你别睡!你醒醒啊杰哥?!”小弟声音惊慌地不停喊王子杰。 霍登芝嗤笑一声,两个人看不清她的脸,但身高体型的压迫是实打实的,惊恐之下两人拖住王子杰的胳膊就想拖走他。 可人没有意识,肉就会无比地重,两个人手臂绷直了用力,脸憋得通红也只堪堪拖动了几厘米。 两个人湿漉漉的站在原地,像落汤鸡一样等着屠刀落下。 孟清河坐在地上,晦暗的眼神同样仰望着突然出现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个高大邪气的女人。 秋夜的冷风吹得直冻人,站久了寒气直往骨头钻,更别提降温的雨夜。 可这个人竟然还穿着盛夏的背心,薄薄一层,冷俊的脸上没个笑意,粗壮的手臂隐约看见大片刺青的痕迹。 看看别人的身材,再看看自己的鸡肋骨,再看看倒地的老大。 有个聪明些的,立刻抱头蹲下了,旁边的小弟有样学样,王子杰脑袋砰一下砸在地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弟们蹲着挪开了脚。 那意思很明显,打了老大就不能打我们了哦? 霍登芝也确实难得理这种人,她指着先蹲下的那个人,“你,过来。” 气氛一下紧绷起来,他侧身看了看自己兄弟,兄弟咬牙闭着眼睛。 好,不愧是兄弟! 他心如死灰,瑟缩着走过去。 “把他弄醒。”她抬了抬下巴,小弟看向依旧昏迷的王子杰。 小弟两只手按在杰哥胸上,小声唤道:“杰哥,杰哥!杰哥你醒醒!杰……唔!” 后脑勺一痛,他回头,一颗小石子静静躺在脚边。 “装傻?” 危险的语气,霍登芝眼睛轻眯。 小弟立刻回头猛给了杰哥两耳瓜子,声音一下大了,“杰哥,王子杰,醒醒!王子杰!你爸来了!” 第2章 碰瓷 霍登芝的耐心一向不好,她刚想一脚踩醒王子杰,孟清河冷不丁地开口:“掐他人中。” 霍登芝撇了她一眼。 孟清河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不受控制微微发抖,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咬住了下嘴唇。 她鼻息有些发热,整个人都冷,手脚僵硬有些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脸上的表情冷静到麻木,瞳孔黑幽幽的盯得瘆人。 喊人的小弟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立刻照做,指甲许久没剪了,又长又硬,下了死力气,王子杰人中冒出血点。 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王子杰眨眨沉重的眼皮,眼神从迷蒙到清醒。 他猛地打掉小弟的手,只感觉人中木木地有些疼。 看见面前出现的这个陌生的高大女人,他刚想起身,霍登芝一脚踩在他肩膀,黑色短靴光滑的皮面光泽感十足。 脚踝微微一动下压,王子杰脸一下青了,他感觉自己肩膀骨头都被碾碎了。 他伸手试图抓住霍登芝的脚,霍登芝一下子就烦了。 脚背一翻打到他侧脸,在旁人看来只是轻轻地踢了一下,王子杰就跟弱柳扶风一样扑在地上。 霍登芝嫌弃地放下脚,眼神冷冷地:“少拿你的脏手碰我。” 王子杰:……欺人太盛! 不等他反应,嗒一下,硬质的鞋底踏在胸口如一块不可撼动的巨石,沉重的压力让人无法呼吸。 霍登芝看着发呆的小弟,命令道:“按住他的手。” 她的眼神比杰哥还可怕,小弟连忙听话,这时候另一个兄弟也不闭眼了,有眼色地跟着按住王子杰另一只手。 这下王子杰就像被按在案板上的鱼,只剩两只腿还能摆了。 报应一下子就来了,孟清河默默从躺地上变成蹲地上,准备看他的好戏。 王子杰挣扎不开,费力地扭头左右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弟,怒骂,“叛徒,没骨气的废物!” 小弟们默默扭头。 胸口的压力顿时加重,王子杰呼吸一窒,肺舒张地格外艰难,他剧烈地喘息,怨恨暴怒的眼神死死盯着这个陌生女人。 霍登芝一只脚轻松压住他,居高临下道:“我问,你答。” “你刚才想做什么?嗯?” 脚下略微施力。 王子杰瞬间感到肋骨一阵阵作痛,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持续加剧。 王子杰彻底破防,破口大骂:“关你屁事!”说完就扑哧扑哧地大喘气。 霍登芝动了动手腕,孟清河看见她的手腕上缠了一圈白色的布。 布被解开,坚直抖落,孟清河这时看清这是一条简单编织过的绳子,看起来洁白柔软无害,甚至有些漂亮。 她要做什么? 霍登芝用行动告诉了她,鞭子一头握在手里,她高举手臂用力甩下。 “啪!” 鞭子如一条抖动的白蛇咬在王子杰脸上,即使呼吸困难他也立刻惨叫出声。 手脚用力的挣扎乱舞,两个小弟差点按不住他,只有霍登芝的脚始终纹丝不动。 她略微松了松脚下力道,免得真踩死了,随即又是迅猛的一鞭如惊雷落下。 破空的风声,打在皮肉上仿佛炸开的声音,杰哥的惨叫声,两个小弟紧紧闭着眼,膝盖跪着压住王子杰的手腕,同时手也死死按住,偏头的角度看起来恨不得拼尽全力逃离,心中也在呐喊, “妈妈,我好怕!” 只有孟清河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你想羞辱她?”霍登芝冷淡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就像一个公正无私的执行官一样,她说:“那么现在,轮到我羞辱你了。” “啪!” 又是一鞭子抽下,王子杰崩溃出声:“求你了求你了,别打了……” 他被迫瘫倒在地上,犹如被打开的河蚌无法闭合。后背还残留着之前落下的钝痛,身上旧伤与新疼混在一起往骨头里钻。眼泪早没了章法,混着额头的冷汗和灰尘往下淌,脸上哭出明显的泪痕。 这个女人的样子与他爸爸何其相似。 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散了,只能含混地重复着“别打了”,见鞭子停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断断续续求着:“我错了……真的错了……别再打了……” 他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王子杰此刻只恨不得昏死过去。 两个小弟早就不忍再看。 这年头,当大哥,好惨! 霍登芝懒得再废话,松开脚退后一步,手指慢慢卷起长鞭,冷淡厌世的眼睛撇向默默蹲着的孟清河。 “给你个机会。”霍登芝说,“要不要?” 孟清河听了默默起身,她站在王子杰头顶,挽了挽袖子。 左右开弓。 足足狂扇二十几下,扇得手掌麻木肿痛才停下。 孟清河轻轻喘气,她可不会见他看起来可怜就饶了她,王子杰再可怜也是欺辱霸凌她的人,他的可怜不是她造成的,孟清河下手也是毫不手软。 王子杰的脸此时肿得像个猪头,呜呜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垂泪。 “这就够了?” 孟清河听她语气,毫不犹豫道:“他欠我钱。”顿了顿,又补一句:“三千。” 两个小弟低着的头攸地抬起,一脸震惊加疑惑。 孟清河冷着一张脸淡定地看回去。 两个人又闷不吭声了。 形势比人强,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不是他们还钱,没看杰哥都没反对。 王子杰的泪流得更凶了。 现在这个时间,三千是很多钱了,甚至好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看看杰哥,真是一朝落势,猪狗不如。 两个小弟悲从中来,就听头上的死神问他们:“他欠她的钱在哪儿?” 小弟赶紧道:“在杰哥那儿。” 霍登芝冷漠:“掏出来,还给她。” 孟清河同样冷冷地盯着他。 小弟立刻爬起拿来王子杰的包,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又伸进他兜里摸出几张,捧在一起递给孟清河。 霍登芝:“点一下数。” “快点。”她赶时间。 孟清河立刻开始从大到小数,不到一分钟,她点头。 “五千四百三十二。” 霍登芝松开脚,“行了,多的是我的赔偿款。” “拿三十二给我。” 孟清河低头数了递过去。 霍登芝手指夹着皱巴巴一叠,伸到一个小弟面前:“买点止疼药。” 小弟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 “还有,告诉他,”霍登芝冷眼扫过王子杰,“以后三中归我,要让我发现他把脚支过来了……” “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不信就试试。” 小弟连连点头,保证一定把话带到。 霍登芝转身,提起书包,倒掉一包的石头往肩上一挂,“走了。” 孟清河捡起自己的书包跟在后面。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深黑的夜里。 小弟两个你望我,我望你。 “强子,咋办啊?”刚子问。 强子猛扣脑袋,一脸郁闷,“我咋知道啊?” 两人一合计,肯定也不能把人丢这儿不管,要不然明天巷子就会多一具死尸,再一看这模样,查!肯定是校园霸凌,太过分了! 他们两个在哪边都是帮凶。 唉,日子,好难……而且杰哥这么惨还要看医生才行。 两个人只得把人拖走…… 出了巷子就有新路灯,又高又亮,就是太高高过了树枝,路灯下头就全是树影了。 簌簌飘动的树影下,霍登芝一个人闷头走路,孟清河同样闷头跟着。 走了半天,霍登芝猛地停下,孟清河“咚”一声撞她背上,抬头默默退后一步。 霍登芝这具身体拟态将近一米八,比在原世界线里有着一米七五的孟清河高出一截,更别提现在还是未成年,营养不良的Mini版孟清河。 高出大半个脑袋的霍登芝慢慢俯身探下,孟清河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她。 见没吓住人,霍登芝有点不高兴,她回身站直一伸手。 “分钱。” 孟清河掏出所有钱,一叠红钞全放到她手上。 霍登芝歪了歪头,神情莫测,她也懒得看随手就全揣进兜里。 “想干什么?”她懒懒地问。 想请她办事,这点钱可不够。 孟清河飞速撇了一眼她的刺青手臂和手腕,仰起头看着她。 “你有住的地方吗?我想借宿。” 孟清河青灰的脸上满是认真。 霍登芝听了她的问题,忍不住有些怀疑,这是女主角吗?也没说有这一步啊? “没有。”霍登芝断然否绝。 孟清河也不失望,继续提:“那你的床能分一半吗?” 霍登芝的表情一下子危险起来,“你想找打?” 搞什么?一个差点被人强J,拍L照的女主角问她这个陌生人可不可以一起睡? 玩她呢? 孟清河摇头,这时吹过一阵风,树叶哗啦啦落一大片,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但竭力控制了脚掌死死抓住鞋底。 霍登芝盯着她的脸。 她的嘴唇已经冻乌了,露出来的手指看起来也十分僵冷。她舔了一下嘴唇,一点微弱的热量很快就消散在空中。 “我会付我的房租,并且收拾屋子,还可以做饭。”孟清河理性分析自己的好处。 “不需要。”霍登芝依旧冷声拒绝,转身长腿一迈并且警告她:“快点滚,消失在我眼前。” 孟清河静静站了片刻,望见人走远了才提步小心跟了上去。 转过一个路口,孟清河快步跟上,四处望了望,没有看见人影。半夜的街头只有路灯还亮着,万籁俱寂,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路口上。 冷气一阵一阵往上冒,脑袋也昏沉发疼,孟清河闭着眼睛缓了缓。她选了一条路刚准备走,身后就传来石子被踩在脚下咔嗒的沙沙声。 她猛地回头。 警惕的姿态放松下来,她静静望着早就消失的身影。 ——路灯下,高大的霍登芝后背倚着路杆,手里一块小石子在她的手心里不断抛上又落下。 手指间有银光闪烁。 孟清河面朝她走近,看清了那是一枚戒指。 对方道:“我这儿缺个暖被窝的,你干不干?” 霍登芝表情戏谑,眼神轻飘飘落在她身上,没有什么分量,却无端骚得人痒痒。 孟清河表情良好,她点头,“有工钱吗?” 霍登芝装出来的表情一下垮了,她白了孟清河一眼:“包吃住,没钱。” 孟清河依旧点头,表情十分平静,只是两只握住书包带子的手攥得紧紧的,身体时不时冻得缩一下。 霍登芝扫了一眼,孟清河衣服前后都湿了,黑色的泥污沾在上面,脏得够可以…… 霍登芝随手一抛,小石头咚的一声掉进花坛里,她伸手进裤兜掏了一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小酒壶。 “张嘴。” 霍登芝伸手,手指轻轻触到她下巴,迫使她抬起。 冰凉的手指点在皮肉上,孟清河听话张嘴,清凌凌的酒水落入口中。不过两三口的量,霍登芝一扬小壶,“咔”一声扣上盖子。 一滴也没有漏出来,孟清河低首缓缓咽下灼烧的酒水。 正当霍登芝满意的时候,只见孟清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一路红到顶,耳垂都染上粉色。 眼眶里水润润积了一池小泉,霍登芝顿时傻眼地看着她。 “孟清河?”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孟清河反应慢了一拍,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哑哑的低声。 沉默。 看着她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霍登芝又问:“还能走吗?” 孟清河静静听完,静静思考,迈步,一脚踩到了霍登芝脚上。 皮质紧实,光泽细腻柔和的鞋面顿时出现一截白色鞋印。 孟清河一个站不稳就要摔了,随即像盲人摸象一样手胡乱地在霍登芝身上摸,一路摸下来坐在霍登芝脚上,手还抱着她的腿。 霍登芝:…… 难得的,霍登芝吃了自己一记阴招。 她动了动脚,脚上的人纹丝不动。 “你不会喝酒还喝?想碰瓷?”霍登芝抱怨,又加一句真心话,“我要吃掉你的脑子。” 空包甩在前面,她一爪把孟清河提起来,霍登芝很不情愿地把她扛在背上。 她边走边骂:“今晚我就吃醉脑,让你变成一个白痴。” 也许是什么话启动了孟清河,霍登芝听见一声响亮的“咕噜∽∽”。 霍登芝走路的脚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她的表情隐隐黑线,她可以肯定,刚才她的背肌都感觉到孟清河肚子打鼓了。 十几分钟走到楼下,霍登芝扛着个人心不跳气不喘又爬了七楼才走到家门口。 不等她走近,房门缓缓打开,一只小黑猫吊在门把手上冒出一个脑袋。 毫无疑问,是它开的门。 此刻黑猫看清她们也是大惊失色:【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把女主角带回来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可是练过的,你不要犯病哈!】小黑猫趴在地上冲霍登芝哈气,尾巴却竖了起来。 霍登芝一脚跨过她,再反脚关门。 “你少犯猫病。”霍登芝毫不客气地数落她。 堂堂一个辅助监督,天天装猫。 第3章 五十 【你不是想吃恋爱脑了你带她回来干什么?】辅助监督小猫咪质问道。 “我要想吃现场就吃了,怎么,带回来处理食材?给她洗头?” 霍登芝一边嘲讽,一边把孟清河扒下来扔地上。 醉了的孟清河似乎摔疼了,慢腾腾缩在一团,抱着腿又不动了。 霍登芝蹲下来,黑眸盯着她瞧。 真神奇,居然没睡着。 “孟清河?”低声叫她。 半晌,带着鼻音的一声“嗯”。 辅助监督刚刚被嘲讽了也不生气,她大度地蹲在桌子上,琥珀猫眼圆溜溜地看着女主角。 她问:【那你带她回来干什么?】猫鼻子动了动,【还是个醉鬼。】 【她怎么醉到这个人事不知的地步的?】辅助监督好奇,偏偏霍登芝还把她带了回来,她不是最嫌麻烦吗? 半晌,没有回应。 辅助监督猛地一转猫头,【好哇,原来是你……】 霍登芝懒地多说,站起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张口就道:“你给她洗澡。” 辅助监督二话不说直接挠了她一爪子,三条血路。 【老子要睡觉了。】猫尾巴一甩,扭头爬上猫窝,再也不管她了。 辅助监督心里怒骂:懒蜘蛛,没蛛性,叫一只猫给人类洗澡。 长条小猫盘起来,决不承认是自己怕水。 昏黄暖意的灯光下,徒留霍登芝一个孤寡蜘蛛面对一切。 手上的伤口三秒就愈合了。 霍登芝乌黑的眼睛瞧着缩成乌龟的孟清河,拿出小酒壶,灯光下银色小壶蹭亮蹭亮,她仰头慢慢喝完最后一点酒水。 真倒霉,明明是看她太冷才给她喝的酒,结果最后还要当苦力。 心有怨气的霍登芝把脚一伸,支到了孟清河面前。 孟清河埋着头,眼睛呆呆地直盯着一个地方。 霍登芝晃了晃脚。 孟清河眼珠动了动,她开始给霍登芝脱鞋。 长长的手指慢腾腾解开绳子,再托住小腿一点点脱下。 霍登芝全程任她操作,见一只脚脱完了还把另一只脚也伸过去。 讲真的,要是没有那只猫在,霍登芝铁定放出自己的八条腿让她脱个够。 靴子脱下来,孟清河低着头把她摆整齐。 “噔”。 酒壶放在桌上,霍登芝光脚下地一把拽着孟清河胳膊站起来,一俯身托她屁股抱起,鞋袜两下甩进垃圾桶。 不错嘛,人醉了还知道搂脖子。 霍登芝抱着她走进浴室。 她住的这个老楼房内观上可以说和这片地方格格不入,她蹭的那只傻猫的资格买的。 霍登芝抱着人走进浴室,一打开门雾气缭绕,浴缸里头已经放好了热水。 霍登芝心里满意:这死猫还算干了点正事,好歹没有装傻天天玩毛线了。 客厅里的辅助监督突然打了个喷嚏,动动胡子,小尾巴一甩。 谁在骂我? 霍登芝把孟清河放下,也不跟醉鬼讲话,上手就脱人家衣服。 孟清河全程没有抵抗,就像是彻底醉到人事不知了。 但她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睛一直盯着霍登芝,霍登芝低着头没管。 脱了上衣似乎有些冷,孟清河手臂动了动想抱,霍登芝一只大手就牢牢捆住她的两个细胳膊,另一只手动手解她扣子脱裤子。 孟清河全程没移过视线,霍登芝冷冷地一抬眼皮,问她:“你瞧什么?” 她又才慢悠悠低下头,不看了。 霍登芝捡起一堆脏衣服直接甩垃圾桶里。 拿起蓬蓬头,调好水温,霍登芝先给孟清河冲洗一遍再把她丢浴缸里头。 霍登芝早就困了,她几下脱光衣服冲了个澡,再跨进浴缸里头。孟清河却好像一点也不困,眼睛一直睁着,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吵也不闹。 看着看着,又是一声“咕噜∽∽”。 霍登芝好笑地看着她,拿一张打湿的帕子给她擦脸,“你这么亏待你的胃,你知道你的胃在别人面前控诉你吗?” 孟清河表情呆滞冷漠,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霍登芝笑了一下,坐在浴缸里头,随手拿了块香皂给她洗头洗澡,洗到霍登芝觉得满意了就冲干净沫子。 毛巾把头发一包,浴巾一裹,霍登芝抱起孟清河雷厉风行地走进卧室,再把她塞进被窝。 霍登芝的床特别大,被单是简单的黑白两色,巨大的被子上还有一只黑色蜘蛛纹样。 孟清河这个品种的醉鬼也还算省心,霍登芝手指着她,“你,给我好好暖床。” 孟清河躺在被子里,头发、身体都被遮住了,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灯光下,白晢的脸上还有不少未散的青紫红肿,洗干净了才看到明显的擦份,伤口结了一层暗红的痂。 许是霍登芝盯得久了,孟清河不停地把头往被子里埋。 霍登芝两根手指插进她下巴与脖子之间,用力一提,孟清河被迫仰头。 霍登芝:“不许捂起来。” 主要是怕她睡着了打呼噜。 孟清河眨眨眼,霍登芝就当她听见了。 翻出吹风机,霍登芝顺手又丢了团毛线丢进猫窝。毛线团“砰”一下从猫窝飞出,一颗猫脑袋探了出来。 不等辅助监督开口,霍登芝先发制人:“你去做饭。” 辅助监督炸毛,一拍猫爪:【凭什么?】 霍登芝:“那你来给她吹头。”她摇了摇手里的吹风机。 【那就不吹!】 “可以,”霍登芝随口答应,“把你的猫窝拿来给她当枕头。” 辅助监督低头看看自己的猫窝,气冲冲地三连跳落地直奔厨房。 吃吃吃,老子弄猫毛给你吃! 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煤气烧火的滋滋声。 打开吹风机,伴随着嗡嗡低鸣和呼呼风噪,霍登芝耐心地用手指一点点梳开头发。 孟清河眼睛半阖着,看起来似乎快睡着了。 湿润的发丝上水意一点点吹干,手指间的头发柔顺却枯黄,淡淡的香皂味随热气上涌刚好飘在霍登芝鼻间。 吹干头发,辅助监督刚好在脑海里骂骂咧咧催她去吃饭。 霍登芝俯下身,平视孟清河,她的脸已经是健康红润的色泽。 霍登芝挑眉,再次叫了她一声。 “嗯。” 这次答应的很快。 霍登芝收好吹风机,叫她起来吃饭,同时宣布:“你现在倒欠我三千。” 孟清河穿上床边仅有的一双拖鞋,看了看拖鞋又看向霍登芝的脚,她光着脚踩在实木地板上。 她哑声道:“谢谢,我会还的。” 显然,她清醒一些了。 霍登芝走进厨房,看见辅助监督的尾巴正握着一根筷子在锅里搅啊搅,瓷白的碟子上是两个黄白分明的煎蛋。 从她进来开始,辅助监督就一直对着她鼓眼睛。 霍登芝不跟太矮的生物一般见识,因为人小脾气大,她拿过筷子,又抽了一根变一双。 “谢了。”霍登芝说,“辛苦。” 她都没看自己! 辅助监督生气,走的头也不回:【敷衍!】 孟清河停在门口,给这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猫咪让路。猫尾巴故意甩打在她光溜溜的小腿上,不疼毛绒绒的,她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迁怒。 锅里咕噜噜的水泡声停了,孟清河望着厨房里的身影。 灶台很高,比平常家里使用的看起来高了一大截,更高的霍登芝站在灶前正在挑面,模糊的水汽涌上来熏着她的眉眼。 把一切锋利的东西柔和、虚化,即使她梳着极有气势的背头发型,水珠一点点凝在发尾再滴下,打湿肩上的毛巾。 依旧是没有袖子的胳膊,蜘蛛图案的刺青显眼夺目,不可忽视,下身是一条白色短裤,光脚踩在地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冷,孟清河心想。 霍登芝对别人的注视泰然自若,她煮了点青菜,切了两根葱,又从冰箱里头端出一份冷切牛肉。 软糯分明,洁白柔和的长面条垫底落在汤里,铺上牛肉,青菜,煎蛋,洒上葱花。 色香味俱全。 霍登芝放双筷子在上面,单手端起递给孟清河。 孟清河伸手想接住,碗往上抬了抬,她疑惑抬头。 “烫。” 一个字,言简意赅。 孟清河抽了一张小帕子垫着,小心接过。 霍登芝回头去端自己那份。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得头也不抬。 面条的面香,牛肉的咸香,煎蛋的焦香还有小青茶的清香和一点葱香,香气扑鼻,饥饿的肠胃急不可耐地吞噬下肚,换来幸福的饱腹感。 霍登芝率先吃完,她在一旁安静的等着,直到孟清河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她才开口。 “五十。” 霍登芝眼神示意,“面。” 孟清河沉默地接受这碗高出巿价近十倍的定价。 她左右打量这处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个长形阳台。 另一室的门开着,孟清河看见柜子的影子,应该是书房或杂物间。 霍登芝没骗她,真没有多的地方。 “叩叩。” 实木的桌子被敲响,孟清河回神抬头望向对面。 “现在,说说你的情况。”霍登芝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声明:“我不接受来历不明的人。” 鬼扯,女主的一切她都知道。 今晚的相遇也不是偶然,实际上霍登芝已经在辅助监督的催促下连续出门几个晚上了。 每一次没有遇上时间节点,霍登芝就会非常暴躁,某一天还做了一回三好市民,规劝了一大批深夜炸街的摩托黄毛,收下感谢费若许。 为了报复辅助监督这个可恶的监工,她每次吃饱了才回去,然后给辅助监督带猫粮。 直到今晚上才遇见孟清河遭人围堵的时间节点。 这次事件后,孟清河将彻底深陷泥沼,一直被威胁,勒索,没有尽头。 直到下一个时间节点落入更黑的深渊。 按原世界线走下去,孟清河宛如打不死的小强,又累又苦的人生一直在下雨没个尽头,但她会一直活着,活到她终于坚持不下去,丧失信念与希望决定自我终结时,希望之光——男主才会降临。 引导她走出绝境,成为可歌可泣,战胜自我绝境的一对眷侣,男主的不嫌弃不抛弃,信任与爱护如一剂良药,治愈女主一生的疮伤。 原本是这样的,但因为一些原因,女主线遇到动荡,波动起伏,霍登芝的职责就是看好这条线,保证女主的生命不会提前结束并在合适的时机遇上男主。 本来应该插手之后就跑的,谁知道女主赖上了她。 霍登芝心里美美的,哎,人太优秀也是一种痛苦。 孟清河平静的说:“我认为你知道我,至少认识我,你叫了我的名字。” 而她却从未见过她。 宽大的浴衣包裹着孟清河,刚刚被人吹干的头发轻轻别在脑后,脸色的青灰因为才洗过澡而减淡些许,眼底的黑眼圈依旧很重。 未修理的眉毛肆意长着有些粗和杂乱,她眼眶深凹,眼神明亮且沉静,可以看出不是浮躁的个性。 霍登芝冷漠的声线平铺直叙:“当然,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你要留下来就别给我惹麻烦。” 她冷峻的目光直直望进孟清河的眼底,“我要听你自己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