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顶流她又甜又飒》 1、逃逸的肇事司机 五月刚立夏,桐州市便渐渐热了起来。 明明前些天还来了场特大台风,可一转眼城市内已有不少人纷纷穿上了轻薄的短袖。 清晨的空气带着点点热意,伴随着树冠间浓密的绿,一点点透过窗帘向室内延伸。郁郁葱葱的枝头上,鸟雀们叽叽喳喳欢快跳跃,声音随着马路两旁逐渐喧闹的人声车声,整个城南公安分局也开始活跃起来。 黑暗的房间。 床上女生睡得并不安稳,噩梦像黑暗中大手,紧紧缠绕她。 女孩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汗水从鬓角尖滑落,打湿了柔软如墨的发梢。 鹿软软眉头紧蹙,呼吸急促,略带婴儿肥的脸上一片潮红,她痛苦表情,双唇紧抿到苍白泛青,房间内的气氛显得沉重又压抑。 梦里,全是惊心动魄。 …… 南方冬季,天灰蒙蒙,空气阴冷潮湿。 路边零星三两行人纷纷缩着脖子,顶着刺骨冷风快步往家赶。 湖岸边刚下过小雪,湿淋淋,还结了白色碎冰。 冷寂笼罩着这片湖泊,风一吹,干枯的褐色树枝,便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胖乎乎的小女孩穿着红棉袄,正背着红色书包,抿着唇低着头,快步走在湖岸边。 她小手紧紧攥着沉甸甸的书包背带,左躲右闪,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可旁边两名小男孩却不依不饶,围着她蹦来跳去,嬉笑打闹。 男孩们一边追逐打闹,趁女孩不注意扯她辫子,一边笑嘻嘻,又唱又跳。 “死胖子,死胖子,肥腻腻的死胖子~” “软冬瓜,软冬瓜,又矮又软的烂冬瓜~” 名字被人刻意编写在歌里,进行羞辱,加上头皮被拽到生疼。 女孩涨红着脸,胖乎乎的脸颊气鼓鼓,她停下步伐,如同受伤小兽,一手用力将头发往回扯,一手用力拍打男孩手背:“死胖子,你们才是死胖子!烂冬瓜,只会欺负女生的娘娘腔!电视上说,像你们这种只会欺负女生的才是混蛋!” ……… 沉闷,压抑,带着冰冷寒风的熟悉梦境,一点点刺痛着鹿软软神经。 她躺在床上,双唇无意识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无声呐喊。 ——逃!快逃!有危险! 梦境里,鹿软软想呐喊,却又喊不出声,她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让她只能当个焦急的旁观者。 “扑通!——” 沉闷落水声响彻在梦里。 争吵中小女孩惹恼了两名男生,其中体型高大的小男孩恼羞成怒,直接将小女孩狠狠一把向旁边推去! 男孩力气本就比女孩更大,再加上小雪过后路面湿滑,三人又在湖边。 女孩竟是瞬间被这股巨力推进了湖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犹如刀割针刺,铺天盖地灌入了小女孩的鼻腔耳道,吸足水分的棉衣沉甸甸恍若千斤,沉重的书包像湖水里拽人的水鬼,死死将小女孩往黑暗湖底拖去…… 窒息,痛苦,绝望,无助,充斥着女孩每一寸灵魂。 房间内。 梦境中的冰冷和黑暗,好似夹杂着湖水里的碎冰,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兽。 不仅捂住了梦中女孩的口鼻,还掐住了鹿软软咽喉,梦魇漩涡好似将她一点点吞噬。 汗水滚落,心跳加速。 鹿软软紧闭的眼皮下方眼球疯狂运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意识逐渐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鹿软软感觉自己即将和梦中的小女孩一样沉入冰湖时…… “扑通!——” 耳边再次响起重物落水声。 一只清瘦有力,同样被冻到苍白发红的修长大手,紧紧握住小女孩冰冷的手,一点点将她往上拖。 明明湖水冰冷,早已让大手冻到冰凉,可来人掌心暖意却顺着指尖,强有力传入小女孩胸腔。 跟着一寸寸侵袭温暖了鹿软软的心脏。 当逐渐冰冷的身体和心脏开始有了暖意,连呼吸也变得畅通。 透过梦中小女孩昏迷前朦胧的视线,鹿软软看见一个陌生少年,清俊雅致却又模糊不清的轮廓线条…… ……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起来!起来!……” 房间内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浑厚有力的闹铃,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鹿软软条件反射坐起身。 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恰巧洒在了她的眼皮上,令她下意识伸手一挡。 迷蒙的视线逐渐适应指缝间洒下的阳光,看着房间内熟悉的摆设,鹿软软足足花了好几秒,才摆脱噩梦带来的不适。 自从学习散打格斗后,鹿软软已经很多年没再做过小学时被人欺负推入冷湖中的噩梦了。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有名高中男生碰巧路过救下她,她现在坟头草都得两米高。 可惜当初在冷湖中待的时间太长,上岸后又昏迷了,连对方相貌都没能看清记住,之后没过多久母亲遭遇车祸去世,她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人。 “……”鹿软软抿唇,这些年她除却知道当年那高中生叫周延清,其他讯息一概不知。 鹿软软沉默片刻,关掉闹钟,开灯拿起洗漱用品,视线瞥见桌上刑警岗位申请文件。 ——白纸黑字上‘驳回’二字,和鲜红公章,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格外醒目,刺眼。 鹿软软抿着唇,努力压下第108次想给局长套麻袋的冲动,握着毛巾的手指肌肉不由微微紧收。 她两三下叠好调岗文件,丢进个人抽屉,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这已经是她三个月内,第三次申请调岗刑警被刘局长驳回了。 起初前两次调岗驳回时,文件上还会标注局长批语和驳回理由。 但昨天这一次,局长连理由都懒得再写,只有评语下方两个醒目刺眼的——‘驳回’二字,和鲜艳的红色公章提醒着她最终结果。 …… “哟,小鹿,昨天晚上又睡局里啊?” 鹿软软正在洗脸,休息室门被人推开,穿着便服的户籍警察陈姐推门而入。 她手里提着早餐,笑吟吟瞅了鹿软软两眼,打趣道:“看你这熊猫眼,昨天夜里是不是又被拖去加班了?” “……”鹿软软正在刷牙,嘴里满口泡沫。 她笑容甜甜,声音含糊不清:“昨天运气好…就出了两次警。” “你这也算运气好?”陈姐眉头一皱:“两趟下来,一个晚上还能睡多久?四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 “小鹿,姐跟你说,女孩子年纪轻轻别这么拼,况且你这才来警局三个月呢!” 陈姐拍了拍鹿软软肩膀,以一副过来人姿态笑道:“在咱们警局,向来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你要是自己不好好保养,晚上抓紧时间多休息,回头过个三五年,肯定和陈姐我现在一样沧桑!” “哈哈哈,和陈姐一样还不好?再说您哪沧桑了?”鹿软软吐完漱口水,故意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夸张的从头到尾打量陈姐一遍,笑眯眯道:“陈姐看上去这么年轻,走街上,大伙肯定当您刚大学毕业呢~” 没谁不喜欢听好话。 陈姐嗔一眼鹿软软,眉眼带笑:“你这小嘴真是抹了蜜。” 她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咱们局里男多女少,按照往年习惯。只要内勤或者户籍有岗位,女生立马就能申请调岗。年初你来的时候,这两个科室不要人,但昨天上面有文件通知,我们户籍科需要再增加一个新的接待岗。我觉得你可以申请试试。” 桐州市警局招人,每年是按照辅警,毒警,民警三种岗位来招。 前两者不多说,后者则是大范围概念,刑警,户籍警察,巡警等都属于民警范围。 但由于很多考入警局的新人并不是警校出身,所以局里规定,新人上班前两年,通常需要从基层治安警察做起……除非警校专业对口,亦或者是平日在警局表现异常优秀的,否则都得在基层由治安警察的师父带着学一学。 鹿软软如今也是其中一员。 她从去年考入警局,今年年初入职到现在,刚好三个月时间。 房间内明亮的白炽灯从头顶上,洒落下刺眼白光。 徐徐微风吹拂着窗帘,一抹金色阳光又恰巧顺着窗帘缝隙照射在鹿软软的脸颊上,白皙的脸颊上绒毛微微泛着细碎的光,晃得人有些眼晕…… 可某一瞬间。 陈姐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只见对面白白净净,脸颊略带点点婴儿肥,眉眼柔和精致,浓密睫毛又长又翘,像个瓷娃娃的小姑娘眼眸一弯。 她抬手拽了拽下垂在脖颈边的发梢,乌黑如墨的发丝,被软乎乎扎了个半丸子头,笑容灿烂道:“陈姐,谢您提醒。不过,我打算申请去刑警队,如果能去外勤组就更好了~” 小姑娘嗓音又软又甜,如清晨山间百灵鸟。 她甜甜一笑时,还露出两侧腻人的小酒窝,和几颗尖尖小虎牙,像清晨初阳下大号白桃色棉花糖,软乎乎又活力十足。 “………”陈姐一噎,有些无语。 她满脸恨铁不成钢:“你一个女生去刑警队干什么?竟然还想去外勤组?” “你知不知道刑警队外勤组那帮老油条,最讨厌我们给他们添麻烦。就算你拼命挤进刑警队,肯定也是进去端茶送水,他们根本不可能带你出外勤。” “女性体能天生不如男性,且不说你去一线执勤,体能是否能跟上……就说刑警队经常通宵蹲点,三五天蹲野外草垛,家常便饭。” 陈姐苦口婆心:“即便你能接受,天天吃干粮,矿泉水。可你能接受犯罪分子打架袭/胸,性/骚/扰?” “万一要是动刀枪破相了你该怎么办?蹲点围堵你来大姨妈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你主办案件时,怀孕生产了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错过时间,犯人早已逃之夭夭。如果你将案子推给其他人,其他同事手里的案子该怎么办?” 陈姐皱眉:“别说咱们局里领导不愿意将女警放在刑警队,连刑警队外勤组那帮男同事,也没人想要个女搭档。” “你别看咱们局这次和你一起入职的新人里……那个叫夏钰阳的小子,一上班就进了刑警队,可你想进去还真没那么容易。”陈姐摇摇头,一点也不看好鹿软软的想法。 虽然面前小姑娘和那姓夏的小子一样,毕业于同一所警校,同样都是刑事侦察专业的大学生。 但女生想进入刑警队,还真没那么简单。 女生想要进入刑警队一线岗位,对女生是个考验,但对其他男同事来说…… 也是。 “………”鹿软软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陈姐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这也是前两次局长拒绝她调岗的理由。 可她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同校隔壁班同学能调去刑警队,她不行? 以前在警校体能格斗课她那次不是班级第一? 昨天她拿到驳回申请后,足足想了一晚上,辗转反侧,连出警都在想,直到凌晨四点多她才迷迷糊糊陷入梦境。 如今醒来,仍旧满心不甘。 水蜜桃味的牙膏明明带着甜甜的桃香,可鹿软软舌尖,全是黄连的苦。 “唉,咱们隔壁城北分局刑警队,前些年有个女警也是外勤组。但她连续两次怀孕流产……直到前年从外勤组调去内勤组,这才安全度过怀孕期。” 陈姐叹了口气,拍了拍鹿软软肩膀安慰道:“小鹿,我也知道你刚从警校毕业,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基本都有个刑警梦。但陈姐觉得有些现实问题,你还是得好好考虑。” 陈姐唏嘘,神情严肃:“毕竟——刑警队那份工作太艰苦,很多男同事都扛不住,更别提女同事。” “………” 鹿软软作为警校毕业生,自然知道陈姐并没有夸大其词。 但让她就这么放弃,显然也不可能。 鹿软软松开微抿的唇角,笑了笑,假装不在意道:“陈姐,我知道女刑警不容易……但我还是想试试。” “说不定,我就是那个例外呢?”鹿软软扬起小脸,笑容灿烂。 她抬起胳膊,故意比划了两下胳膊上微微隆起的肌肉:“我可是从十岁起就开始训练散打格斗,发誓要当警察的女人。” “行吧……”陈姐无奈叹口气。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撞南墙不回头。等撞了头,就知道刑警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陈姐碎碎念着:“要我说,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就不应该读警校。现在警校高考分数线,女生比男生要高出四五十分,有这么高的分数,选其他专业不好吗?我就想我女儿能够当个公务员,医生,再不济老师也挺好。同样工作稳定,受人尊重,也没这么危险。我女儿也跟我说她打算考口腔科,当个牙医,既能赚钱也不算累人。” 陈姐女儿现在高二,马上就要进入高三阶段,说到女儿,她脸上笑容明显更深几分。 陈姐挑眉,看着对面鹿软软白白嫩嫩的小拳头和那纤细的手臂,话锋一转调侃道:“不过,你这细胳膊细腿,真要去了刑警队,我猜你这小身板最多也就能坚持半年……搞不好犯罪分子一拳下去,你能哭好久。毕竟人家那手臂,看着比你大腿还粗。” “那不能,我怎么可能那么菜?我至少也能坚持个十年吧?再说了那些家伙和我打架,谁哭还不一定呢~”鹿软软笑眯眯,放好牙刷毛巾,准备和陈姐再调侃两句,手机屏幕却忽然弹出一条飞星消息。 消息出现在手机最顶层,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鹿软软低头,看向手机。 【舅妈:软软,你爸这个月月底回来吗?这两天我和你舅都没能联系上他,你要是联系到了就问问,到时候去小淮山,我好提前准备祭品。】 【舅妈:另外,软软也要记得月底提前请假哦。】 小淮山,桐州市有名的公墓之一。 十三年前,母亲骨灰盒埋在了那。 三年前,外公骨灰盒也被放在了那。 鹿父作为地质勘探者,常年混迹在深山老林沙漠戈壁,因此经常接不到家人的联系电话。 作为父女,鹿友国每个月总会打电话和她联系几次。 很多时候,为了避免错过信息,舅舅舅妈他们更喜欢让她联系父亲。 鹿软软垂眸,握着手机。 母亲去世后,她被工作繁忙的父亲寄养在了外婆家,直到现在外婆家还有她的床。 但也正因如此,她更清楚外婆对她和父亲的冷淡与矛盾,还有舅舅舅妈的小心翼翼。 母亲死亡,让两个家庭之间的裂痕隔阂,深可见骨。 鹿软软眼底闪过一抹暗淡。 她紧了紧指尖,飞快敲击手机界面,用欢快的语气,不动声色回复道。 【林中有鹿:好呀~~!舅妈我会及时联系我爸~回头咱们月底见~乖巧开心大狗狗.jpg。^-^】 十三年前,五月三十一号那天傍晚,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母亲从学校下班后,在回家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当场逃逸,由于当年车祸路段没有监控,对方至今逍遥法外。 鹿软软鼻尖有点泛酸,握住手机的手指肌肉紧绷。 听人说,那一夜,街边雨水都是红色。 母亲为了自救,硬生生用折断的手臂从车祸点,向前爬行了两三米,只因车祸导致手机被甩飞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奈何母亲伤势太重,救护车还没到已失血过多…… 不治而亡。 阵阵疼痛从胸腔传来,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揪住了鹿软软的心,心头发闷。 鹿软软低头眼神暗淡。 倘若不是她想要一份六一儿童节的礼物。 母亲又念着她先前掉入冰湖吃了苦,想补偿她。 母亲那天也不会下班后,刻意绕远路给她去买那枚心心念念的糖果发卡。 痛苦,懊悔,恨意相互纠缠。 鼻尖泛起阵阵酸涩,就连双眸也酸涩起来。 鹿软软至今记得—— 十三年前那天晚上,她满脸泪痕手足无措站在急诊科前,听见医生和父亲说……‘但凡早十五分钟,患者也许便能救回。’的遗憾表情,还有父亲外婆他们趴在病床旁痛哭流涕的模样。 鹿软软下意识摸了摸衣兜里红色的糖果发卡…… 她想当刑警不为别的,就想翻出刑警大队独立档案室里的那份卷宗! 她要抓住肇事司机,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逃逸?! 即便不想负责……难道就不能打个120再走吗?! 女孩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遮去眼底翻腾的雾气。 但凡肇事司机能及时叫来救护车,母亲也许就不会死…… 但凡当初她能厉害点,打赢那两名男生,她也不会跌入冰湖,惹母亲愧疚绕远路帮她买儿童节礼物…… 按照警局规矩。 普通治安警察无权调阅刑警队档案室的刑事卷宗,警局工作人员更需要主动避开和亲属有关的案件。 在受害者家属不能查阅案卷,治安警察无权调阅卷宗的情况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成为一名刑警,悄悄拿到卷宗后,暗中调查出那名肇事司机,抓住对方。 ……即便事后被警局处分,丢掉工作,她也在所不惜。 鹿软软死死抿唇。 ——无论如何,她这辈子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肇事司机。 忽然。 办公桌上,黑色警务专用通讯设备发出一阵嗡鸣将鹿软软拉回现实。 “叮咚——您有一条新警情,请及时处理。” “——东风路松苑小区a180栋有人报警,一楼花园区域有两名男性正在斗殴,现场较为混乱,请及时处理。” 鹿软软:“!!” 通信设备闪烁着亮光。 鹿软软飞快穿好警服,化作蓝色闪电飞快向外冲去。 2、速力双A弱女子 松苑小区。 金色阳光洒在黑色柏油路上。 街道两旁,大树茂密,七八个小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嬉戏打闹,大人们同样精神焕发,匆匆忙忙地奔向各自的工作。 鹿软软快速从警车上下来,门还没关,声音已飘荡而出。 鹿软软招手:“师父,快点!这边,这边!马上就快10分钟了。” “唉哟,我说小鹿啊~别这么着急嘛……重大警情才要求5分钟内抵达现场,像这种普通打架斗殴~~咱们只要15分钟之内赶到就行~我这连早餐都还没吃完呢。”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不疾不徐放下手中才吃了一半的大肉包,顺势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满脸无奈睨了她一眼道:“哎,你这都上班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每天像刚来时一样激动。你累不累啊?” 鹿软软笑嘻嘻:“哈哈哈哈,为人民服务怎么会累呢?” “况且这段时间,我也没处理过几件打架斗殴,全去寻猫抓狗,处理感情纠纷了。忽然来个不一样的,我不得好好重视?” 鹿软软望向于鸿德摆摆手,嬉皮笑脸道:“师父走走走~这打架斗殴的案子我把握不住,还得您来为我把关呢。” “啧啧……” 于鸿德眯眼看向鹿软软,他手持保温杯摇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话表面给我戴高帽,实则在催我快点呢,满满的全是套路。”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满脸嫌弃,摆摆手:“啧!大家都是警察……小丫头你坦诚点。” “嘻嘻嘻~”鹿软软笑眯眯没说话,既不否认,也没承认。反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小鹿眼,亮晶晶的望向于鸿德,脸上就差写着—— ‘师父,您可真是太聪明啦~!一眼就看穿我啦!好厉害!’。 于鸿德满脸无奈,手上速度却加快了几分。 摊上这样一个每天笑眯眯,眼巴巴看向他的小徒弟,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将小徒弟当成自家孩子一样宠着啊。 谁让他这小徒弟长得乖巧可爱,每天笑眯眯,还左一句甜甜的师父长,右一句甜甜的师父短呢? “唉,没想到……我一个月五六千块钱的工作,愣是在这三个月被你拖着干出了月薪五六万的忙碌劲。” 于鸿德胖脸上满是唏嘘,他一把关上车门,嘴里吆喝道:“走吧,走吧……我倒要看看,今天又是哪两个精神小伙在打架斗殴。” 对于普通人来说,打架斗殴兴许是件大事,流血受伤或许一年也难得遇到一回。 可对于他们这些警察来说——日常接到的报警中,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案件,都和打架斗殴有关。 除却像鹿软软这种新进警局的小年轻…… 两个人打架斗殴这种小警情,着实让于鸿德这种常年混迹一线外勤组的老油条,提不起干劲。 不过这几个月因为带了个女徒弟,局里几乎很少派他处理斗殴,暴力相关等案。 派给他们的全是修网络,查电路,寻猫抓鼠,情感调解等小事,也难怪这小丫头今天这么激动。 鹿软软眉眼弯弯,理了理腰间警棍等物,脸颊挂起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嘿嘿嘿,师父你真好~” “咳咳,你知道就好。” 于鸿德理了理制服衣领,压下上扬嘴角:“早上我不小心多买了两个烧麦,待会回警局笔录,在路上你帮我吃了吧……车我来开。” “嘿嘿嘿,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还特地买了我最喜欢吃的烧麦~!”鹿软软笑眯眯,神采奕奕的脸上笑的露出两颗机灵的小虎牙。 “咳咳,你少给我拍马屁,快走!”于鸿德不好意思干咳两声,虎脸呵斥。 ………… 初夏,松苑小区花坛林荫路两旁植被繁茂,绿草成茵。 a180栋楼下花坛处,低矮灌木已经被压塌了一小片,成片高低错落绽放的草花也被压倒了一大片。 路道两旁站着七八名围观群众,此刻正在交头接耳。 他们伸长了脖子,对着草地中心正在撕扯扭打的两男指指点点,十足十吃瓜看戏凑热闹。 “别打了!别打了!几位别打了!” 一名头发略微花白的小区保安站在一旁大声劝解。 奈何保安人微言轻,打架两人不仅没人听他说话,反而因双方火气上涨,越打越凶,空气全是浓烈的火药味。 体型高大魁梧,穿着黑色骷髅t恤,剃着板寸头满脸凶神恶煞的壮汉,抡起肌肉虬结的胳膊狠狠一巴掌向高瘦男子脸上招呼,他嘴里大声喝骂道:“来呀!还手啊!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我还手怎么了?你打我还不许我还手?”穿着白色体恤衫的高瘦男子借着速度,狼狈躲开壮汉的攻击,嘴里骂骂咧咧道:“莫名其妙来打人,你他妈神经病吧?” “我是不是神经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老子拳头现在特别寂寞!”肌肉壮汉瞪眼,黑漆漆的眼眸里全是怒意,他这次显然发了狠劲,一把抓住对面袭来的拳头,右脚一蹬,左脚用力猛然向前一脚飞踢,狠狠踹向高瘦男子胸口。 “砰!——” 肌肉壮汉力道之大直接将高瘦男子一脚踹飞,重重摔倒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高瘦男子下巴磕在草地,顿时擦出片片红痕,浸出血珠。 四周围观群众纷纷倒抽凉气。 有两个胆小女生,更是下意识后退两步,捂住了嘴。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身高相差无几的肌肉壮汉和高瘦男子差距,竟如此之大。 “哼!” 肌肉壮汉压根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他抓住机会,犹如一道黑色劲风,一跃而上,直接将刚准备咬牙翻身爬起的高瘦男子压趴在地。 “小兔崽子,尝尝老子寂寞的拳头!”肌肉壮汉胳膊一挥,砂锅大的铁拳便要再次砸下! “别打了,别打了……” 小区保安心急如焚,脑门上全是汗。 此刻他也顾不上双方之间的年龄差异,体格差异,几步上前便要去扯壮汉胳膊将人拉开。 “你是什么人啊?!凭什么打我儿子?!” 可此时,人群中,豁然冲出了一名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她嗓音尖锐大声喝道。 中年女人穿着体面的白衬衫职业套装,手里还拿着个棕色公文包,她脸色难看,上前几步,紧紧抓住肌肉壮汉胳膊大声道:“你打我儿子干什么?你一个成年人欺负高中生,好意思吗?!” 中年女人越说越生气,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从人群中心向外扩散。 ……… 刚走到a180栋转角处。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便听见了一阵女人尖锐刺耳的喝骂声。 “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儿子可是高三生,马上就要高考了!” “你们看看我儿子脸上的伤,这家伙打人居然还敢打他脑袋?!万一磕了碰了,打坏了脑袋,接下来高考该怎么办?” “你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你这分明是想毁了孩子一生!” 女子怒喝声划破苍穹,由远及近,不停钻进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耳中。 “嗯?” 鹿软软一愣,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她下意识和于鸿德对望一眼,本能加快脚步。 他们来之前接到警情,说——‘两名男子斗殴’。 所以…… 鹿软软和于鸿德本能认为,此次警情和以往一样,都是成年男性酒精后口角,亦或者是感情纠纷等小事引发的斗殴事件。也是平日里,警局中最常见的斗殴缘由。 可她没想到,这次却是高三生被成年男性殴打的恶劣事情…… 鹿软软眉头紧锁,快跑向前,两条腿都快被她甩出残影。 现代城市家庭,大多数都只有一个孩子,极为重视。加上少年儿童又是社会弱势群体,对面被打的还是个即将参加高考的高三生,鹿软软和于鸿德越发重视。 鹿软软就怕自己慢一步,会耽误对方接下来高考,影响对方高考发挥。 “让让,让让!警察来了,还请让让!”鹿软软边跑,边冲前方围观群众扬声大喊。 听见后方传来声音的围观群众,不少疑惑转头。 见来人身穿蓝色警察制服,当即一个个松了口气的同时,下意识向旁边散开。 然而…… 人群中心压在高三男生身上的肌肉壮汉,却怒火中烧,压根没听见外围的声音。 尤其当他抬头见到中年女人后,更是脸色铁青。 壮汉抬起胳膊,青筋暴突,朝后一甩,中年女人抓他的手瞬间像两片纸糊的树叶,轻飘飘被他甩飞出去,跌倒一旁,痛苦出声。 “妈的,傻逼玩意,少拿高三当挡箭牌!老子现在就要揍的他连妈都不认识!”壮汉脸色黑沉,手臂上青筋暴突,他抡起拳头猛然间再次向高三生砸去! “住手!——” 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快若闪电,陡然抓住了壮汉的手腕,硬生生将壮汉挥舞的铁拳逼停在原地。 “滚开!”暴怒中的肌肉壮汉,显然没将鹿软软一个女人放在眼中。 哪怕鹿软软身上穿着警服,左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可落在肌肉壮汉眼中,身材纤细玲珑,长得白白嫩嫩的女孩,依旧没有半点杀伤力。 愤怒的肌肉壮汉像头雄狮,被肾上腺素冲昏了头脑的他如同对待中年女人那样,想将眼前犹如小鸡崽般的娇小女孩甩开。 然而…… 下一秒,肌肉壮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哗啦!——” 扎着乖巧丸子头的女孩,瞬间犹如迅捷的猎豹,她左手扣住壮汉手腕向后一扯,右手发力向前一推。 女孩纤长灵巧的身体恍若翩跹的蓝色蝴蝶,额前发丝如墨轻轻晃动,她整个人一跃而起,顺势向下一压。 先前还稳稳压在高三生身上的肌肉壮汉,顿时如遭千斤重锤,平衡尽失,霎时被鹿软软按着脑袋,压趴在地,高三生立马抓住机会爬了出去。 “砰!——” 重力夹杂着剧烈的冲击。 男人胸骨脸颊与地面,发出了骨肉摩擦地面的闷哼声。 肌肉壮汉直接摔趴在地,两眼发黑,表情扭曲,下巴更是在草地上擦出了道道红痕。 “嘶!!!” 四周围观群众不由个个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凉气,眼神里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谁也没料到,面前看上去体型娇小,长相乖巧可爱的年轻女警,竟然能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 “?!!!!” 肌肉壮汉趴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愕与懵逼。 他脸上就差没直接写着——‘我是谁?我在哪?’。 “……呼呼!” 微喘粗气,好不容易追上鹿软软步伐,穿过人群抵达现场的于鸿德,见到被鹿软软压趴在地的肌肉壮汉时,一双小眼睛霎时惊得滚圆。 于鸿德:“!!!!” 于鸿德呼吸凝滞,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着‘懵逼’和‘卧槽’,胖乎乎的脸上更是布满了各种小问号。 靠!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小鹿这丫头力气速度这么大?! 竟能瞬间将一米八几的肌肉壮汉,压趴在地??! 于鸿德咽了咽唾沫,脑海里划过无数网络词条。 ——#可可爱爱小徒弟,力气竟比我还大# ——#乖巧小徒弟竟是速力双a‘弱女子’?# ——#弱女子一拳下去,一米八壮汉怕是要哭很久# 3、大家不要怕他们再破坏公物 “请问这位先生,现在冷静一点了吗?” 鹿软软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两团浅浅的红晕,她笑眯眯望向肌肉壮汉,声音清脆甜软,如林间枝头跳跃的活泼小百灵鸟。可她扣住壮汉胳膊向后拧的嫩白小手,和将人脑袋直接按草地的右手,却好似钢钳铁锤,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挣脱逃跑的机会。 “冷……冷,冷静一,一点了……”肌肉壮汉盯着头顶蔚蓝的天空,脑袋空白的像云朵,磕磕巴巴。 “呵呵呵,这位先生冷静就好。”鹿软软笑容真诚,酒窝里仿佛盛了蜜糖,眉眼弯弯:“毕竟,先生如果继续打人的话,身为警察,我也会很苦恼啊~” 鹿软软松开身下压着的肌肉壮汉,轻松站起身来。 她随意拍了拍裤子上粘着的草屑,笑吟吟上前两步,望向周围众人,礼貌客气温和道:“请问之前是谁报的警?这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哗啦啦——” 刚刚还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忽然犹如被猛虎盯住的羊群,齐刷刷露出恐惧的眼神,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其中有人甚至因为紧张没看路,差点被花坛旁灌木绊倒。 鹿软软:“………?” 围观群众:“………” 空气一瞬间有些安静。 气氛僵硬片刻,围观群众反应过来。 一群人立即冲着鹿软软,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办法,实在是面前这女警官,笑得越甜,打人越狠。 对方冷不丁笑盈盈向他们这走来,能不让人害怕吗? 看看对面那身高远超一米八,却像个小鸡崽瞬间被人按趴进地里的肌肉壮汉,再看看自己这小身板…… 不少路人又再次往后退了退。 鹿软软见状,笑容逐渐僵硬:“………” “哈哈哈哈,诸位不要害怕,你们无需担心这两人再破坏公物。” 于鸿德回过神来,立即压下心底的震惊,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大笑着十分自然的将锅甩给打架肇事两人组:“我们现在只询问一些情况,马上就带他们回警局做笔录。” 众人震惊:“………” 不是吧,阿sir?!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 该处理的警情还是要认真处理的,哪怕中间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整个斗殴事件也必须询问清楚,否则两人回到警局连报告都没法写。 尤其小区绿化带双方打架斗殴压折了一小片,落叶草屑,折枝黄泥弄的小区人行道十分狼狈,万一物业要追究,还得责任到人。 鹿软软望着对面母子两人和肌肉壮汉,表情严肃道:“怎么回事?……你们刚刚为什么打架?之前谁报的警?” 她目光本能打量起面前三人和四周,企图从蛛丝马迹中,提前得出想要的结论。 可视线划过三人,鹿软软却见面前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中年女人关心着儿子身上的伤势,满脸怒容,狠狠瞪着壮汉。 高瘦男生愤愤不平的摸着脸上红肿,嘴里骂骂咧咧。 肌肉壮汉身上沾着草屑,虽说有些狼狈,但同样用厌恶的目光怒视母子两人,犹如愤怒黑豹。 鹿软软看了壮汉一眼,倘若不是她就站在旁边,她毫不怀疑肌肉壮汉,还会冲上去揍高三生一顿。 仇怨之大,肉眼可见。 鹿软软站在壮汉身旁,动了动鼻尖……空气里除却清新的晨间清风,没有半点酒精气。 再看看肌肉壮汉双目清明的样子,也不像酒醉后闹事的状态。 ‘既然不是酒精引发的冲动斗殴,那么双方事先有恩怨的概率,提高百分之八十。’鹿软软心中暗想,目光本能扫向四周。 ……注意到草地旁一个被踩了两脚的灰色书包,和一台被打翻在地,磕碎了玻璃屏幕,满是脚印泥土的黑色手机。 看着这台明显在打斗中被人‘重点照顾’的手机…… 鹿软软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瞥向肌肉壮汉牛仔裤兜里的深蓝色手机。 一瞬间。 鹿软软脑海中不由自主闪现出,前些日子热搜头条上反复出现的社会新闻—— #男子偷拍邻居出轨视频,借此要挟,最后被邻居连捅数刀# #男子偷拍女子洗澡,最后被女子丈夫扭送警局# 呃~感觉无论哪一个,似乎都不太妙啊。 鹿软软头脑风暴,一瞬间想出了十几种双方冲突缘由。 可现实,大概也就过去了五六个呼吸。 “警察姐姐,刚刚是我报的警……” 人群里一名穿着米色连衣裙戴着眼镜的小姑娘,微微颤颤举起右手。 见所有人视线齐刷刷望向自己,小姑娘说话有些磕巴,她深呼吸一口,做足心理准备,这才指着白衣服高三生,磕磕绊绊道:“刚刚我在楼上晒衣服,看见这位同学一个人走在花园小路上,结果穿黑衣服的帅哥忽然从左边林荫路冲了出来,后来他们两就打了起来……我见他们越打越凶……于是就报警了。” 小姑娘说话声音虽轻,但话中内容却清清楚楚传递到周围人耳中。 “对的,对的……我之前在那边遛狗,确实看见是他先忽然冲出来打人的。”人群里抱着泰迪犬的大娘跟着点头应和。 “啊,我倒是没看见开头,不过成年人打孩子确实也不对。”“没错,没错……我也看到是这小子,忽然一言不发,冲出来打人的。”有几人在旁边跟着七嘴八舌附和道。 “……嗯?” 鹿软软蹙眉,纤长的睫毛微微掀了掀,目光不由自主定格在肌肉壮汉身上:“请问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补充吗?” ……难不成是她判断出错? 没能从其他证人嘴里听见‘偷拍’‘手机’等相关字眼。 且在场所有证人话里话外,全都在指责肌肉壮汉……鹿软软眨眨眼,清透的眼眸里浸满疑惑。 “补充什么啊补充?!警察你们听见了吧。就是这男的突然冲出来,莫名其妙打我儿子。” 见路人帮自家作证,中年女人怒瞪肌肉壮汉,大声打断道:“你们看看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脸上,手上,身上全是伤!” “我儿子可是高三生,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中年女人望向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一把扯过身旁的儿子,指着男孩身上的伤势,厉声道:“我家孩子万一打傻了,出事了。接下来的高考该怎么办?就算身体没出问题,心理受创,影响高考发挥该怎么办?你们快把他抓起来,我要告他故意伤害!” 中年女人越说越生气,眼眸几乎快要冒出火来。 “这位女士,你先冷静一下。”鹿软软于洪德两人纷纷蹙眉,开口安抚中年女人。 即便此刻听上去,所有证据全都指向肌肉壮汉。 但作为警察,他们也不能只听一方言辞,还得认真询问另外一方。 “你之前为什么要打他?……麻烦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鹿软软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按照流程抬手向肌肉壮汉索要证件,顺带示意对方开口解释。 “……老子…呃,”肌肉壮汉开口一僵,停顿片刻,瞅着鹿软软,干巴巴道:“我身份证没带……” 他有些忌惮的看了鹿软软一眼,动了动疼痛发麻的手臂。 刚刚被女孩一巴掌将他糊草地上的画面,现在还记忆犹新,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完全回过神来。 肌肉壮汉忍着气,瞪了高中生一眼,咬牙切齿开口:“是这小子欠揍,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要不是?!”中年女人听这话第一个不干了。 “你莫名其妙打我儿子,你还有理了?!”她两眼一瞪,指着肌肉壮汉道:“你敢说刚刚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中年女人疾言厉色,声音激动:“大家伙都在这里看着,你敢说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四周围观群众个个竖着耳朵,纷纷想听听这中间具体缘由。 哪怕夏季空气温度一点点升高,令人鼻尖微微冒汗。 仍旧阻挡不了四周围观群众的吃瓜热情,他们眼神亮晶晶,和鹿软软于鸿德一起望向肌肉壮汉。 壮汉眉头皱起,倒也没有否认,“……是我先动的手没错,但是……” “有什么但是的?!人不是你打的吗?” 中年女人激动上前,打断壮汉,“你之前甚至还对警察动手了,打人犯法懂不懂?我要告你故意伤人罪,等着坐牢去吧!” 中年女人疾言厉色,激动的语气,让四周围观群众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壮汉表情。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事件前因后果,可凑热闹吃瓜嘛,谁还能不喜欢呢? 当然,还有不少人,纷纷用鄙夷的眼神往肌肉壮汉身上瞟。 他们一个个用鹿软软,肌肉壮汉几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交谈’。 吵闹声,交谈声,犬吠声。 现场几乎乱成一团。 “这位女士,你不要一直打断他。”于鸿德皱眉,看了中年女人一眼道:“打架的是你儿子和这位先生,不是你和他。” 于鸿德冲着旁边从头到尾没说话的高中男生招招手,严肃道:“过来,你和我说说,是他之前莫名其妙打你,还是你们先前有什么冲突?” “……切。” 高中男生看了于鸿德一眼,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那轻蔑的态度,压根没将于鸿德放在心上。 这年头,有人畏惧警察的蓝色制服,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眼前这名青春期的高中男生,显然是后者。 “嗯?”鹿软软皱眉,深邃锐利的眼眸紧盯高中男生,脸色一点点微微下沉…… 中年女人显然社会经验更多些,比她儿子更会察言观色。 见鹿软软脸色微沉,中年女人霎时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她上前两步,“砰!”一巴掌狠狠拍在高三男生背上,怒斥道:“警察让你说你就说,刚刚是不是那个男的,莫名其妙先打你?” 别看面前警察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脸颊上还带着薄薄婴儿肥,身高也比她儿子矮上一个头,看着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可鹿软软一巴掌将肌肉壮汉脑袋糊在草地里的英姿,还有四周众人目瞪口呆的震撼表情,中年女人至今未忘,更不敢小觑。 就怕下一秒,他母子两人,也被对方邦邦两拳糊泥巴里,只要稍稍一想,中年女人便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响,似乎头盖骨下一秒就会被人掀起来。 “怎么还不说话?说啊!”怕鹿软软生气,中年女人又砰砰给了儿子两下。 “………” 被母亲几巴掌狠狠拍在背上,男孩有点委屈,只是他抿着唇,还是不愿意开口,但脸上的桀骜却变成了纠结,眼珠子乱转。 肌肉壮汉见状,嗤笑一声,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随意擦了把脸上泥土,“怎么?你小子不敢说啊?之前那股嚣张劲哪去了?有种你就将先前做的事,当着大家面和警察说一说啊~” 壮汉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冷笑道:“你小子敢说吗?你小子不敢,我敢啊~” 壮汉看了一眼鹿软软,当着围观群众面,指着旁边高中生大声道:“你们别看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这小子虐猫!还拍了很多虐猫视频,我实在没忍住才揍了他!” 哗啦—— 一瞬间,四周围观群众豁然一片哗然,目露惊愕。 虐猫? 不是吧? 明明这小子长得斯斯文文,穿着体面,还是个高中生,怎么会虐猫呢? 4、笑容越甜,扎人越狠 四周围观群众一片哗然,霎时交头接耳。 所有人全都用惊诧的目光,看向高中男生。 对方长相清秀,穿着白衬衫,虽说先前被揍,有些狼狈,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虐猫的人啊。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同样颇为惊讶。 “前段时间,我女朋友喂养的几只流浪猫中有一只不见了,我们刚开始以为这猫去了别的地方,又或者不小心被野狗叼走了……”肌肉壮汉声音冷得像南极冰川。 “结果没想到,一周时间,又有两只猫不见了。其中一只还是刚生完小猫没多久的母猫。” 肌肉壮汉咬牙切齿,脸上横肉都因愤怒而颤动起来,他指着高三生狠狠道:“那几只猫都是被这小子抓走的!” 嘎嘣,嘎嘣—— 肌肉壮汉握紧拳头,双手骨节被他用力一捏,纷纷发出如同爆豆般的嘎嘣声,那模样那表情,整个人看着分外吓人。 听着肌肉壮汉叙述,四周围观群众纷纷面露不忍。 不少人扭头看向母子两人,那打量眼神,还有那渐渐染上异样的表情,无一不流露出轻蔑与唾弃。 啧! 这都是什么人啊?穿着人模狗样,却干着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即便众人没说话,可鄙夷的眼神,依旧让中年女人如芒刺在背。 “你这人怎么回事?之前莫名其妙打我儿子,现在还想污蔑他?”中年女人察觉不妙,立马冷着脸上前两步打断肌肉壮汉:“他一个高三生,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怎么可能还有时间虐猫?我看你这分明就是想泼脏水,好在警察面前洗脱打人罪责。” 中年女人瞪眼,气势汹汹大声道:“你这种人我在社会上见多了,就喜欢推卸责任,倒打一耙!” 中年女人言之凿凿,气势十足…… 这信誓旦旦的模样,着实让好些围观群众心生动摇。 人群里有些人,眉头微蹙,下意识将打量的目光放在肌肉壮汉身上。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社会上倒打一耙的事,确实也很常见…… 唔~这下他们该信谁? 人群里有人在心中小声念叨,表情来来回回变化好几次,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谁。 “……呃”鹿软软皱眉,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种像菜市场一样没有意义的争吵,几乎每天调解居民纠纷时都能遇到,她清了清嗓子,刚想上前一步大声喝止…… “谁推卸责任倒打一耙?!!”却见不远处,一名穿着粉色t恤,胸口印着猫猫图案的年轻女人向人群所在方向奔来。 “我们有证据!” 粉衣女人一把拨开人群,望着中年女人怒斥道:“之前三只流浪猫走失后,我和男朋友就觉得有问题。这几天我们查了周围小区监控,才发现这些日子走丢的流浪猫,全被这小子捉去了!” 粉衣女人站在肌肉壮汉身旁,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脸色铁青望向高三男生,指着手上的视频道:“你敢当着警察的面,说你没有虐猫吗?我手机里就有先前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录像里不仅有你虐猫的场景,还有你正面拿着手机,嘻嘻哈哈拍虐猫视频的过程!” 有时间,地点,视频作证。 瞬间先前还有些动摇的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粉衣女人显然比肌肉壮汉更会说话,她望向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认真道:“两位警察同志,这些天因为虐猫的事。我和男朋友每天早晚都会在小区附近走走看看,希望能够尽快找到虐猫者。” “……今早我和男朋友走在小区花园竹林旁巡视,便听见了小猫的惨叫声,并且隔着林荫道,发现了这个家伙匆匆离开的背影。” “之后……我男朋友去追他,而我则是看在小猫还有一口气的情况下,打电话叫来了小区对面宠物医院的叶医生。” 粉衣女人脸色严肃,冲着来时所在方向指了指道:“所以这件事,我除了有视频为证,还有叶医生也能够帮我们作证。” 粉衣女人说完,只见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渐渐从中间散开了一条小道……一名身穿白衬衫牛仔裤,带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润的年轻医生正皱着眉头,快步向人群中心走来。 男人削薄的唇因怒意而抿成一条直线,他左手提着大号白色急救箱,右手轻轻托着用白毛巾包裹起来的小猫咪,猫咪尾巴软趴趴……带着血迹从白毛巾里滑落出来,无力地垂在了半空。 白色毛巾,红色血污,还有那一动不动无力垂落的猫尾,看的人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被虐待的小猫已经去世。 鹿软软眉头紧促,视线停留在小猫的尸体上。 从白色猫尾上沾染的鲜红血迹,和那被草屑泥土糊满的毛发状态,鹿软软不难判断,这只小猫大概率是被活生生踩死的。 “两位警察同志好,我叫叶轻舟,是小区对面宠物医院医生。” 年轻医生长得白白净净,五官柔和,看上去像是二十五六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温润青年:“我今天早上在家接到了陈小姐电话,说这边有只被虐待的小猫。” 他看向鹿软软和于鸿德,神色凝重道:“因为陈小姐和王先生两位,经常带着小区流浪猫狗在我那做看病绝育,所以我对这片小区的流浪动物也比较熟悉。” “这只小猫,是上个月由陈小姐带到我那做过绝育的一只小公猫。” “当时小猫身体非常健康,但这只猫现在……” 叶轻舟低头看向手里的小猫尸体,眉头紧蹙,满脸不忍道:“不仅断了十几根骨头,还伴有严重的内脏出血。再加上皮毛上有明显的鞋印痕迹……我估计这只猫,应该死于故意踩踏后的重伤出血。” 有视频,有证人,还有小猫的尸体。 好些先前还觉得高三生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围观群众,纷纷拧紧了眉头。 眉眼里几乎全是厌恶,鄙夷和愤怒。 人群里。 有人实在没忍住,皱眉开口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人长得这么斯斯文文,干的事竟然这么缺德!” “可不是吗?小猫那么可爱,竟然还有人虐猫,该不会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吧?”有人黑脸跟着附和,完全不顾母子两人难看的脸色。 “谁说不是呢?不喜欢没关系,绕开走不行吗?活生生将猫踩死,这不是有病吗?”有人见母子两人脸色难看,说话时更是故意提高了声音,就差没当面指着对方鼻子骂人了。 四周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霎时热闹非凡。 吃瓜看戏本就是人类天性,尤其这个时间段,正是大量居民出入上班上学买菜的时间。 原本七八人的围观队伍,早已不知不觉,变成了二三十人的庞大集体。 鹿软软拧眉,上前两步来到年轻兽医身旁,掀开毛巾,想看看小白猫身上鞋印。 可毛巾才刚刚掀起三分之一,四周不少围观群众,立即一个个瞪大双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少年轻女孩更是被吓得惊呼一声,捂住了双眼。 小猫白色的皮毛上沾满了血迹泥土,小猫的头部,大概率是被石头等物奋力猛砸,不仅皮毛破裂血肉模糊,鹿软软甚至还看见了小猫断裂的颅骨折面和白色脑浆。鹿软软眯眼,仔细查看小猫,却见好几根肋骨骨刺,从小猫胸腹部贯穿而出,虽说有些隐藏在了皮毛中,但只要稍稍观察,便能发现端倪。 大约小猫死亡时间还不是很长,体内血液并没有完全凝固,小猫尸体上还有些暗红色血迹,正一点点向外渗。 触目惊心,又分外瘆人…… 其中,白色猫毛上,几个明显带着泥印的鞋印清晰可见! 人群里有人唏嘘,有人掏出手机对准小猫尸体进行拍摄,但更多居民却是面露不忍,一双眼睛全是对中年女人母子两人的鄙夷。 中年女人性格警惕,见有人手机对准小猫尸体,立刻神经紧绷。 她上前两步挥动手臂,一巴掌向年轻兽医拍去,试图打掉小猫尸体,抹去猫毛上的脚印。 嗖!—— 中年女人手掌划破空气,带起丝丝凉风,瞬间掀起鹿软软鬓角柔软发丝。 “嗯?!” 刻进肌肉里的反应速度,远比大脑速度更快。 鹿软软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右手已经稳稳捏住中年女人的胳膊。 白白净净的小手,恍若铁钳。 明明看着没怎么用力,可中年女人胳膊,却硬生生被小手掐住——止在半空。 “啊啊啊!……痛痛痛!” 手臂疼痛蔓延至大脑,中年女人哀嚎一声,脸色唰一下白了! 中年女人满脸惊惶,这时才想起,面前这个看上去长得白白净净,娇小可爱的女警,可是能够直接一招将肌肉壮汉压趴在地的狠辣霸王花。 中年女人哆哆嗦嗦,冷汗直流,一时间竟然不知是被吓得,还是疼的。 鹿软软眉眼弯弯,缓缓松开中年女人胳膊,语气疏离且温和道:“这位女士,作为当事人母亲,我希望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毕竟……” 鹿软软笑吟吟,微微侧头看向中年女人后方的高三生道:“根据刑法第306条规定,帮助当事人毁灭证据,伪造证据,妨碍作证者,将除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这位女士,你也不想今天晚上陪我一起住警局吧?” 鹿软软笑容温柔,声音越发甜美:“我记得父母有案底的高三生,不仅会影响高考填报志愿,还可能会影响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女士您身为母亲,想必应该不会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吧?” 小姑娘声音甜滋滋,像夏日蓝天白云下最清爽的蜜桃果汁。 可听在中年女人和高三生耳中,却仿佛魔鬼低语,刷的一下变了脸色。 中年女人盯着鹿软软,脸色忽青忽白:“…………” 她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手腕,没想到对面女警,不仅速度力气大到出奇,且还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十几年来没怎么吃过亏的中年女人,差点气的想吐血。 “嗨,咳咳!”作为专业警察,于鸿德憋笑是一流的,他捂嘴轻咳,努力掩盖微微上扬的嘴角。 咳咳咳,看来还是以前寻猫抓狗,调解邻里纠纷太屈才了,哈咳,咳咳咳。 “噗!”“噗嗤!”“哈哈哈!” 周围其他小区居民的忍耐性就没这么好了。 尤其是一些较为年轻热血,早就看不惯高三男生虐猫的小年轻们,更是一个个当场笑出声来,引的中年母子两人频频侧目。 “行!这起打架斗殴案件我们差不多已经清楚。几位跟我们一起回警局做笔录吧。”于鸿德扫了两眼打架双方的伤势情况,见双方除却稍稍狼狈,也都只有些轻微擦伤出血,于是他挥挥手,招呼几人跟他走。 于鸿德作为专业警察,调节情绪的速度很快。 加上这起斗殴案件并不复杂,现在警局对于普通居民纠纷也以调解为主…… 因此于鸿德打算回警局后,先对双方进行劝解调和。 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进行调解,那么再按照普通案件程序,进行取证笔录拍照等处理。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脑海中一瞬间,已经浮现一套完整案件处理方案。 于鸿德摸了摸略微有些秃顶的光亮脑门,开始在脑中模拟接下来的调解话术。像他们这种每天需要调解邻里纠纷的治安警察,几十年下来,几乎个个都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否则案件没能调解,反而被当事人双方说自闭,那就搞笑了。 以前警局也不是没出过这种乌龙…… “跟你们回警局做笔录没问题,刚刚对那只猫动手确实是我冲动了。”中年女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经过刚刚几句话的功夫,中年女人已经镇定下来,她像只张开翅膀保护幼崽的老鹰,叉腰站在高三男生前面,目光锐利扫视一圈四周道:“但这些人拿手机对着我和儿子拍摄,是不是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权和肖像权?” “况且……警察小姐,我觉得你刚刚说的话不对。” 中年女人看向鹿软软,一字一句:“如果我没记错,我国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法律文件规定虐猫犯法。所以你说的帮助当事人毁灭证据,伪造证据这一点并不成立。既然没犯法,又何来毁坏证据一说?” 听见中年女人说这话…… 四周众人纷纷瞪大双眼,面露惊诧。 尤其是几个先前笑声最大的小青年,个个脸色难看,像活生生吞了苍蝇。 肌肉壮汉和粉衣女人就更别提了,情侣两人脸色黑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旁边一直轻轻托着小猫尸体的年轻兽医,脸色也一点点跟着冷淡,琥珀色的眼眸里染上冰霜。 所有人在这一刻,似乎都隐隐意识到。 有些时候,法律和警察,并不一定能对所有坏人起到震慑作用。 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这才回头仔细打量起先前明显被她力气吓到的中年女人。 5、虐猫 身为警察在工作期间,经常会遇到一些难缠的人和事。 鹿软软上班这三个月,运气还算不错,几乎没遇到什么过难缠的家伙。 加上她刚大学毕业看着脸嫩,还是个女生,又有师父于鸿德带着工作,顶在最前方。 因此不少当事人比起找她,更喜欢找于鸿德主持公道。 清晨阳光穿过翠绿树梢,橘色光晕一点点从鹿软软头顶洒落,连女孩软乎乎的发丝与瞳孔也被染上点点水润的流光。 鹿软软看向中年女人没说话,一双水灵灵的眼眸轻巧的微微颤动…… 在四周众人下意识为鹿软软捏了把冷汗,感觉眼前这名刚当上警察的漂亮小姑娘,搞不好下一秒就会被这名难缠的当事人家长怼到哭出声来时—— 只见对面女孩,水润剔透的小鹿眼,微微弯出一抹月牙,她笑容真挚道:“抱歉,这位女士,先前是我说话不够严谨,我道歉……” “哼!知道就好。” 中年女人冷哼一声找回自信,高三男生原本略显凝重的神色也逐渐变得轻松。 中年女人看向鹿软软,冷笑一声:“既然虐猫不犯法,那么我们说回原事。” “我要申请验伤,我要告这个家伙殴打我儿子!弄坏了手机!” 中年女人指着在场众人,厉声道:“我还要告其他这些拿手机拍视频的人,侵犯了我们母子两人的隐私权和肖像权!并且我不接受任何调解,绝不原谅!” 中年女人说话气场强大,下巴微抬。 先前围观群众无声的嘲笑,令向来爱面子的中年女人格外恼怒,加上肌肉壮汉情侣两人,让她丢脸,还打她儿子…… 中年女人对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好脸色。 如今抓住机会,她便狠狠发难。 鹿软软眨眨眼:“………” 鹿软软都惊呆了,她没想到隐私权和肖像权还能这么用。 偏偏对方看着气势十足,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不仅骗过了自己还唬住路人。 “咳咳……” 鹿软软偷偷瞥了两眼,同样被震惊到顿住的师父,默默擦了把脸,干咳两声开口打断道:“这位女士,我想你可能对我刚刚的话,有些误解。” “虽然我国法律设计初衷是以人为本,为了保护人类利益而设定。但法律只是最低的道德标准。” 鹿软软嘴角上扬,挤出公式化微笑道:“违背公序良俗的事不犯法……但不文明,这些行为同样会给社会带来不良风气,负面影响。” “……嗯?”中年女人皱眉,看向鹿软软,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含义。 高三男生满头雾水,同样站在母亲身后,默默望向鹿软软。 “我身为警察,见到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事,给予两位警告很正常。” 鹿软软笑眯眯,甜甜的小酒窝像盛了蜜糖,“况且我只是措辞不严谨,并不认为,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鹿软软笑道:“第一,虐猫虽然不犯法,但如果在公共场合虐猫,扰乱社会秩序。可构成寻衅滋事罪,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法。” “如果我记得没错,小区花园竹林属于公共场合。刚刚小猫的尸体也确实吓坏了不少人,引起了骚乱。” 鹿软软笑着,故意环视四周骚乱的人群,意有所指道:“所以我说毁坏证物,并不是针对虐猫事件,而是针对您儿子有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这点。” “……”中年女人心中咯噔一声,显然没想到有这一点。 偏偏鹿软软还没停,她抬起两根手指,笑吟吟比划道:“第二,拍摄虐猫视频上传至网络平台,属于传播血腥暴力。” “按照《网络安全法》规定,有关部门可按照情节是否严重,进行依法拘留。” “如果我没记错,先前另外两名当事人的证词和视频,表明您儿子在虐猫时,会用手机将虐猫过程拍摄下来。” 鹿软软笑容甜甜,指着不远处被于鸿德捡起来的碎屏黑色手机,语气温和有礼道:“当然,您儿子也有可能拍摄完视频后,并没有上传至网络平台。但这一点等证物到了警局,自然有我们同事帮忙修复,查清真相。” 黑色手机屏幕碎裂因先前撞击太过严重,无法开机。 但这点小困难,对于拥有专业知识和各种神奇技能的警察局来说,却是小事。 他们局里,可有不少人会修理调取手机数据。 艹!!! 中年女人瞳孔一缩,心中不由自主暗骂出声。 谁生的孩子谁知道,就她儿子那张扬的性格,拍摄的视频怎么可能不和人分享? 私底下与人分享也就算了,可但凡转播到大群里,亦或者是某些网站论坛上,那可就糟了。 中年女人脸色难看,血压飙升,严厉的目光下意识瞥向身旁儿子,只见少年面色发白,眼底全是忐忑。 很显然这小子也知道虐猫不违法,可公共场合虐猫以及视频传播是犯法的,否则先前警察刚刚问话时,他也不会满脸毫不在乎的样子。 母子两人脸色由沾沾自喜,变得咬牙切齿,再变得焦躁不安与忐忑,来来回回好几次。 围观群众们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连先前凝重肃杀的严肃气氛也一扫而空。 明明开口说话的是警察。 可早已火大的围观群众,却感觉说话的是自己,就像三伏天吃冰激凌,舒爽,激动又畅快! 偏巧鹿软软像没看见中年女人难看的脸色。 她眉眼弯弯,继续说道:“第三,公众场合拍摄视频,并不算侵犯隐私。再者公共场合打架斗殴,属于危害社会公共利益,更不属于隐私范畴,就不能算侵犯隐私了。” “第四,也就是最后一点,关于您说侵犯肖像权问题。” 鹿软软笑眯眯,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道:“侵犯肖像权……通常需要具备两个前提。一,未经本人同意,二,以营利为目的。” 鹿软软笑道:“倘若以非营利为目的侵害肖像权,那么往往需要达到一定严重程度。比方说——转发点击破五百。” “如果情节较轻,按照2017年同类案件申城法院判决书,也就是赔礼道歉和删除视频……”鹿软软侃侃而谈,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由自主吸引到在场人所有的目光。 她眨眨眼,叹了口气道:“唉,虽然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告他人侵犯肖像权并不划算,且浪费财务和精力。” “……但如果今天在场,有人拍摄完视频后没打马赛克,上传至网络的话。您还是可以去找律师帮忙的~不过,这就不属于我们警察的工作范围了。”女孩说话时,满脸爱莫能助的惋惜。 尤其那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看向中年女人时,既真挚又诚恳。 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瞪着一双死鱼眼,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差点硬生生憋到背过气去。 可恶! 说什么可以找律师帮忙?! 这警察分明是在拐着弯提醒其他人,上传视频时记得打上马赛克,避免侵权被告。 只要一想到自己和儿子,接下来极有可能会被小区邻居当成视频素材包,发给网上各个新媒体公众号,以及大v等……中年女人便眼前发黑! “投诉!我要投诉你,我要去警局投诉你!有你这么当警察的吗?”中年女人双目充血,咬牙切齿,指着鹿软软鼻子怒斥道。 这年头无论哪行哪业的工作人员,但凡接到投诉,都会被上级领导训斥。 搞不好还会扣工资,扣奖金,严重的甚至还有可能会被辞退。 因此很多打工人只要听见‘投诉’二字,便会立马脸色大变,本能害怕,退让。 “……唔~”鹿软软耳朵微微动了动,她眨巴眨巴两眼,嘴角弧度渐渐下降抿成一条直线,右手更是默默摸向腰间…… “……?!!” 中年女人见鹿软软嘴角笑容消失,刚想得意,眼角余光下意识瞥见鹿软软动作,猛然间吓了一大跳,令她本能往后一跃三尺。 中年女人吓得连魂都快要飞走了!她惊恐瞪眼。 不是吧?!她只是要投诉,这警察难道想拔枪?! 高三男生呼吸一滞,同样被吓了一大跳,刷一下跟着母亲往后退了好几步。 鹿软软看了母子两人一眼,摸出腰间黑色强光手电筒,叹了口气,“……别这么紧张~我没有枪,我就想摸摸我的手电筒,缓解一下工作压力。” “……”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内心很很吐槽:我信你个鬼哦~ 鹿软软望向母子两人,手指捏着强光手电筒,她一边捏,一边轻声细语温柔道:“况且我们警局配的枪都是05轮转,□□。那玩意声音大威力小,就算打在人身上,只要不往致命位置打,也死不了……” 鹿软软:“何况我枪法不好,上次15米速射,老师让我设人形标靶手臂,结果我转头打穿了标靶脑袋。” 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胆战心惊。 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比百发百中更恐怖好不好!! 6、这人好像有点熟悉 “唉……” 花坛边鹿软软幽幽叹气,看向中年女人认真道:“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想当刑警,偏偏被分配到治安岗……所以我刚刚想了一下,我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当警察,等我回头被开除了,我就找个人流大的地方卖煎饼。” “比方说,松苑小区门口就挺好~” 鹿软软歪头,若无其事眨眨眼,“松苑小区人多流量大,大家既善良又有爱心,想必我的煎饼应该很好卖吧?” “到时候大家来我摊位买煎饼,我给大家打个折,每人送个鸡蛋吧……新鲜的鸡蛋,蛋壳咔嚓一下就碎……咦?我手电筒怎么咔嚓一下就碎了?”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低头看向右手,惊咦一声,满脸无辜。 女孩手中,材质极其坚硬厚重的黑色强光手电筒,在她白白嫩嫩的指尖下,咔擦一声,像那又薄又脆的蛋壳,一寸寸碎裂,露出手电筒里刺眼的白色灯泡和红绿线圈。 中年女人满脸惊骇:“???!!!” 高三少年瞠目结舌:“????!!!” 艹!怎么会有人力气大到徒手捏碎强光手电筒???!! 这人是变态吗???! 四周围观群众见状,显然也很震惊。 尤其几名年纪看上去和鹿软软差不多的年轻男生,更是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看鹿软软手臂,又看看自己,心中一边惊呼‘卧槽’,一边暗暗感叹,这难道就是警察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吗? 爱了爱了! 安全力max! 四周围观群众,上至于鸿德,下至肌肉壮汉和老头老太太,一时间全都被鹿软软小手中,碎成好几块的黑色强光手电筒吸引,黑色的强光手电筒碎片,在小姑娘粉粉白白的掌心中分外显眼,刺目。 唯独中年女人母子两人,盯着被捏碎的强光手电筒,站立不安,掌心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平日里最常用的举报投诉。 中年女人是不敢了,她就怕这小丫头工作丢掉后,真来找她麻烦。 可看着四周围观群众还在不停拍摄的手机,以及那一道道好似插在灵魂上的不屑嘘声和嘲笑…… 中年女人脸上火辣辣,她深呼吸一口,目光和儿子对视三秒。 忽然——! “唉哟……头痛,我头好痛,肯定是刚刚被推着撞到头了……”中年女人捂着头猛然一下蹲坐在地,满脸痛苦。 “唉哟……好痛,我好痛,我肚子好痛……”高中男生两腿向前一蹬,人躺地上,同样捂着胸口抱着肚子,连连唉哟。 突如其来的呼痛声,令四周众人本能停下动作,低头向母子两人看去。 空气忽然间有些寂静。 四周鸦雀无声。 鹿软软:“?” 于鸿德:“??” 四周围观群众:“???” 好家伙!打架后后后后遗症是吧?自动延迟十分钟的那种? “呕,呕呕~!” 被女朋友掐着胳膊,用眼神示意,肌肉壮汉两眼一翻,同样‘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抱着肚子趴地上干呕起来,一张煞气十足满脸横肉的大哥脸,立马变得虚弱,古铜色的大脸硬生生被他憋得煞白煞白,好似林黛玉弱柳扶风,要是旁边粉衣女人没有360度掐着壮汉腰间嫩肉拼命拧动就更好了。 鹿软软:“………” 于鸿德:“………” 好家伙!这两拨人全当他们这些警察看不见?都搁这演戏呢? 两个警察被双方当事人这波操作秀到头皮发麻。 于鸿德抹了把脸,本想呵斥双方别再演了,演这么假,当谁看不出来? 但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作为警察他们面对居民纠纷时,能调解就调解,调解不了那就公事公办吧。 ——目前看情况,当事人双方显然没打算调解。 鹿软软叹了口气,扯了扯于鸿德胳膊:“师父,现在怎么处理?” “斗殴案当事人双方受伤倒地,先拉到六医院治疗……后续再回警局做笔录。”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慢条斯理瞅了鹿软软一眼,老神在在道:“至于他们回头是和解,还是绝不接受调解,按流程进行伤情鉴定,那就等回做完笔录后再说。” 于鸿德心理骂骂咧咧,脸上若无其事,甚至还颇为有种气定神闲。 “行~我听师父的。”鹿软软乖巧点头。 将三个假装受伤的当事人,带去医院治疗,是一件简单又颇为繁琐的事。 简单的是三个当事人都是装的,只要稍稍给三人表演一个简单的手指骨关节咔嚓作响,全都能麻溜的自己爬上车。 麻烦的是警车只有一辆,而双方当事人全都坚定表示不愿意和解,甚至不愿意坐进同一辆警车,四人脸上全写着‘相看两厌’4个大字。 又不是什么大案,也不好给人考上。 担心双方当事人在警车里打起来,鹿软软打算去小区门口找辆出租车。 “要不坐我车吧?我车就停在小区门口……” 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澄澈干净,如沐春风。浅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年轻医生身上,令对方本就看上去干净舒适的气质越发温柔。 鹿软软于鸿德两人相互对望眼,立即拍板,点头应下:“行,叶医生,那你的车就跟在我们车后,我们一起去六院。” 桐州市第六人民医院,是目前距离松苑小区最大最好的三甲医院,也是距离鹿软软两人所在警局最近的一家大型三甲医院,对此所有人没有任何意义。 鹿软软和于鸿德带着中年女人母子两人坐上警车。 于鸿德坐在驾驶位上,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满脸唏嘘:“现在这年头,宠物医院也不容易啊……顾客打架受伤,医生还得亲自送顾客去医院,就冲这份体贴热络的服务态度,宠物医院那笔钱也该他赚。” “师父,你说啥呢?就不能是人家真热心肠吗?”鹿软软皱眉,瞅了于鸿德一眼,怀疑师父想太多。 干他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职业病,比方说——每天熬夜快要掉光的头发,还有那听谁说话都像暗藏玄机,内有阴谋的逐渐复杂化想法。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但我在这片区域工作了二三十年,还能不知道?” 于鸿德睨了鹿软软一眼,笑呵呵道:“这叶医生是个孤儿,父母高中时意外身亡,家中也没什么助力。但他却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八年时间,将一家小小的宠物医院,发展成如今桐州市最大的连锁宠物医院。这要是没点本事和运道,他能这么厉害?” “所以……人家温和有礼是真的,热心肠也是真的,但服务态度也是真的好,否则哪有那么多回头客找他?”于鸿德手中打着方向盘,乐呵呵与鹿软软聊着这件小区很多人都知道的年轻医生奋斗史。 警车飞快掠过人群和繁华的街道,在第六人民医院大门前停下。 鹿软软和于鸿德跟在中年女人母子两身后一起进了急诊科。 ………… 桐州市第六人民医院。 急诊科内,人声鼎沸。 病人的呻吟,家属焦急忐忑的低语声,还有医生和护士的沟通交流声,全都交织成了一张名为急诊的大网。 鹿软软看着急诊室黑压压的人头,望着像风一样满脸疲惫,却不停在病房间来回穿梭的医院工作人员。 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一时间颇为感慨。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看这些医生护士脸上疲惫的表情,和那浓浓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昨夜上晚班的。 看急诊科这忙碌程度,搞不好一夜没睡。 鹿软软一身蓝色警服站在墙边,哪怕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可四周众人好奇打量的眼神,却总忍不住往她身上撇。 鹿软软多多少少有点无奈,却也能够理解群众爱看八卦的热情,毕竟只要警察出现,往往都会代表有什么事即将发生,这可不就是八卦交流的好材料吗? 鹿软软抬头瞥一眼墙上挂着的吊钟——七点四十。 鹿软软正想和于鸿德感叹,不愧是第六人民医院,还没到上班时间,急诊科的人就这么多时—— “踏踏踏,踏踏踏……” 一道道强有力的踏步声,猛然从后方响起,传进了鹿软软耳中。 先前走廊正在交谈的医生护士们,纷纷好似被施展了禁声魔法,一个个闭上了嘴,大气不敢出。 其他患者受到这种氛围影响,同样停止交谈,好些患者连痛苦的哼唧声都下降好几度。 鹿软软回头向后看,只见走廊拐角处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簇拥者前方一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年青男人在查房。 领头的男人目测足有一米八五以上,带着金丝边眼镜,身着白衬衫,打着黑领带,领带上银色的金属领夹在医院白炽灯的照耀下有些晃眼。毫无褶皱的白大褂被穿出了一丝不苟和沉稳自信。 他宽肩窄腰,步伐沉稳,每向前一步似乎都带着特有的冷静自持。 明明是最简洁的白大褂,可穿在对方身上,却让人感觉优雅贵气,似乎就连那身毫无剪裁可言的白大褂,都变得线条利落剪裁分明,散发着独属于它的独特魅力。尤其对方那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轮廓线条和清冷的神色,更是令人忍不住下意识多看几眼。 鹿软软眨巴眨巴眼,她觉得比起英俊长相。 男人透露出来的强大气场,以及那浑身上下常年累月,由知识熏陶雕琢而成的从容与自信,才更令人赞叹。 双方在过道里交错。 男人眼皮微抬,冷淡疏离的黑眸透过透明镜片,轻轻瞥她一眼,明明是微微上挑最为多情的桃花眼,偏偏眼底没有半点情绪,像口冰封千年的古井,沉寂冰冷,生人勿进。 “………”鹿软软愣愣的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见领头男人带人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急诊病房。 鹿软软眼底眸光微微闪了闪。 先前离得远还不明显,如今对方靠近,她总觉得眼前男人有些熟悉,可仔细回想,她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对方。 7、难道这人是通缉犯? 鹿软软站在原地抿着唇,脑子里全是刚刚男人那双冷淡疏离的深邃眼眸,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 ……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又像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觉。 “怎么了?看呆了?” 于鸿德见小徒弟呆呆愣愣,叫了两声也没听见,上前拍了拍鹿软软肩膀,看了一眼前方乌泱泱一群离开的白大褂,笑着点头调侃道:“小丫头眼光不错啊。刚刚那小伙子长得挺帅,也就只比你师傅年轻时稍微差上那么一点点~” 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故意伸出小拇指,在鹿软软眼前比划了一下,挤眉弄眼。 满脸追忆的样子,好似已经回到当年那风光无限的帅小伙模样。 鹿软软:“………” 鹿软软一瞬间有点沉默,她默默看向身高一米七,顶着肚腩,胖乎乎笑的像个弥勒佛,还倔强的留着强者地中海发型的师父。 虽然,但是…… 鹿软软努力挤出微笑,竖起大拇指,干巴巴捧场道:“师父,您说的对~!” 她师父每天为人民服务,天天早出晚归,虽然平日里有些打工人的咸鱼懒散,还喜欢踩点上班,但身为警察,高举善恶之剑,怎么就不是绝顶大帅哥呢? 完美说服了自己,鹿软软先前略带勉强的笑容也变得真诚起来,甜甜笑道:“师父,您说的对,其实我觉得您比他更帅~!” “唉,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看中了人家,你就要努力。” 于鸿德仔细看了看一眼墙上挂着的科室工作人员照片,指着排行第六的照片认真打量,夸奖道:“你看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副主任医师,还是硕士生导师,虽然看上去好像有点严肃,但这样的男人才更加沉着稳重又可靠。” 于鸿德拍拍鹿软软肩膀,乐呵呵笑着鼓励:“小鹿加油,师父我看好你!” 鹿软软扭头看向照片墙。 墙上医院介绍公告橱窗里,满头浓密黑发的英俊青年没戴眼镜,在一群秃顶白发照片里,显得更加鹤立鸡群。 浓郁的精英气息从男人冷漠锐利的眼神里往外冒,最简单的白衬衫黑领带套白大褂,却被他穿的一丝不苟,冷峻英姿更是掩盖不住的从他每一根发丝渗出,还有那如同下颌线条一样线条分明,且强势的冰冷压迫感,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卓尔不群。 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眼珠子微微下移,望向照片下方的介绍。 ——季时清,副主任医师,教授,硕士生导师,擅长多发性伤害,胸外科手术,临床急危重症诊断及治疗。 这简历…… 看着是有点厉害哦~ 鹿软软纤长睫毛眨了眨,确定这份资料的确不是她认识的人。 “师父,你想太多了……我是那种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的人吗?”鹿软软笑眯眯。 她望向于鸿德,收拾好脑中那份怪异的感觉,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笑着说道:“况且能当上大医院副主任医师的人,怎么看都得有三十五六了吧?这年龄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只是先前觉得他有些眼熟。” “有些眼熟?”于鸿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忽然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衫的患者家属,满脸紧张,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难道这人是通缉犯?” 于鸿德:“??” 鹿软软:“……??” 这,这怎么说到通缉犯身上了呢? 鹿软软吓了一跳,连忙警惕。 患者家属紧张兮兮扫视四周,凑两人身边压低声音道:“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我在这里都待了两天了。这医院急诊科别的医生都很好,说话也挺和煦,唯独这姓季的,每天冷着长脸,跟个黑面包公似的,说话也冷冰冰,每次只要他出现,其他医护人员就好似老鼠见了猫……你们说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于鸿德:“……” 鹿软软:“……”害!白吓她一跳。 “昨天有个博士生还被他两句话怼哭了,偷偷的躲在厕所里,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患者家属表情夸张堪比舞台剧,满脸唏嘘小小声:“要不是我上厕所恰巧看见了,我都不敢信,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哭成那样……现在这年头不是有什么pua,高智商犯罪,间谍什么的吗?我之前看影视剧,就发现很多反社会型人格都是高知识分子。” “咳咳,这位先生你也说了,那些都是电视剧。”于鸿德干咳两声打断对方臆想。 胖胖的中年警察果断掏出了自己衣兜里的手机。 点开手机界面,立马跳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通缉犯照片,随意点开手机界面上的图库功能,里面瞬间跳出了上百张各色不同的通缉犯头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视野。 “!!!”患者家属满脸震惊。 天哪噜,没想到警察手机连桌面都是通缉犯的照片?!! 于鸿德一边抬手划过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通缉犯悬赏令,一边劝解对方安心,不要随意恐慌,“先生你看,这些都是桐州省最近10年发布的大大小小在逃通缉犯,尤其是咱们本地桐州市的,我可是一张没漏,这些人哪里长得像季医生了?” “……唔~”患者家属一边皱眉仔细查看一边点点头,确实没人和季时清长得像。 于鸿德摸摸略微稀疏的发顶,乐呵呵感叹:“季医生虽然长得没我帅,但这位先生你也不要对季医生的相貌有负面看法麻。毕竟人家年纪轻轻成为三甲大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很不容易的。” 鹿软软目光幽幽飘向远方:“………” 她现在有很多槽想吐,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唉,看来是我多心了……”偏偏患者家属好像并不觉得于鸿德话里有什么问题。 他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礼貌解释:“我先前看其他急诊科主任副主任的介绍,大多都是擅长急性中毒治疗,多脏器衰竭急危重症……就他一个写着胸外科手术,还这么年轻,可不就有些奇怪吗?” 患者家属啧啧两声:“尤其昨天那个博士生哭的那叫一个惨哦,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什么pua之类的精神控制,现在看来还是医生太不容易了。” “术业有专攻,每个医生擅长的肯定不一样,季主任会胸外手术有什么奇怪?” “再说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肯定是这个季主任对下属比较严厉,但这说来说去也是为了他们好……”于鸿德也不知道昨天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患者家属如此感叹。 但想想医院时时刻刻需要为人民负责的工作性质,再想想平日里警局街道的医闹报警电话,最后颇为感慨的点点头,随意说了几句。 鹿软软抿唇没说话,目光却下意识再次从青年医生照片上划过,最后视线缓缓定格在照片的名字上——季时清。 唔~?! 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脑海中猛然炸开了一道灵光,但随即却又摇摇头,打散了自己的想法。 且不说13年前救自己的人叫周延清,和这季主任名字不一样。 就说对方即便真学医,恐怕现在也才本硕博八年毕业没多久,想成为大型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那还早得很呢…… 飞快甩开脑海中那道不切实际的灵光,鹿软软笑眯眯收回了视线,点点头。 嗯!肯定是这位季主任和恩人的名字里都带了个‘清’字,才让她感觉有缘。 正所谓人品高尚,‘清’高绝俗,两个人都是将救人二字刻进了骨子里的好人。 “呜……呜……” 忽然。 低低的抽泣呜咽声,如同受伤小兽般一阵风从鹿软软旁刮过。 鹿软软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一道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捂着脸哭着从先前的急诊病房里跑了出来。 鹿软软眼角余光,甚至还能瞥见女孩红彤彤的眼眶和涨红的脸颊。 鹿软软震惊:“………” 于鸿德瞪大双眼:“………” 患者家属下巴都快要掉了:“………” 患者家属心神恍惚,大受震撼:“好家伙,我记得昨天晚上被骂哭的那个博士生好歹还进去了七八分钟,今天直接3分钟吗?” 鹿软软瞥了一眼墙上挂钟,am7:42…… emmm……扣掉穿梭在走廊的时间,大概前后只有一分钟? 这一瞬间,鹿软软对这位据说十分严厉的季副主任又有了一点新认知。 对方不仅看着像冰封古井,冷漠疏离,连嘴估计也挺毒,否则那小护士也不至于哭着跑出去。 被怼哭的小护士显然吸引到了急诊科不少患者及患者家属的关注,下意识个个伸长了脖子往病房内看,鹿软软同样上前两步下意识竖起耳朵,往里瞧。 8、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病房内。 鸦雀无声,刚刚小护士忽然哭着跑出去着实吓坏了在场所有人,不仅是跟在季时清身后的医生护士,甚至还有其他房间内患者。 这群医生护士们一个个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 大约一分钟前。 季时清带着一群医护人员进行查房,刚好检查到病房内昨夜收治的一名患者。 该患者呼吸衰竭,使用气管插管进行急救,但大概是因为病人无意识烦躁乱动,导致气管插管出现脱落。 插管脱落,镇定剂却还在使用。 虽然这种事不常见,但在急诊科偶尔还是会遇到,不过那些恰巧都没撞上过上级医生查房罢了,只要情况发现及时,立马通知医生进行处理即可。 谁知这一次。 对方却恰巧撞在了枪口上。 季时清前脚走进病房,后脚眉头紧皱,他冷着张脸,锐利的眉宇间全是冰冷:“插管脱落了都没发现?值班护士是谁?为什么没及时发现通知医生?” 人群里有个科室新晋护士满脸煞白,颤颤巍巍站了出来。 “两颗眼珠子白长的,嗯?” 季时清目光冷冷有如冻骨的冰霜,望向小护士的眼眸里带着浓浓不悦,指向门口严厉道:“——你,出去。” 季时清从头到尾没骂一句脏话,可那冷峻的神色,还有严厉的‘出去’二字,瞬间令在场十几名同事,齐刷刷看向小护士。 尴尬,羞愧,胆怯,恐惧…… 被这么多人看着,各种情绪霎时充斥小护士心头,令她红了眼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哇一声跑出病房。 “管床是谁?还站着等我动手?” 看着病床上逐渐呼吸急促的患者,季时清语气冷漠不带半点温度。 他掀了掀眼皮,目光飞快掠过人群,视线精准锁定在一名主治医师身上。 冰冷的话,如同雨水打在每一个医生护士身上,透心凉。 尤其是昨夜收下患者的主治医生赵蕊,更是心中一慌,连忙上前。 她刚刚被季时清冰冷的气场震慑,加上忙碌一夜身体疲乏大脑迟钝,又事发突然,差点忘了患者还在那等她处理。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处理!” 关闭镇定药物,检查患者情况,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逐渐下降的血氧饱和度,赵蕊飞快拿过旁边的消毒剂,刚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右手已经被人一把抓住,整个人更是被大力扯得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季时清眉头紧蹙,视线扫过赵蕊右手,眼底的冷意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他一边拿过消毒剂飞快消毒,接替赵蕊的位置紧急处理,一边冷声呵斥道:“上班戴戒指?你想去云海路进修?让开!” 小巧的白金戒指没有太多的点缀,大方又简单,若普通人上班带着倒也无妨。 可偏偏赵蕊是医生,戒指对于需要时刻保持双手清洁,预防感染的医护人员来说,简直就是脏污纳垢的重灾区。不少医院更是规定医务人员工作期间,不允许佩戴任何饰品。 六院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伙都心知肚明。 云海路终点站是桐州市女子监狱,被顶头上司说去监狱踩缝纫机进修—— 赵蕊脸色瞬间煞白,她昨夜意外收到男朋友求婚,太过兴奋,又担心弄丢戒指,舍不得离身。先前给患者处理时,她还会将戒指取下来,仔细放在白大褂胸前衣兜里。 可现在清晨交接班,临近下班,让赵蕊放松心神。 再加上气管插管掉落太过突然,一时间夜班大脑过载的她,竟忘了眼前这茬。 赵蕊眼前一黑,霎时心凉了半截,张口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旁边急忙拿来各种插管器械的护士已经将她挤开…… …… 急诊病房内医务人员实在太多,门口又有保安拦着不让进。 鹿软软伸长了脖子,也只能勉强从人群缝隙里看见男人一点点狭窄的侧影。 男人薄唇紧抿,冷冰冰的眼神犀利如刀,手上一整套插管动作行云流水,轻巧简洁的好似睫翼眨动。 即便外行人也能明显感觉出这套动作的严谨流畅。 就是…… 被骂的医生好像脸色煞白,呆呆愣愣站在那,像是受到沉重打击。 而其他医务人员全像是受了惊的鸟雀,要么帮忙递工具,要么屏息凝神直挺挺站在原地,连根头发丝也不敢乱动, 患者家属满脸唏嘘:“这季主任好严厉……那个什么插管不是还要戴手套吗?戴个戒指也没什么吧?”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在医院这种地方,谨慎的专业态度还是很重要的。”于鸿德到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甚至觉得在医院这种地方就该严厉点。 患者家属转念一想,“也是,有这种要求严格的医生我们才会更安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季主任总是冷着张脸,看一眼冻死人,科室工作压力只怕很大。”旁边另一名患者家属同样嘀嘀咕咕。 看见眼前这一幕的人不少,其中便包括鹿软软三人和其他来回往里瞅的围观群众。 鹿软软眨眨眼没说话,退后两步,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仔细思索,对比往日里工作,师父给她带来的回忆,终于找出双方之间的差别。 作为新人警察,刚工作时经常会出现各种失误,尤其是刚刚上班的第1个月,失误最多。 但绝大多数时候师父都会在当事人面前,笑呵呵替她打圆场,巧妙化解危机后,再转头找个没人的角落数落念叨她,并且将正确的处理方式教给她听。 然而…… 对方作为副主任医师,本应该工作多年,经验丰富更加圆滑。 可面对下属失误时,却当众斥责。 如果只有科室医务人员在场倒还好说,可如今还有患者在场,加上门口还有这么多患者家属。 这种情况下严厉斥责,不仅让医务人员折损了颜面,羞愧难当。 同样也会在患者以及患者家属心目中,给这些犯错的医务人员留下不好印象,令这些医务人员接下来一段时间工作难以展开,恐怕这种情况想要完全消除影响,最少得半个月以上。 可人这种生物本就不是机器。 即便经验老道的猎手,也会出现猎物丢失的情况,况且机器也有生锈掉链子的时候。 “成年人有时候就是需要那么一份体面和自尊……这种当着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的面,毫不留情斥责下属的习惯,和那浑身上下散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冷漠……恐怕这才是急诊科其他人害怕他的原因吧?”鹿软软心中暗暗揣测,小鼻子皱了皱,有点嫌弃。 言语的强攻击性。 明显漠视他人自尊,缺乏同理心的当众斥责。 对于周围人不关心,不在乎,冷漠,人际关系极差—— “呃……” 鹿软软皱眉一边掰着手指默默数数,一边觉得先前患者家属可能有些话说的没错,眼前这位看上去俊朗非凡,成熟稳重,却让人胆寒的季医生,也许就是一名拥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人。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听上去似乎距离大众很遥远。 但身为警察,鹿软软却知道在社会上拥有这种人格障碍的却不在少数。 平均大约占人口总数的2%~3%左右,也就是平均每100人中便有2~3个人,拥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但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又被细分为精神变态和反社会者两种,虽说两者很多行为模式相似,却也有明显区别。 前者精神变态几乎是先天,或者是后天由于脑前额叶区受伤,导致的一种精神障碍。 他们天生缺乏同理心,无法理解旁人,更缺乏恐惧和痛苦,很容易无意中伤害他人,很多高知识分子以及企业ceo就是这种人,他们像匹凶狠冷静的孤狼,无论打猎还是杀人都是一把好手。 鹿软软眨眨眼,陷入久远回忆。 所以精神变态中有些成为了社会精英,也有部分成为了凶狠的变态杀人狂,全看他们如何选择。 至于反社会者——往往由后天环境影响所形成,他们像个叛逆的孩子,冲动,鲁莽,以伤害他人为乐,毫无责任心,但对比精神变态,反社会者会恐惧,会痛苦,也会害怕。 鹿软软皱眉低头,陷入思索,白白净净的小脸,被她皱巴巴挤成一团,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女孩下意识喃喃出声:“虽然都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他看上去有点像精神………变态?” 虽说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中,只有少数拥有暴力行为,但不可否认,各类罪犯中大约有30%的人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因为暴力只是被埋在了他们心底深处,往往只需要一些刺激,就会将它们激活唤醒,所以这种人往往非常危险。 害! 这人怎么就和她恩人名字里同样有个‘清’字呢? 一个精神变态,一个热血好青年,哪里像,哪里像啦? 思绪在脑海中旋转了一圈,鹿软软狠狠唾弃了几分钟前的自己两口。 就在鹿软软皱眉低喃时,巡视完病房的季时清已经带人乌泱泱走出了房间。 “嗯……?” 男人耳朵动了动,凉凉的冰冷目光,透过金丝眼镜,扫向门口的鹿软软,脚步略微停顿了一瞬间。 一双昂贵的黑色皮鞋,陡然出现在鹿软软空白的视线中。 “嗯……?” 鹿软软愣怔,下意识顺着白大褂缓缓抬头—— 少女惊讶的漂亮眼眸,刚和一双冷淡的深邃黑眸陡然对上。 “………”分析对方性格特点,被人当场抓包,鹿软软霎时缩了缩脖子,有点尴尬。 她硬着头皮扬起脸,刚想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口狡辩,不,开口解释。 却见季时清冷冷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收回目光,也不等鹿软软开口解释,大长腿掠过,转身走进另一间急诊病房。 紧紧跟在季时清身后,时时刻刻保持高度警惕状态的其他急诊科医务人员,上至管床医生,下至实习护士,全都听见了最后‘变态’两个字,他们像看英雄似的,用敬佩的目光看向病房门站着的女孩。 啊!真是人美心善,人小力量大,人间嘴替啊! 这姓季的可不就是变态吗?! 这个家伙每次叫他们,他们都会头皮一紧,默认姓季的没憋什么好屁。 这家伙虽然长得帅,专业过硬,可他嘴臭啊。 一群医务人员心中齐齐呐喊,脸上装作无事发生,背后则悄悄给鹿软软夸张的竖起了大拇指,飞快跟着跨入了另一间病房。 鹿软软:“………” ……麻了。 这才三个月啊。 她到底什么时候染上了和师父一样,看见人就爱分析对方性格特点的职业病? 9、新型虐猫群 季时清急诊科查房批评下属,看热闹的人不少。 但对于绝大多数患者及患者家属来说,这却仅仅只是个小插曲罢了。 对于鹿软软和于鸿德两名警察而言,更是如此。 这次他们来医院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人文主义关怀,职业责任,送三名当事人来医院进行检查治疗。 二,案件流程,笔录,拍照和取证。 既然本次案件双方都不愿意接受调解,那么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自然得按照常规案件流程,进行拍照取证笔录鉴定。 “我去找张亚琴母子两做笔录,你去找王磊他们两还有叶医生做笔录……记得笔录别漏写了。”于鸿德掏出纸笔,指挥小徒弟赶紧干活。 别看他们这些当治安警察的,每天似乎都在处理一些抓猫寻狗,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正因为都是小事,因此每天工作都很忙,局里为了不让他们工作时太过拖延,每个月甚至还有最低出警量要求。 所以将当事人送来医院后,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也不能一直待在医院耽误时间。 他们还得回警局处理其他警情呢。 “诶,好的,师父~没问题~” 鹿软软从裤兜里摸出纸和笔,故意夸张的行了个军礼,笑眯眯点头应道:“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质量完成任务~!” “去吧,去吧。”于鸿德乐呵呵挥挥手。 看着元气满满干劲十足的小徒弟,于鸿德心满意足的往中年女人母子两所在方向,溜达而去。 …… 张亚琴母子两人是坐警车来六院的,因此从挂号到等候,这两人一直处于鹿软软视线范围内。 而王磊两人则是坐叶轻舟的车来的医院……大概是路途中间耽误了一点时间,三人来的比较晚,现在才刚刚到急诊科挂号。 他们三人站在入口预检分诊的护士台前,看模样是在等着挂号。 鹿软软拿着纸笔,三两步走到三人身边这个价位,刚准备招呼三人拿好挂号后先做个笔录,抬眼却见先前因小猫受虐待而满脸怒意的叶医生,此刻鼻梁上挂着先前那副金丝眼镜,正笑的眉眼弯弯,他左手拿着一小把精心包装好的白玫瑰和一份热腾腾的精致早餐。 虽然对方神采奕奕,看着在和肌肉壮汉情侣两人边说边聊,实际上一双眼睛早已看向了转弯处的急诊科走廊。 “嗯?”鹿软软眨眨眼,软乎乎的白皙小脸上,画出了个大大的“?”。 怎么有人跑到急诊科,还带玫瑰? 虽然只是白色玫瑰花,但在医院显然也很是打眼,只是简单一扫,鹿软软便能发现好些患者及患者家属全都下意识向叶医生看去。 “鹿警官您来了啊。”王磊刚拿到门诊号,一转头便看见鹿软软,下意识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总觉得自己先前被按在地上的脑袋,隐隐发痛。 “呵呵,我是来做笔录的,叶医生这是……?”鹿软软笑眯眯抬了抬下巴,指着男人手里的白玫瑰,眼底满满的全是好奇。 白衬衫牛仔裤,身高足有一米八多,先前还被于鸿德称赞有本事的年轻男人,脸色一下子有些涨红。他像是个刚刚成年的大学生,面对鹿软软的注视,有点尴尬的咳嗽两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既紧张又幸福的笑了笑:“我来找我女朋友的……” 叶轻舟声音有点小,再加上急诊科人来人往很是嘈杂,鹿软软差点没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可那从耳根下方迅速往脸颊上蔓延的红晕,却着实让鹿软软看的清清楚楚。 “嗨,什么女朋友?你昨天不是都求婚成功了吗?这叫未婚夫妻!” 肌肉壮汉王磊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调侃道:“鹿警官,您不知道……昨天下午叶医生和女朋友求婚成功了,他女朋友就是六院急诊科的住院医师。” “说是开车来送我们……但其实这家伙,主要是来接女朋友下班的。” 王磊嫉妒的哼哼两声,他女朋友到现在都没答应他的求婚呢。这是开车来送他吗?这分明就是硬塞狗粮给他吃! “原来是这样啊,那恭喜恭喜啊~”鹿软软恍然大悟,笑眯眯客套道。 亏她师父先前还说人家送王磊他们两人来六院,是为了宠物医院的生意,原来压根就不是她师傅想的那么回事。 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仔细想想也正常。 当初在松苑小区,她要找出租车送人去医院,肯定会第一时间优先选择距离最近,医疗条件最好的大医院。 而距离松苑小区最近最好的医院,众所周知的就只有六院。 除非她和师父脑子有坑,否则绝对不会选择更远的另一家医院。 因此正好顺路的叶轻舟,可不就主动上前要求帮忙吗? 既能接送女朋友,又能巩固顾客群,一举两得。 当然,鹿软软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她和师父选择送人去其他医院,也会被面前这位‘建议’着来六院治疗。 鹿软软笑眯眯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早餐和鲜花,也难怪一前一后同时上路的车辆,会现在才抵达六院,感情是这家伙先前开车去买花和早餐了啊…… 又是被别人的狗粮,冷冰冰胡乱拍在脸上的一天。 “咳咳,你们既然已经挂好急诊号,那么我们就先做个笔录吧。” 鹿软软干咳两声,收回发散思绪,望向肌肉壮汉三人认真道:“至于今天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理,还需要你们双方当事人,从医院治疗结束出来后,拿着病历到城南公安分局找法医鉴定过,才能有所定论。” “好的,好的,鹿警官您放心,我们拿到病历后,一定第一时间去派出所。”粉衣女人和王磊两人连连点头,被鹿软软先前彪悍战力所震慑,他们俩此刻乖巧的像两只软乎乎的小猫咪。 和那些需要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刑警队不同,治安队一般遇到的警情,笔录还是比较简单的。 尤其在双方当事人极为配合的情况下,笔录就更简单了,填写完三个人的笔录,鹿软软从头到尾也就花了七八分钟。 鹿软软拍了拍衣袖上的草屑,刚起身正准备离开,衣袖却被粉衣女人轻轻扯住。 “?”鹿软软眨巴眨巴眼,低头有些疑惑。 “唉,鹿警官……其实我们还有件事想跟您说。” 粉衣女人冲着鹿软软讨好的笑了笑:“是这样……我们刚刚在车上打电话问过朋友,朋友是律师。他说虽然我们之前喂养的是流浪猫,但那些流浪猫我们已经喂养了两年多,再加上我们还给它们做了绝育,花了大量时间与金钱。所以这些流浪猫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也算是我们散养猫……” “所以我们想告他们涉嫌故意毁坏财物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您看行不行?”粉衣女人说话时小心翼翼,满脸忐忑的模样,似乎就怕鹿软软拒绝。 “这倒没什么不行。” 鹿软软想了想,简单陈述道:“不过想要追究刑事责任,按照法律规定,这几只被虐待的小猫鉴定价格得超过5000,否则无法达到量刑标准。” “那是当然……” 粉衣女人忐忑的表情,立马变得高兴起来,对着鹿软软感谢道:“我们给那三只猫绝育就花了将近3000块,更别提这些年它们吃的猫粮猫罐头。要不是家里地方小,养不下,我们早就将它们接回去了……总而言之,谢谢鹿警官了。” 鹿软软失笑,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 “这件事没什么好谢的,我们身为警察只负责调查案件。至于后续判刑定罪,这些都是由法院根据案情进行判定。”鹿软软摸摸鼻子,摆摆手道:“所以这件事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们也没必要谢我。” “但如果你们双方都不打算和解,打架这事,大概率会被当成互殴来对待。” 鹿软软想了想,最后还是简单提点了两句:“倘若鉴定后对方伤势较重,且执意告你们,可能会留下案底……” 身为治安警察,鹿软软每天转悠在各个小区街道。 绝大多数时候,她以居民调解为主。 有时候遇到一些案件,比方说眼前这起虐猫案,鹿软软虽然觉得心痛愤怒,但站在理智的角度来说,身为爱猫人士为这种事打人,拘留也好,背上案底也好,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我们绝不打算和解。”王磊摇摇头,坚定拒绝。 “而且我们还打算请鹿警官你们另外严查一种新型虐猫群。”王磊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机界面递给鹿软软道。 “新型虐猫群?”鹿软软挑挑眉,有些惊讶的顺着手机界面一张张翻阅。 手机屏幕里,全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群内聊天截图。 这些截图内,都是和虐猫相关的聊天记录,其中有教人如何抓猫虐猫的,也有血腥虐猫后的全过程,其中甚至还有好些群成员表示自己未成年,且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虐待婴儿…… 10、脆皮警察? 接过王磊手机,只是简单翻阅。 鹿软软便不由自主眉头紧皱。 “最近这几年,国内兴起了很多新型虐猫群,和普通随便发发虐猫视频的虐猫群不同。这种虐猫群的粘性更高,群成员普遍对社会影响更大。”王磊看向鹿软软,表情严肃又认真。 “我有些朋友曾经潜伏进这种新型虐猫群中举报,但群很快解散,又会建立起新的虐猫群。” “这些新型虐猫群的群主地址,往往显示的都是国外,且群主还会定期在群内,用私人悬赏的方式,发布各种各样的奖金活动。” “群内各种残忍的活动,像金字塔一样,设定了各种等级,虐猫越残忍,等级越高。” “比方说——掰断小猫下巴,敲掉它们的牙齿是2级,而开水活烫是4级……” 王磊双眉紧皱成川字,声音更因愤怒而变得略微沙哑:“鹿警官,您看这些群成员,每完成一种虐猫任务,上传相应的视频和图像打卡,就能得到相应的虐猫点和金钱,金钱我就不多说了……小到几十大到几百上千,有很多人都愿意顺手完成任务领取奖金。” 他指着其中一张群内排名截图道:“而虐猫点就像游戏角色经验,虐猫点越多的人,等级排名越高。” “在新型虐猫群中,排名等级越高的人,越受人尊重。” 王磊看向鹿软软,深吸口气严肃道:“其实部分被吸引进虐猫群的青少年,原本只是为了追求刺激和猎奇,但现实中本人却很少虐猫。” “可在这种奖金模式刺激中,成员等级升格的排名下,形成了一种新的竞争攀比模式。” “那些原本只打算看看视频的人,也开始虐猫。” 王磊表情严肃,长叹一声道:“我朋友这两年前附近各大虐猫群中,发现这种新型虐猫群成员的虐猫概率,至少比其他群提高了三分之一。” “我先前之所以和那小子打起来,一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猫咪遭受过对方虐待,二也是怀疑那小子大概率就是新型虐猫群的成员之一。” “这新型虐猫群的查验非常严格,甚至还需要将身份证信息抵押在群主那。” 王磊尴尬的挠挠头,“我很早之前就被各大虐猫群群主拉黑了,根本混不进去……所以就想利用那小子的手机混入新型虐猫群,将群内成员及群主等人尽量一网打尽。” 话说到这。 肌肉壮汉满脸窘迫,他没想到手机没抢到,自己恐怕还会遭到刑拘。 “鹿警官,请您回去后一定要严查处理这种危险的网络群,还咱们这些老百姓一个安静的生活!”反正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王磊也不怕丢脸,梗着脖子大声道。 这夸张的模样,倒是将旁边两名患者家属吓了一大跳, 鹿软软指尖划过一张张手机截图,两条好看的柳叶眉,几乎快要被她拧成两条毛毛虫。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机界面,快速将王磊手机内的群截图传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鹿软软皱眉。 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先前草地上那台黑色手机屏幕会碎裂成那样,还被踩上多脚,惨烈又夸张。 “嗯……!” 鹿软软沉吟片刻,严肃点头,承诺道:“你放心,这件事回去后我会仔细调查。” 虐猫群这种事,向来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围。 毕竟目前以全国的警力,实在没多余到为了几只小猫大面积出动的地步。 可一旦有人报警,对于这些危害社会,违背公序良俗的事,警察也会严肃对待,既然这次案件到了她手上,鹿软软就会认真处理。 只是,虐猫群和普通打架斗殴案不同。 这些人天南海北,群主ip地址还显示在国外,想要抓人很困难。 不过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将案件递交给网警办的同事,让他们帮忙处理。 思绪在脑海中打个转。 鹿软软将三份笔录交给三人签字后,收好纸笔,便打算去对面等候区找师父。 忽然, 不远处等候区,豁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好你个张亚琴!我一直以为你们家都是好人,没想到你母子俩竟然是这样的人……我之前都听我女儿说了,你儿子居然在小区里虐猫。上个月咪咪不见的时候,我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还安慰我说大概是咪咪不小心和别的小母猫跑了……” ——“你说,我家的咪咪是不是你带走的?是不是被你虐待致死的?” 鹿软软惊讶,下意识回头。 只见对面等候区绿色长椅旁,一名头发半白年纪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左右的时髦老太太,正抓着高三生一领大声怒吼,丝毫不顾这里是医院急诊科:“你说你把我们家咪咪藏哪了??!!你快将我的咪咪还回来!” 老太太穿着件极为时髦的碎花短袖,气得满脸胀红,花白的头发就差根根倒竖,她死死的瞪着母子两人怒吼道:“我们家咪咪那么小,今年才7岁,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高中生,你妈知道你在外面有猫吗?” “哦,你妈知道啊……” “不仅知道,还帮你打掩护呢。亏我当初见你妈想要收养小猫,还特地给她推荐了好几个领养渠道。” “老太婆我简直瞎了眼,才会认识像你们这样的邻居!” “那些被你们领养回家的小猫,简直就是倒了血霉!” 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但气急了骂起人来,嗓子却不小,再加上急诊科人来人往,很多患者及患者家属,还有医务人员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里瞧,有些甚至掏出了手机,对准现场一顿猛拍。 那速度之快,动作之迅捷,饶氏鹿软软这个当警察的,也难免心生敬佩,心有戚戚。 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生活习惯—— 遇事不慌,先掏手机。 于鸿德上一秒还在做笔录,下一秒差点被老太太的吼声惊到原地去世。 抬头一看…… 好家伙,原来是小区有人猫丢了,打上门了啊。 看看老太太身边两个女子拉都拉不住的愤怒场景,于鸿德一时间不由自主心中暗叹。 这算是什么? 恶人有恶报? 先前这母子两人在小区装病,就是为了躲避其他人的围观拍摄,防止继续丢脸。可如今手持智能相机,围观拍摄的患者及患者家属,何止小区那么点? 围观群众增加十倍。 社死程度增加十倍。 一时间,于鸿德都有点同情这对母子。 思绪只是在脑海中旋转了一圈。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动作还是很快的,他连忙放下纸笔,忙跟着其他急诊科工作人员进行拉架劝架。 鹿软软也担心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不划算,忙小跑上前跟着师父于鸿德一起安抚老人。 瞬间,整个急诊科等候区都跟着热闹起来。 医生,护士,老太太,警察,保安,中年母子…… 吵架的,劝架的,拉扯的,全都乱成一团! “你这小兔崽子,还我咪咪。你敢虐待我咪咪,我今天就在这里打死你!” “啊,不要抓我头发,你这臭老太婆!我都说了,你们家那只猫不是我抓的!我没抓过你们家猫!” “你说没抓就没抓?那么多小区视频摆在那,不是你还能是谁?” 双方人马越吵越起劲,越扯越激动。 尤其是人群中心,被扯着头发揪着耳朵往下撕的高三生更是怒火上涌,他本就是个暴脾气,否则先前也不可能和肌肉壮汉当场打斗,如今被一个老太太如此对待,高三生如同发狂的蛮牛,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挣扎,双手更是用力向前推搡! 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哪能经得起年轻人如此力道? 鹿软软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眼看着老太太就要往旁边跌倒,鹿软软眼疾手快本能向前一拉。 然而…… 同样被男生推搡跌倒的还有老太太的女儿。 一老一少两名成年人跌倒时抱成一团,再加上高三生的巨大推力。 “咔擦——!”一声脆响。 鹿软软左肩,猛然传出了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女孩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 急诊科医生办公室。 季时清穿着白大褂,黑色的领带系到了微微凸起的喉结下方。 他坐在办公桌前,深邃的黑眸里泛着凉凉的冷意,锋利的五官如同寒冷宝剑,只是轻轻一瞥,便能令人如坠深渊,凉薄,危险,却又充满了神秘。 “季主任,今天这事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昨天收到了男朋友的求婚,一时间太过兴奋,担心戒指弄丢,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故,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赵蕊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她低着头委屈的泪水从眼眶滑落,模样看着着实可怜。 可没等赵蕊说完,办公桌前的男人已经眉头紧蹙。 办公室内白炽灯,从头顶照下。 白色的灯光洒在男人的脸颊,令男人深邃的眉眼更加冰冷。 他漫不经心看向赵蕊,殷红的薄唇,吐出凉薄的话语:“你们个个都说自己有苦衷,都说不是故意的。” “今天这个跟我说对不起,明天那个跟我说抱歉……但你们对不起的是我吗?”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表情浅淡,“你们对不起的……是那些躺在病床上的患者。” 男人语气不带半点温度,目光冷漠且平静:“患者躺在病床上,全心全意将自己的明天交给你们。你们犯了错,却来跟我道歉。” 季时清:“不觉得讽刺吗?” “………”赵蕊抿唇没说话,鼻头发酸,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你是不是很委屈?觉得自己只是戴了个戒指,我却当众批评你。” 季时清冷漠的目光穿过镜片,淡淡的落在赵蕊身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以为你读了十几年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连这都不明白,还是早点转业干别的。不仅能带金戒指,还能带银的,钻石的。”男人低下头,整理手中文件,冷漠刺骨的声音如割肉冰刀,让旁边两名跟着季时清学习的研究生,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天哪噜! 师姐带个戒指,他们导师给人骂哭啦! 导师这么凶狠他们回头还能毕业吗???? 别人的导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工作二十年后还能打电话帮忙擦屁股。 他们的导师……该不会一边拿手术刀抽他们屁股,一边将他们团吧团吧打包送回教务科吧?qaq! “………”赵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喉咙哽咽的吐不出一个字。 这件事是她错了,她以后一定不会在这样大意。 只是话到嘴边,赵蕊又觉得这话分量太轻,太过简单。 最后千言万语,赵蕊红着眼眶,还是只瘪出了一句僵硬:“……对不起。” “………”男人掀了掀眼皮,狭长的桃花眼底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对不起和后悔,是最没用的语言与情绪。” 季时清从文件种抬起头来,看了赵蕊一眼,毫不留情抬手指向大门冷淡道:“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耽误我看诊时间。” “………”两名研究生一个激灵,头皮发麻。 阿巴阿巴,就说他们两现在闭眼装死,还来不来得及啊啊啊啊! “时间到,叫号吧。”季时清也没看旁边两名如坐针毡的研究生,沉声吩咐道。 作为急诊科副主任,季时清每次门诊都需要面对大量患者,工作量极大,两名研究生跟着季时清好几个月也清楚导师的习惯,因此忙不迭按下电脑上的叫号键。 “嘭!——” 然而就在这时。 半掩的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一名小护士满脸焦急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男男女女。 “季主任……不好了,刚刚有人在门诊打架,好几个都受伤了,其中有个警察好像胳膊断啦!” “……?”季时清起身,视线缓缓下移,目光最后定格在办公室门口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 “呵呵呵呵……”鹿软软干巴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只觉尴尬又煎熬。 我的天,急诊科那么多医生,为什么小护士偏偏要带她来找这个家伙? 季时清挑了挑眉,狭长眼眸一眯,盯着女孩僵硬的左手手臂,声音清冷:“……脆皮警察,嗯?” 11、记仇? 医生办公室内。 四周其他人莫名其妙。 唯独一直跟在季时清身后查房的两名研究生和赵蕊,听懂了话中含义。 研究生们呼吸一滞,瞪大双眼,赵蕊则只是微微抬头看了鹿软软一眼,便垂下头,将脑袋撇向旁边,企图用脸颊边的头发,挡住自己红红的眼眶,不让任何外人看见自己哭泣的尴尬场面。 鹿软软眼尖,一进房间便发现赵蕊异样,当即明白这是先前‘戒指事件’的后续升级。 成年人的工作就是这样,工作犯错后,上级领导不仅会当场批评,有些还会叫到办公室单独谈话。 心中默默为对面姐妹哀悼三秒。 鹿软软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听见‘脆皮警察’四个字。 她弯唇一笑,冲着季时清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弧度。 那灿烂的微笑,比夏日晴空的阳光更佳明亮夺目,白白嫩嫩的脸颊,更是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呵呵,季主任,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还是这种情况……” 她一边指着自己刺痛不已,无法动弹的胳膊,一边冲着季时清咧嘴笑道:“先前您查房,我就该跟您打声招呼,不过当时看您查房纪律森严,比我上警校时还要严格,一时有些惊诧。” 小姑娘笑容甜美,亮晶晶的双眸,让人感觉真诚洋溢,“但我转念一想,急诊科有您这样医术高明,又严于律己刚正的医生,还真是我们这些患者的福气呢~呵呵呵。” 季时清眉头微蹙,看向鹿软软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鹿软软眨眨眼,见对面人没说话,她又可怜巴巴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提醒道:“……您看,您能帮我看看这胳膊吗?” 虽然先前她只是在分析季时清的性格特点。 但‘精神变态‘这句话听着确实像在骂人…… 鹿软软有些心虚,再次冲着季时清讨好一笑:“嘿嘿嘿~” “……”季时清看着鹿软软没说话,甚至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整个办公室内,因季时清的动作鸦雀无声。 他不说话,急诊科的工作人员不敢说话,而鹿软软受着伤,有求于人的于鸿德也双唇紧闭,四周其他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太太一双儿女就更不敢说话了。 要知道眼前这位女警察的胳膊,可是为了保护他们妈才折断的。 而据先前小护士所说,目前在科室上班的人里,就眼前这位专业技术最过硬。 于是。 整个办公室内,气氛异常诡异。 “………”鹿软软心脏怦怦跳,笑容逐渐开始有点僵硬。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尴尬乱转,饶是她平日里是个爱笑的人,这会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这季医生脾气这么大吗? 鹿软软小心翼翼瞅了对方一眼,她记得书上说过。 虽然精神变态者没办法体会到恐惧和痛苦,也天生缺乏同理心,无法理解旁人,但对方还是会生气,感受到愤怒。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她个人揣测,并不能证明对方真的就是这种情况。 只是等待时间越久,鹿软软越发觉得季时清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可能性逐步增加。 好在,男人也没沉默多久。 季时清认真盯着鹿软软看了几秒,颔首示意鹿软软坐椅子上:“……过来,坐这。” 门诊医生办公室内,除却医生本人的座椅之外,还有提供给患者及患者家属的座椅。 鹿软软三两步上前坐在凳子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身穿白大褂的高大身影,等着对方进行检查。 钻心般的疼痛,令鹿软软面色微微发白。 倘若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女孩额间密密麻麻泛起的细汗,但女孩天生一张微微上翘的微笑唇,再加上先前有些心虚,努力挤出的灿烂笑容,四周众人愣是没发现女孩此刻忍痛的狼狈。 季时清目光冷静沉着,狭长的眼眸微微瞥了一眼女孩额角。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鹿软软肩膀关节处,冷静按压触摸。 ……女孩的皮肤本就比普通人更白,再加上此刻肩膀处明显异常凸起,淤血堆积,嫩白的皮肤硬生生变成了青紫色,煞是碍眼刺目。 “………”季时清眯眼,收回手。 “老师,要先带人照x光吗?”一名研究生见季时清触诊结束,当即快速凑上前机灵道。 无论哪家医院,什么科室,但凡遇到骨折受伤的患者,首先就得照个x光。 这不仅是为了确认患者此刻骨折的伤势情况,方便治疗。 同时也是为了确保在治疗过程中,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发生医闹有迹可循。 这既是保护患者,也是保护医生。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骨折患者本人,需要在等待拍照的过程中,忍着痛咬牙坚持。 研究生有些同情的看了鹿软软一眼,前些年遭遇车祸,他本人也曾脚踝骨折。 那种刺骨的疼痛,如今研究生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用,轻微脱臼,手法复原就行。”季时清目光极为浅淡,不带一丝情绪,他看了鹿软软一眼,见对方眼巴巴望向自己,男人语气仍旧不咸不淡。 “嗯?哦,好的。”研究生有点惊诧,下意识抬头看了季时清一眼。 他以为按照老师往日习惯,即便是再轻的关节脱臼,也会按照医务科要求,先给患者拍照存档再说。 毕竟。 这年头医患关系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医务科三令五申让他们这些临床医生,必须将每一份病历写的清清楚楚,该做的检查更是一项也不能少,就怕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医务科打官司也能有理可寻。 鹿软软不是医务人员,倒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因为听见自己只是轻微脱臼,很是高兴。 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季时清,等着对方帮忙手动关节复位。 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季时清慢条斯理的挽起衣袖,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划出优美的弧度。 对方身形高大,站在鹿软软身旁,办公室白炽灯头下的灯光侧影打在小姑娘身上,几乎将人完全笼罩,他微微低头,指尖用力。 也没见对方有多大的动作,鹿软软只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猛然从僵硬疼痛的左肩处向外传! 鹿软软:“???!” 鹿软软双眼圆瞪,头皮发麻。 她只觉先前本就剧痛无比的肩膀,更是陡然传来放射般的尖锐刺痛,刻骨刀削,传遍全身。 “啊啊!!——” 鹿软软痛到五官扭曲,一声惨嚎。 鹿软软心中哀嚎一声,不是吧?真这么记仇啊? 12、对不起!是我心里骂人的声音太大了 鹿软软疼得眼眶通红,泪眼婆娑,她承认,先前是她不对。 可她先前不是道过歉了吗?她也不是故意骂人的。 然而…… 鹿软软惨嚎声到了嘴边,才吐出两个‘啊’字,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刚刚还触目惊心,疼到头皮发麻的左肩,瞬间传来一阵酥麻爽利。 鹿软软:“??!!!” 鹿软软震惊,脱臼治疗这么快的吗?? 小姑娘下意识动了动左肩,原本僵硬刺痛,完全没办法活动的肩膀,已经灵活自如。 鹿软软:“………” 鹿软软眨眨眼看向季时清,从她坐在椅子的角度往上看,她只能看见对方如雕塑般光洁笔挺的下颌骨线条。 鹿软软心情很是复杂,她刚刚差点痛到以为对方忘记工作,也要给她来上致命一击。 对不起! 刚刚是她心里骂人的声音大了点,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连两次误会对方,鹿软软越发心虚。 尴尬的恨不得挠墙。 好在心里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 鹿软软干咳两声,当即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姑娘眉眼弯弯,软乎乎的脸颊上挂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鹿软软冲着季时清竖起大拇指,笑吟吟道:“季主任,您这医术可真厉害!咔擦一下,我肩膀就被治好了,实在太谢谢您了~” 鹿软软说完后还有点不放心,故意欢快的眨眨眼,夸张的动了动肩膀,以示对对方医术的尊敬和赞扬。 季时清:“………” 季时清眼皮一跳,他面无表情瞥了鹿软软一眼,回头看向旁边研究生,冷漠道:“叫下个患者来看诊,不要耽误时间。” 鹿软软:“…………” 被人无视,鹿软软有一瞬间僵硬,好在她脸皮厚,摸摸鼻子,观察了一下对方脸色动作后,再次起身弯腰道了句谢谢,便打算和师父以及其他人离开房间。 然而。 ——这时! 一阵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猛然从门外传进了办公室内。 与此同时紧接着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门外护士奋力奔跑的焦急高喝声:“季主任,外面来了六名车祸患者,非常严重,需要马上进行救治!” 几乎随着门外护士话音落下,车祸患者已经随着担架出现在了办公室众人的视线之中。 中年女人脸色惨白,白色t恤上全是血迹,身侧胸前全被血红印染,她双唇发紫痛苦的闭着眼睛,骨折的右手无力垂落,白森森的骨刺夹杂着模糊血肉就那么明晃晃扎进众人视线。 也不知道中年女人究竟哪里受了重伤,一滴滴鲜血随着对方手臂不停向下滚落…… 医院深绿色的地板,立马染上了片片殷红! 由于患者伤口过大,殷虹的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汩汩向下,砸在地面。不少血液还未凝固,已经被火急火燎的送行人员,踩成了一连串血色脚印…… 鹿软软心脏怦怦乱跳,瞬间脸色煞白! 豆大的汗水从她额角滑落。 鹿软软只觉得脑子嗡一声,双眼发黑。 明明受伤的是个陌生人,可看着担架上满身是血的中年女人,被急匆匆的医护人员往里送。 鹿软软的思绪,猝不及防回到了十三年前,母亲车祸去世的那天。 同样满身是血,同样白色t恤,同样满地的血色脚印…… 一瞬间,鹿软软竟觉得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办公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全都被门外急匆匆送来的车祸患者所吸引,完全没人注意到鹿软软异样, 饶是先前一直担心鹿软软肩膀伤势的于鸿德,也在鹿软软肩膀恢复后放松了心神,如今见到了满身是血的车祸患者,于鸿德深色凝重,满脸严肃,鼻腔里更是发出了浓浓的叹息声,感叹生命无常。 “啪!——” 忽然。 一件白大褂猛然从天而降,罩在了鹿软软头顶! 白色笼罩住鹿软软整个视野。 血色消失,淡淡的消毒水味顷刻充斥在鹿软软鼻腔。 原本的心慌嗡鸣,被一件白大褂包裹隔绝。 鹿软软眨眨眼,缓缓回过神来,右手不自觉紧紧揪住了白大褂衣摆,企图用衣服上安心的消毒水味,阻挡空气里传来的血腥味,然而还没等她完全定住心神,呼吸顺畅。 耳边已经迅速响起了一道冷漠严肃的声音…… “马上将人送去急救室!准备止血急救。”季时清收回手,看向车祸患者眉头紧蹙。他眼神冷漠,声音严肃,冲着身旁下属一个个飞速下达着命令,整个人更是犹如离弦的猎豹,头也不回往外奔。 办公室内其他医务人员同样飞快向外跑。 “我的妈呀~这几个车祸患者看着好凶险……那血流成河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 “季主任好像门诊还有患者吧?就这么跑去急救室没问题吗?” “唉,你没听先前的小护士说,现在科室里就季主任医术最好吗?这种危机时刻,哪还能顾得了其他人?” “呃,你说的也对。在性命面前,凡事都得往后靠……等会应该会有其他医生赶来替班。我听说医院医生通常手机24小时不能关机,都有什么一唤二唤三唤,一旦科室太忙,前面休假的医生就得赶回来上班……啧啧啧,今天这么多车祸患者,估计不少人都得赶回来。” 别看六院急诊科门诊主任,副主任凑一起七八个,但很多主任医师由于年龄太大,基本上都是返聘。这些主任医师往往经验丰富,能够胜任门诊看病治疗和教学工作,但上手术台动手术,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所以,像季时清这种年轻力壮又技术好的,是各个科室里最受欢迎的主力军。 办公室内看热闹的众人,一边感叹,一边唏嘘。 于鸿德也跟着周围众人念叨了几句,结果一回头,胖乎乎的中年警察差点被旁边盖着白大褂的小徒弟吓一大跳。 “你怎么了?怎么脑袋上还顶个白大褂啊?”于鸿德惊诧,满脸懵逼。 要不是相处了三个月于鸿德知道康师傅没有扮鬼的喜好,他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剧本杀鬼屋玩多了,故意吓人, “没什么……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吓了一跳,我拿白大褂稍微挡一下。”耳边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已经消失,鹿软软眨眨眼,缓缓将头上罩着的白大褂扒拉了下来。 康师傅看向门外。 果不其然,先前担架上满身是血的车祸患者,已经被推入抢救室,只有满地鲜红的血迹和血脚印,昭示着对方曾经在办公室门前出现过。 鹿软软缓过神,望向手中白大褂。 白大褂上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胸前口袋还夹着蓝色的工作牌,工作牌上清清楚楚写着——“季时清”三个大字。 “………”鹿软软眨眨眼,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不是晕血吧?”于鸿德一愣,下意识从头到尾打量了鹿软软一遍询问道。 “不是。”鹿软软乖巧摇头,也不打算多做解释。 “不是就好,只要不是晕血就行。”于鸿德倒是很看得开,他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安慰道:“干咱们这一行的,经常会和伤员尸体打交道,只要不是晕血,过段时间适应一下就好了。” 既然小徒弟不是晕血,于鸿德也就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鹿软软就是个刚入警局的菜鸟。 很多警察刚入职时,接触尸体和血腥暴力现场都不太适应。 即便是警校生,很多第1次出警接触到尸体时,也会吃不下饭,有些人甚至会见到腐尸闻到臭味后,当场吐出胆汁。 “不过,季医生果然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急诊科副主任医师的人,眼力就是比旁人强些。” “虽然整个急诊科的工作人员看上去都挺怕他……可仔细想想,也就只有那些专业技术好的医生,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和权利。”于鸿德摸摸下巴笑眯眯。 鹿软软:“………” 鹿软软默默叹气,幽幽瞅了于鸿德一眼。 虽然连续经过两次事件,让她对季时清明显改观,但师父……你就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隔三差五抓住机会就要不动声色夸奖对方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季时清不姓‘季’姓‘于’呢! 这难道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 急诊科门诊走廊。 “走吧,咱们回家吧……没我什么事了。”赵蕊看见几名熟悉的外科医生走进抢救室,她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角,脱下了身上染着血点的白大褂。 先前赵蕊在办公室被季时清批评,眼眶通红很是伤心。 但因为看见有临时车祸患者急诊入院,她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在见到男友后和男朋友说了两句,留在科室,想看看那些车祸患者需不需要帮忙。 但急诊科的忙碌众所周知,在同事打电话叫来了其他医生帮忙后,她便直接空闲了下来,准备下班回家。 “你们科室主任是那个叫姓季的吗?我先前看你在办公室……好像哭了……”叶轻舟组织语言,眉头紧蹙:“之前,你好像从来和我没提过这个家伙。” 年轻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鲜花和早餐递给赵蕊:“忙碌了一早上,你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我给你带的早餐,你快吃。” “什么这个家伙,人家是我上级领导~” 赵蕊接过自己最喜欢吃的奶香蛋糕,收拾好心情,白了男朋友一眼,“以前你每次送我都是在医院门口,你又没进科室,哪能认识季主任他们。” “况且,今天也是我不对……是我上班时候太大意了才会被骂。”赵蕊摸了把脸,挽起男友手臂,右手一挥笑道:“走吧,我们回家~昨天通宵都在忙,等会吃完早餐,我要回家睡一觉~!” “………” 叶轻舟皱着眉,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着前方大门紧闭红灯亮起的抢救室,最后缓缓收回目光,男人摸了摸赵蕊脑袋,爱怜的叹了口气,“……你也别伤心了,如果你在六院急诊科受了委屈,过得不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经营宠物医院,不受医院这份气!” “嗯!你真好~”赵蕊感动,提着早餐和鲜花,甜蜜的靠在了男友身上。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便看见人群里小情侣恩爱的模样,还有那句隐约从风中传来的‘一起经营宠物医院,不受医院这份气~’。 “哟,还是年轻好啊~” 于鸿德嘟哝感叹,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六十岁老大爷,“不过这年头,除非自己当老板,否则在哪工作都受气……就算去了宠物医院,回头说不定也得受顾客的气~” “唉,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当学生最舒服,不用工作也不用考虑赚钱养家照顾父母和孩子~”于鸿德走在最前方,小声嘀咕。 鹿软软没说话挑挑眉,其实她觉得当学生也有当学生的苦。 不过通常等人进入社会后,最想念的还是无忧无虑只需要天天想着如何学习的学生时代。 鹿软软眨眨眼,先前她胳膊脱臼时,叶医生也混在人群里,也跟着她一同到了办公室。 看着女朋友双眼通红的站在领导面前低着头,旁边还有其他医生小心翼翼不敢说话,是个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女朋友被领导批评训斥了。 “……唔~”鹿软软鼓了鼓腮帮子,拍了拍自己软乎乎的脸颊,她现在也忙着努力混进刑警队呢。 但她相信,只要不放弃,坚定信念积极面对,总会有好结果的! 微微沮丧的心情瞬间被赶跑,鹿软软再度恢复到原本的神采奕奕,她眉眼弯弯,快步追上前方的师父于鸿德,离开六院。 ……… 五个小时后。 季时清冷着脸从抢救室里出来,身后跟着两名满脸喜悦激动的研究生。 刚刚那名车祸多处骨折,肋骨折断刺破肺部,大出血休克的患者终于抢救了回来,跟在导师身边这么长时间,哪怕参与过多次紧急患者的抢救,可每次看见导师从死神手里夺回患者的性命时,仍旧心情澎湃。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季时清十分严厉,挂科率很高,仍旧有很多学生愿意选择他的原因。 “嘎吱……” 推开办公室房门,季时清刚准备将身上这件染血的白大褂换下,却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团,令人难以忽视的白色物品,物品上套着白色塑料袋,下方压着张白纸。 季时清垂眸,盯着办公桌上的两个烧麦,眉头微蹙。 白纸上,马克笔写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季医生,今天谢谢啦~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的,只能请你吃个简单的早餐~(*^▽^*)~……您要是不喜欢吃烧麦,我就只有这个棒棒糖了~希望您能喜欢~ 季时清:“………” 季时清低头,这才发现也不知道是谁先前来过他的办公室,碰了他的办公桌。 亦或者是对方放糖的时,没注意,不小心滚落到了地上。 总而言之—— 一根粉红色桃子味的棒棒糖,正安安静静躺在办公桌脚下。 13、马屁拍在马腿上(抓虫) 办公室内。 “老师,这东西要帮您丢掉吗?”穿着白大褂的短碎发研究生,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开口询问。 两个烧麦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 尤其烧麦外面包裹着两个有点皱巴的白色塑料袋,在这干净整洁的医生办公室里就更显突兀了。 研究生瞥一眼白纸上的字迹,眨眨眼,有点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研究生有些唏嘘:“没想到这早餐,居然是先前那个警察送的啊……这也太朴实无华了吧?” 这些日子两个研究生跟在季时清身边,见过送钱,送水果,送酒,送锦旗的,还真没见过送烧麦的。 平日遇到送东西的人,除却锦旗之外,他们导师都会直接拒绝。 只是这次小警察放下东西人就走了,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又是在医院门诊这种环境里,天知道这两个烧麦里究竟繁殖了多少细菌? 葡萄球菌,沙门氏菌,蜡样芽孢杆菌…… 随便数一数,研究生都能想到十几种可怕病菌。 学医别的可能不一定做得好,但对于自身健康要求这一块,还是越来越高了。 “……东西丢出去。”季时清头也没抬,英俊的侧脸犹如雕塑,他深邃的目光透过金丝边眼镜,没有半点情绪,声音冷漠又果断。 坐到办公桌前,男人点开今日门诊挂号患者,随着鼠标一个个滑动,查看各个患者情况。 先前唐主任回来上班,帮助季时清看掉了上午所有的门诊挂号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患者病历从新看上一遍,了解每个患者的病症。 “呃……老师,您抬个脚,我将地也扫一下。” 同样看见粉色棒棒糖掉地上的研究生,打算顺道麻溜的将糖果一起清理出去。 “17,23,45床换药了?18,16床办理出院了?33,35床转去其他科室交接了?” 季时清皱眉,神情冷漠的从电脑中抬起头来,不耐烦的视线透过镜片掠过地面,最后停留在两名研究生身上,喉结微动冷声道:“医院卫生有保洁人员,你们俩到底在做什么?还不滚去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乱七八糟的事少管少做,多做和工作有关的事。 研究生:“???” 研究生:“………” 马屁拍在马腿上,我有很多m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的,导师。我们马上就去处理这些事。”两名研究生没有任何迟疑,一抹脸,立马收拾好桌面上文件病历,赶忙拿起桌面上需要丢掉的两个烧麦,一溜烟钻出办公室。 咔擦——! 办公室房门被两名研究生关上,季时清垂眸冷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粉色棒棒糖,视线再次聚精会神的看向今日病历。 作为带着小组团队的高年资医生,季时清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新入院的患者,需要抢救的糟心病症,还有一连串需要等着他擦屁股的学生规培生下属。 如非必要,季时清很多时候,甚至不想开口说话。 男人皱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锐利冷漠的视线缓缓停留在办公室白色的墙壁上。 也不知道这个月,医院后勤管理部门怎么回事? 竟然将往日里贴在宣传墙,门诊走廊里的标语贴在了他的办公室内。 ——“完美的微笑,能让你赢得一份真情,获得一份温暖” ——“微笑多一点,礼貌多一点,请让我们微笑服务” “………”季时清眉头紧皱,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全是冷漠。 他慢吞吞低下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清脆敲击着键盘,目光专注的看向电脑桌面的患者检验报告。 这次制作标语的后勤工作人员,大概是随便买来复制粘贴的。 医院虽然是服务行业,但在上一次国家规定的《三次产业划分规定》中,医生却是被划分到了第二专业技术人员行列,并没有被划分到第四大类服务行业人员中。 所以。 微笑服务?微笑获得真情? “……”季时清掀起眼皮,锐利的黑眸犹如利箭,鼻腔冷嗤。 只有一些脑子不清醒的人,才会相信患者来医院是为了体验微笑服务。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地方,还不如用来提高专业技术,多看两篇文献。 ……毕竟,服务行业和服务行业可不一样。 ………… 治安警察的工作,充实忙碌,却又布满了鸡毛蒜皮。 鹿软软跟在于鸿德身后,一大早又解决了三个报警电话。 居民楼噪音污染邻居报警。 九十岁大爷家橘猫走失。 还有养老院八十岁老头老太太的四角恋。 好不容易从四位八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感情纠纷案中抽身,鹿软软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1点多。 好在警局食堂比较人性化,每天中午供餐到两点半,鹿软软这才能够和师父一起回警局吃上一顿热乎饭。 “唉,在警局就是这点不好,经常吃饭晚点,一吃饭就来警情……刚刚在养老院,胃就有点不舒服,我现在得吃两片胃药再说。”于鸿德坐在食堂右手捂着肚子,眉头紧蹙,胖乎乎的脸颊几乎快要挤成一团。 “师父,那我给您倒杯水,你快吃药。”鹿软软蹙眉也不敢耽误,连忙走到饮水机边帮于鸿德打上满满一保温杯的温水,递上一盒胃药。 他们这些当警察的,每一个人出警时,都会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和胃药。 前者是给当事人或犯人吃的,后者是给他们自己吃的。 由于警情的不确定性,几乎每个警察都有胃病,这也算是警察的常见职业病之一。 “唔!还是有徒弟舒坦啊~”于鸿德接过水杯和胃药,吞服后胖乎乎的脸上发出了满意的喟叹声。 别人徒弟他不知道,可他于鸿德这些年前后收了七八个徒弟,还是只有眼前这个小徒弟最贴心。 “果然女孩子,就是要比男生细心多了!”于鸿德笑眯眯,冲着鹿软软竖起了大拇指。 鹿软软弯起嘴角,眼眸亮晶晶,刚想甜甜笑着客套两句…… 却见于鸿德忽然话音一转,板着张脸看向鹿软软道:“不过,就算你平日里比较细心,但有些话你怎么能在当事人面前,随便开口呢?” 鹿软软愣怔。 “你先前为什么对张亚琴说自己速射成绩差?我记得你被招进来时,速射可是联合考试第一。当然这些成绩只是小事……” 于鸿德摇头,叹口气:“可你后面又说射击,又捏碎手电筒,虽然你没有直接明说……但明眼人都知道你的内在含义。万一被人拍摄视频举报了,你想过该怎么办吗?” 鹿软软抿唇没说话,粉润的唇瓣被她抿成了一条细线。 “你刚刚参加工作,年轻气盛很正常,看见不平事想要管一管也很正常。” 于鸿德放下手中保温杯,凝重道:“但你不能这么冲动,处理警情对待当事人还是得圆滑点,否则你将来怎么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老刘那家伙甚至不会同意你进刑警队!” 鹿软软:“!!” 鹿软软惊讶抬头,完全没想到于鸿德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师父……我,我还以为……”鹿软软期期艾艾,湿漉漉的眼眸小心翼翼瞅着于鸿德。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近人情,只想批评你?以为我重男轻女,觉得女生不适合当刑警?”于鸿德叹了口气:“师父我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都知道。“ “那几只小猫虽然在法律上不受保护,但它们也是我们这片街区的一份子,它在我心中和你一样……都应该受到保护。” 于鸿德严肃的表情忽然一变,露出了恍若弥勒佛般的笑容:“所以今天这事你虽然有些莽撞,但我并没有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今后再处理案件时更加圆滑,不要当面和人怼上,除非事情和案件相关,否则干我们这一行,尽量少说多做,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你今后再遇到今天这种事,直接将他们带回警局,分开后一个个单独询问。即便当事人拒绝提供口供,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按照流程,进行……”于鸿德仔细和鹿软软讲解,面对难缠的当事人究竟要如何取证,查明违法事实的办法。 在现实生活案件中,零口供很常见,口供造假也很正常。 可一旦到了法院一切都凭证据说话,这些人也就只能耍耍嘴皮。 “师父……” 鹿软软讷讷,满心感动,她一边认真听着于鸿德讲解口供询问技巧,一边递上午饭,厚着脸皮嬉皮笑脸:“嘿嘿嘿,您边说边吃,边说别吃,可别胃病又犯了。” “还算有点眼力劲~” 于鸿德接过午饭,瞅一眼鹿软软,欣慰的点点头,一边继续将日常审讯技巧娓娓道出,一边往嘴里扒拉午饭。 这时…… 食堂门口再次涌入六个警察。 这些人里,除却走在最前方的穿着一身蓝色警服外,其余五人全都穿着便装,满脸风尘仆仆,却嘴角带笑。 鹿软软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走在最前方的是刘局长。 另外五个则是刑警队的成员。 其中一个还是和她同期同时考入城南公安分局的同校同学——夏钰阳! 14、别羡慕,刑警队吸阳气! “哟,看这几个家伙的样子,肯定是外出执勤完成了什么大案……” 于鸿德同样看见进门的六人,眉毛一挑,有点咋舌,含糊不清道:“啧啧啧,要不然老刘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等到一点多才和他们一起下来吃午饭。” 官方规定,在警局即便是同一个分局,同一个小队,只要接到的任务不一样,那么即便是再好的兄弟,也不能随意探讨双方手头的案件。 因此身为警察的于鸿德和鹿软软,就更没办法知道刑警队这五人的工作内容了。 不过,既然局长一点多才跟着五人一起下来吃饭,那么只能说明,这5人外出执勤回来后便先去了局长办公室,汇报案情,一直忙到现在才交代完有空吃饭…… “……唉。” 鹿软软有些羡慕的看了五名刑警一眼,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直勾勾望向人群后排的夏钰阳。 年轻男生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件简单的黑色t恤,线条流畅微微隆起的肌肉,和块状分明的胸肌,正散发着浓郁的野性朝气,一头乌黑短发在灯光下微微泛着柔软的白光。 对方笑容爽朗,哪怕明明外勤任务很累,眼下都带着青黑,可依旧双目有神,闪烁着热情明快的光芒,精神奕奕。 “……唉。” 鹿软软幽幽叹气,这就是她之所以羡慕夏钰阳,将对方当竞争者,却从来并不觉得对方不适合刑警队的原因。 一米八多的男生体型健硕,流畅紧致的肌肉线条,代表着对方日常体能刻苦训练的结果,再加上又是男生,逢人三分笑,像个乐呵呵的野生大金毛。 刑警队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警校生,再正常不过…… 也难怪刘局长会第一时间将对方调去刑警队。 “呃……” 鹿软软抿着唇,面无表情盯着刘局长的后背,再次强忍住半夜三更套对方麻袋的冲动,默默在心底画个圈圈诅咒对方上厕所没有纸,吃泡面没热水。 唉,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上级呢? 明明其他警局也有女生调岗至刑警队的先例啊…… 就算拒绝,总得让她先试试水,死心对不对? 鹿软软心理阿巴阿巴,怨念的目光恍若地缚灵紧随刘局长。 忽然。 旁边伸过来一个胖乎乎的慈祥脑袋。 于鸿德瞅了一眼忽然没精打采的小徒弟,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走到打菜窗口的六人,福至心灵,明悟道:“哦,你是在羡慕他们能去刑警队是不是?” 先前于鸿德并不知道自家小徒弟有去刑警队的想法,可今天早上小徒弟和当事人闹矛盾,明确说出了她想去刑警队却被拒绝的事。 于鸿德唏嘘,拍拍鹿软软肩膀安慰道:“没事,小鹿啊,师父跟你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鹿软软皱眉,疑惑扭头:“……?” 于鸿德挑挑眉,高深莫测:“刑警队虽然比咱们工资高点,但它吸阳气!” 鹿软软懵逼:“阳气?” 于鸿德满脸过来人式发言:“想当年,你师傅我也是刑警队一枝花。那时候的我可比夏钰阳那小子长得帅多了,追我的女生得从城南分局排到六院!” “可是你看我现在……” 于鸿德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还有那倔强的地中海发型,皱眉唏嘘道:“英俊的脸庞没有了,浓密的头发也没有了——你说这刑警队不是吸阳气是吸什么?” 于鸿德挥手,掷地有声,开心道:“所以啊,师父跟你说不用羡慕那些在刑警队的,你且看他再过5年——只要在刑警队干上五年,他肯定就得因为天天熬夜加班,外卖泡面体力下降,秃头,发胖!” 鹿软软面无表情盯着于鸿德:“………” 我信了你的邪!别以为你是我师父就可以忽悠我。 这是刑警队吸阳气吗? 这分明是上班吸阳气啊! 无论刑警队,还是治安队,再过5年,谁又不是体力下降,秃头,发胖呢? 没见宣传科那群颜狗,每次见到新入职的都甜腻腻的叫着‘亲爱的,别走,来做我视频主角’,见到工作多年后秃头的同事都叫‘那男的’‘那女的’‘那谁’吗?! …… “阿嚏!阿嚏!”刘强国端着餐盘,忽然觉得鼻尖有点发痒,猛然间打了两个大喷嚏。 “嗯?局长怎么了?感冒了?”旁边刑警队副队长转头,下意识关心询问。 刘强国摸摸发痒的鼻子,眉头紧蹙:“最近气温这么高,应该不是感冒吧?……再说我这天天局内健身房,也不应该啊。” 刑警队副队长瞥一眼老同事,故作高深莫测道:“如果不是感冒,那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你了。” 刑警队副队长端着餐盘,振振有词:“毕竟,警察局里怨气重。” 刘强国皱眉扭头:“?” 刑警队副队长睨了他一眼:“啧啧啧,嫌疑犯和当事人家属的怨气就不说了。就说我们这些同事,一个个眼下青黑,连续在外跑了两个月你都不给我们放假……啧啧啧,你这家伙简直比周扒皮还过分,没人骂你才有鬼嘞。” 刘强国:“………” 刘强国大怒,“去去去,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们队里还有那么多案子呢!等你什么时候解决完了,我再给你放年假!” “???”刑警队副队长瞪眼。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老刘,刑警队那么多案子,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他要能解决完才有鬼嘞!想白嫖直说啊! “嗯?你小子从打完饭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却看向那边……哦~~是看和你一起新来的小师妹?”穿着灰色t恤的高大青年端着餐盘的胳膊撞了撞夏钰阳,瞥一眼鹿软软所在方向,拉长了声调,笑着调侃道:“你这是喜欢人家?还是对人家有好感啊?” “师兄说笑了……” 夏钰阳收回目光,剑眉上扬,嘴角向上,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笑容灿烂道:“我们两个班以前就在隔壁,大学期间见过几次,有些眼熟。” 城南公安分局别看只是个分局,可整个分局内却拥有上百名警察。 再加上职位不同,工作范围不同,很多人其实都是点头之交,有些甚至好几年都叫不出其他科室同事的名字。 夏钰阳单手拖着餐盘,笑着与师兄简单闲聊。 其实他和鹿软软,比他说的还是要更熟一点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 作为警察世家,夏钰阳从小到大对自己体能格斗方面要求比较高,每天都会坚持训练,上大学后同样也不例外。 也正是在这大学四年里,夏钰阳几乎每天都会看见女孩身影。 ……有时候在操场,有时候在健身房,格斗室,射击馆,几乎每个星期他都能看见到对方汗流浃背的身影。 大一时,对方训练还有些狼狈,操场万米长跑时还会输给他舍友。 可等到大三大四,对方不仅能够万米长跑甩开同级男生,甚至还能经常出现在教导员老师等人嘴里,成了警校同届的励志典范。 夏钰阳佩服之余,难免多看了女孩两眼。 和对方考入同一所警校,又进入同一个公安分局…… 夏钰阳挑挑眉,嘴角微微上扬,心底深处,有一点点雀跃,一点点欣喜,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鹿软软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身后看着自己。 她顶着丸子头,柔软的刘海微微卷翘着从她额前滑落至光洁侧脸。 她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餐盘里没怎么炖烂的土豆炖牛腩,机械咀嚼。舌尖触碰土豆,硬邦邦的土豆块,咀嚼起来一点也不软烂,牛肉的味道也比较淡,粗纤维倒是挺多,可正是因为这样,牛肉才越发难吃。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小时候母亲做的软烂入味的土豆炖牛腩。 同样的菜,同样的做法,滋味实在相差甚远。 这段时间小姑娘的心情,本就因多次被刘局长驳回的调岗申请弄得有些压抑。 加上顶楼档案室明明和她近在咫尺,却恍若天堑的肇事司机逃逸案资料,以及白天医院里见到那个鲜血淋漓像母亲身影的车祸患者…… 小姑娘实在没忍住,掏出手机。 吭哧吭哧戳开短信界面,鹿软软点开一个联系人为“妈妈”的短信界面。 双手不知觉打出‘妈我又想你了’这句话,可抬头一看屏幕上好几条全是‘妈我想你了’之类的留言,她踟蹰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默默删掉了这句话,将手机放在桌面。 咀嚼着嘴里硬邦邦的土豆块,鹿软软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土豆炖牛腩拍了张照片。 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这个号码。 ——【妈,我想你做的土豆炖牛腩了,局里的土豆炖牛腩一点都不好吃~~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土豆炖牛腩配图jpg。】 短信界面内,绿色的短信密密麻麻,全是这些日子鹿软软发送的消息。 鹿软软眨眨有点酸涩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这个手机号码是妈妈以前的电话号码,多年来她都没有忘记。 可小学初中时她没有手机,直到高中父亲给了她一台手机后,她才将母亲当年的手机号,记录在了自己的手机中。 ……之后每当她心情不好,或者很想很想母亲时。 就会给这个号码发一条短信,假装母亲还活着。 于是…… 这一发便是七年。 忽然。 餐桌上的警用通讯设备,发出一阵嗡鸣。 “叮咚——您有一条新警情,请及时处理。” “——西河岸东南桥头有人报警,称水面有一具人形漂浮物,请及时前往查看。” 来不及吃完餐盘里的饭菜,鹿软软连忙起身将餐盘放置收拾台,跟着于鸿德便往外走。 与此同时。 鹿软软黑屏下去的手机界面,同样‘叮咚’一声脆响,发出幽幽绿光。 ——【您有一条新的消息来自‘妈妈’】 15-20 第15章 蚂蚁在地上劈个叉都要挨骂 六院急诊科,医生办公室。 季时清刚从抢救室出来,眉头紧皱,冰冷的视线几乎快要冻穿空气,一丝不苟的白大褂更是为对方冰冷的气场增添了几分寒气,冻得旁边两名研究生和一名住院医师瑟瑟发抖。 30分钟前,科室里来了个患者。 对方急性左心衰,呼吸困难,烦躁不安,咳粉红色泡沫样痰,看上去十分严重。 “怎么?觉得自己规培结束就很厉害?还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年轻人和老年人分不清?” 季时清冷沉着脸,漆黑的眼底全是寒霜,他冷眼盯着脑袋快垂到胸前,只留下黑压压一个后脑勺的主治医师,冷声呵斥,“心衰患者,老年人禁用吗啡不懂?还是哌替啶几个字会咬人?” “门诊手册103页,白纸黑字不认识?还是学校上课不带脑子?” “就你这水平还能顺利规培,六院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季时清睨对方一眼,凉凉开口,“你要是三十几岁就活够了,去另外找片地,不要拉着科室跟你一起垫背。” “………”主治医师鼻尖泛酸,双唇紧抿没说话,只是几乎快要垂到胸前的脑袋,又往下低了低,就连背脊也跟着佝偻了几分。 两名研究生苦着脸,几乎快要贴墙而立,大气不敢喘,就怕下一秒自己也会遭到无差别攻击伤害。 虽然他们导师长得帅技术好,可这家伙真的是个连蜜蜂飞过,都要因蜜蜂先扇左翅膀飞行,而嘲讽蜜蜂是个蠢货的恶劣家伙! 在科室里。 做得不对要被骂,做的不好要被骂,做得慢了要被骂,回答不上问题要被骂,患者太多周转太快记不住患者名字要挨骂,双语交接班卡壳要被骂,连蚂蚁在地上劈个叉吵到他,也要跟着一起挨骂。 两名研究生偷偷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萎蔫’‘无奈’这几个大字。 虽然作为研究生,季时清对他们两人的要求,会比对其他科室医生稍低,但整体来说被骂的次数仍旧不少,先前在手术室,他们两人还被骂了一顿。 好在这些日子下来,苦中作乐,倒也还能勉强度过。 只是看着这位热泪滚落砸在地面的张医生…… 两名研究生一边心中默默为对方祈祷,一边时不时拿小眼睛偷偷瞅着季时清,希望这度秒如年的时间快点过去…… 大概是老天爷感受到了他们两人的强烈期盼。 季时清手机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嗡!——” 手机短信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此刻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男人垂眸,扫一眼手机亮起的显示屏消息。 他这才微微掀了掀眼皮,桃花眼微眯看了三人一眼,冷淡的目光透过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薄唇微启道:“你们三个怎么还待在这,不用上班?还是觉得急诊科工作很轻松,想再加点任务?” 季时清这话一出,原本低气压的办公室瞬间活跃了几分。 两名研究生双眼发亮,毫不犹豫,一左一右架起还低垂着头,背影写满了凄凉悲伤的张医生,飞快奔出办公室。 没错!没错!工□□我,我爱工作! 我们现在立马就去查看其他患者的情况,书写病历! 季时清瞥一眼飞快关上的房门,食指轻动,点开短信界面。 手机界面中,信息豁然跳出。 ——【鹿软软:妈,我想你做的土豆炖牛腩了,局里的土豆炖牛腩一点都不好吃~~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土豆炖牛腩配图jpg。】 季时清眼眸微眯,深邃的眼眸里隐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视线驻足 短信界面,最终定格在那张照片上。 ——黄色的土豆,褐色的牛肉被土黄色酱汁,乌七八糟的混成一团。 ——没有其他色泽点缀的大锅炖菜,糟糕的就像厨房杀手制作的厨余垃圾,不仅没有半点食欲,透过手机屏幕,甚至还让人感觉有点倒胃口。 但大多数食堂大锅菜不都这样吗? 季时清眉头微蹙,白炽灯灯光从上方投射而下,划过男人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投下片片阴影。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手机,微微旋转一圈,又将手机放下,转头拿起了桌上的患者病历。 翻开22床重病患者的病历本,白纸黑字,简单看了两眼…… 男人揉了揉眉心,最后还是放下手中的病例,又重新拿起桌上智能手机。 “………”季时清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冷静的滑动着手机界面,以往大约平均每五天左右一次的手机短信,这周却来的出奇的早。 扫一眼上条短信来的时间……两天前。 季时清眉头微蹙,脑海里闪现出清晨车祸患者出现时,女孩满脸煞白的模样。 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轻眯,垂下眼睛,手指敲击手机界面。 短信字数不多,但季时清删删减减好几次,最终才勉强凑出这么一句。 ——【听到你想吃我做的土豆炖牛腩,妈妈真的很开心。警局厨师做的可能不符合你的口味,但妈妈相信短短四十年难不倒你,等百年后,你也到了天堂,妈妈一定会做出最合你胃口的土豆炖牛腩,等你一起来吃。】 季时清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深邃冷漠的眼神盯着手机短信界面‘发送’两个字好几秒,最后才指腹滑动,选择发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条短信和男人画风差距太大,吸走了男人身上最后的暖气,令他本就冷峻的背影,似乎在这一刻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住了整个医生办公室。 季时清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同寒冬的湖面,冰冷的白大褂被对方宽阔的肩膀,以及修长的身形存托的像是秀场高订。右手抓着患者病历,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视线,划过病历上每一个熟悉文字…… 只是现在,这些文字落在季时清眼中,明明熟悉,却让他有点走神。 “………”季时清放下手中文件,眉头紧锁,思绪不由自主回到13年前……… 那是一个阴沉的冬天,天灰蒙蒙,分外潮湿寒冷。 地面马路上还聚集着一堆堆夜晚下过的积雪,湿漉漉的地面,全是雪水融化后沉寂的脏污水渍。 那天家中有事,他从学校请假提前回家。 没想到却在湖边,看见到了一个身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跌入水中。 季时清垂着眼。 时隔这么多年,当时的想法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本能跳入湖中,救下对方,又打了120,并且在120来之前,见到了小姑娘挂在脖子上的红线小铁牌。 红色挂坠线无比显眼。 泛着金属荧光的小铁牌却是最常见的款式。 但小铁牌上,却清清楚楚刻着小姑娘的家庭住址及电话号码,还有背面亲昵的笑脸和语言。 ——“请好心的您,帮孩子给家里打个电话可以吗?谢谢您了!联系电话:1777XXX……联系人:……”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能够单独背着书包下课回家的小学生,还需要防走失牌。 但有了这个东西,无疑能减少很多麻烦,并且他也通过防走失牌,清清楚楚的记住了女孩母亲的电话号。 “………”季时清收回平静无波的目光,瞥了一眼笔筒中那只粉色少女心十足的棒棒糖。 他想起高考结束后,重新办理电话卡时。 他一眼便从电脑屏幕中,上百个电话号码里,看见了这个熟悉电话号码。 当初见到电话号码时,他是惊讶的,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 ……神使鬼差将这串电话号码,填为自己的新手机号。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就在他六年后博士毕业,医院规培……都快要忘记这件事时。 ——收到了一条短信。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忙碌的夜班。 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妈,我好想你。】 之后,这个号码几乎每周都会给他发消息。 有时候说‘妈,我想你’,有时候说‘妈,我考上警校啦’,有时候又是‘妈~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短信就像是个成长记录小喇叭。 风雨无阻,整整7年。 在此期间,他有时候会回消息,有时候不会。 今天门诊查房。 只是一眼…… 季时清便认出穿着蓝色警服,扎着丸子头笑靥盈盈的女孩,正是当初他高三那年救下的小姑娘。 对方就和短信里向母亲汇报的一样。 长成了一个漂亮,优秀,且爱笑的警察。 季时清垂下眼眸,如果他妹妹现在还活着,大概现在也会和这小姑娘一样,漂亮,优秀且爱笑。 ……… 面对报警人声称人形漂浮物。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不敢大意一接到消息,立马和警局另外两名法医进行回合。 四人组成小队,直接乘坐快艇前往报警地点! 由于发现人形漂浮物的地方,距离桥头还有段路程,站在远处桥上报警的三名年轻人,也不确定是否真是尸体,他们只能报警后等待警察前来处理。 毕竟这年头,各种仿真玩偶,充气娃娃盛行。 警局经常会接到有关于这类‘人形物体’的乌龙电话。 当然…… 对于他们这些警察来说,乌龙事件反而会比尸体让他们更高兴。 然而,这一次。 当鹿软软四人乘坐快艇赶到现场,靠近漂浮物时,鹿软软骤然瞳孔一缩! 这是一具面朝上穿着黑色衣服漂浮在水中的女尸! 尸体皮肤因长期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变得发白肿胀,长长的黑发如同海草般飘散在水中。 即便泡在河中多时,鹿软软仍旧勉强能从发白肿胀的女尸上,看出尸体还算清秀的五官。 鹿软软眉头紧蹙,想必这具女尸生前应该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大家是不是猜到了。 是的,这是个男主当‘妈’(不是,划掉)的故事。 第16章 借贷 “我数123,咱们将这具尸体拖上来,尽量减少磕碰避免尸体损坏!”戴着眼镜的老法医眉头紧锁,望向尸体的目光格外严肃。 先前距离较远,尸体泡在水中,他们还没法确定。 现在靠得近,老法医能够清清楚楚看见女尸发白起皱,脱落的皮肤。 老法医面容严肃,从这些表皮组织上便能看出,这具尸体恐怕浸泡在河水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 如若女孩死亡时间较短,皮肤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行!”鹿软软戴上手套,严肃点头,跟着师父一起应道。 和于鸿德一样,这次来的老法医同样带了个徒弟。 女孩穿着蓝色警服,戴着黑框眼镜素面朝天,看那瘦削单薄的背影,还有那满脸煞白的表情,鹿软软心下了然。 这次和她一起考入城南分局的不仅有夏钰阳,还有另外几名同事,其中有一个就是法医。 只不过三个月前入职时,她和另外四人见过一面,只有这位似乎因为家中有私事选择延迟入职,如今也是第1次见到真人。 看着眼前这位单薄瘦削的体型。 不用猜都知道,想必这位应该是不怎么喜欢运动锻炼的。 鹿软软几人听从老法医指挥,同时抓住水中女尸,一二三一起发力,很快便将尸体从水中拖上快艇。 尸体不算沉重,穿着件紧身黑色体恤加紧身牛仔短裤,露出两条惨白泡发的大长腿,尸体被四人 从水中拖上来时,露出了尸体泡皱肿胀惨白的肚皮肋骨以及尸斑。 鹿软软表情严肃,目光冰冷,视线凝视着女孩存在明显擦挫伤的胸部,以及大腿上。 “走,将快艇开到岸边,尸体需要就近勘验!”老法一戴着手套,同样神色凝重,他表情肃穆,一边认真打量女尸,一边指挥徒弟打电话联系殡仪馆,让殡仪车过来接人。 按照现在警方发现尸体后的第一处理原则规定。 法医需要进行就近勘验。 第一,这会比将尸体带去殡仪馆保存后,再勘验更加方便。 第二,就近勘检,能更好还原现场真实情况。 快艇靠近岸边,将尸体拖上岸。 不少眼尖爱凑热闹的围观群众,早已站在高处护栏边,伸头张望。 见到黑衣女尸人群中更是发出了阵阵低声惊呼。 老法医面对围观群众早就习以为常。 他撇了人群两眼收回目光,低头认真检查起黑衣女尸。 对于尸体的初步检查,并不算特别复杂。 他们只需要拍照取证,简单翻看尸体的情况,看看对方究竟是溺水身亡,还是死后抛尸,顺带检查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身份信息,方便联系家属。 “女性,身高大约1米65上下,衣着整齐,身上有多处青紫挫伤,但尸体高度腐败,出现皮肤脱落……” “你看脚趾这里的伤口……应该是死后在水中发生撞击造成的。” 老法医指着尸体脚趾一处青黑泛红的伤口,对着徒弟认真解说道:“因为这处伤口没有生活反应。” “河里经常有石头,木块。很多尸体在水中漂浮时,会不小心撞击在这些物品上,出现伤痕。” 所谓的生活反应,是法医检测尸体当中最重要的一项标准。 这能判断当事人究竟是生前造成的伤害,还是死后造成的伤害。 即便是死者生前十分钟内受到伤害,身体也会本能工作,形成伤口收缩,皮肤肿胀等变化。 但…… 死后再受伤,尸体是不会有这种变化的。 鹿软软站在旁边维持秩序,不允许围观群众拿手机拍照,又找报案人签字填好讯息,这才转身再度回到现场。 看着已经从死者裤兜里摸出手机和几张白色卡片与纸币的老法医,鹿软软没忍住,往前凑了凑。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能确定是自杀还他杀吗?”于鸿德不知何时也凑过身来,同样望向老法医严肃询问道。 “尸体衣着整齐,除却脚趾部位出现了撞击伤,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开放性损伤……且尸体口鼻处有白色蕈样泡沫,比较符合溺亡后尸体变化……” “如果尸体上只有这些痕迹,那么大概率原主可能是自杀身亡或意外身亡。” 老法医指着尸体裸露出来的大腿,皱眉道:“……但这具尸体除却上述情况外,还伴有明显的青紫挫伤。这应该是死者生前受到的伤害,所以我目前还无法确定,究竟是死者生前发生某些事,导致她跳河自杀,意外身亡,还是另有其人杀害了她。” “这里是三张名片和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还有死者手机……想必通过这几件东西,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确认死者身份。”老法医拿着手机简单擦拭手机外壳上的水分,习惯性随意按了按确认手机好坏。 没想到对方手才刚刚按下。 先前跟着尸体,至少在水中浸泡了三天的手机,竟是瞬间屏幕点亮! 老法医懵逼:“???” 老法医震惊:“!!!!” 鹿软软三人更是瞳孔递增,肃然起敬:“??!!!!” 靠! 这到底是谁家手机,河水里泡了三四天居然还能开机?? 现在国产手机竟然这么牛逼了吗?! 厉害了我的国! 四个警察站在河岸边,满脸神色复杂地看着手机上的国产Logo,飞快打开手机调取手机通话讯息,联系人列表和飞星查看起来。 …… 两个小时后,城南公安分局。 尸体被殡仪馆接走,带到实验室,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则第一时间通过联系人列表,打电话给了女孩父母和同学。 只不过鹿软软给女孩父母两个号码打了十几个电话,至始至终没人接通。 无奈之下,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只能选择手机通讯中,联系最多的两个号码拨打过去。 电话接通后。 一个是女孩宿舍舍友。 一个则是女孩大学辅导员。 两人来的很快,辅导员开着车,一身黑衣右手手臂上还缠着白色麻布,他满脸肃穆神色匆匆。 另一名女生来时不仅本人到场,同时还带来了死者宿舍里的另外两名舍友,这也是于鸿德要求的结果。 “抱歉,警察同志,是我来晚了。我母亲前天去世,我跟学校请了三天假,刚刚才从殡仪馆赶来。”一身黑色丧服的辅导员,神情憔悴又复杂,眼底青黑,脸上还带着浓浓的恍惚和麻木。 很显然。 这名辅导员也没想到,自己才和学校请假三天。 班里就有学生去世,连尸体都是警方从河里打捞上来后,才通知他的。 年轻辅导员深吸口气,望向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认真道:“警察同志,这件事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学校,我能先看看白星雪的遗体吗?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她本人……” “说实话,我从殡仪馆开车到这里一个多小时,一路上想了很久。至今仍然无法相信,先前还好端端活着的学生,忽然变成一具尸体,还飘在河中。”年轻辅导员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左右,显然大学毕业当辅导员也没几年。 前脚母亲去世,后脚班里学生出事。 这对于一名辅导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双重打击。 他甚至连母亲葬礼都无法完整参加,便要匆匆跑来处理学生的事。 “是该确认一下,但尸体目前在殡仪馆,我们这里暂时只有她的照片。”鹿软软掏出法医先前在现场拍摄的照片,将其中一张正面照递给对方。 “………”辅导员颤抖着接过照片,薄唇紧抿。 照片拿在手里他也不敢直接去看,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鼓足勇气将接来的照片放置眼前。 照片里,女孩因长时间泡在水中面容浮肿发白变形,惨白的肤色,即便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没有半点温度,但她发涨的五官和轮廓,依旧能让辅导员和旁边三名女生认出对方的身份。 “………” 辅导员深呼吸,几次张嘴想要说话,结果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似乎在这一刻他连脑子都变得空白起来,只有本能让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与打火机,似乎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他如今冷静下来。 但拿出烟盒后,还没掏出香烟,连烟盒带烟已经被压抑的男人右手发力,一把捏成了报废品。 “警察姐姐,这个人就是白星雪……”同为舍友的一名短发女孩,显然比辅导员更冷静,她看了看照片眉头紧蹙,见辅导员情绪反应一副受惊到说不出话来的无措样,抬头便说出了自己的结果。 “是的,这个确实是白星雪。”另一名长发女生同样神情严肃,仔细打量了照片后,点点头,指着照片说道:“她脖子上这条项链,之前在宿舍里我还见她带过。” 既然已经确定尸体身份。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也不耽误时间,他们一身正装,脊背挺直,走在最前方,直接带着四人往办公室走去,和其他嫌疑犯小黑屋审讯一条龙不同,这四人都是协助警方调查的证人,自然询问环境不一样。 双方坐在电脑之前,鹿软软一边询问,一边做起了笔录。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白星雪分别在什么时候?你们和她住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他这些日子有什么异样?”鹿软软看向四 人:“白星雪在学校里有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 “抱歉,警察同志,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应该是在五天前,学校要求我们通知所有学生这周大扫除……” 坐在办公室后,终于冷静下来的年轻辅导员抹了把脸,苦笑道:“白星雪之前在班级里,属于比较文静的类型,学习中上游,除却平日里稍微孤僻了些,不太喜欢和其他学生玩在一起,在我看来是个非常乖巧的学生。” “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大学辅导员,其实并不会像高中班主任那样严格管理每一个学生。” 辅导员苦笑着摇摇头:“我今年带了4个班,两百多号人,虽然我平日里也会去学生宿舍查寝……但主要全靠学生自觉。再说我还是个男同志,所以女生宿舍那边,我都是让学生查寝后每日向我汇报即可。” “除此之外,便是学校里每次有什么通知,我会按照惯例和每个班级说一说……其他的事情知道的就比较少了。” 于鸿德不动声色:“据我们判断,白星雪应该死于三天前,也就是大前天,那时候你母亲应该还没去世,你没有让学生查寝后汇报吗?” “没有,那天是星期五。” 辅导员摇摇头,解释道:“我们学校里有不少学生,都是本地人。这些学生很多,星期五下课后会申请直接回家,直到星期天晚上或者星期一早上再来学校上课……对于这些学生学校双休日的管理都会放松些,白星雪也是本地人。” 言下之意就是,白星雪和其他本地同学一样,周五下课后就回家了。 对于放学后就回家的学生,学校一般是不会过问的。 辅导员眉头紧锁,再次忍不住长叹一声:“实不相瞒,这一年时间,我除去在助学金的事情上和白星雪接触过几回,平日里和白同学接触的很少,也从来没听说过她在班级里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 鹿软软眉头紧拧,一边做着笔录,一边将年轻辅导员愁眉不展的神色记在心中。 确实,就像辅导员说的这样。 大学和高中不同,大学通常讲究自律,只要学生不影响旁人。 通常学生上不上课,挂不挂科,辅导员和老师基本不管,只是期末成绩怎么样,未来会不会挂科留级也就和他们无关了。 “你们呢?有什么发现吗?最后一次见到她又是几天前?”鹿软软转头对严肃的目光望向三名年轻女生。 短发女生看了看鹿软软,有些迟疑,又有些纠结的开口询问道:“……警察姐姐,我想请问白星雪是自杀吗?” “自杀?”辅导员满脸错愕,呆呆愣愣:“白星雪好端端的,怎么会是自杀呢?” 短发女生抿抿唇,和旁边长发女生对望一眼,犹豫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因为这段时间,我们俩经常听见有人在电话里找白星雪追债……” “四天前下午,我们两在学校门口买零食,还看见了三个年轻男人。那三个家伙凶神恶煞,我们也不敢靠近,但似乎都是上门追债的人。” 长发女生迟疑着,握紧舍友的手,同样踟蹰着开口道:“其实上个学期……白星雪虽然喜欢独处,但偶尔下课了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饭,但一个月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仅没再和我们一起吃饭,而且经常性休假时白天不见人,身上也出现了一些首饰项链之类的贵重物品。” “我们之前问过她,她也不说,只说自己在打工赚学费,别的就没有了。” 长发女生解释道:“虽然是舍友,但我们的关系也不算特别好……只是比普通朋友更熟一点。” “所以在见到那三个催债人之后,我们怀疑白星雪可能在外面借了高利贷,而且还欠的比较多。” 长发女生抿了抿唇,满脸纠结与为难道:“……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是我们两觉得她可能会自杀的原因。因为今天接到电话后,我路过白星雪床位时特地观察了一下……” “……在宿舍垃圾桶里捡到了这个……” 长发女生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掏出了一团用餐巾纸折叠包裹好的物品,推至鹿软软于鸿德两人面前。 鹿软软皱眉打开餐巾纸,餐巾纸内豁然出现了几张沾着油污的撕碎纸屑。 纸屑上,白纸黑字豁然出现了一团团娟秀的字迹,然而所有的碎纸拼凑起来,上全都写着三个字。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死死死死”! 有些碎纸,甚至因为白星雪用力过猛,被笔尖戳了个对穿。 鹿软软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她不动声色和于鸿德对望了一眼。 事实上。 早在一个小时前,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已经翻阅了白星雪手机里的短信消息和飞星讯息。 和眼前两名学生说的一样。 白星雪确实有非常严重的债务问题,甚至手机开机后……两个小时里,鹿软软还接连收到了七八条催债讯息和两个电话。 鹿软软蹙眉,她舔了舔唇,心中不由暗暗揣测。 难道真像这两名学生说的那样,当事人因为冲动高消费后,债务问题压力太大,被逼无奈选择自杀? 可是对方身上的挫伤又该怎么说? 对方借贷后,这笔钱又用在了什么地方? 既然白星雪还需要在学校里申请助学金,那么说明对方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很好。 一旦借贷,利滚利,对方还款能力是非常差的。 这样一来,对方借贷后,因债务压力问题太大,自杀的概率非常高。 虽然这些年因国家严厉打压,已经很少再见到因借贷问题而自杀的人。 但每年像他们警局总还是会遇到一些,因没钱,压力太大等事,而自杀的男男女女。 这些人中有因学习压力太大的中学生,也有因谈恋爱,债务问题自杀的年轻人。 可是。 ……鹿软软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鹿软软凝眉思索,忽然抬头望向面前四人沉声道:“你们认识白星雪的父母吗?之前我给她父母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作者有话说:PS:水中女尸,借贷,生活反应等判断处理方案以及表现结论等,参考2016年纪录片《法医密档》,参考2022年纪录片《守护解放西第三季》。 第17章 麻绳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白星雪父母?”辅导员有些惊讶。 他抿着唇认真想了想,这才从脑海记忆角落里,找出了一点点相关信息:“上个学期开学,我见过她父母,是一对年纪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的夫妻,两人关系还挺好。他们穿着朴素,看着对白星雪还挺关心。” “我这里有他家长的电话号码,要不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辅导员飞快翻出手机备忘录。 作为辅导员他算是比较负责的,除却手机上有绝大多数学生的电话号码外,还记录了这些学生的家长号码,方便联系。 先前在路上来得急,大脑一片混乱。 再加上辅导员也没亲眼见到尸体,担心闹出乌龙,便一直没有联系学生家长。 现在看见照片,确认过身份信息后,即便硬着头皮,辅导员也需要打电话通知学生父母来警局。 然而就在辅导员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电话号码时…… 旁边一直闷不吭声,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小女生开了口。 办公室内光线十分明亮,灯光从女生头顶照下,蜷缩出一片黑色阴影。 瘦小女孩低着头,只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发顶,她扯了扯辅导员衣袖,眼眶发红,声音哽咽道:“秦老师,您别打了……” 瘦小女孩声音哽咽:“白,白星雪父母,上,上个月车祸去世了。” 鹿软软惊愕:“!” 其余人纷纷瞪大双眼,满脸惊讶的看向她。 瘦小女孩苦笑,艰难道:“白星雪父母之前一直在外地打工,但上个月她爸妈出了车祸。” “因为不是工作期间出的车祸,所以工厂 并没有任何赔偿,只是从人道主义多给了两个月工资。” 瘦小女孩面色苍白,叹气道:“交警和她说,肇事司机一家六口,家里也过得很苦。加上司机本人当场去世,那辆肇事货车还在还贷阶段,司机家里根本拿不出多少赔偿款。” 带着女孩哭腔的柔弱声音,吐出了生活最残酷的另一面。 “可这和白星雪借贷有什么关系?”于鸿德坐在椅子上,严肃皱眉。 他眸光深邃开口询问:“难道这段时间,她家还发生了其他变故?” 瘦小女孩点点头:“嗯,的确发生了其他变故。” “这次交通事故非常简单,再加上鹏城警方那边见她是个大学生,父母双亡。很快就帮她协商处理了这件事…” “但肇事司机本人已死,他一家也没什么钱,最后协商赔款6万块,由对方一家三年内付清。” 瘦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眉宇间间全是愁容,她声音极低,像是压抑的受伤小兽:“……我本来也不知道她父母去世了。但上个月有一天我从图书馆回来,忽然听见厕所有人在哭,一看正是白星雪。” “问了之后我才知道,她父母去世后没多久,奶奶又病了……听说是胃癌晚期。” “她这些日子,根本不敢将父母去世的事说给老人听。只能在老人面前,假装父母忙着赚钱,没空回来。” 瘦小女孩说到这红彤彤的眼眶里,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泪水啪啪啪直往下掉,打湿睫毛,整张脸哭的像小花猫。 她却梗着脖子,抬起下巴,坚定不移道:“……所以白星雪那些借贷的钱,不是拿去高消费买奢侈品了,而是拿去给她奶奶看病了!” “……可她身上的那些首饰……” 认知发生变化,短发女生神色恍惚,虽然舍友哭得这么惨,且白星雪的遭遇听上去更加糟糕,可她在宿舍里见到的,白星雪明显不同以往的穿搭,那也不是假的呀。 “那些首饰都是假的!一百块就能买一堆,都是我上网帮忙挑的!” 瘦小女孩抹着泪,激动哭泣:“她们家经济条件不好,车祸赔款也没办法支付医院的手术费用,医院又要求一次性先支付所有费用才能动手术,所以白星雪这些日子,只要有空就会去打工。” “我之前也跟她去过两次,但发传单的钱实在太少了,一天也就100块,这对于医药费来说根本不够。” “家教我们倒是想去,可高薪家教不好找,最后为了筹钱……” 瘦小女孩咬着唇,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一咬牙,说出了全部实情:“白,白星雪去夜店找了份陪酒的兼职……” 对于漂亮女大学生来说,夜店陪酒兼职绝对不是什么好工作。 哪怕只是单纯陪酒。 在夜店也会时常受到某些顾客的性骚扰。 更别提名声上的污水。 这恐怕也是瘦小女孩,先前迟迟不愿意开口的重要原因。 当着警察,同学,老师的面,说出白星雪先前的工作内容,她着需要实鼓很大的勇气。 但如果不说。 一,耽误警方找到凶手。 二,她也不想看见同学老师,误会白星雪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 明明白星雪同学都那么努力了…… 瘦小女孩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单薄瘦弱的肩膀,好似想给已去世的同学名誉撑起半边天。她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眼巴巴望向鹿软软两人,认真道:“警察姐姐,你放心……真的就只是陪酒,星雪并没有干别的。” “她其实也很讨厌夜店,但是那里收入高,很多客人很大方。她有时候运气好,一个晚上能赚一两千。” “期间还有不少人给她递名片,但都被她拒绝了……” 虽然没直说,但在场都是成年人,也知道这些名片主人是什么意思。 鹿软软眨眨眼,不动声色深吸口气,漂亮的眼眸里,划过一抹了然。 难怪先前尸体刚从水里拖上来后,法医会从对方身上找到三张名片一张纸条,想必这些应该都是白星雪在夜店打工时收到的。 “她上周还跟我说,只要再干三个月,干到下个学期开学,她就不需要再做这些了。” 瘦小女孩哽咽抹泪:“到时候,到时候她就有钱凑够医药费,还清欠款,赚到接下来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所以……无论那些追债人多么凶狠,我相信白星雪都不会选择自杀的!她那么坚强,那么努力,怎么会自杀呢?!她还有奶奶在医院,怎么可能会自杀呢?”瘦小女孩看向鹿软软,明明流着泪,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不跟老师说?”年轻辅导员深吸口气,他强打起精神声音沙哑道:“如果你们跟我说,我可以让学校帮忙进行募捐。” 但凡学校进行募捐,也许这个学生的尸体就不会漂浮在河面。 也许白星雪现在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年轻辅导员恨铁不成钢,还有对这接连父母双亡,需要扛起家中重担的女孩的痛心。 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去世了呢? 千金难买早知道,有些事情再后悔也没用。 瘦小女生眼眶发热,抿着唇低下头,同样满脸懊悔。 “………”鹿软软抿着唇没说话,死者沉重的家庭情况,令她神色凝重。 鹿软软皱了皱鼻子,从目前死者同学的口供上来看。 ——来这起浮尸案,他杀的可能性非常大。 “你别哭了,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了,非常感谢几位的配合。不过我们还有其他几个问题需要问一问……还有这位同学,你知道白星雪奶奶住的是哪家医院吗?我们可能需要同老人进行联系。”于鸿德神色凝重,拿过办公桌上的餐巾纸,递给瘦小女孩,一边安慰一边询问:“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我们警方解剖时,有义务通知家属抵达现场。” 既然白星雪他杀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么尸体无论如何是肯定需要解剖的。 “……能晚一点通知白奶奶吗?”瘦小女孩看了看神色凝重的于鸿德,又看了看辅导员,最后整理了一下心情,才低着头踟蹰着开口道。 瘦小女孩迟疑,吞吞吐吐:“白星雪是她奶奶一手带大的。她们两感情很好,我之前听星雪说她奶奶大概下周就会动手术,如果这时候和白奶奶说星雪死亡的事,手术可能,可能……” 鹿软软垂下眼眸,小姑娘虽然没直接说明。 但话里话外的内容,还有那纠结的神色,无一不在表明,一旦老人听见孙女去世的消息,大概率会直接放弃治疗,又或者因悲伤过度死在手术后。 办公室内本就沉重压抑的气氛,这一刻更寂静了。 四周众人鸦雀无声。 鹿软软眉头紧锁,平日里总是挂在脸上的微笑,早已不见,连含笑的眼眸也逐渐深邃冰冷。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望向年轻辅导员严肃道:“老人生病需要照顾,我们警局会通知社区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帮忙暂时代为照顾。另外可能也需要辅导员跑一趟,或者打个电话给老人,告诉老人白星雪参加竞赛,暂时没办法回来。” 鹿软软:“等老人手术结束后,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这边再找机会和老人说明,你们觉得这样行吗?” 逝者已逝,生者仍需砥砺前行。 接连失去儿子媳妇和孙女的病重老人,在警局见的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在这种时候。 警察的处事方案也需要圆滑点,至少得等老人手术结束,病情好转后。 ……才能将整件事情慢慢讲给对方。 “这样处理就很好……” “谢谢警察姐姐了。”瘦小女生哭着一把握住鹿软软的双手,感激涕零。 她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眸,透过镜片,扭头看向辅导员道:“老师,白奶奶手术这段时间,我能和学校请假吗?我想帮白星雪 照顾她奶奶。” “老师……也帮我们请假吧。我,我们想一起帮忙照顾白奶奶。”短发女生和长发女生两人放在身侧的双手,一左一右相互紧握,却也异口同声开口道。 虽然她们两人和白星雪这位舍友关系并不算好。 但作为内心柔软的女孩子。 在见到同学家中遭遇重大变故,同学意外去世的情况下。 她们两愿意主动站出来,帮助去世同学,照顾她的奶奶。 “行,只要你们不担心这个学期期末挂科,我帮你们去请假!”年轻辅导员抹了把脸,坚定点头。 现在由警局工作人员去照顾老人,显然并不合适。 在这种情况下,老人随便一猜,就能猜出中间猫腻。 而社区工作人员虽然比警察稍微强点,但同样也比不过孙女同学,更让老人安心。 于是三方交流后,最终由警局先和社区工作人员进行沟通。 再由社区和瘦小女生等人自行商量,再做最后决定。 毕竟,照顾一个重病老人。 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 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 鹿软软简单收拾好笔录,将文件递给于鸿德,皱着眉头沉声道:“师父,看来这件案子还是需要转给刑警队。” 老人医药费和看护的问题,他们刚刚已经打电话给了社区。 这部分将会由社区帮忙和医院以及学校进行协商。 如果实在不行…… 回头可能还需要向社会进行募捐活动。 但浮尸案摆在这。 该抓住的凶手一定不能放过! 鹿软软抿唇,眉头紧锁,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阵阵低气压。 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发现的他杀命案,虽然法医那边还没有出结果。 可从白星雪三名舍友的口供看来,本案他杀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除非那孩子是不小心喝醉酒跌入水中,意外淹死。 否则。 还有亲人在医院等着做手术的情况下,白星雪没有理由去自杀。 “还有这些证物,也需要一起拿去交给刑警队。” 于鸿德点点头,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他拿起装载证物袋里的手机和名片,接过文件夹,又低头看了两眼。 鹿软软同样跟着低头,看向证物。 透明的证物袋中—— 三张名片和一张由黑色签字笔写着的电话号码的纸条,赫然被分开封装。 四个电话号码在证物袋中清晰可见,尤其是那张用油性黑色签字笔写下的电话号码,还比名片上的字迹大上两圈,特别明显。 油性签字笔防水性非常好,即便这纸在水中泡了三天,也能看清。 ——1799XXX…… 鹿软软扫一眼电话号码,重新掏出了一个新的证物袋,将沾着外卖油脂,写着‘好想死’的碎纸条也一同放进了证物袋中。 虽然她不知道白星雪写下这段话的时,情绪如何。 但她相信。 能够将家庭重责扛在肩上,用坚强去拥抱生活,照顾奶奶的女孩。 一定不会忽然放弃照顾亲人,选择跳河自杀! …… 城南公安分局刑警队和治安队压根不在同一个楼层。 刑警队在三楼,治安队在二楼。 除非有事,否则两方人马很少相互跑到对方的工作区域。 毕竟。 很多案情需要保密。 万一没事撞上了多尴尬…… 不过这次浮尸案需要交接,于鸿德直接带鹿软软上了三楼,敲开刑警队队长的办公室房门。 办公室房门一推开。 房间内七八个脑袋,齐刷刷扭头看向鹿软软和于鸿德。 那动作整齐划一,差点将鹿软软吓一跳。 “哟,老王你这开会呢?” 于鸿德挑挑眉,毫不在意办公室其他警察,乐呵呵将手中笔录和证物一起推到办公桌前,看向刑警队队长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你看看这个……今天中午我接到了一个警情。有人报警称在西河岸东南桥头见到了一具人形物。我和文法医到场后发现是一位女尸。” “女孩叫做白星雪,今年19岁,上个月父母车祸身亡,奶奶胃癌晚期,目前正在六院治疗,还没动手术……” “为了筹钱对方找了借贷,另外还在夜店做了份兼职陪酒。” 于鸿德指着证物袋道:“这些证物是死者身上的。那边装着碎纸条的袋子,是我们做笔录时,死者舍友带来的……我们刚刚和死者舍友交谈过,怀疑这死者大概率是他杀。” “所以这个案子,需要和你们交接一下。”于鸿德说话慢条斯理。 可坐在办公桌前身材魁梧的王队长,却脸色一黑。 刑警队的案件通常被分为三种。 一种称作轻微刑事案件,案如其名,不太严重。 第二种为一般刑事案件,这种也是目前刑警队,最常见的刑事案件。比方说抢劫,□□等。 而第三种…… 自然被称为严重刑事案件。 其中人命案,便被划分到了严重刑事案件! 正所谓“命案必破”。 这不仅仅是警局的口号和目标。 同样也是如今警局,必须坚守的底线! 自从现代科技高速发展起来后,全国命案平均侦破率达到99%以上。 每个命案到手,都会让刑警队上下压力倍增。 就怕案件万一烂在自己手中…… 被上级领导批评是小事,后期该恶性事件对社会造成的影响,又如何给受害人家属交代才是大事。 万一杀人犯没能迅速抓住,又去攻击其他人该怎么办? ……但警察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他们城南公安分局的警察绝不认输! 不过。 刚刚才抓住了上一个投毒案的犯人,一转眼又来了个杀人案。 王队长怀疑自己头上可怜的头发,今夜又要掉上一小撮。 魁梧大汉脸色黑如锅底,他目光阴恻恻盯着手中尸体的照片。 这个该死的杀人犯给他等着! 它让他掉头发,不好过,他就请它吃花生米! 王队长哼哼唧唧。 没错! 在他心目中,这些杀人凶手都是畜生不是人。 “哎哟,老子的头发啊~”魁梧的王队长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发顶,还有那逐年上移的发际线,愁眉苦脸。 果然。 当初入职的警官证照,就是他人生路上的颜值巅峰啊! 早知道,他那时候高低得先给自己拍个百八十张挂墙上啊。 鹿软软站在办公室内,默默打量了一会刑警队办公室。 虽然这间办公室的简陋布置和楼下没什么区别,但她可真是太想太想将办公桌搬来三楼了。 鹿软软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刑警队什么招新人,她到时候一定要再试试。 第18章 我怕她一巴掌打死局长 既然确定这次浮尸案,百分之八九十可能是命案。 王队长也不敢耽误时间,他直接将手中文件递给在场其他刑警:“既然你们几个手头上投毒案结束了。刚好有空,就把这个案子给办了吧。” “你们自己分三个小组。” “第一组去法医那蹲着,确认是否他杀,确认死者死亡时间。” “第二组顺着手机线索去夜店盘问,看看死者有没有在夜店和人发生过冲突。” “第三组仔细查看死者手机,将死者生前的联系网调查清楚,另外查一查这4个电话号码的主人……” 王队长舌尖舔了舔薄唇,顶着黑眼圈,神色严肃的望向在场众人道:“这种恶性杀人案通常90%以上是熟人作案,一旦法医那边确定死者是他杀,那么其他两组立马行动!” 刑警队副队长接过文件,满脸苦哈哈:“队长,不如将这案子交给其他人吧?我们刚从外地回来,出差了两个多月,好歹也让我们先回去休息两天?再不回去,我闺女都快不认识我了。” 副队 长闺女才两岁,还处于认人的年龄阶段。 两三个月不回家,确实容易忘记她爸长什么样。 “啧!我不是给你们分组了吗?法医那边解剖最少也得小半天,除去一组,其他人不是可以先休息半天吗?你先挑两个人,让他们去法医那蹲着,其他人就可以先回家休息,换套衣服了。”王队长一挑眉,毫不留情发挥周扒皮风格,顿时惹得刑警队副队长直翻白眼。 其他人倒是还算镇定,主要也是习以为常。 按照警局规矩,一旦遇到命案,他们必须第一时间处理好这个案子,蹲在警局加班,着实是家常便饭。 “行,那法医那边我去吧……”一名乐呵呵满脸笑容,身材瘦削,年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老警察,拍了拍身上的警服站起身来。 坐在老警察身旁的夏钰阳同样连忙起身,作为徒弟,师父要做什么他自然得跟着。 “行,老孙那就交给你了。”王队长点点头,刚准备叮嘱两句,却见办公室房门被人推开。 刘强国一进门便看见办公室围着一群人。 他刚刚接到消息,听说先前局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刚想询问具体情况,却发现先前办案的于鸿德已经跑到了刑警队。 刘强国心中咯噔一声。 对于人命案,局内向来高度紧张,他自然得来询问一二。 “哟,刘局,你来了?你看是不是给我们刑警队再招几个人啊?”一见到刘强国,刑警队副队长当即双眼一亮,指着办公室内众人,连连叫苦道:“咱们几个前脚才处理的投毒案,这会子又来了新的杀人案,我们队里这些人真不够用!” 别看城南公安分局上上下下有上百号人。 但公安局内有刑事部,治安部,交通部等等十几个部门。 虽然有些部门人员较少,属于小部。 可整体平均到刑警队和治安队的,也就那么几十个工作人员。 一旦某个时间段案件集中,他们便有些忙不过来了,通宵熬夜是常态。 “!!!”先前站在门旁一直没说话的鹿软软闻言,猛然抬头,双眼发亮。 她挺胸,下意识上前两步。 面露期待的看向刘局长,眼巴巴,恨不得当场来个大声自荐! 看我!看我!快看我!我可以! 于鸿德瞅一眼鹿软软,看见小徒弟满脸不值钱的激动样,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满脸唏嘘的摇摇头。 啧! 年轻人就是不顶用,脸皮薄,看来还是得他这个老将出马。 于鸿德果断上前两步,开口道:“刘局啊,刑警队招不招人先不说……我看刑警队这边确实很忙,要不先从治安队那边调两个人过来帮帮忙?” “你看我和我徒弟怎么样?刚好这具浮尸是我们和法医那边一起打捞上来的,一事不烦二主嘛。局长你说是不是?”于鸿德一本正经开口道。 虽然作为一条每天喝着枸杞菊花茶养生茶的咸鱼,不太喜欢熬夜加班。 但于鸿德想了想,还是决定成全小徒弟的一番心愿,让小徒弟提前体验一下刑警队的‘环境险恶’。 “……确定是他杀吗?”刘强国没接副队长和于鸿德两人的话茬,甚至连眼神都没给鹿软软一个。 他直接走到王队长办公桌前,拿起桌面上死者照片,仔细看了起来。 “百分之九十是他杀,但最终还需要法医那边下午给出结果。”王队长点点头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法医那边出了结果再说……”刘局长放下手中文件,又叮嘱王队长本案需要时刻跟进,他这才抬头看向刑警队副队长道:“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今年年底应聘,我会和上级多申请两个名单,争取今年给你们刑警队再招三个警校生过来。” “至于你这老小子……都快退休的年龄,还是回去多休息几天吧。这通宵熬夜的事,还是多让年轻人来干。”刘强国像是没看见鹿软软,抬手拍了拍于鸿德的肩膀劝解道。 “……”鹿软软沉默,心底一片冰凉。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刚刚虽然没直说。 但鹿软软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尤其是她昨天上午才提交过刑警队调岗申请,想必就算对方记忆再差,也不可能忘记得这么快。 看着果断拒绝师父提议的刘局长…… 鹿软软双唇紧抿,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团浆糊。 心底更是莫名其妙窝着一团火气。 她这些年那么努力的考了警校,每天风雨无阻的训练体能格斗技巧。 ……企图用努力训练弥补男女体力上的先天差距,可不是为了进警局后天天处理居民纠纷,抓猫寻狗的! 鹿软软心情复杂,越想越生气。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实不是,她总不能因为上级领导不给她调岗,冲上前给人邦邦两拳吧? 那她还不得现场被其他同事扭送至楼下小铁椅上? 苦涩在心底蔓延。 连女孩自己都没发现,她眼角已经泛起了点点红色。 夏钰阳眉头微拧,沉稳的视线敏锐的驻足在女孩微红的眼角,心思微微飘向两个月前。 和办公室内,其他没怎么和鹿软软接触过的刑警队同事不同。 事实上,早在两个月前。 他曾在局长办公室见到过女孩的调岗申请。 春日的阳光和煦温暖。 浅金色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前玻璃,投注在办公桌前的申请表上。 他当时心头一跳,带着几分窃喜。 可没想到,刘局长当时却皱了皱眉,直接在那份调岗申请上写下了‘驳回’二字。 “局长,一旦确定本案死者为他杀,局里肯定得以最快速度抓到凶手。” “但这名死者社会关系较为复杂,尤其夜店那地方人流量大,又多开在闹市,我们这几个人恐怕人手不够。” 夏钰阳眼神透亮如晨曦,再加上开朗的声音,一下子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身上,“您看是不是能给我们增派点人手来帮忙?” “呃……局长,钰阳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这个案件一旦确定是他杀,是应该多派点人手。”夏钰阳师父孙向前不动声色上前两步,跟着一起说道。 别看他先前接任务接的爽快,可作为打工人,谁又不希望能够早点下班回家呢? 他想应该没几个受虐狂,喜欢天天加班吧? 所以…… 案子得破,加班也得少加,这才是王道啊。 刘局长睨了夏钰阳师徒两人一眼,气场强大,严肃道:“那我等会下楼让老杨他们4个来帮你们。一旦确定是他杀,我希望你们能够4时内抓住凶手!” 再一次直接略过于鸿德鹿软软两人,刘局长拍板定下上刑警队前来帮忙的治安队警察,拍了拍王队长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鹿软软抿着唇没说话,目光却随着刘局长的背影,最后缓缓消失在大门处。 于鸿德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胖乎乎的胳膊往后一背,带着鹿软软大摇大摆离开刑警队办公室。 沉重的办公室木门被关上。 隔绝了办公室内照射进走廊的光线。 ……走廊里瞬间一片昏暗。 鹿软软咬了咬唇。 明明距离这么近,可她和刑警队,就像是这昏暗的走廊,和窗户明亮光线充足的办公室一样。 同一片区域,一个灰,一个白。 心情既憋屈又沉重。 鹿软软深吸一口气! 奋力鼓了鼓自己圆乎乎的腮帮子,拿着小手狠狠拍了拍! “去你的刘强国,就是这么重男轻女,就是看不起女人是吧?!!你还是女人生的呢!” “都是当警察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可恶的刘老头,刘扒皮,狗不理……就你现在这肚子比胸还大的模样,我一个能打五 个,居然还敢看不起我?……” 鹿软软眉眼弯弯,白白嫩嫩的脸颊上挂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她笑嘻嘻,嘴里低声骂骂咧咧,那声音低到除却她自己之外,周围压根没人能够听清,再加上鹿软软骂人时说话语速又快…… 四周不少同事从鹿软软身边路过时,还以为小姑娘今天这事有什么喜事。 看这满脸甜甜的笑容! 看着神采奕奕,阳光开朗的模样! 好几个人甚至特地跑来和她说恭喜。 于鸿德:“………”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他这小徒弟莫不是受刺激真的快疯了?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当刑警? 唉~ 于鸿德忧心忡忡,要不他还是舍弃老脸,抽空找老刘那小子聊聊吧? 虽然刘强国如今是城南公安分局的局长。 可想当年…… 他和对方也是同一届进入警局的好兄弟啊,是兄弟这点面子总该给吧? “咳咳……小鹿啊,你先去办公室整理一下今天上午的案件记录,还有报告。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去上个厕所。”于鸿德摸了摸略秃的脑门,若无其事往厕所方向走去,表情自然又镇定。 “好的,师父~~”鹿软软回过神,仰起软乎乎的小脸,眨眨眼,笑眯眯乖乖点头。 这笑靥盈盈,人畜无害的模样。 丝毫看不出先前心情糟糕,小嘴叭叭叭吐刀子的样子。 又乖又甜又可爱。 于鸿德条件反射咽了口唾沫:“………” 看,看来真不能耽误了啊! 回忆起早上小徒弟一巴掌将壮汉脑袋糊地上的彪悍英姿…… 于鸿德走路飞快,几乎快要出现残影。 于鸿德:老于我,害怕啊! 于鸿德:我怕她一巴掌给老刘糊地上,到时候让我跪地上哭着喊着说:‘老刘你别死啊!’‘老刘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我真不是共犯啊!’TAT!—— 作者有话说:于鸿德:害怕jpg。 星期一上夹子,白天不更新,23:30之后更新。么么啾。 第19章 十三年前 城南公安分局局长的办公室在顶楼,恰巧位于档案室旁边。 于鸿德溜溜哒哒爬上顶楼,敲开刘强国的办公室,一头钻进了房间。 办公室内。 刘强国一身笔挺的警服,坐的端端正正。 他一边批改着文件,一边拿起办公桌前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浓茶,头也没抬:“老于,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唉,也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收到过我徒弟调岗申请,给驳回了?”于鸿德胖乎乎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他望向刘强国调侃着说道:“你该不会和隔壁东桥县里那个被双规的县局长一样,都看不起女警察吧?” “女生当刑警虽然少见,可咱们国内也有不少优秀的女刑警。去年全国十佳优秀青年民警里也有个女性刑警。” 于鸿德乐呵呵笑得像个弥勒佛:“可见主席说的对‘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老刘可不能因为性别问题,歧视妇女同志啊。” 别看于鸿德每天对着鹿软软,笑容和善且慈祥,但实际上作为曾经前刑警队退下来,调岗至治安队的老警察,于鸿德曾经脾气也是相当火爆,只不过在治安队,和居委会老头老太太打交道多了,他这人也就慢慢变得圆滑起来。 但于鸿德的本质仍旧是那个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刘强国放下手中保温杯,沉着脸望向于鸿德,严肃的目光带着审视。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于鸿德好几遍,看的于鸿德都有些不自在后…… 刘强国这才摇了摇头,满脸无奈道:“老于啊,你看我像是那种重男轻女,觉得女刑警干不了活的人吗?” 刘强国为自己叫屈,“虽然我们局里这几年,确实没有女警在刑警队工作,但五年前小许申请进刑警队,你看我拒绝了吗?” 于鸿德嘴快,下意识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是因为小许那丫头,没坚持半个月又申请调去户籍科,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刘强国:“????!” 刘强国大怒:“我一个当局长的,怎么会因为下属警员申请调岗而恼羞成怒?就算要生气,那我也只会生小许的气,生所有人的气,你当我汽油桶?” “唉,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呢?” 于鸿德不服气,撇撇嘴,小声嘀咕:“你要不是小肚鸡肠,为什么不同意小鹿那丫头的调岗申请?那小丫头力气大,身手也不错,刑警队普通警察都打不过她,她又是警校对口专业毕业的学生,有这么年轻,这样的人你不放去刑警队……这不是汽油桶,那就是没睡醒啊……” 于鸿德虽然是小声嘀咕,但实际上,声音也就只比刚刚稍微小了一点点,仍旧能让刘强国听得清清楚楚。 刘强国面露无奈,有些事他原本是不想说的。 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稍稍解释一下。 刘强国叹了口气,他思考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看向于鸿德缓缓开口道:“13年前,5月底,步行街那边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机当场逃逸,受伤女子刚送进医院就去世了。” 刘强国嗓音沙哑,语气沉重:“那时候步行街还没翻修,不像现在这样交通便利,街道繁华。当时除却两重要的十字路口有监控摄像头之外,很多地方是没有监控的……所以这么多年,那名肇事司机一直没能抓住……” “……难道……”于鸿德心中咯噔一声,亦有所感,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刘强国也不卖关子,他眉头紧锁和于鸿德对望道:“……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鹿软软就是当初那个死者的孩子。” “虽然当初那件交通事故不是我处理的,但因为我儿子当年在桐湖中学读书,所以对这位车祸去世的桐湖中学初中部老师,记得特别清楚……”刘强国神情严肃,心中长叹一声。 事实上,他记得鹿软软是当年那个孩子的原因,不仅仅只有这些。 还有13年前,在警局1楼大厅时见到的另外一幕…… 那是个阴天。 高大的青年男人带着小女孩来警局询问案件进展。 得到警方没能找到肇事司机后,男人当场蹲在大厅就哭了。 而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却一边哭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边拍着父亲的肩膀安慰对方。 明明很伤心,小女孩却仍旧还要挤出笑容安慰父亲。 这是一种连成年人都很难做到的坚强和勇气。 小女孩眼里闪烁着泪光,她笑着,努力不让泪水从红彤彤的眼眶里流下。 她小手轻轻地拍着父亲的肩膀,用稚嫩的声音,坚定且认真道:“爸爸,不要哭,我一定会找到那个肇事司机,让他付出代价!” 刘强国脸上波澜不惊,实则又在心中长叹一声。 那孩子当时坚定不移的表情,他至今仍未忘记。 所以。 当三个月前新警员入职时。 刘强国第一眼便发现了人群里的鹿软软。 当时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鹿软软,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可当他随后调取出十三年前那份车祸记录,在笔录一栏里找到“鹿友国”三个字的签名后。 刘强国心中咯噔一声。 要知道,‘鹿’国内可不是什么大姓。 两百个人里也不见得能找到一个姓鹿的。 世上那有事能如此巧合? 刘强国凝眉:“老于你在局里也干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局里的规定。” 刘强国严肃道:“身为警局工作人员,我们不仅需要主动避开和亲属有关的案件,更不能私底下拿着卷宗去调查……” 刘强国:“除非你想看着你徒弟,刚入职就停职!” “可是……” 于鸿德眉头紧蹙摸摸头,刚想说鹿软软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当年肇事司机逃逸案才进的警局…… 可他才刚开口,却已经被刘强国挥手打断。 “别在这跟我可是了……现在警局里,各个角落都有监控摄像头。”刘强国摆摆手:“这三个月,我都看她站档案室门口徘徊四次了!你总不能跟我说这些都是巧合吧?” 刘强国无奈:“四次虽然不多,但刑警队档案室在顶楼,和你们二楼的治安队隔了十万八千里……普通情况下,除却刑警队那帮家伙需要查阅卷宗,和开集体会议时需要上楼,谁还会莫名其妙跑我这来?” 刘强国黑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楼下那帮小兔崽子暗地里叫我‘狗都嫌’。每次见到我恨不得长出八条腿开溜,怎么可能还会来顶楼,往我办公室这凑?” 刘强国的办公室和刑警队档案室都在同一层楼。 这层楼除却刘强国的办公室和档案室。 也只剩下一个偌大的会议厅,用于平日里召开集体会议,探讨案情等事。 被刘强国理由说服。 于鸿德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秃顶的脑门,总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就该更秃了。 算了算了,他就假装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吧。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是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刘强国皱眉,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你说要是她真抓住那肇事司机,将人送入监狱后。接受停职调查,到也勉强能够接受。” “可问题按照目前交通管理法,交通肇事逃逸量刑分为三档:最轻的一档判3年以下,二档3~7年,最严重的三档,可判刑7~15年。但单纯的交通肇事逃逸致1人死亡,根本没法判15年。” 刘强国皱眉:“因为最高法院的《量刑指导意见》明确规定,因逃逸至1人死亡的案子,量刑起点7~10年。” “也就是说,在我们没办法证明那人13年前,有酒驾,毒驾,故意妨碍警察侦查,抹去罪证的情况下……除非对方没有脑子到警察上门抓捕时,既不赔罪也不认罪,还在法庭上态度嚣张,放狠话,表示要杀掉鹿家全家上下,否则……满打满算最多也就能判个10年左右。” “可现在距离当初案发已经过了13年,早已过了10年追诉期。” “如果对方再找个好点的律师,说不定还能判得更轻!” “要知道13年前,全国经济可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并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小汽车。13年前能买得起小汽车的除却部分单位,余下的都是经济条件不错的有钱人!这样的人找律师绝对能够找到最好的。” “唉,说句难听的,这肇事司机没抓到,这小丫头可能还有个念想。可抓住肇事司机后,却又要亲手放掉对方。小姑娘还得为此付出日后几十年的前程,这又何必呢?” 刘强国再次长叹一声,摇头:“她兢兢业业读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上警校,考进警局,端上绝大多数长辈心目当中的铁饭碗,正要大展宏图。就这么为一个人渣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真不值当。” “最重要的是,我想即便是她母亲在天之灵,恐怕也不愿意这孩子一时冲动,钻进这死胡同!”刘强国眉头紧锁,锐利的眼眸漆黑深邃。 在他看来。 鹿软软如今这种行为非常冲动,极其不理智。 用自己的未来,赌上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结果,是不划算的。 “………”于鸿德皱着眉,收敛起周身和善的气息,像柄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利剑,严肃的站在原地,他眸光深邃,认真思考着刘强国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 于鸿德无奈长叹一声。 他想如果是他今天站在老刘这个位置,想必他也会和刘强国做出一样的选择。 “算了,这两年就让小鹿先跟在我身边学习吧。让我看看这两年,能不能劝劝那孩子别钻死胡同……”于鸿德严肃的表情忽然一塌,再次恢复到先前笑眯眯的模样,乐呵呵道:“毕竟,这年头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尤其像咱们警局这种事业单位,退休后工资可比一般单位高得多。这还不得好好拿捏?” 刘强国:“………” 刘强国黑着脸,你一个当警察的,天天想着退休工资,合适吗? “走走走,快从我办公室出去!我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要批!明天还得去市里开会。”刘强国将于鸿德轰出门,啪一声,猛然将房门关上。 ……… 忙忙碌碌到了下班。 鹿软软脱下警服换上便服,从警局走出来时,身上气压还有点低。 从她租的小房子到警局,只需要走上近十五分钟。 倒不是她不想住家里,而是她家和外婆家距离城南公安分局都很远。 无论住在哪,单程都得花上一个多小时。 倘若期间遇到突发状况,搞不好一天来回得花4个小时在通勤上。 这对于每天需要保持高强度训练,且24小时手机开机,遇到紧急情况还得立马赶回警局的鹿软软来说,着实有点不太合适。 所以她只能在警局附近,找个合适的房子。 穿过街角散发着甜甜奶油香味的面包店,走过摆满清新蓝色绣球花的鲜花店,最后拐弯踏进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老小区中。 老小区是上个世纪建立的。 很多一楼住房被改造成了小超市,理发店和早餐店等。 鹿软软所住地一楼,同样被房东改成了这样一家小超市。 小超市里面卖着各种新鲜蔬果和青菜,零食等物,三四名顾客正在超市里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鹿软软想起家里空荡荡的冰箱,刚准备上楼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身走进了小超市中。 鸡蛋需要买点,体能训练需要补充大量的蛋白质~ 唔~青菜也来一点~纤维素得保证~ 黑咖啡好像也快喝完了,这东西得续上~ 鹿软软在超市内慢慢踱步,挑选着自己需要的商品,就在鹿软软刚刚拿起速溶咖啡时……眼角余光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鹿软软抬头。 只见对面一个矮瘦青年,正小心翼翼靠近前方在挑商品的年轻女子。 矮瘦青年眼底带着兴奋。 他右手像只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出了年轻女子放在包里的手机。 鹿软软:! 鹿软软眨眨眼,漆黑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黑白分明的眼眸似笑非笑。 好家伙!在警察面前偷东西是吧? 鹿软软不动声色,假装继续购物靠近矮瘦青年,就在这小偷满脸笑意将手机塞进衣兜,准备随便挑包烟便偷偷离开时……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拍在了小偷肩膀。 小偷:“……” 小偷瞬间警觉,立马回头。 只见刚刚空荡的后方,一名身高1米6出头的小姑娘正笑吟吟站在那。 对方小脸白皙乖巧,乌黑的睫毛纤长动人,尤其是她粉唇含笑时,嘴角甜甜的小梨涡,更是让人觉得人畜无害。 鹿软软声音温柔又甜美:“你要去哪呀~?手机拿出来。” “?死三八,要你多管闲事?”矮瘦青年眉毛一掀,毫不客气当着年轻女子惊恐的目光,嚣张的将粉色手机塞进自己的衣兜里,一抬手便要挥开鹿软软的胳膊。 可下一秒! 矮瘦青年天旋地转。 鹿软软笑眯眯单手反拧住对方胳膊。 刚刚还软乎乎好似羽毛般的小手,此刻恍若钢筋铸的狼牙。 剧痛从胳膊处往天灵盖钻,矮瘦青年霎时脸色惨白,痛的嗷嗷直叫。 就在鹿软软伸手准备掏出对方衣兜里的粉色手机,还给旁边年轻女孩时……矮瘦青年却挣扎着猛然发力,抓住架子上的东西,疯狂向鹿软软身上砸去。 鹿软软 速度迅捷,脑袋一偏,货架上的东西瞬间从她脸颊飞过! “啧!” 鹿软软眉头一挑,接连闪躲过三四个飞来的物品,右脚随意向前一踹。 原本龇牙咧嘴,还能用东西砸人的矮瘦青年,瞬间疼到眼球暴突,瞳孔地震,整个人更是向旁边货架倒去! 鹿软软笑眯眯,忙用另外一只手揪住矮瘦青年的后衣领,将人拉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小偷是被她拉住了,没往前倒。 可鹿软软没有想到,这小偷竟是慌乱间推倒了前面的货架。 “哗啦啦!——” 一排排货架接连倒塌,就连鹿软软身后的货架,也被接连震动声弄的摇摇欲坠。 鹿软软:“………” 鹿软软一手拧着小偷胳膊,一手抓住小偷衣领,满脸尴尬。 小超市的货架放的密,一个货架倒塌,后面的货架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排往下倒. “砰砰砰砰”,“哗啦哗啦哗啦”——! 小超市内各种货物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齐刷刷丝滑的往下掉。 超市内霎时一片狼藉。 玻璃饮料瓶砸在地面,浸出阵阵黄色的水渍,和满地碎玻璃渣。几包薯片袋子破了个缺口,迸溅出碎裂的薯片,不知道从哪里掉出来的黄色橘子,正狼狈的挂在另一个货架顶端,还有乱七八糟的烂菜叶水果,全都找到了最后的生命归宿,糊成一团。 “鹿软软!!”房东大婶从收银台后站起身,愤怒的吼声从牙缝中挤出。 鹿软软尴尬:“………” 鹿软软有些迟疑,她要是现在冲着房东大婶甜甜笑着撒娇拍马屁,房东今天能不赶她走吗? “鹿软软,3次了,这都是第3次了!你立刻,马上,给我搬出去!今天就给我搬出去!!!”房东大婶大声怒吼,前两次抓小偷也就算了,小超市简单收拾一下,还能正常营业。 可今天这次满地狼藉,天知道她得收拾多久? 一想到整个超市里不知道有多少货物受损,没法再卖……房东大婶眼都红了。 浑身杀气快要凝为实质。 “………”鹿软软讪讪,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好吧,看来这次撒娇拍马屁,应该是没用了。 鹿软软期期艾艾。 她明明这次抓贼都没怎么用力,是这小偷心理素质不行啊。 要不是这小偷先前拿东西砸她,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况且连货架都是这小偷推的! 鹿软软想想还有点小委屈。 她一巴掌拍在小偷脑袋上,生气道:“起来!别给我装死,快跟我去警局!等赵阿姨统计出超市损失,你还得给我进行赔偿!” 小偷:“………” 小偷被这一巴掌拍的脑袋嗡嗡响,踉跄着站起身,最后却又因疼痛,呲牙咧嘴,恨不得当场躺在地上。 艹! 他不就偷了个手机吗? 被揍也就算了,被送警局他也能勉强接受,可凭什么超市摔坏的东西得让他来陪? 他不服! 就算他嘴里说着好,但灵魂也在呐喊! “哎哟哟,好的,好的好的,女侠,老大松手松手,胳膊断啦,断啦!真要断啦!”小偷身体扭曲,痛苦哀嚎。 鹿软软撇撇嘴,完全不相信小偷所说。 她这要是放手了,回头人还不得直接跑了? 她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就这还想骗她? 鹿软软拧着小偷胳膊和后衣领,拽着小偷往外走,一边冲着房东大婶连连道歉承诺回头让小偷赔钱,一边看向身旁粉衣女孩,询问对方是否有时间和她拍照做笔录,即便是一身简单的便服,鹿软软仍然没忘记办案流程。 只是…… 抓小偷的流程是没错。 但回到警局后,鹿软软发现矮瘦青年的手却好像是真断了。 鹿软软:“………” 鹿软软懵逼,她明明记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力。 这么脆皮也敢来当小偷? 脆皮小偷:“???” 你个警察怎么回事?我胳膊断了为什么你的眼神比我还幽怨? 看着四周其他同事调侃的眼神,还有小偷悲从心来的痛苦表情。 鹿软软干咳两声,小小声道:“咳咳,那个警车我用一下,我现在带他去医院哈……” ……… 六院急诊科今天比较热闹。 上午来了两个警察,下午眼尖的小护士发现,早上来的警察又来了。 一天来两趟。 要不是小护士知道自己科室里没什么人违法乱纪,她都快要怀疑这警察是特地来蹲点靠近目标的。 等到导诊小护士一问。 发现原来是个小偷,在警察追捕的过程中胳膊受伤。 小护士立马笑吟吟在前引路,直接推开了季时清办公室大门。 “季主任,急诊新来了个骨折患者,可能需要您处理,张医生他们那现在都有其他患者。”小护士笑眯眯道。 季时清正准备下班,刚脱下白大褂,下巴微抬,松开领结,露出微凸喉结,先前上班时带着的金丝边眼镜,也被他放在了办公桌上。 男人冷淡的表情平静无波,幽深的黑眸倒映着白炽灯映射的冷光,先前还有几分斯文败类气质的人,豁然因为极富冲击力的英俊面庞,和冰冷眼神变得具有强烈攻击性。 白衬衫勾勒出男人修长健硕的身材,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他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色猎豹,野性十足,却又性感撩人充满魅力。 饶是小护士平日里在医院每次见到季时清,都像猫见了老鼠,恨不得当场一溜三里地,此刻基因本能反应,仍让她下意识面颊微红,咽了口唾沫。 啊啊啊啊! 这个该死的男妖精! 但凡这人是个哑巴,就冲这比模特明星还要俊美的顶级外貌和身材,她也愿意冲。 奈何这人长了嘴…… 激动瞬间烟消云散。 小护士瞬间恢复成原本工作状态。 她毕恭毕敬像个职业机器人,恭敬客气的对着季时清介绍了新来的患者——一位疑似在和警察的争斗中,胳膊骨折的小偷。 季时清蹙眉,冷淡视线,不经意掠过最后方,穿便服的年轻女孩,略微停顿。 最后目光前移,精准停留在前方带着银手铐,左手无力垂落的矮瘦青年身上。 男人慢慢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 季时清撇了小护士一眼,冷声吩咐:“去更衣室,叫那两个实习生过来,好的教学素材,不能白浪费。” 小偷震惊:“????” 小偷大怒,你这医生长得人模狗样,却将我当素材?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是小偷没错,可我也有人权的好不好?! 万一两个实习生给我整残了,我该找谁说理去?—— 作者有话说:季时清:我先摸鱼看一眼手机女儿有没有受伤,小偷断胳膊,等会再说。 小偷大怒:???你清高,你了不起!摸鱼就算了,还拿我当素材! 第20章 这小偷肯定是骨质疏松 被鹿软软这个女魔头押解至医院。 小偷着实不敢像先前在小超市里那般嚣张。 他怕自己还没开口,后面警察又一巴掌糊来,拍的他眼冒金星,搞不好这回他得直接躺医院。 天知道为什么一个比他还矮的女人,能有这么大力气? 可矮瘦青年欲言又止的幽怨眼神,却着实让两名实习生有点尴尬。 “……”两名实习生摸摸鼻子,看向季时清。 通常像他们这样的研究生实习生,在医院有上手机会,那是非常高兴的。 可前提得是患者同意配合才行。 并不是所有患者都愿意让实习生上手帮忙,有些患者甚至还没等他们靠近,对方已经摇头拒绝。 这种事情他们两人在医院遇的多,也就习惯了,只要脸皮厚,站在旁边看着学习也不错。 季时清也没穿回先前白大褂,他掀了掀眼皮,看向小偷薄唇轻启:“医院五点下班,现在六点半……我今天已经加班150分钟以上,像骨折脱臼这种小事,一般都由下级医生处理。” 季时清冷漠道:“但张医生他们三 个正在处理其他患者。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学生来处理。那么就等一个半小时后,张医生他们处理完其他患者,再来处理你的病症。” 男人说着也不等小偷反应,平静的拎起办公椅上的黑西装,直接往身上穿。 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对方宽阔的脊背和劲瘦有力的腰身线条,利落的西装版型,加简单的黑白色搭配,让他看上去一丝不苟,且严谨异常。 在医院。 尤其像六院这样的三甲大医院,并不是每个来的患者医院都会收,都要收的。 胳膊骨折断裂…… 也许对于普通患者来说是天大惨案。 可对于每天都在和死神搏斗,抢人的急诊科医生来说,只不过是个小毛病罢了。 愿不愿意收,能不能收,全看医生本人的想法,和医院科室的病床数量。 小偷满脸震惊:“!!!” 矮瘦男人双眼瞪如铜铃,紧紧盯着季时清,你们医院竟然还能这么干吗? 你这人还有没有医德啊啊啊啊! 站在一旁的鹿软软也蚌住了。 她呆呆看向季时清,没想到还能有这说法。 季时清挑眉,漆黑锐利的眼眸,居高临下望着矮瘦男人,平静叙述:“我的门诊号上午就挂完了。你一没挂我门诊号,二又在我下班时才来。即便是急诊,除非是1,2级危重患者,否则像你这种情况我可以直接拒绝治疗,让你去别的医院。” 小偷:“………” “当然,你也可以挂号后,等张医生他们处理完再说。” 季时清视线驻足在矮瘦男人胳膊道:“但骨折手术分为急症和择期两种情况。急症手术一般是指患者出现了开放性骨折,或者关节内骨折等非处理不可的严重伤势,这种手术我们会在24小时内进行紧急处理。” “但你这胳膊很显然既没有出现开放性骨折,也没有严重到必须紧急手术。” 季时清眯眼:“所以就算张医生他们来处理……也只不过是晚点拍片,将你转送至骨科一两周后再进行手术。” 六院急诊科病床很少。 绝大多数时候急诊科接到患者后,也会将这些需要其他科室来处理的非重症患者,转交给其他科室。 至于其他科室有没有床位,收不收…… 那就是其他科室的事了。 小偷:“………” 原来搞半天不是让实习医生给他动手术,只是让实习医生给他看诊拍片啊。 他还以为是让这两个菜鸟医生直接给他动手术,吓他一跳呢。 鹿软软眼神复杂:“………” 实不相瞒,她也以为这骨折需要立马动手术呢。 没想到像这种情况,居然还要等一两周。 季时清撇了小偷一眼,语气寡淡,冷漠的扣好胸前最后一粒衣扣,不等小偷回答,直接拿起桌上车钥匙:“算了,你也不用跟我说。等会让护士给你叫张医生他们。” 男人目光瞥向刚穿好白大褂,急匆匆跑来的两名实习生:“行了,你们俩也下班回家吧。” “好的,老师。”两名实习生立马点头应答。 虽然有机会上手他们很高兴,可患者不愿意,那他们还是早点下班回家吧~ 毕竟,可没有多少打工人总喜欢加班的。 要知道今天中午他们就加班了一个多小时呢~ 眼看着医生穿上了西装,实习生脱下了白大褂…… 矮瘦男子差点急的嘴角长泡! 矮瘦男子痛哭流涕,用没受伤的右手手指,努力指着左手手臂哀嚎道:“不不不!医生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们赶紧给我拍片看诊吧!最好给我打针镇痛药,我这手臂好痛啊!” “哦,对了!还有我的脑袋,我的小腿!我之前被这警察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小腿也被她踢了一脚……你们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我脑震荡,腿也断了???”小偷哭天枪地,泣不成声。 矮瘦男子这模样看着简直比那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还要凄惨和被悲凉。 “哗啦——!” 办公室内一群人齐刷刷扭头看向站在角落后不起眼的鹿软软。 鹿软软:“………??” 鹿软软震惊,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喂!你这小偷怎么还瞎说呢?我就随意一脚,怎么可能踢断腿?况且要不是因为你偷人手机,我今天能因为打坏东西被房东赶出去吗?” “警察抓小偷天经地义,你还有理了?” 鹿软软委屈,小脸皱巴巴,“再说,你可是自己从警车里走下来,走进急诊科的!真要是腿断了,还能走这么远吗???” 四周众人点点头:“……呃!” 这个小警察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哦。 你个小偷怎么还能污蔑警察呢? 四周众人顿时目光谴责。 “……”季时清看了鹿软软一眼。 “………”矮瘦男子默默闭嘴,委屈巴巴。 可这次他真没撒谎,他是真的头痛,手痛,小腿痛。 不过,该做的检查还是要做的。 哪怕患者是个小偷。 于是。 二十分钟后。 当两名研究生拿到矮瘦男子两份X光片…… 本能沉默了一下。 研究生期期艾艾,指着X光片上的小腿骨裂道:“老师,要,要不再给他做个脑部CT,看看有没有脑震荡吧?” 左手骨折,右小腿骨裂。 两名研究生满脸同情看着瘦削男子。 就说这人啊,不能干坏事,现在遭报应了吧? 不过这警察手脚,也是真的重…… 想想自己扛桶水上5楼,都得大喘气的身体素质。 两名研究生豁然感叹人与人之间的身体素质差异还是太大了。 鹿软软完全不知道旁边两名研究生的想法,她凑过头,视线望向两张x光照片。 鹿软软也沉默了:“………” 虽然她不是学医的,可X光上那断裂的骨头和开了缝的骨头,以及裂口处透出的白光,还是认识的。 今年年初她就觉得自己力气,似乎有了新突破。 只不过最近比较忙,也没去做什么握力测试,一心撸铁揍沙袋。 鹿软软有点尴尬。 现在看来,以后下手还是得轻点。 外面的小偷到底不比健身房里天天训练的肌肉大汉,竟然随便拧一下,胳膊就断了。 “………”小姑娘也有一点点委屈。 要不是先前在小超市,这小偷奋力反抗。 她之前在学校里学的格斗擒拿,最多也就将人拧疼脱臼罢了,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季时清沉默:“……” 季时清拿起x光照片看了两眼,瞥一眼旁边小偷和鹿软软,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应该不用做脑部CT,脑震荡通常会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等症状,我看他现在状态还挺好。” 小偷:“???” 啊啊啊!他哪里好了? 虽然他现在确实没有头晕恶心呕吐等情况,但他手臂断了,小腿骨裂开了啊! 矮瘦男子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 但顶着鹿软软注视的眼神。 矮瘦男子喉咙里想说的话,愣是转了个弯,憋屈道:“季主任,您说的没错,我应该是没有出现脑震荡。先前脑袋有点痛,现在好多了。” 季时清看了矮瘦男子一眼,冷声开口道:“打电话给骨科让他们来接收患者,另外和骨科说说让他们给他做个骨密度测试……我怀疑他可能有骨质疏松。否则正常情况下,人体骨骼不应该这么脆弱。” “……”鹿软软松了口气。 她就说自己的力气应该没那么夸张,早上和那肌肉壮汉对峙时,用的力气可比这个大多了,人家也好好的屁事没有。 “……”两名研究生也松了口气。 看来应该是他们错怪这位警察小姐姐了。 他们就说嘛,现实生活又不是游戏,人体骨骼也没那么脆弱的,哪能说拧断就拧断? “?”矮瘦男子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难道真是他骨质疏松? 骨科医生来的很快,一个电话人就来了。 对方看过x光片后又认真检查了矮瘦男子的情况,结合对方的年龄和小偷身 份。 骨科医生最后给出了先保守治疗的方案,先用夹板固定,再结合药物进行治疗。 让患者既能够得到治疗,也不用耽误进警局蹲着的时间。 矮瘦男子:“………” ……医生,你人还怪好嘞。 矮瘦男子忧伤的打电话给朋友,让人赶紧给他飞星转钱。 在医院没钱,他连接骨片和三七胶囊都买不起。 鹿软软见大局已定,将矮瘦男子右手铐在医院公共座椅上,叮嘱对方治疗期间不允许随意乱跑,又拜托几名医生帮忙看着点,她转头便准备先去趟厕所。 刚刚在警局她就想去厕所了,可担心小偷真被她揍出个好歹,硬是憋着没去。 如今确定矮瘦男子没什么大碍,鹿软软也就不打算硬憋着了。 有骨科医生和两名实习生还有季时清四个大男人在。 她实在不觉得矮瘦男子,还有逃跑的机会。 当然,如果对方非要逃跑,按照规矩,罪加一等。 现在满大街都是监控摄像头,想逃跑还是很难。 矮瘦男子也知道这一点,顿时像个鹌鹑,乖巧点头。 …… 从洗手间出来,鹿软软简单吹干手,便急匆匆向来时所在方向走去。 然而。 她刚路过护士站,一名刚换下便服准备回家的小护士,瞬间双眼一亮,小护士蹬蹬蹬小跑上前,揪住鹿软软衣袖。 鹿软软眨眨眼:“?” 小护士满脸讨好的笑道:“警察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刚听完前面四个字。 “………”鹿软软沉默了一瞬间。 “………”小护士也一瞬间沉默。 糟糕,小时候喊警察叔叔习惯了,现在忘了前面是个年纪看上去比她还小的警察小姐姐了。 好在成年人脸皮厚。 小护士这几年在急诊科上班也练就了一张厚脸皮。 小护士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般,硬着头皮继续道:“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是外地人,一个人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但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昨天晚上回家,我甚至在家门口看见了两个烟头。” “可我租的房子在顶楼,旁边是空房还没租出去……所以我有点害怕。” 小护士可怜巴巴望向鹿软软道:“我打电话报警,警察看了之后说门窗完好……但我还是害怕……” “所以,我能加你的电话号码吗?”小护士期期艾艾,眼泛泪光。 “呃……”鹿软软沉吟,她其实不太喜欢加陌生人电话号码。 不过面对报警人,还是柔弱的女孩子,她实在有点硬不下心肠。 尤其今天还在河中见到了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 于是。 鹿软软想了想,最后眉眼一弯,笑容灿烂道:“好呀,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实在担心,回头上网买个监控录像装门上。” “那可真是太好了~警察同志,谢谢你~”小护士满脸感激,飞快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鹿软软。 鹿软软接过手机,正准备输入号码,结果却看见小护士的手机通话中。 熟悉的黑色电话号码,豁然呈现! 这正是之前浮尸案那张纸条上的电话号! ——1799口口33245! 鹿软软瞳孔皱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捏住,差点呼吸停滞。 鹿软软声音沙哑,缓缓抬头看向小护士满脸认真道:“这个电话号码是谁?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PS:骨折后多久手术治疗,出自有来医生。 PS:看着骨密度测试结果。 研究生:老师,这个小偷好像没有骨质疏松啊…… 季时清:没有?那是我想错了,继续做下一项检查。 20-30 第21章 这是季主任的电话号码 “嗯?什么电话号码?” 小护士有些疑惑,伸过头来看向手机。 看见熟悉的电话号码,小护士撇撇嘴,表情一言难尽:“这个电话号码认识啊。这不就是季时清的电话号码吗?我们科室副主任啊。” “季时清?你确定?”鹿软软眉头紧蹙,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 确定这个电话号码,的确和浮尸案死者口袋里的纸条上的电话号码一模一样…… 鹿软软有点难以置信。 早上见到季时清。 她便觉得季时清很像反社会型人格当中的精神变态。 虽然对方看上去气场强大,精英范十足,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男性魅力。 但从对方冷漠的性格,缺乏同理心,还有那无意中伤害其他同事的行为上来说,确实很像精神变态。 可对于鹿软软来说,精神变态不一定是罪犯。 很多高知识分子和企业高管等人,都有这种特性。 她当时也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分析对方的性格。 可现在…… 鹿软软眉头紧拧,两条好看的柳叶眉,被她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因为精神变态有个特点。 ——那就是对女人和家庭没有任何兴趣。 ‘难道对方不是精神变态,而是……瓢虫?’鹿软软心中暗自嘀咕,表情一言难尽,心情更是格外微妙。 “警察同志,怎么了?这个电话号码有什么问题吗?”小护士眨眨眼,满脸疑惑的看看鹿软软,又看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 鹿软软回过神,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电话号码有些眼熟,但刚刚想了想,大概是记错了。” 浮尸案相关事情,鹿软软自然不会和小护士说。 她飞快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至对方手机,又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快步往办公室方向回去。 虽然再三警告小偷不允许逃走,但万一发生点什么也不太合适。 然而鹿软软刚走回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查看正在治疗的小偷…… 忽然听见了窗外阵阵女子的惊呼声,还有其他人嘈杂的说话声。 职业本能让鹿软软眉头一蹙,下意识两步上前,站在窗台往外看。 只见从季时清办公室所在方向往前看,住院部11楼的窗台上,一名身穿病号服的短发女子,正满脸惨白的坐在窗户边。 鹿软软瞳孔骤缩:“!!” “天哪!住院部的窗户都是封死的,只能打开一条缝,她到底是怎么将窗户卸下来的?!” “这女人是要跳楼吗?” 窗外动静实在太大。 办公室内除却还在给小偷治疗的骨科医生之外,其余人全都下意识看向窗外,两名研究生哪见过这架势,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鹿软软满脸焦急,一边是需要看紧的小偷,一边是正准备跳楼的患者。 鹿软软一咬牙,决定先去住院部。 小偷跑了她还能再抓,可这人要是跳下去了,那就是真没命了! “我去救人,你别乱跑,否则回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鹿软软表情严肃,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眼眸里全是坚定与威胁,她挥挥拳头冲着矮瘦男子威胁式的比划两下,立马如同闪电般向外飞奔。 矮瘦男子唏嘘,抬起完好的左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今天没跑成就断了胳膊,小腿骨折。 要是真跑成了…… 下一次再见面,那他还不得四肢尽断? “你们俩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学习的?” 季时清冷冰冰收回目光,平静的望向两名伸长了脖子向外看的研究生,一字一句道:“以后手术时,隔壁手术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是不是会将患者丢在手术台上?看完热闹再来做手术?” “……”被吵闹声糊了眼,不仅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的两名研究生,瞬间缩了缩脖子,忙收回目光。 两名研究生霎时像两只乖巧的鹌鹑,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骨科医生的手上。 “嗡嗡嗡……” 办公桌上的 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男人弯腰拿起手机,单手划开手机屏幕。 屏幕内一条短信跳出界面。 ——【我找到了一个人,也许有你想要的讯息。】 ——【见面地点在中心路花园餐厅,晚上8点。】 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只是一串数字。 季时清眉头微蹙,他看着这串手机号码,又看了看那两行短短的文字信息,凝神片刻,平静的关掉手机界面,低头看向一旁还在处理骨折患者的骨科医生。 “小周,这两名学生你帮我稍微带一下,我先下班。”白大褂早已脱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面无异色,叮嘱两句,头也不回向外走。 办公室内四人莫名其妙。 可想到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骨科医生和两名研究生抬头相互对望眼,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手上的伤员。 不过这一次除却处理之外,这名骨科医生还会稍稍讲解处理骨折病人的要点和技巧。 一时间办公室内,除却偶尔因疼痛而发出声音龇牙咧嘴的小偷面色难看,气氛倒也格外和谐。 ……… 鹿软软拿出吃奶劲,用出全部力气,使劲往住院部拔足狂奔。 见到一楼电梯四周围着一大圈人,还需要等待。 鹿软软也不敢耽误,忙找到安全通道,一口气往上跑。 就怕自己稍稍晚去了一秒,患者已经跳楼自杀。 鹿软软眉头紧锁,双拳紧握。 白天才经历过白星雪死亡的她,此刻一点也不想看见其他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消失。 好在有些时候,事情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鹿软软喘着气爬上11楼,急急忙忙拨开病房前围观的患者及患者家属后,看见的便是短发女孩被人救下来的场景。 身材魁梧的中年警察满脸横肉,看着极为严肃不好惹,但他此刻却像是棕熊摘花,小心翼翼的将短发女孩从地上扶起,旁边两三名小护士,还有一名身穿警服满脸书卷气息的瘦削青年,正满脸担忧安慰她。 “不就是乳腺癌中期吗?我们科室陈主任乳腺癌手术做的特别好,治愈率85%以上!等回头做完手术,你照样可以穿漂亮裙子,吃好吃的,你要是真死了多不划算啊?” “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难道都不想去试试?”长头发小护士紧紧抓住女孩的胳膊,担心她再次想不开,满脸认真细心劝解。 “对啊,这世界这么精彩。就算你男朋友和你分手,那又怎么样?”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我跟你说找男朋友就应该找有担当的,长得帅的!” “我们医院就有好几个长得帅,还单身,回头等陈主任给你做了手术……我就带你去找他们!” 另一名短发小护士同样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孩胳膊,另一只手从白色护士服里掏出手机,划开手机屏幕指着屏幕上的照片道:“你看,你看,这些都是我先前在科室篮球大赛中拍的照片,世界上这么多年轻帅哥,你又何必呢?” “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都说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也要向他们学习才是!” “我们医院这么多男医生,长得帅学历又高,个个都是博士博士后,有的长得比明星还帅,等你病好了都可以去试试呀!”短发小护士极力推荐,满脸认真道:“姐妹,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短发小护士义正辞严那满脸分手仿佛像捡了大便宜似的夸张表情,刚刚让差点还满脸严肃焦急的围观群众们纷纷破功。 鹿软软瞥了一眼短发小护士手机上的照片,下意识眨眨眼。 她没想到这手机上,竟然还是季时清身穿黑色T恤,外面套着红色急诊科小马褂,单手持篮球,杀气凛凛的模样。 即便没穿衬衫西服,可对方冷漠的表情,英俊的侧脸,还有汗水打湿发梢,野性十足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在透过手机屏幕,向外传递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这张照片也不知道小护士怎么拍的,竟是将其他人全都拍出了背景板的效果。 还有周围那一个个尖叫的男男女女,瞬间将球场中的季时清烘托成NBA巨星的模样…… 病房先前正在照顾妻子的中年大叔,伸长了脖子看向短发小护士手机里的季时清照片。 中年大叔连连点头,又摇头,一张脸上全是唏嘘:“大妹子,我跟你说,叔觉得这个帅哥可以嘞。长得比你先前那个男朋友帅多了,你要是为这白天鹅跳楼自杀,叔我也能理解。可你为只癞蛤蟆跳楼自杀,叔是真不理解啊。” 这个‘只’字就用的很灵性。 “……”先前还为了男朋友想不开跳楼自杀的短发女孩,睁着婆娑泪眼。 她看了看小护士手上的帅哥照片。 又想了想自己男朋友的长相学历和工作,一时间竟也觉得中年大叔说的很有道理。 四周其他围观群众见状松了口气,忙跟着一个个劝导起来。 “你先前那个前男友脸色泛青色,明显是个刻薄寡义的,这种人挡财运和事业运啊!” “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也该想想你父母吧?你爸妈那么爱你,每天上班后还要来给你送吃的,你难道想看白发人送黑发人?” 鹿软软看着围观群众,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劝诫着短发女孩,而短发女孩似乎也将大家的话听了进去后,心下松了口气,忙穿过众人,快步走向站在窗户边的两名警察。 “嗯?你怎么在这。” 张卫国拍了拍胳膊上的灰尘,也没去理会被擦破皮的手掌,皱眉看向鹿软软道:“我记得你今天不是上白班吗?哦,没穿警服,你是来医院看病的?” 魁梧中年壮汉张卫国和于鸿德一样,也是因身体不适,从刑警岗位退下来调剂到治安队工作的一名老警察,而他身旁站着的朱辞,则是和鹿软软一同考入警局的另外一名新成员。只不过和鹿软软以及夏钰阳两人不同,朱辞本科读的并不是警校,而是环境管理专业。 ……因此这些日子第1次见到有人自杀,朱辞手忙脚乱还有些紧张。 “不是……”鹿软软摇摇头,“张队长,我下班后抓了个小偷,结果在争斗中,小偷胳膊骨折,被我送到医院来治疗了。” “哦,小偷啊……那现在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吧。”张卫国是个急性子,一听说鹿软软还有事,连忙挥挥手,让鹿软软赶紧回去看住小偷。 “行,那我回急诊科了。”见到同事,简单打声招呼鹿软软也没想多做停留,她瞥了一眼新同事额头上紧张的汗水,刚准备离开。 可她一低头,便看见楼下身着黑色西装,大踏步离开的熟悉背影…… 住院部刚刚发生跳楼事件,很多人都在楼下聚集。 尤其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大量的棉被等物摊开来。 一副万一人真从楼上跳下来,也能有个缓冲的模样。 现在短发女孩被救回,但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也没法收好。 四周其他围观群众纷纷上来帮忙处理,一时间场面格外热闹。 唯独那道冷漠离去,偶尔拿着手机边走边看的黑色西装背影,和嘈杂热闹的现场氛围,形成了浓烈的反差。 看着楼下众人因救下小姑娘而喜悦的脸庞,再对比男人离去的冷漠态度。 好似刚刚救下的人命,在对方心中一文不值。 连手机也比人命好看…… “………”鹿软软皱眉,心情有一点微妙,她压压眼睑,再次和张卫国两人简单客套了两句,快步转身往急诊科方向走。 来时跑的安全通道。 回去时坐的电梯。 鹿软软在电梯里简单思索,很快回到急诊科办公室。 前后七八分钟的功 夫,先前矮瘦青年处理了大半的手臂,现在已经处理完了,只剩下小腿骨还需要另外包扎。 见到办公室内确实没有季时清的身影。 鹿软软蹙了蹙眉,眼眸微眯。 她状似不经意间开口询问:“季医生是走了吗?他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就下班回家而已。” 一名研究生抬起头来,看一下鹿软软笑了笑道:“导师他平日里就不喜欢加班,今天加班这么长时间肯定是倦了。况且我以前听主任说过,季医生是独生子女,父母早年同时车祸去世,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一个单身狗能有什么事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哦,季医生原来是一个人住啊。” 想起先前死者衣兜里的电话号码…… 鹿软软挑挑眉,心情微妙—— 作者有话说:PS:鹿软软:好哇好哇你个瓢虫。走这么快,找女人去了吧?真是冷心又好色。 季时清:???????还我清白。 PS:小护士:你猜我为什么明知道有人已经超过下班时间,却还带患者去找他吗?因为他让我不高兴,我也得让他不高兴。 第22章 租房 审讯室内,白炽灯光从头顶洒落。 “说!这段时间你偷的手机藏哪去了?” 鹿软软坐在审讯室,眯眼看向手脚打着绷带石膏的矮瘦青年。 她舔舔唇角,冷笑道:“我检查了一下,你这可不是第一次犯事了啊。整个桐州市都快被你偷了个遍,从东区走到北区,你也挺厉害。” “警察同志我冤枉~!我先前是偷过手机没错,但这次是我从牢里出来后,第1次偷手机~而且还没偷成。”矮瘦青年显然是个惯犯,他一边叫苦连天,一边否认自己偷过其他手机。 “你少在这给我说假话!你以为我没其他监控?”鹿软软两眼一瞪。 小姑娘看着白白嫩嫩,像只软乎乎的小兔子。 但这一眼瞪去…… 矮瘦青年顿时感觉自己手更疼了,脚更酸了,就连脑袋也开始嗡嗡乱叫,整个人更是本能向后一缩,好似下一秒就怕鹿软软一巴掌扇过来。 “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真没偷~”承认就得坐牢,矮瘦青年顶着压力,缩着脖子继续喊冤,还想挣扎。 “冤枉什么?白天我们同事给你抓了个现行,你不承认?你再看看这些监控录像!这是最近三个报警人的监控录像,你说这些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审讯室旁边张卫国虎着脸,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矮瘦青年,一双颇为威严的眼眸瞪的老大。 张卫国:“大家也不是第1次打交道,要不是你这段时间跑到其他地方去了,我肯定早就抓到你了。说吧这些手机都在哪儿?赶紧交代!” 像城南公安分局这样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各种报警电话,其中有不少是被小偷光顾后重要财物失窃的人。 公安局接到报警电话后,都会逐一排查当事人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并且加以保存。 之前高瘦男子偷过的几个视频就在其中。 鹿软软刚将人带回警局,便从同事那将监控录像翻了出来,其中三个手机丢失报警案还是张卫国师徒两人接手的。 “………”矮瘦青年望着视频,实在没办法再否认自己这段时间还偷了其他手机,只能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鹿软软三人。 “怎么?还不想说?你这是拒不归还财务,准备加重处罚?”鹿软软原本严肃的表情,忽然意味深长的看向矮瘦青年,嘴角一扬。 “………”矮瘦青年一个机灵,当即感觉天灵盖开始发痛,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说我说我马上说!这些手机被我卖给黑市店铺,就在后塘街那边……” 三分钟后,矮瘦青年准确交代了这些日子偷到的所有手机销赃地点,并且供出了销赃地点以及销赃人员的名单。 明明知道是赃物,却销赃,掩盖,隐瞒罪行。 鹿软软跟着张卫国这名老警察,连同朱辞一起坐着警车将人抓了回来。 正在和顾客卖手机的小商贩哪见过这架势,立即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顺便将这些日子矮瘦青年带来的手机交了出来,这光速认错的良好态度,还有那点头哈腰满脸忐忑的心虚表情,着实让鹿软软好奇多看了两眼。 鹿软软唏嘘。 果然。 在警局工作,白天见到警察还对骂打架的硬茬子才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还是十分畏惧这套代表着身份的蓝色制服。 既然双方已经交代,那么这个案子就非常简单,分别给几名报警丢失手机的受害者打去电话,等到这些受害者前来拿回手机,做完笔录。 鹿软软看着办公桌上剩下的三台手机,找到同事帮忙解锁手机后。 鹿软软便打算寻找原主人父母或同学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并让他们通知本人来警局拿手机。 只是…… 其中一台粉色手机,刚开机。 叮叮咚咚的信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手机界面,无数条信息相互滚动。 中间,一个名为‘爱猫猫’的群消息,最为活跃。 甚至还因为有不少人用了@手机主人,窗口抖动等功能,这些信息一簇簇跳跃至鹿软软眼前。 “@雅雅呀,你看看我这次找到了一个什么小可爱,红色高跟鞋虐猫视频rmvb。” “啧!又有猫奴想进群,这一群家伙当我傻吗?看我戏耍戏耍他,我给你们来个现场直播,直播截图JPG。” “今天这鞭炮威力不够,才炸烂了半边小可爱的嘴巴,看来我这个会员三级不给力啊~血腥模糊猫嘴照jpg。” ……… 一段段对话充满着血腥,一张张图片充斥着暴力。 哪怕群名叫做爱猫猫,嘴里说着小可爱,但群成员聊天的内容和视频图片,却让鹿软软眉头紧缩,脸色难看! 鹿软软点开手机聊天群,打开群成员列表。 鹿软软眼眸微眯…… 熟悉猫猫头像和名字,还有那身处国外的IP地址,以及群公告后台的金字塔式虐猫打卡任务。 这个叫做爱猫猫的虐猫群,正是先前上午肌肉壮汉王磊让她帮忙调查的新型虐猫群! “早上遇到一个,晚上又遇到一个,这还只是在桐州市,放眼望去全国得有多少?”鹿软软皱眉,面露严肃,心底也难免生出几分忧虑。 单独处理这种网络案件,鹿软软显然也没这本事。 她只能蹬蹬蹬拿着手机跑到三楼网警办公室,找人帮忙。 公安局内从事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计算机相关专业人士,被鹿软软找到后,几名同事看了看手机上的讯息,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这种在网络上传播的血腥暴力视频,也属于他们重点监察的工作范围。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这段时间会重点关注的,一旦找到什么线索,我们会第一时间和你说。”扎着低马尾的女网警冲着鹿软软点点头,承诺道。 “那就谢谢你们了~”得到承诺后,鹿软软小跑着回到2楼办公室…… 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 感觉这个时间段,房东大婶应该已经睡着…… 鹿软软眼睛亮了亮,就连加班也不觉得辛苦了。 “只要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房东的气就消了,我也就不需要搬家了~”鹿软软盯着黑暗的天空中,点点星辰月光,眉眼弯弯,连嘴角小梨涡也格外分明~ 顶着街道上的五色灯光,和莹莹洒落的层层月光,小姑娘溜溜达达往小区所在方向走。 然而。 才 走到1楼…… 鹿软软便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她之前租的房子在3楼。 可她怎么感觉自己站在1楼,也听到了上方3楼的动静? 鹿软软抬头看向3楼灯光。 鹿软软口干舌燥,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旁边早已关门的小超市,只能顺着声音,硬着头皮往上走。 果不其然。 刚走到3楼。 鹿软软便发现,房东大婶和她女儿正站在屋内清理着她的东西,旁边还站着房东大婶的老公和儿子,其中房东大婶的老公还举着手机正在拍摄。 鹿软软霎时心凉了半截:“………” 房东大婶气呼呼:“你回来的正好,赶紧从我家搬出去,之前你交的房租我全退给你!但是你必须今天晚上就从我家搬出去!” 鹿软软硬着头皮尴尬道:“赵阿姨,这大晚上的我能往哪里搬啊?况且我这行李都还没清理呢……” 虽然不太喜欢别人动自己的行李。 但想到今天下午整个小超市满目狼藉的模样,刚想硬挺起来的腰背,瞬间塌陷…… 鹿软软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结结巴巴:“赵阿姨……要不我星期六星期天再搬吧?” “三个月的房租足够你在旁边酒店住到下个星期,所以你今天什么也别说了,赶紧给我搬!我清理东西的时候可是拍了视频,你可不能赖在我这!”房东大婶咬牙切齿:“之前租房子时我听说你是个警察,我还挺高兴。可你这三天两头在我超市抓贼,我可扛不住!” 鹿软软踟蹰:“可,可是……那些打破的东西,小偷都会赔偿的……” “赔个屁!那些家伙一个个都去当小偷了,我还能指望他们身上有多少钱来赔偿我?” “拿着欠条给我有什么用吗?有什么用吗?” 房东大婶站在原地,叉腰怒喝道:“上上个月抓贼,碰坏了我两瓶茅台,上个月抓贼,碰坏了我6个电磁炉,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次更过分!我整个地都快被你和那小偷给掀了!再过两天,我怕我这把老骨头都会被你和小偷一起掀起来!” “………”鹿软软讷讷。 倒,倒也不至于。 况且这些东西,还真都不是她打烂的呀。 和这次抓小偷的情况相似。 前面两个小偷被抓住后,同样奋力反抗,抓住手边蹭手的工具,就往她身上砸。 她总不能直接不躲不闪,硬生生扛下这些东西吧? 明明有理,却变得没理…… 鹿软软只能在房东一家人的监督下,灰溜溜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退房,住酒店,一气呵成。 等到鹿软软爬上床,已经快凌晨1点多了。 ……想到接下来一周还得上班,还得搬家租房子。 小姑娘一个头两个大。 “哼哼哼!”将脑袋埋进被窝,鹿软软苦哈哈,努力睡觉。 想到酒店一天高达将近300的租房价格,再想想自己那几千块的可怜工资。 鹿软软蹭一下睁开双眼,算了她还是明天请假调休,先租房吧? 否则就她那点工资根本扛不住啊! …… 高大的男人满身风尘仆仆的从车上下来,冷峻的侧脸,染上了几分疲倦。 即便他面不改色,表情平静,似乎没人能够看懂他的情绪,但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冰冷气场,依旧带出了他此刻的状态。 穿过大门,走过前门花亭。 高大茂密的紫藤花一朵朵垂下,花藤下方一个小老头正坐在亭中抱着保温杯喝着茶。 他一边抬头透过老花镜,欣赏着昏黄路灯上方层层叠叠的白紫色小花,一边时不时望向大门所在方向。 “哟,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难道你们医院又来了连环车祸重伤员?”老人头发花白,眼角皱纹层层叠叠,脸上还带着明显的老人斑,但目光落在季时清身上时却格外柔和。 “谢爷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季时清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医院没发生什么事。我下班后去见了几个人,所以回来的晚了些。您以后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等我了。” “唉,人老了就是睡不着……再说你大晚上还没回来,我也不放心。” 老人摇摇头,上下打量了季时清片刻后,见对方确实没什么事,老人这才收回略微浑浊的目光,感叹道:“要是你外公外婆还在世。这么晚见你不回家,肯定也会在外面等你。” “唉,今天是又出去找你妹妹了吧?”老人顿了顿,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这次怎么样?花了这么多钱,消息是不是真的?” “这次消息应该是真的……” 男人站在黑暗中,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鼻梁高挺,可纤长的睫毛却投下片片阴影,将他深邃的眼眸埋藏在阴影之中。 “对方这次帮我找到了一个人,这人13年前是桐湖中学的清洁工,现在已经退休了。” “那人说小雪出事那天,是她打扫校园卫生。她记得那天放学打扫卫生,还在体育场见过小雪。” “但因为后来警察询问,校方表示小雪下午第3节体育课提前离开,所以她当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这清洁工有严重的抑郁症,平日里需要吃阿密曲替林。而阿密曲替林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出现幻觉……但我觉得这可能并不是清洁工的幻觉。”季时清平静叙述,他眼眸半阖,深邃的眉宇间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岂不是说明当初校方对警察说谎了?”老人眉头紧促,神色凝重。 “不一定……也许他们双方都没有说谎。毕竟即便学校老师校长撒谎,但小雪班里那么多学生,总不可能都撒谎。当时警察除却询问过校方外,同样也询问过班里学生……”季时清刚硬的脸部线条,更冷了几分,他眼眸深邃,眼底藏着令人读不懂的情绪。 沉默片刻。 男人看见老人疲倦的神色,冷声开口道:“谢爷爷,您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太晚了,不适合聊这个话题。” “唉,你和你外公真像……都是一样冷冷淡淡,却还总是会关心我这个老头子。” 老人摇摇头,站起身开口道:“你真不打算将这栋房子租出去吗?你外婆以前最喜欢热闹,现在这房子冷冷清清,旁边不少上学的小鬼头每次从这栋楼路过时,还说这房子是鬼屋呢!” 小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显然这几年没少为这种鬼屋言论生闷气。 “与关心无关,这只是作为医生的理智,和专业评估衡量利弊后的结论。” 季时清冷静陈述,“您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再结合您现在七十八的高龄,以及平日里上3楼都会喘气的身体素质,熬夜晚睡可能会导致您出现中风。” “我记得上一次血液报告,您的胆固醇含量远远超标。” “虽然请护工的钱我能出得起,但同一个岗位上呆久的人,他们往往要么专业技术越发过硬,要么早早学会社会规则,更喜欢偷奸耍滑。我接触过一些护工,绝大多数偏向后者……所以即便请护工,我也需要经常去住院部……这很麻烦。” 男人陈述时语气不带丝毫温度,甚至冰冷的像个机械。 倘若旁人听到这样的话,大概率会火冒三丈,觉得面前这人半点人性也没有,一心只考虑自己。 但小老头却是骤然哈哈大笑,“你果然和你外公一模一样,以前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你们这种性格的人就连关心也显得别别扭扭。” 季时清皱眉:“……不,我都说了,我不是。” 小老头 :“哈哈哈,老头子知道你不是了。不过你这房子真的不租吗?不租的话,那我就回去睡觉了……不过我记得你外公以前最听你外婆的话了。” “………”季时清站在原地,思绪好似已经回到了七年前,外公外婆还没去世的时候。 那时候确实比现在热闹多了。 但是,他这人不太喜欢热闹。 季时清垂下眼眸,深邃的眼眸泛着幽幽波光,他本想开口拒绝…… 但脑海中划过白天办公室里见到的跳脱身影,还有小姑娘那被房东赶出门的悲愤表情,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 “租吧,按照市场价……如果是医务人员或警察,便宜点打七折。”男人深邃的眼眸里依旧不见半点波澜,但最后几个字飘在风中,好似柔软了几分,又好似从未变过仍旧冰冷。 小老头点点头,总算满意:“唉,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还是记得你外公外婆和你妈你爸的,他们四个,三个是医生,一个是警察。现在你也成了医生,还这么优秀,要是他们还在,现在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老人絮絮叨叨,眼底全是对旧时光的怀念。 只是这次季时清没有停留,直接上楼,开门进屋。 高大的黑色西装背影,却被柔软的黄色灯光,洒出了满身柔光。 第23章 他是我的新邻居 “唉,这个不行,租金太贵……” “唉,这个也不行,这房子怎么这么远?来回上班还得坐公交~” …… 鹿软软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眼巴巴不停翻看着租房平台上的各种信息。 没地方住是个大事。 鹿软软无奈之下只能先打电话给师父,让他帮忙调休,回头下周再补上。 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订下合适的房子搬过去! 点好外卖和咖啡,鹿软软干劲十足,不停滚动着鼠标。 在这时…… 租房界面一条新信息猛然弹出。 “嗯?” 下意识查看弹出来的新消息,鹿软软顿时双眼一亮! 鹿软软刚打开网页简单清扫几眼,顿时激动的白皙脸颊染上点点红晕。 ——“距离警局路程只有15分钟?!医务人员和警察持工作证房租可打七折?!” ——“这周围还有早餐店,健身房和超市?!天哪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租房!” ——“哦!这房子不就是旁边老居民区吗?!让我看看里面的装修,配置~啊!是我喜欢的奶油色!” 热水器厨房一应俱全,还有个能够晒衣服,种花草的小阳台,虽然室内装修看着不太现代化,可这种黄绿奶油风的复古色却更让人心动! “啪!——” 鹿软软一巴掌拍在桌面,合上笔记本电脑,毫不犹豫拿起手机背上包,立马和租房平台上的房东打起电话来! ……… 急诊科一天是忙碌的。 即便再轻松,作为副主任医师,季时清平均每天至少也得面对四五十个病人。 这些人中有些病情较轻的,直接打电话让其他科室将人带走。 有些病情较重的,他便需要立刻指挥下属医务人员进行处理。 除此之外,下班前他还遇到了一个下半身被卡车碾压大出血,最后流血而亡的中年男人…… 忙忙碌碌,直到下午6点多,季时清这才简单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家。 可是刚踏入家门,男人脚步瞬间一顿。 只见原本平静的小院里,此刻人来人往。 漂亮仙气的紫藤花架下方全是人头和车辆。 不仅有一个个搬家公司开车进来,还有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各色脸庞,有些甚至还掏出手机在花架下左拍拍右照照。 这中间有男有女,其中还有两张季时清熟悉的面孔。 “主任,您,您怎么在这?”张医生磕磕巴巴,霎时没了笑容。 昨天才在科室被季主任骂的抬不起头,今天居然下班后又见面了,张医生脑袋一片空白。 “啊,主任……您,您也租在这啊?”小护士满脸尴尬,眼神闪躲,同样笑容消失。 她今天早上还背地骂过这人呢,怎么就遇到了呢? “嗯,是住这。”季时清微微颔首,冷漠的眼神将在场众人从头扫到尾,见人群里并没有昨天见过的活泼身影。男人缓缓收回平静目光,“你们继续搬家,我上楼了。” 深色西装勾勒出季时清宽阔的肩膀,结实有力的劲瘦腰身,令他如同古希腊雕塑。 他一步一个脚印,平静上楼。 小护士和张医生两人松了口气。 他们俩都是外地人,平日里上班都需要租房子。 今天小护士中午接到鹿软软电话,说这边有套合适的房子,而且她也会住在这。 于是小护士想都没想,连忙下午找了个借口,请假看房,比起先前那个感觉有人跟踪的房子,显然住在有警察的房子里更加安全。 尤其这个警察,她还认识! 再加上这里的房租比先前租住的地方更便宜,小护士就更开心了。 等到现场考察后,小护士发现这里还有空房,价格又便宜,她想了想便毫不犹豫的打电话给了熟悉的张医生。 同为老乡,又是同样需要租房的外地人,张医生面对距离医院更近,房租更加便宜的房子,也心动了~ 和先前的房东商量好,又找了同事帮忙顶班。 张医生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用来搬家…… “………”小护士和张医生两人面面相觑。 只是他们完全没想到,他们觉得好的房子,季主任也觉得好。 “没事,大家都是租客,谁还比谁更高贵?何况季主任平日里冷冰冰的,看着就是一副不太说话的样子,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恶邻居~最多就是大家下班见面时,绕着他点,不要担心!”小护士满脸过来人的唏嘘,拍拍张医生肩膀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张医生拍了拍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唉。 看来以后学习得更认真了,搞不好姓季的,会因他们俩是邻居,故意早上查房对他多提问。 一边是恐怖的上司,一边是又近又便宜又好的住房。 张医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赚是亏。 …… 这栋老式公寓楼外表看着老旧,实际上里面还是比较新的。 尤其这栋房子保养的非常好,一些房屋两年前才维修过。 再加上地理位置好,价格又便宜,只是一天功夫,这栋7层楼高的小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一小半。 房子变化太大。 男人揉了揉眉心,掏出钥匙,继续往上走。 季时清平日里住在三楼右边,这里是外公外婆曾经居住的地方,也是他最近十几年来最熟悉的地方。 男人刚迈步至3楼,敏锐的感官便让他发现……自己所在3楼左边房屋,也被谢老爷子给租出去了。 季时清表情严肃,清冷的目光静静凝视着左边房屋大门。 从他一年多前回到桐州市后,他便曾想过将三楼左右两边房屋从中间打通。 但后来想到这房子是外公外婆留给他的遗物,便又放弃了破坏房屋结构的想法。 只是…… 自己预订的房子里,现在住了其他人。 季时清眉头微蹙,早知道租房前他应该先和谢老爷子说清楚,三楼的房子不租的。 ……算了。 等这个租客退租后,再说吧。 想到新租客刚来,便将人赶走后会引发的一连串麻烦…… 清醒的理智。 让季时清平静收回看向左侧的目光。 季时清走上台阶,用钥匙冷静的打开房门。 “嘎吱——!” 在季时清刚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三楼左侧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姑娘顶着丸子头,软乎乎的露出一截白到晃眼的纤细脖颈和似藕的双臂。 房间内暖洋洋的橙色灯光在小姑娘白皙粉嫩的脸颊上洒落,带出橙色的柔光。 她怀里抱着一堆五彩斑斓,装着糖果巧克 力的小盒子,小巧双手几乎快要保不住这么多小礼盒。 “咦?!季主任,原来住在3楼隔壁的是你呀~!”鹿软软艰难开门,入眼却是熟人。 虽然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让鹿软软对眼前这位……看着冷淡禁欲,实则‘夜店瓢虫小王子’身份的季主任不太感冒。 但作为一个体面的成年人,尤其是见过大世面的警察。 只要不是真违法乱纪,她还是能够给予灿烂笑容的。 ……况且人品归人品,这人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看着还是挺不错。 将季时清当成未来几十年,可能会需要打交道的隔壁单位新同事…… 鹿软软冲季时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嘴角向上大弧度扬起,两颗甜甜的小虎牙也暴露了出来。 “季主任你回来正好~这里是我买的一些糖果和巧克力,正准备送给楼上楼下新邻居~”鹿软软笑眯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漂亮又甜美,“你拿一个吧~我刚好给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份~” 为了防止这次再出现四个月不到,就被房东赶出去的惨剧。 鹿软软决定这次先下手为强。先和房东,以及邻居打好关系。 万一真又遇到像这次抓小偷犯人被房东扫地出门…… 她希望楼上楼下的邻居,能看在她热情友好又关心邻居的份上,帮她说点好话_(:з」∠)_! “………”季时清没说话,凝视了女孩一会,收回目光。 他垂眸看向女孩怀里的各色糖果盒,声音平静,也没伸手,不冷不热道:“不用,我不吃加工糖。” “……?”鹿软软眼皮轻颤,小扇子般的纤长睫毛本能眨动。 ……看见对面女孩嘴角不自觉向下耷拉了10%弧度的嘴角。 季时清想了想,还是冷漠的解释了一下,放缓语速道:“□□加工糖容易影响脑子。毕竟……我和你不同。” 鹿软软懵逼:“??” 鹿软软磕巴:“……影响脑子?和,和我不同?” 鹿软软睁大双眼,僵硬抬头,看着对面男人冷漠的神色,不咸不淡的语气,还有那冷冰冰,几乎从鼻腔里浸出来的凉薄…… 鹿软软瞬间大怒。 气得脸都黑了。 这人居然讽刺她不长脑子,是个吃了精加工糖影响脑子的蠢货??! “是吗?那下次有空我得请季主任吃顿全鱼宴~”鹿软软鼓着腮帮子,皮笑肉不笑:“我看你这手术刀缝合针用的那么好,应该挺会挑刺!”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鹿软软哼哼两声,高傲的抬起小下巴就往下走。 这一次。 鹿软软一个眼神也没给对方。 她面无表情,抱着大堆糖果盒蹬蹬蹬向下走。 什么隔壁单位的新同事,邻里之间要打好关系,还是算了吧。 她这个蠢货不配和聪明人打交道!!! 季时清:“?” 季时清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 ——嘴角向下,眉头紧蹙,脸色黑沉……她这是…更生气了? 季时清通过脑海中对照以往学习过的知识,进行判断分析后得出结论。 他不由自主眉心蹙了蹙。 糖类含量过高的食物会导致记忆力下降,作为一名需要时刻精准记住患者病症,保持头脑清醒的医生,他从来不吃这些精加工的糖类食品。 但警察这个职业运动量大,需要的热量多。 偶尔抓捕犯人时还需要长途跋涉,待在深山老林,随身携带能够迅速补充能量的糖果巧克力倒也不错…… 男人面无表情站在房门口。 他好像没说错吧? 医生和警察确实不同啊……—— 作者有话说:季时清蹙眉:我不理解这人生气的原因。 第24章 像癞蛤蟆一样玩的花! 鹿软软送完糖果礼盒,与楼上楼下邻居还有房东谢爷爷简单寒暄后,噔噔噔跑回3楼。 盯着隔壁紧锁的房屋大门。 鹿软软还是有点气不过,她故意扬起下巴冷哼一声。 “哼!不吃就不吃~当我稀罕你吃?” “研究生导师了不起啊?要不是职业操守让我保密,我一定要让这栋楼其他人都知道……有的人表面上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却和癞蛤蟆一样玩的花!” “竟然还敢骂我没脑子?你这人倒是挺有脑子的,就是脑子没长对地方……” 鹿软软站在3楼走廊间越骂越精神,越骂越有朝气,她鼓着腮帮子瞪着大门,嘴里低声叨叨,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声音又小,语速又快,压根没任何人听见。 虽然为了维持职业形象,和个人形象不能当众骂人。 可她不当众不就行了吗? 毕竟生气后,躲在被子里嘤嘤哭着生闷气,那可不是她的风格。 还是骂一顿来的神清气爽,她的乳腺也是乳腺,背地里发泄这一会,她连今晚上睡觉都能更香! 只是。 鹿软软骂着骂着,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小姑娘眨眨眼,脑袋看了看右边房门,又看了看左边房门,忽然眼皮一跳! 鹿软软此刻站在3楼走廊中间,左边是她租的房子,右边是季时清住的房屋。 同一层大楼,同样的枣红色防盗门。 然而。 左边房门缝隙在黑暗中,透露出了点点橙黄色的灯光…… 右边房门缝隙却半点光亮也没有…… 季时清所在房间大门就像是黑洞,吸走了一切光源。 看着黑漆漆,毫不透光的房门,鹿软软眉头微蹙,有点不太确定。 “难道这人回家后又出门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哪有人回来半个小时又出门?可万一医院有急事呢?……但先前在张医生家,张医生没事啊。他还和我说说笑笑,一点也不像科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加班的样子……” 虽然不是医务人员,但鹿软软也知道医院的工作人员,即便晚上忙碌需要加班,那也会先打电话给住院医生,总住院等人,除非这些人都忙不过来,才会打电话给上级医生,如科室副主任,主任等。 所以…… 在张医生没去加班的情况下,身为上级医生的季时清更不可能大晚上去医院加班才对。 除非对方本身就在医院上夜班…… 鹿软软拧眉,下意识站在护栏边低头看向下方停车场上的汽车。 昏黄的路灯下,几只飞蛾死命扑腾,画出点点黑色残影。 一辆熟悉的汽车身影,正静静竖立在初夏凉风吹拂的黑夜中。 鹿软软舔了舔薄唇,两条好看的柳叶眉,被她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虽然和对方才短短接触了两天时间,但因为昨天住院部发生的事,让她亲眼看见了季时清上车离开的背影,因此记住了对方的车型和车牌号。 “连走路仅需要15分钟,都会开车的人,没道理大晚上出去不开车。”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在家还不开灯?” 鹿软软低头看一眼手机上——7:30。 “唔,还这么早?应该没几个年轻人这么早睡觉吧?” 右边房门内好似在回应她内心想法,鹿软软这个念头刚出现,对面门里便发出了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呃……”鹿软软盯着季时清的房门,眉头微蹙。 大晚上不开灯? 这是个什么怪怪的习惯? 因为习惯黑暗?害怕喧闹?缺乏安全感? 还是上班太累,有心事? 鹿软软满脸疑惑,挠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房间还有行李需要继续收拾,鹿软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头钻进了房间。 “咔擦——!” 左边小姑娘的房门被关上。 右边房门“吱——!”一声缓缓打开。 在黑暗中,开门声几乎轻到微不可查。 季时清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走出房门,准备夜跑。 他刚刚站在门口,就发现有个人影站在门 外碎碎念。 虽然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但透过室外亮堂的月光,看着对方嘴型,还是能勉强判断出…… ——对方好像在骂人。 想起小时候外公教导他。 ——‘只要你外婆,妈妈生气,你站在那,等她们骂完,她们自己就消气了。’的理念。 季时清皱了皱眉,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虽然他不太理解外公这句话中的逻辑链,更不明白,骂完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消了气的外婆和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他双手环胸,转身靠在房门上,任由门后走廊里的小姑娘骂骂咧咧。 作为一名成年男性,他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 新租的房子距离警局,比原本所住的小区还要稍微近点。 鹿软软发现自己走路竟然只需要12分钟就能到警局,比先前还节约3分钟~ 加上房租便宜,住房条件也不错,鹿软软一大早心情很好。 只是…… 鹿软软前脚刚进警局,后脚便发现局里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不少同事窃窃私语,眉头紧蹙。 “师父,怎么回事?大家都在说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今天局里怪怪的?”鹿软软坐到办公桌前,立马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道。 于鸿德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瞥一眼周围其他同事,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又缓缓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养生茶,这才望向鹿软软开口道:“局里今天都在说前天浮尸案的事。” “浮尸案?”鹿软软愣怔,有点疑惑。 “今天早上桐州市日报出了篇新闻,写的就是前天河中女尸。” 于鸿德仰着头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瓮声瓮气解释道:“这事情今天早上还上了微博热搜48名,现在局里这边压力很大。” “尸体前天打捞上来,昨天才做完尸检,确定是他杀,局里内部知道他杀消息的人都不多……” “但今天早上的热搜和市新闻报,却明里暗里表示女尸是被人先奸后杀,抛尸桐州湖,气的老刘今天早上在三楼刑警队发了火,声音大到连2楼都听见了……你说这么大的事,今天局里能不感觉怪怪的吗?”于鸿德眉头紧蹙,平日里乐呵呵像个弥勒佛似的表情,此刻却严肃的像战场士兵。 “………”鹿软软皱了皱鼻子,脸色也渐渐跟着严肃起来。 这年头随着监控摄像,人脸识别,指纹录入等高新技术逐渐完善普及后…… 命案破案率和破案速度,逐年提高。 所以。 现在上级领导也会要求警局工作人员,尽量在5~10天内侦破命案。 但这只是普通情况…… 一旦某件命案关注人数太多。 比方说:案件出现在微博热搜,或者各大媒体平台,报纸杂志上时,舆论力量就会让关注该案件的上级领导,重点下达命令,要求负责该案的刑警4时,72小时内侦破该案。如果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侦破该案,负责本案的警察可能就会受到惩罚……当然,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好该案件,负责的刑警同样也能受到表扬,说不定还能记个三等功…… 不过总而言之…… 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负责该命案的警员和警局都会压力很大。 搞不好老刘,今天已经接到了来自市里,省里的领导电话。 鹿软软有点唏嘘,作为打工人,她还是不太喜欢这次明明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便已经争相报道的媒体记者。 虽然最后法医尸检表明白星雪确实是他杀,可万一尸检表明死者是自杀该怎么办? 对方在新闻中左右暗示的行为,会给警局以及其他同事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行了啊,别想了……这案子跟我们无关。” 见小徒弟眉头越皱越紧,于鸿德拍拍鹿软软的肩膀,笑眯眯说道:“等会我们先整理一下最近的案件笔录,另外你顺便将我昨天出警的报告也给一起写了吧……你既然还有功夫关心其他人手里的案件,那还不如帮师傅我写报告呢~!毕竟我这些日子眼睛不舒服,就得靠你了!哈哈哈哈哈。” 于鸿德笑容爽朗,一下子将鹿软软的沉思打回原位。 鹿软软懵逼:“??” 鹿软软满脸震惊。 天哪噜! 师父你变了,明明前天还是那个会和我一起写出行报告,一起做证人笔录,分摊工作的师父,才一天不见你就变成了这样吗? 一想到厚厚一叠报告的数量。 鹿软软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去关注新闻了。 反正本次浮尸案,刘局长也不会让她参与…… 收拾好心情。 鹿软软扛着那座名为案件报告的大山,吭哧吭哧趴在办公桌前,低头写起文件来。 于鸿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小徒弟扎了个丸子头的圆圆后脑勺。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今天早上之所以局里有这么多人同时讨论浮尸案,不仅仅是因为案件本身被媒体曝光,同样还因为早上7点多,刘强国在2楼要了四分之一的警员上楼帮忙。要这么多人上楼帮忙,却仍然不要鹿软软,他担心小徒弟听见后会哇一声哭出来。 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眨眨忧伤的小眼睛,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再次感觉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头发,才过了一天似乎又少了几根,看来是时候趁着老婆购物节的临近,再买点生发剂了。 算了…… 还买点速效救心丸吧,这东西他包里也没多少了。 得给自己准备上。 只是。 鹿软软趴在桌上写着写着,思绪总忍不住有点走神。 小姑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她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向于鸿德,吭哧吭哧小小声道:“师父,我跟你说个事……我好像找到那4个电话号码当中的一个了……就是隔壁六院急诊科那个季主任。” 于鸿德:“……?”—— 作者有话说:于鸿德45°忧伤望天:唉,以前速救心丸是给当事人吃的,现在……人老了,得给自己备上了。 于鸿德:老婆购物节,老婆自己设定的每月购物节。 PS:我看了一些警局的新闻,一些表示他们早几年前的凶杀案破案率。当日的破案率为40%以上,三日内破案率为70—80%,最慢十天。但我这毕竟是本,真要这么写,那当天就得结案,_(:з」∠)_,所以本文破案速度会稍微调整一下。不过说实话,我之前也不知道,现在凶杀案竟然破案速度这么快的。囧。 第25章 你越界了 于鸿德皱眉,板着脸看向鹿软软:“不是没让你参与案件调查吗?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个电话号码是季时清的?” 他表情严肃:“即便是同行,同一个单位,你这样私底下调查别人手里的案子……也是越界!你难道不记得局里的保密法吗?” “不该说的不能说!” “不该看的不能看!”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于鸿德此刻表情格外严厉,锐利的眼神更是犹如利箭,紧紧锁定在鹿软软身上。 鹿软软吓了一跳,来警局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这么生气。 但有一说一,这次还真不是她故意越界,私底下去调查其他同事手里的案子。 她摇摇头,忙开口解释道:“师父,你误会我了。这件事不是我私底下去调查的,是我前天送小偷去医院和小护士交流时,无意中看见的。” “不是私底下调查的就好。”于鸿德松了口气,看向鹿软软摇头道:“这案子既然已经交到了楼上刑警队,自然会有他们调查清楚那4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更何况现在国内电话号码基本上都是实名制,没有实名制的电话号,甚至连信号都没有,电话都打不通。” “你说的这件事,楼上刑警队那帮人肯定早就查出来了……” 于鸿德暗叹了口气,委婉开口:“咱们每天在外奔波,处理各种警情。而刑警队那边做个笔录,也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所以,说不定人都已经来警局做过笔录,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鹿软软眨眨眼,乖巧点头,表示受教。 第一次在警局亲身经历恶性杀人案,她总是有些激动,想着一定要尽快抓住杀人凶手。 想到白星雪,又联想起13年前车祸去世的母亲…… 鹿软软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成为刑警,亲手抓住那肇事逃逸的司机。 “……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那个家伙去世没有。”鹿软软心中暗暗思索。 再次压下心底蠢蠢欲动,偷偷爬到顶楼档案室的冲动,鹿软软拍了拍脸颊,笑眯眯收拾好心情,跟着师父一起前往警情所在地。 就在刚刚两人谈话间,通讯器已经传来了新的警情任务。 作为时刻待命的警察,他们需要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 由于大量治安队的警员被调到了楼上。 一整天下来,分配到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身上的警情,比以往要多上几个。 好在今天警情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师徒两人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尤其在调节感情纠纷这一块,鹿软软差不多已经学会了于鸿德平日里工作的精髓。 只是。 当手机时间走到12点多。 鹿软软摸着干瘪瘪的肚子从车上下来,前往警局食堂时。 她却在入口处,看见了正准备上楼的熟悉身影——季时清! 男人戴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却又给人难以忽略的强大气场。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松,露出线条流畅清晰如同雕塑般的下颌线,以及微微凸起的性感喉结,衣袖被男人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分明肌肉紧实有力的修长小臂,还有那在黑色衬衫的映衬下晃眼的冷白皮。 鹿软软目光从季时清身上收回,心情有点微妙。 她上午才和师父提到季时清,结果中午就在警局见到对方。 ……不用猜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因为楼上刑警队通知他来警局做笔录的。 大概因为急诊科副主任这份工作实在太忙,上班期间抽不出时间,这才等到午休来到警局做笔录。 “啧啧啧!果然无论看几次我都觉得这小子长得挺帅,看这笔挺的走路姿势,就知道这男人事业有成,有自信!”走在鹿软软身边,于鸿德同样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季时清。 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边唏嘘,一边眼里嘴里,全是各种赞叹和欣赏。 鹿软软:“……?” 鹿软软满脑子疑问。 她这次实在没憋住,偷偷看了师父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师父,您就直说了吧?当初30年前您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师母的事?否则就是你以前和季主任认识?有亲戚关系?” 要不然,她师父怎么每回见到季时清,都会忍不住夸赞两句? 是,她承认。 季时清这个家伙确实外貌优秀,工作上也非常厉害。 即便鹿软软并不知道季时清的具体年龄,可急诊科当初那一排墙上照片中,在主任副主任医师那一栏里,明显季时清最年轻!至于照片中其他和季时清一样年轻的人,职称全都比他要低~ 可这也不是师父见到对方就要夸赞对方的理由啊…… 鹿软软小眼神古怪,偷偷瞅着于鸿德。 “啥30年呢?我那天在医院都问过了,人家小年轻今年才28岁。人家年纪这么小就当了急诊科副主任医师,我见着了还不能夸两句?你小丫头格局得打开点。” 于鸿德瞥一眼鹿软软,不满地撇撇嘴道:“到我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能够碰见一个长得和我当年一样帅,一样有实力的年轻人很不容易的。所以,什么叫我对不起你师母?我这叫惺惺相惜,你懂不懂?!” “我看见他就仿佛像是看见了我当年一样!”于鸿德抚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满脸回味与唏嘘。 鹿软软眼皮子一跳,“………” 得勒,她总算明白了。 感情她师父每回夸季时清,就是为了重新正大光明夸自己一遍啊。 偏偏这时旁边还有几个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老警员,听见于鸿德这话,同样将目光扫向正在上楼的季时清。 板寸头老警察站定身形,故意夸张的睁大双眼,从头到尾打量了于鸿德一遍,这才笑嘻嘻撇嘴道:“我说老于这就过分了吧?你年轻时候哪长这样?倒是这小伙子长得和我年轻时候挺像,都一样的帅!” “得了吧你!老杨就你这矮墩墩的样子,那小伙子至少一米八以上,你就算再年轻30岁,也不可能和他长得像!你可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要我看,这小伙子倒是长得像我年轻时,你看这俊朗的眉眼,浓密的头发,还有这身高,可不就跟我当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旁边一名身高1米8,身形瘦削的像麻杆的中年警察,一边乐呵呵拍打着同伴的肩膀,一边唏嘘感叹自己当年的英俊帅气。 中年警察满脸遗憾,表示倘若不是自己当年不喜欢拍照,这高低也得让他儿子看看他老子当年的风采! 鹿软软:“………” 好的。 看来是她以前接触的中年男人太少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有同一种兴趣爱好。 ——借夸奖别人之余,重点夸一夸自己,并且说说想‘当年’。 眼看着三人说着说着,就差没直接给季副主任当场表演一个‘凭空生爹’。 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决定先偷溜去食堂打饭再说。 不过。 季时清那家伙确实有点东西,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对方绝对是一个能力出众,外貌出色,能够令一众长辈交口称赞的年轻人。 ……… 三楼刑警队办公室。 季时清坐在办公桌前神色清冷,他面无表情,好似和整个办公室其他人格格不入。 对面办公桌前,一高一矮两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刑警,正望向季时清严肃道:“季先生,你还记得当时和白星雪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当时你们聊了些什么,能具体说说吗?” “你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会出现在对方手上,能解释一下吗?” “刚刚看你写字,这张纸条上的号码,应该是你手写的吧?”孙向前板着脸,嘴里的问题,却像是连珠炮一样一刻不停。他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季时清的表情,企图用全身的压力和敏锐的观察力,让面前之人露出破绽,看出些线索。 然而。 季时清面无异色,丝毫不受任何影响,他语气毫无波澜像冰冷的黑夜湖水:“我和白小姐只见过一面。当时在西街街头早餐店,对方脸色不太好看。” “用我们行业的专业术语说,是典型的临床常见慢性面容。” 季时清冷静叙述道:“对方当时面容憔悴,脸色灰暗,我怀疑她可能得了恶性肿瘤,才出言提醒对方需要去医院看病。” “这和你留电话号码有什么关系?我记得季医生是急诊科医生吧?恶性肿瘤难道不应该是肿瘤科医生的工作吗?”夏钰阳板着脸,谨慎提出中间疑惑。 专业厉害的医生走在路上看见有人生病提醒很正常。 可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有医生给患者电话号码,更别提业务不对口这件事! 要知道,国内三甲医院可不比私立医院,尤其是专业技术过硬的医生,天南地北的患者多到根本忙不过来,完全不需要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对方,提醒陌生患者去医院检查,已经很有医德了。 高大的年轻警察,目光锐利如刀,严肃注视着季时清。 季时清瞥了夏钰阳一眼,瞳仁漆黑,冷漠道:“她说自己没钱,不愿意去医院看病。” “嗯?”夏钰阳和孙向前同时皱眉。 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意思。 季时清平静道 :“六院医院从三年前开始,每年有一笔专项资金用于治疗付不起医药费的患者。这笔钱不算多,但每个主任和副主任级医师每年都有一定配额。我今年的配额还没使用过。” “………”夏钰阳师徒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心中起伏。 既没想到死者生前可能患有重病,也没想到,眼前这人之所以将电话号码给死者,是想帮助对方。 “如果两位没什么需要询问的,那我可能需要告辞回医院上班了。”季时清见对面两名警察久久不语,便冷漠起身,准备离开。 …… 于是。 鹿软软刚从食堂出来,正笑眯眯同于鸿德请教‘都市抓猫108种小技巧’时,便看见不远处两名身穿制服的刑警队工作人员,将季时清客客气气送出警局的场景。 “……?”鹿软软眨眨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看双方礼貌客气的态度,恐怕这次案件季时清不仅没有任何嫌疑,且提供的证词可能还对本案有一定帮助? 季时清目光冷淡,他掀了掀眼皮,平静收回注视在小姑娘软乎乎脸颊上的目光。 他简单随意的整理好挽至手肘的寸衫衣袖。 嗯,笑容这么灿烂,看来昨天骂完人后是消气了—— 作者有话说:季时清:还是外公说得对。 第26章 难道是怕自己活太久? “诶~鹿同学是出警回来了吗?看来你们治安队今天也挺忙。”夏钰阳眼尖,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鹿软软。他眉眼弯成了月牙状,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本就灿烂的笑容此刻越发阳光,唇角露出的洁白牙齿更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嗯?夏警官中午好~” 猛然间被以前熟悉的隔壁班同学打招呼,鹿软软一愣,连忙点头,笑容客气礼貌回应,“我和师傅先前早就忙完,刚吃过午饭了。” 她和夏钰阳一同入职三个月,刚开始两人还有些许交际。 但作为连续几次,都没办法调岗成功进入刑警队的失败者,她其实单方面也不太愿意和这位隔壁班老同学交流的。 毕竟。 ……见多了心塞,说多了心累。 ……再看两眼,搞不好她就要郁闷到,当着刘局长的面和这位老同学打一架,看看到底谁的力气更大,谁的擒拿格斗更强了。 所以猛然间见到对方如此热情。 鹿软软有亿点点心塞,甚至感觉大中午头顶的太阳更晒了,连后背汗水都被晒出来了。 ‘我拿你当竞争对手,你却拿我当叙旧老同学?’ ……这心头滋味,真别提有多糟心了。 仿佛就像是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偏偏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 “咳咳咳,小夏,你怎么只看见小鹿,没看见我们几个?”板寸头老警察故意干咳两声,用调侃的目光打亮鹿软软和夏钰阳,一脸‘你们俩怎么在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什么实质性关系’的微妙表情。 夏钰阳心头一跳,下意识尴尬挠头。 他偷偷瞥一眼鹿软软,见女孩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也不见害羞脸红。 男生眼底失落一闪而过。 “杨叔您说什么呢?我当然看到你们了,只不过鹿软软走在前面,我就先和她打招呼了。” 他不动声色哈哈傻笑:“况且我和鹿软软到底是老同学。又是同期,这还不得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大家还得一起合作处理警情,哈哈哈哈哈。” “于叔杨叔张叔,三位中午好啊~” 夏钰阳的笑容开朗又阳光,朝气蓬勃的模样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即便在刑警队待了几个月,对方仍旧开朗,充满朝气。 “呵呵呵……” 鹿软软见张警官挤眉弄眼,尴尬的挤出满脸客套笑容。 啧。 这年头无论男男女女,只要人到中年,就喜欢撮合一些同单位的小年轻。 可她是那种,需要别人撮合她与夏钰阳的人吗? 她不是啊! 然而对方作为前辈,鹿软软只能客套礼貌的笑一笑,假装什么也没听懂。 “………”季时清站在原地,狭长的桃花眼不自觉微微眯起。 他清冷的目光瞥过夏钰阳和鹿软软。 小姑娘略带婴儿肥的白皙脸颊上,染上点点红晕,似乎连额角都浸出了点点粉色,看模样像是被几名老警察打趣后,不好意思的微微羞红。 以前在医院学校,季时清也见过类似场景。 这些男男女女被打趣时通常嘴角带笑,面颊绯红。 看看此刻对面两个年轻人嘴角带笑的模样…… “………” 季时清眉头微蹙,他掀了掀眼皮,收回目光望向夏钰阳,语气礼貌客气且疏离道:“夏警官,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男人说话声音清冷,略沉的嗓音却恰巧打断杨警官几人的调侃,另几人通通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夏钰阳同样本能回头,一抬眼,恰巧对上季时清冷沉的深邃黑眸。 对方眼眸漆黑如墨,像最古老的黑暗深渊,令夏钰阳眼皮子一跳,他刚准备回答‘您请便’时…… 却见对面男人再次开口…… 季时清声音平静毫无波澜,“今天我从医院来警局,一路上最少看见四五拨人都在闲聊浮尸案。连我们医院门诊患者也有不少人在闲聊此事,市区居民人心惶惶。”“ “……?”夏钰阳几人蹙眉,表情严肃。 “???”鹿软软抬头望向季时清,同样满脸小问号。 一时间竟没听懂,对方说这话想表达什么。 说白了,这次浮尸案上了热搜,又上了报纸,没人讨论才奇怪吧? 好似完全没发现五名警察疑惑的眼神。 季时清眼眸半阖,坦然看向夏钰阳,不冷不热沉声道:“作为桐州市居民,我和其他人一样,都希望警方能尽快抓到凶手。” “毕竟,普通居民无论男女,遇到凶手,都很危险。” 季时清冲着五人客套点头,抬头看一眼时间,不咸不淡冷声道:“时间不早,我先回医院上班,各位告辞。” 男人说完也不等五人回答,直接转身离开,徒留一个修长的黑色背影,远远里去。 杨警官:“………” 张警官:“………” 气氛沉默了一瞬。 “咳咳咳。” 于鸿德干咳两声,望向夏钰阳:“那小夏我们先回去工作了,办公室里还有一堆报告没写完呢。”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拍了拍夏钰阳的肩膀,大踏步转身离开朝2楼走去。 鹿软软跟在于鸿德身后,眨眨眼,抬腿上楼。 鹿软软满脸唏嘘。 啧啧啧!讲究人就是不一样。 季时清那家伙刚刚说那几句话,分明是在冲他们五人表达不满。 翻译过来就是: ——上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你们看我从医院来警局,这么多人都在聊浮尸案,案件影响如此之大,你们居然还在这聊天? ——凶手那么危险,谁知道他下一个杀的是男是女,你们居然还不去上班? ——时间不早了,我去上班了,你们还不去找凶手? 大概知道警局不是医院,他们五个也不是他下属,说话倒也没那么毒舌。 但也不算好听。 “诶?不过季时清那家伙不是开车出行吗?一个人在车上,怎么会听到那么多人提起浮尸案?难道是他没开车,走路来的?”鹿软软心中疑惑,下意识回头。 女孩刚好看见熟悉的黑色车辆,从警局门前停车场离开,划出一道黑色弧形,飞快挤入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和路上其他黑白红各色车辆组成了一副斑驳的川流油画。 鹿软软挑眉,微微扇了扇纤长的黑色睫毛,快步跟 上前方于鸿德的脚步。 ………… 六院急诊科,护士站。 中午休息时间,除却两个值班护士正在忙碌之外,其他人全都一边从快递小哥手中接过自己的盒饭,一边简单闲聊。 “诶?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市前几天死了个女大学生,就在西河岸东南桥头那边。听说打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臭了,而且模样很惨,是被人qj后杀死丢进河里的,好像还是桐州大学的学生。”一名短发小护士唏嘘着,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怎么不知道呢?网上都传疯了,我朋友圈好几个人都在传这件事,其中还有一张尸体的照片呢!”一名高个子小护士满脸感叹,她接过快递小哥送来的盒饭,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人说这女大学生,应该是晚上被人杀死的,之前对方还在夜店当服务员呢……然后第2天就没去上班了。” “诶,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我朋友圈里也有人在说应该是晚上杀的……这凶手也太可恶了。” 几个小护士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性格也许有些保守,并不是很认同死者夜店的那份工作。 但不完美受害者,难道就不是受害者吗? “我的是牛肉盖浇饭,是这一份……”赵蕊一身白大褂,接到外卖小哥电话后,也连忙来到护士站拿自己的午饭。 “好的,这一份,您拿好。”快递小哥忙掏出牛肉盖浇饭递给赵蕊。 正在旁边低声聊天的小护士见到赵蕊,同样将人拉入了自己的聊天大军。 六院急诊科的医护人员通常关系还是挺不错。 尤其自从季时清来到急诊科后,小护士们和下级医生之间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 ——‘只要你和我们一起吐槽季副主任,那你就是我们的革命好战友!’的奇怪氛围,在科室里以蛛网般的姿态迅速扩张。 “赵医生看了今天的热搜吗?西河岸东南桥头那边死了个桐州大学的女大学生……” 小护士拿起自己的盒饭,面露担忧:“我家就住在西河岸东南桥头,最近每天晚夜班,我都有点不敢一个人回家了。还好赵医生每次晚夜班,都有男朋友来接你,真好~” 小护士有些羡慕的看了赵蕊一眼,眼底都快泛起小星星。 “这个热搜我看到了,我们家有每天订报纸的习惯……”赵蕊轻挠了一下脸颊,有点甜蜜,温和笑道:“今天早上轻舟打电话给我说,这段时间晚夜班都会来接送。到时候如果你也上晚夜班,我们可以一起下班回家。如果还担心的话~可以直接在科室睡一觉白天再回家。” 六院急诊科医生的晚夜班,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上到晚上11点半。 一种得从晚上8点上到第2天早上8点。 虽然早上本地浮尸案令赵蕊感觉有些惋惜,但男朋友接送才更让赵蕊感觉开心。 毕竟无论赵蕊,还是其他小护士,都不认识白星雪本人。 然而…… “踏踏踏——!” 清脆的皮鞋声撞击在急诊科走廊地板上,发出熟悉的踏踏声。 众多小护士连带着赵蕊瞬间头皮一紧! 不少人立马拿着饭盒往休息室内走,丝毫不敢耽误离开的速度,就怕慢一秒会被人骂上一顿。 赵蕊脸色微变,同样快步离开。 原本站在护士站前的一群人,瞬间鸟兽散。 只有一个最后拿外卖正在和快递小哥说话的小护士,满脸尴尬的看着季时清,她战战兢兢的冲着季时清打了声招呼,心中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站在护士站这里聊浮尸,早点拿了盒饭走人不好吗? 小护士忐忑:“季主任,您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季时清没说话,看着一眼众多快步离开的科室人员背影。 他居高低头,凝望说话的小护士片刻,最后视线落在盒饭上,眉头紧蹙。 小护士:“?” 小护士纠结,忍痛道:“主任,您要吃吗?这份给你。” 季时清皱眉,看着盒饭与护士站台,声音冷漠:“这地方人来人往,今天早上还接诊过两个肺结核患者,十几个感冒患者……午饭就放在这种地方?” 小护士:“???” 小护士有点懵,她们平日里送外卖盒饭都放在这啊。 季时清语气冷淡:“我目前没有任何自杀想法,这份午饭你还是自己吃吧。” 小护士:“???” 季时清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冷静道:“毕竟,我看你们护士站很多人,每天都怕自己活太久。” 小护士:“??!!!!!” 啊啊啊啊啊!快找个人来堵住他的嘴啊!!!什么叫怕自己活太久? 她们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人啊!医院那么忙,哪能讲究那么多? 她吃个午饭容易吗?容易吗???! 为什么要提醒她这种事情啊啊啊!她现在这顿饭都快吃不下去啦!甚至还有点想将昨天吃的吐出来!—— 作者有话说:PS:鹿软软:这家伙刚刚在说谎! 最近楼上楼下都在装修天天敲敲敲,我存稿都用完了,好生气! 这本书更新时间不能和先前一样确定了,但今年年底之前应该能完结。 第27章 凶手…… 桐州市城南公安分局顶楼大会议室。 刘强国坐在会议桌前,神色严肃。 他桌前的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大量的烟头,四五个空烟盒被随意丢在桌上,几份文件报告在桌面上摊开,刘国强已经用红色签字笔,在报告中精准标出了其中重点事项。 “今天早上我也没开会,只是让你们分成几个小组,分开调查浮尸案相关线索。”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将几个小组目前收集上来的资料分别整合了一下。” 刘强国眉头紧促,板着脸站起身,拿起手中资料走到战术黑板前,边说边画道:“浮尸案死者,女,白星雪,今年19岁,桐州大学管理系大一学生,父母去年车祸身亡,家住西辅路103号老小区。” “5天前死亡,死者最后一次出现是凌晨3点34分。” “对方凌晨3点从夜店下班回家,回家后乘坐出租车,出租车一直开到西辅路十字路口下车。” “由于半个月前那场台风,导致桐州市内很多基础设施出现问题,还没完全修理好,所以西辅十字路口的监控,并没有拍摄到有关线索。” “……之后白星雪再次出现,已经是在西河岸东南桥头成了一具尸体。” 刘国强一张脸拉的老长:“但白星雪本人身高175,外加法医尸检,在白星雪体内发现了少量的麻醉药成分。所以初步怀疑犯人身高在175以上,并且有可能从事医,药行业。” 绝大多数凶手,只会挑选那些身高力量比自己矮,自己弱的人。 尤其是这种户外行凶,在没有提前用药物放倒受害者的情况下,凶手也会担心受害者逃跑后报警等问题。 而且,倘若凶手个头太小,恐怕也没力气威胁搬运死者。 “局长,尸体上是否有提取到精斑?”一名今天刚加入案件工作小组的警察,举着手发问道。 他桌前摆着纸笔,正在严肃认真地记录着有关于本案的一切线索。 “我们并没有提取到精斑。”文法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道:“但尸检时,我们发现死者生殖器内,存在严重刮伤撕裂。” 通常女性刑事案件,尤其像白心雪这样长相漂亮的女性死者。 警方第一重点,往往会放在□□猥亵上,第二是报复性杀人。 倘若死者体内有精斑,那么警方便能立马锁定案件性质,和凶手本人的DNA,但如今对方体内没有精斑,DNA这条线索也就断了,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们警方也能得出其他线索。 “所以我们初步怀疑,凶手极有可能性功能存在问题,另外凶手对死者存有一定怨气,存在报复性行为,否则普通情况下很少会出现如此严重的伤势……”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文法医将手头上的解剖照片发给了 在场其他警察。 夏钰阳等人顿时眉头紧促,实在是这伤势太过严重,再加上尸体长期泡在水中,照片简直没法看! 有些年轻的小警察,心态不好的,更是一个个喉头翻滚有点反胃。 看着文法医和旁边另外一名年轻女法医仍旧神色淡定。 一群小警察不得不暗叹,干法医这一行的果然厉害。 刘强国:“由于西河岸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我们现在目标,是尽快顺着桐州河东南桥头往上走!排查5天前凌晨3点半之后,西辅路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重要路段的监控!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死者身上目前的线索太少,他们必须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后,才能从中提取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另外严格重视身高175至175以上,可能从事医,药行业的工作者。否则在大面积麻醉剂管制的情况下,普通人很难拿到这种管控药。” 刘强国眯眼:“初步推断,这个人可能5天前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极有可能和女性有关,也许是女朋友分手,妻子离婚,或者母亲等重要女性亲属离世。亦或者忽然发现自己性功能障碍,受到刺激。” “并且这个人和女性的关系并不太好,可能性格孤僻,不善言辞……” “这次案件上面一共给了我们72小时,现在已经过了12小时……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剩下的60个小时里,尽快给我带来好消息!”刘强国冷沉着脸大声道。 “是!”会议室内,众警员纷纷应和。 一瞬间。 房间内所有人全部行动起来! ……… 此次浮尸案网络上闹得太大,虽然新闻很快就被娱乐圈其他明星热搜压下。 但上级还是极为重视。 鹿软软下午出警时,连最后一辆警车都被刑警队开走了,只能跟着师父步行前往报警处。 好在下午几个报警人所在地还算比较近,否则鹿软软都有点担心师父能不能扛得住,看着对方下班时还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模样,小姑娘有点担忧。 好在干警察这一行的身体素质都还算不错,休息了一段时间,于鸿德便也恢复了过来。 “师父,那我今天就下班了~!”鹿软软笑眯眯冲着于鸿德挥挥手,背着包就往外走。 “行,回家的时候路上小心点,注意车辆~”于鸿德摆摆手,同样拿起衣服,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鹿软软轻松提起两大袋,刚从超市里买的蔬菜水果和晚餐,悠闲走在回家的路上。 从警局到家很近,鹿软软也走的很快。 只是刚到小院,便看见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小面包车停在门前,小面包车的后车窗上还贴着维修电视空调冰箱洗衣机,收购旧电视空调冰箱洗衣机等字眼,随意瞥上两眼,鹿软软还眼尖的看见有两台旧空调被丢在后方。 “………”鹿软软眨眨眼,纤长的睫毛微微扇了扇。 鹿软软往楼上走,眼尖的发现二楼右边房门正敞开着。 而小护士正站在房门前,笑着对一名二三十岁左右,身穿蓝色小马甲,身上写着维修两个字的高大年青男子感谢道:“师傅,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家这台冰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这是一百块,你拿好。” 小护士说着便从身上的皮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对方。 “谢,谢谢。”年青男子伸手接钱,却发现自己手指乌黑,忙笨拙的在身上擦了擦。 这才低着头,接过那张百元大钞。 “你才搬来,怎么冰箱就坏了?”鹿软软疑惑望向小护士,她记得昨天晚上去拜访时,对方家里的冰箱看着还挺新。 “唉,好像是昨天搬家的时候磕坏了……我也没发现,今天早上才发现的。”张琴挠挠头,有点尴尬于自己的鲁莽,通常搬家公司搬家后,雇主都会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损坏,但昨天被邻居竟是季毒舌的事吓一跳,张琴也忘了搬家公司走之前,她得检查一下重要物件。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修好就行。”张琴笑呵呵,“我等会吃了晚饭还得睡觉,今天晚上12点还得上完夜班呢。” 和普通住院部的护士不同,普通住院部的护士,夜班通常从晚上八点开始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但六院急诊科由于经常晚上接收患者,太过忙碌,所以她们科室护士的夜班和ICU护士的夜班一样,都是凌晨12点到早上八点。 “啊!那你快点去休息。”鹿软软眨眨眼,连忙笑着举举手中购物袋,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在女孩的小爪子下稳稳当当像是没有重量的气球。 鹿软软:“刚好我也回去吃晚饭啦~” 礼貌客气的和张琴打完招呼,鹿软软提着购物袋蹬蹬蹬跑上楼。 吃饭,洗碗,整理房间,运动健身。 鹿软软一连套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关灯爬上床,耳尖的她刚好听见楼下张琴关门的声音。 医院上班和其他地方不同,医护人员往往需要最少提前10分钟抵达岗位。 因为下班前,每个人都需要进行交接班,说明白每床患者现在的病症情况,以及还有哪些医嘱需要完成的。只有他们提前到科室,才不会耽误其他同事下班的时间。 老式小区,路灯昏暗。 伴随着初夏凉凉的夜风,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在11点半的夜晚老小区,路上虽然没几个人,但偶尔还是能够看见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一闪而过。 张琴裹紧身上的外套,快步朝着医院所在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张琴走过公园转弯处时,树荫茂密,枝叶繁盛的高大灌木丛里豁然冒出一道黑影! “啊!——” 女人急促短暂的惊叫声猛然划破天空。 张琴还没来的继续尖叫,嘴巴已经被人死死捂住,喉咙也被人用胳膊紧紧勒住,窒息感油然而生,张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张脸更是瞬间涨红充血! 刚躺在床上,还没来得睡着的鹿软软瞬间警觉翻身而起。 小姑娘眉头紧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严肃。 她迅速推开窗户,想听听还有没有别的声音。 可是屋外除却呼呼的风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再也没了别的声音,就像是刚刚那声女子尖叫从未出现过一样…… 鹿软软眉头紧锁,咬唇:“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下意识想起前天张琴和她说的,有人跟踪,又想到被人抛尸桐州河的白星雪…… 鹿软软不敢迟疑,连睡衣也没换,套上运动鞋,整个人好似飞驰的猎豹,迅速往声音所在方向拔足狂奔! 第28章 难道是他?(二合一) 五月初的夜晚,夜风带着层层寒意,冷冰冰吹拂着旧城小区的街道小巷。 白天高大的树木,一排排如古老士兵给人遮去灼热的炎炎日光。可到了深夜,这些高大的树木静静伫立,阴影斑驳,风一吹,便犹如在黑夜里出没的恐怖厉鬼,冷沉,飘忽,发出树叶枝条摩挲的骇人沙沙声。 尤其今夜,黑云压顶,遮住了漫天星光和月亮。 整个世界沉默且冷寂,黑暗仿佛吞噬整个街道。 忽闪忽闪的街道路灯,就像鹿软软此刻糟糕的心情…… 鹿软软在小区街道上快速穿行,越往前,越心焦。 因为她发现,先前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前往六院那条路! 她快速跑过又一条黑色小巷,脚下松动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呜咽。 鹿软软冷着脸眉头紧蹙。 这一路上除却被她惊起的两只流浪猫,她竟然没能见到一个人影。 平日里这个老小区人很多,尤其每天中饭和晚饭时间段,不少学生上班族都会来这里寻找美味且便宜的食物,如今到了晚上人潮退却,只剩下一排排紧闭的店门,还有远处零星三两家窗台前点亮的灯光。 “喵呜!——” 一 只正在翻垃圾桶的流浪猫再次被鹿软软惊起,一蹦三尺飞快逃窜。 鹿软软眉头紧锁,努力聆听深邃黑暗中一切未知声音。 可是除却偶尔穿过小巷,滑过树木的沙沙风声,还有流浪猫或老鼠窜动时引起的细微响动与虫鸣。 在这宁静的黑色夜晚里。 鹿软软愣是没再听见其他声音! 从出租屋一直跑到公园附近,眼看着前方距离大街开始临近。 鹿软软耳尖,甚至能够听见顺着风声,从隔壁拐弯处,对面大马路夜宵摊上传来的人声鼎沸,还有那阵阵喧嚣嘈杂的外放音乐声。 与此同时伴随着声音飘荡而来的,还有隐约夹杂在风中的孜然味烟火香。 “……?”鹿软软皱眉:“难道是我想太多?” 鹿软软疑惑,看着旁边黑漆漆的公园,又回头看了看只有零星点点昏黄路灯的黑色小巷。 最后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鹿软软想了想拿出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机,飞快点开通讯录,拨打起张琴的电话。 自从对方前两天将电话号码输入她手机后,她也就是租房那天给对方打过电话。 心中有点焦急,鹿软软手中戳着屏幕的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屏幕亮起,手机电话号拨打而去。 话筒里传来了阵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嘟嘟嘟——!” 鹿软软皱着眉,抿着唇,牙齿不自觉咬着大拇指。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安的情绪,需要打电话百分之百确认对方安全后才能放心。 然而。 鹿软软万分心焦之时! ——“叮铃叮铃……” 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豁然在黑漆漆的公园内响起! 与此同时,紧接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微不可闻,却明显带着怒意的男性轻嗤声。 鹿软软目光冰冷,总是微微上扬的天然微笑唇,此时此刻全耷拉了下来。 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滔天火焰,冷冰冰的目光随意轻扫脚边,她单手捡起路边一块不起眼的板砖,快速拨打被她早已设成快捷键的警局电话…… 随着电话接通,没等对面接线员开口询问,鹿软软飞快报出警号地址请求支援。 与此同时。 鹿软软手持板砖毫不犹豫冲着铃声刚刚所在方向跑,整个人一头扎进那黑漆漆的恐怖公园! …… 老城区的公园里,树木茂盛层层叠叠。 没有月光照耀的公园夜晚,黑漆漆格外恐怖。 大片大片的黑色树木,在黑暗中轮廓模糊,冷风吹拂,枝叶晃动,发出如同魔鬼般的低吟声,为整个夜晚的公园更增添几分恐怖诡异。 本就设施老旧的路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坏掉了几个,一大片公园区域全是黑暗。 张琴此刻正被黑衣人单手拖拽到了这片黑暗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令张琴窒息恐惧,身后令她动弹不得的巨大力量,让她害怕的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绝望恐惧将她笼罩,脖子被人紧紧勒住,口鼻被人拿毛巾死死捂住。 “呜呜呜~!” 张琴呜咽着拼命挣扎反抗,可对方的力气却随着她的挣扎,越发强劲。 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异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张琴感觉自己就像只被狼咬住了咽喉的兔子,越是挣扎越无力!连大脑似乎也因缺氧,变得混沌起来,思维也好似生了锈的发条,运转起来无比艰难。 就在张琴心脏阵阵紧缩,大脑混沌,无比绝望之时—— “嘭!” 一块黑影恍若闪电,划过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击中黑衣人! 黑衣人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可板砖力道之大,竟直接让黑衣人连带着张琴一起猛然踉跄着跌倒在地。 身体砸在地面让张琴清醒不少,她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生理性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剧烈的头痛令她太阳穴青筋暴露…… 黑衣人没去理会张琴,他揉着肩膀爬起来,一双眼里全是凶光,毫不犹豫掏出身上寒光闪闪的匕首,猛然发力冲着鹿软软所在方向冲去,远超一米八的高大身形,每次奔跑都像一头龇牙咧嘴捕食的凶兽,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对面才一米六出头的小姑娘撕扯成碎片。 “啧!这是要袭警啊……” 鹿软软目光冰寒,神色冷厉,差点被对面拿着匕首冲来,看着就知道是想杀人灭口的黑衣人给气笑了。 对方一身黑色运动服还带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只有黑暗中一双看不见轮廓的眼睛,明晃晃的充满着杀机向她刺来。 这片植被茂盛的区域没什么灯光,更没有任何路人,黑漆漆一片。 若是普通人,也许在这黑夜中还反应不过来。 但训练了十几年的女孩,五感却格外敏锐。 黑衣人刚行动,鹿软软便迅速反应过来,她身形犹如猎豹,速度明显比黑衣人快上一大截! 对方匕首刚刺来,鹿软软便双手握拳,迅速右脚发力骤然一个飞踢。 迅捷的飞踢带着势大力沉的重量,精准地踹在了黑衣男人持匕首的右臂上,巨大的力气仿佛像一柄重锤,瞬间疼得黑衣人闷哼出声! 黑夜里,对方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变化,可这咬牙切齿忍着痛楚的闷哼声,却明显随风传进了鹿软软耳中。 “你小子不错,敢袭警啊……”鹿软软嘴角上扬笑眯眯,眼底却越发冰冷,她浑身上下肌肉紧绷,每一根神经都在警惕着对面的高大男人。 只是一个飞踢,鹿软软便明显感觉出眼前的黑衣男人和普通小偷不同。 对方力气显然比普通人大得多,甚至一些普通警察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是个经常锻炼的硬茬子。 “我刚刚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从警局到这里最多5分钟,其他警察很快就会来。我劝你还是早点束手就擒,说不定回头还能判轻点……”鹿软软眉眼弯弯,笑吟吟与黑衣人对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警惕黑衣人的所有攻击,同时担忧对方攻击张琴的举动。 其实黑衣人放弃张琴向她攻击而来,她是松了口气的,至少她有自保之力,而张琴没有。 一旦黑衣人将张琴当做人质,在这大晚上狙击手没办法立刻出现的情况下,张琴会非常危险。 “………”黑衣人手持匕首,盯着鹿软软,一声不吭,只是浑身上下的气势却越发冰冷。 “怎么?你不说话,是个哑巴吗?” “难怪拿着武器,连我一个女人都打不过~”鹿软软嬉皮笑脸分散对方的注意力,锐利的目光时刻紧锁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对方同样盯着鹿软软,双方对峙,也没说话,只是眼神明显越发危险。 然而就在此时! 电光火石之间! 鹿软软抢先发难。 她猛然向前一扑,直冲黑衣人持匕首的右手,她双手锁住对方手臂,全身发力狠狠向后一拧!右腿更是迅速狠狠向对方下/体提去!那股狠辣劲,摆明了没打算给黑衣人好果子吃。 “嘭!——” 黑衣人刚伸手去抓女孩胳膊,可下/体瞬间传来的猛烈剧痛,和胳膊上传来的痛楚,却让对方下意识右手一松。 “哐嘡!——” 金属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鹿软软毫不犹豫抓住机会灵巧一跃,双腿向下用力一蹬,整个人犹如灵活的兔子一跃而起,白白嫩嫩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双腿这一刻好似化身钢铁炮弹,猛然对着黑衣人胸口奋力踹去! “嘭!——” 重力夹杂着剧烈的冲击力。 黑衣男人瞬间倒飞而出,脊背与地面发出了骨肉摩擦的闷哼声。 黑衣男人竟是被鹿软软踹出去两三米! 人类的腿部力量通常是手臂的4倍左右,经过专业训练后,这种差 距甚至会拉的更大。 鹿软软常年训练,双腿猛然踹出的力道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倘若是前天抓的那个小偷,恐怕就这凌厉一踹对方非得断上七八根肋骨,趴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可对面这黑衣男人竟只是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快速爬起,看架势竟然还有余力反击。 “………”鹿软软不动声色挪动步伐,想再给对方来上一记鞭腿。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阵刺耳尖锐的警笛声从远方传来,越靠越近。 黑衣男人呼吸一凝,他冷冰冰看了鹿软软一眼,转身朝着黑暗深处茂密的树林里跑去。 ……… 警车来了三辆,七八个往日里熟悉的同事,随着警笛声,一个个出现在鹿软软视野里。 在接到鹿软软报警电话那一刻,警局数名同事立马行动起来。 往常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今天三分钟左右就到了,不少人飞奔而来时,还带着明显的喘气声。 老城区这边虽然距离警局较近,但从警局大楼跑出来,再将警车停在大路上,跑进公园也需要一点时间的,三分钟已经是所有人的极限。 “你怎么样?人往哪里逃了?” 夏钰阳跑在最前方第一个赶到现场,严肃的表情里下意识带出几分紧张。 他看见鹿软软穿着件吊带短袖睡衣,白嫩嫩的胳膊手臂全露在外,她衣衫凌乱狼狈的跪在地上,头发更是乱糟糟披散着,像只可怜巴巴遭到欺负后的流浪猫。 “我还好,对方往那边走了……” 鹿软软冲着黑人逃跑的方向一指,神色冷静道:“犯人男性,一身黑衣,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鹿软软语速飞快,第一时间看向手持武器和强光手电筒的其他同事冷静道:“他之前被我踹到在地,但可能没受什么伤。手上也许还有其他武器,你们追的时候要小心点。” “我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你先休息一下,其他事情交给我们。”夏钰阳迅速将外套脱下罩在鹿软软身上,替女孩遮挡午夜冷凉的寒风,其他人则按照鹿软软所指方向追寻搜索黑衣人。 这时男孩才将注意力放在另一名倒地的年轻女孩身上。 年轻女孩穿着一件短款外套和牛仔裤,身上满是擦伤拖拽的伤痕,她衣服上更是沾满了各种草屑泥污,有些地方还因拖拽而撕裂,露出了斑驳的皮肤,裤腿上外套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不知是从哪里渗出的,看着恐怖又骇人。 对方神情恍惚,整个人精神看上去也有些不太对劲,再加上衣服裤子上带着血迹。 鹿软软和夏钰阳两人纷纷眉头紧拧,完全不敢随意挪动对方。 ……就怕眼前这名受害者,之前撞到了脑袋,或者身上有其他骨折等问题。 一旦搬动,后果更加严重。 “这人手法娴熟,且提前埋伏,做好准备,我怀疑这人可能是先前杀害白星雪的凶手。”鹿软软紧了紧身上宽大的外套,眉头紧蹙,严肃道:“先前我在家休息,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张琴前两天在医院跟我说过,最近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她,听见尖叫声,我不放心就出来了……” 鹿软软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将自己和张琴如何认识,何时听见尖叫声跑出屋的过程,从头到尾认真和夏钰阳描述了一遍,作为警察哪怕鹿软软从来没去刑警队待过,但她仍然能够精准快速的描述出先前遇到黑衣人的经过时间,以及黑衣人的身高衣着等特点。 夏钰阳进入工作状态,掏出纸笔迅速记录。 等到救护车抵达现场,将神色恍惚浑身染血的张琴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时。 已经是10分钟之后了,而那些奔跑追踪着黑衣人而去的警察同事们,也一个个拿着电棍,手电筒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人跑了,没找到。”张卫国脸色黑的快要滴出水来,他穿着大裤衩,脚下搭配着不合适的运动鞋,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阶梯上下来。显然先前他是在警局宿舍休息,急匆匆跑来帮忙的。 “这是那家伙先前的武器吗?”另一名警察提着透明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前来询问。 鹿软软看见熟悉的匕首,点点头回答道:“没错,这匕首是对方的。” “这个家伙力气挺大,身手也不差,估摸着平日里经常运动。”鹿软软起身回忆,眉头紧锁颇为遗憾道:“可惜先前公园里黑漆漆的,也没什么月光。对方又戴着口罩帽子一身黑衣,否则说不定我能认出对方。” “没关系,你一个人面对歹徒,能够保护好自己和受害者已经很好了……要知道咱们平日里抓一个犯人,最少得出动三个警察。”孙向前笑呵呵,看着鹿软软一身小兔子睡衣,浑身泥点碎屑的模样宽慰道:“现实又不是电视剧,就算你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也没关系,四周这么多监控摄像头,我们回去查一查应该就能找到相关线索。” “这大晚上的,让夏钰阳这小子先送你回去,免得刚刚那家伙藏在某个角落,搞偷袭就不好了……”孙向前拍了拍徒弟胳膊,让夏钰阳送鹿软软回家。 孙向前刚刚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以往遇到案子总是冲在最前方的小徒弟,这次居然主动留在原地看护起受害者。 如今见到徒弟的外套就披在单位女同事身上,虽然也是为了大晚上照顾女同事,但这股殷勤劲,要说中间没什么,他是不信的。 尽管案子摆在眼前,十分焦急。 但送目击证人回家,保护目击者安全还是很有必要。 很多犯人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份不暴露,会在警方搜索后,第一时间袭击目击者。 “………”鹿软软本想摇摇头,拒绝同事好意。 可看着夏钰阳已经迈着大长腿,走在前方等她的模样,鹿软软还是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 从公园到家的距离很近,大约也就两三百米左右。 但因为先前的袭击事件,鹿软软和夏钰阳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鹿软软整个人脑子里全是先前和黑衣人打斗的场景,以及对方那身黑漆漆,毫无特色标识的运动服…… “你……还好吗?”夏钰阳有些迟疑,担忧开口。 “我没事,只是在想刚刚的黑衣人。”鹿软软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两句道:“另外我还有点担心张琴……” 鹿软软继续往前走,看着四周寂静黑暗的小巷,最终停下脚步长长叹息一声,眉头紧蹙道:“张琴前几天就跟我说,总感觉最近有人在跟踪她。我这两天如果能够更注意些,说不定就能提前发现这个家伙,规避危险。” “我们只是警察,不是神仙,你和她一样都是普通人。”夏钰阳低头安慰身旁女孩:“你能够在发现危险的第一时间跑出来找她,已经很厉害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你这么高的警惕性。” 小姑娘穿着一套小兔子睡衣,平日里总是扎着丸子头,此刻黑发散落,披散在肩头,虽然发丝因先前打斗而变得凌乱,衣服上也沾着泥土碎屑,周身的气压更是肉眼可见的低迷……看着小姑娘白皙手臂因蹭破皮而渗出的血迹,还有那张软乎乎的娃娃脸却分外严肃,反差异常的可爱表情。 夏钰阳低垂着眼眸,心跳漏停半拍。 他长长深呼吸一口,走过一明一暗闪烁的昏黄路灯,认真且坚定的看向鹿软软道:“鹿同学,我真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 “能在黑夜里,帮助受害者找到一簇火光,你已经比99%以上的人要厉害。”夏钰阳:“虽然很多案件事后同样能够抓住犯人,但对于那些受害者来说,她们的明天……也许已经是没有未来的一天。” “啪嗒!” 一明一暗闪烁的昏黄路灯,忽然在这一刻啪嗒一声,彻底点亮,不再熄灭。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在女孩头顶发梢,同样也照亮了小姑娘黑沉沉眼眸里的一簇亮光。 “谢谢你,你说得对~”鹿软软抬起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深呼吸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在灯光下越发深邃,橙色的灯光洒在酒窝里仿佛像盛了蜜糖。 鹿软软咬牙切齿,认真且坚定的握了握拳道:“我一定会抓住这个可恶的黑衣人!” “那个家伙竟然敢在我们警局的巡查范围内如此嚣张,我一 定要找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双手骨节被鹿软软捏的咔咔作响,鹿软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碎裂成蛛网的手机屏幕,越发生气。 等抓住那个家伙后,她还要让他赔她手机屏幕费! 眼看着原本浑身上下低气压的女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满朝气,生龙活虎…… 夏钰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鹿软软还是鹿软软。 仍然是当初那个他在学校里认识,什么困难也没办法打倒她,即便遇到狂风暴雨也会坚强的爬起来,勇敢向前克服困难的女孩。 两三百米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 鹿软软站在院子大门口冲着夏钰阳挥手告别,自己则转身上楼,蹬蹬蹬小跑上三楼。 可就在此时,就在鹿软软刚刚踏上三楼台阶,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浑身上下沾染了不少泥土碎屑的身影,豁然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季时清一身黑衣站在房门前,手持钥匙正在开门。 鹿软软见状,下意识瞳孔紧缩! 脑海中的报警器疯狂呼啸,是他?难道是他? 第29章 凶手百分之九十九是他! ——1米85左右的身高。 ——黑色运动服。 ——衣服上沾染的泥土碎屑。 鹿软软站在原地,心脏一紧,对方身高衣着,分明和先前公园里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加上对方身上沾染的泥土碎屑…… 鹿软软脑海中的报警器疯狂呼啸,浑身上下肌肉更是瞬间紧绷,她像只受到老鹰威胁后炸毛的小鸡崽,明明心跳疯狂加速,脸上还装作若无其事,满脸镇定。 “季医生,你刚刚去哪了?怎么衣服上全是土?”鹿软软笑眯眯,女孩粉嫩的脸颊上更是挂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满口小白牙灿烂又真诚。 只是鹿软软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手臂肌肉更是紧绷到青筋微凸,随时做好发力出拳揍人的准备。 通常伤人,杀人,强/奸三类案件,90%都是熟人作案。 而白星雪和张琴恰巧都是对方的熟人…… 加上对方身高,装扮和恰巧出现的时间,鹿软软心头越发警铃大作。 要不是手机先前被摔坏了,她恨不得当场打电话报警摇人。 橙黄色的过道路灯,散发着暖融融的灯光,照射在鹿软软的脸颊上,女孩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甜美。 她眉眼弯弯,像个刚从糖果堆里挑出来的棉花糖,只是眼底深处隐藏的情绪越发冷酷严肃。 “………”季时清刚打开房门,正准备抬脚进屋,听见声音,扭头回望。 他低头看向楼梯下方的少女,深邃黑沉的眼眸里毫无波澜。 他平静的看了一眼女孩身上粉色的小兔子睡衣,又看了一眼对方身上那件深绿色,足足遮到大腿中间的宽大男款外套…… 季时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成年人最好的礼貌,是少管闲事少操心。”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目光掠过女孩灿烂到越发神采奕奕的笑容,冷漠道:“……年轻人冲动很正常,但大晚上谨言慎行,才不会招来没必要的麻烦。” 他今晚上夜跑,遇到了一个未婚先孕抱着孩子想跳河自杀的女人。 女人的侧脸长得和他妹妹有几分相似…… 男人眼眸微垂。 这么多年下来,他仍旧无法理解,遇到一些事便选择轻生,放弃自己的人。 无论光明也好,黑暗也罢,人生只有一次机会。 病床上无数人想伸手抓住机会,却没有希望,可有些人明明拥有机会,却轻而易举选择放弃。 他很讨厌这种人。 季时清视线掠过女孩脸颊,掠过深绿色宽大外套…… 最后平静回头,只留下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橙色灯光的照耀下越发俊美,冷漠。 “嘎吱——” 季时清打开房门,抬腿迈入屋内,冰冷的金属关门声飘荡在深夜的楼道间。 鹿软软脸上笑容一下子坍塌,她面无表情冷静上楼,距离三楼房门还有最后三四层台阶时,女孩脚步停顿,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注视着右侧关闭的那扇房门。 随着时间推移,楼道里的感应灯,啪嗒一下熄灭了。 只是黑漆漆的楼道里,右侧房门缝隙下,仍旧没有半点光亮从缝隙中散出。 鹿软软逐渐放下后背紧绷握成拳的双手,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薄唇,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微微眯起。 ——今天这位邻居,大晚上依旧没开灯呢。 什么人会大晚上回家不开灯? 除却习惯黑暗,害怕喧闹,缺乏安全感有心事的人。 ……还有害怕家中物品,异样被其他人看见,担心秘密被发现的人。 ……就像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和那些犯罪后,隐姓埋名藏在深山老林的罪犯。 想起刚刚季时清那似是而非,像在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最好谨言慎行,免得招来不必要麻烦的冷漠威胁…… 鹿软软心底更沉了几分。 这个家伙肯定有问题! 搞不好就是凶手!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看似不经意的巧合,往往都是精心策划编制的蛛网。”鹿软软心底暗道。 女孩忽闪忽闪的黑亮眼眸里,全是沉稳与坚定。 没有手机,她还有电脑。 为了不打草惊蛇,鹿软软蹬蹬蹬上楼,步伐轻快,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她脚尖微微一点,人已灵巧跃出两三步。 少女开门钻进房间,飞快开灯,打开平板电脑发起消息。 ……… 鹿软软上班三个多月,虽然微星号里警局好友并不多,只有陈姐师父刘局还有几个治安队同事,但城南公安分局内部还是有微星大群的。 每次局里开集体会议,或者有上级领导需要下来视察,群消息就会接二连三叮叮叮响个不停。 ……另外治安队还有治安队单独的微信群,用于平日里工作需要时传递消息。 鹿软软想了想,抬手点开了分局微星大群,挑挑拣拣从里面找到了名为夏钰阳的微星头像。 作为严谨的警局工作群,群内所有工作人员全都在自己的群名片中,标注好了本人真实姓名,方便工作联系。 今天分局大群内静悄悄,随意扫一眼群内消息,还是上周市局领导要来检查那天。 鹿软软深吸一口气,点开夏钰阳头像,指尖飞快划过对方的彩虹头像添加好友。 女孩心中全是忐忑,既担心对方手机不在身边,没办法迅速通过好友申请,又担心好友添加速度太慢,导致住在对面的季时清会发生其他变故,比方说销毁罪证等等。 好在这种忐忑,仅仅只维持了十几秒。 好友申请已经迅速通过。 【夏钰阳:?】 【夏钰阳:发生了什么事吗?】 鹿软软拿着平板电脑,还没组织好语言,对面已经迅速发来了两条消息。 看见对面紧张关心的话,鹿软软原本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些许,对着聊天界面继续打字。 【林中有鹿:我没事。】 【林中有鹿:但我刚回家发现了一个男人,身高一八五左右,身穿黑色运动服,且衣服上沾染了尘土,我怀疑和本次袭击案有关。】 消息发出后,鹿软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聊天界面。 显然,女孩这句话很有冲击力,就在她发送完消息后不到一秒,聊天界面头顶已经出现了‘正在输入……’的字样。 鹿软软有点忐忑和紧张,她默默盯着界面,等待对方的询问。 可也不知道手机另外一头的男生究竟想说些什么,聊天界面‘正在输入……’持续了好半响,对面这才迟疑着发出了一条消息。 【夏钰阳:……你不是刚到家吗,为什么会发现黑衣人?你又出门了?】 鹿软软懵逼:“????” 不是,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她发现了疑似袭击者的黑衣人, 需要尽快调查对方身份,确认对方先前行踪,判断接下来是否进行抓捕计划吗? …… 鹿软软啪啪啪敲着屏幕键盘,严肃的小脸就像是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 鹿软软将心中的怀疑对象——季时清今晚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双方见面后,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一一道出。 【林中有鹿:除却以上三点之外,季时清身高和袭击者也很相似。】 【林中有鹿:另外据我所知,受害者张琴和季时清两人同在一个科室,如今同为一栋楼租户,都是熟人。】 【林中有鹿:对了!他最后还跟我说了一些似是而非,让我少管闲事,少操心,免得惹麻烦的话。】 再加上季时清还认识白星雪。 鹿软软真是越想越觉得,这次凶手和袭击者,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对面那个家伙! 女孩透过黑漆漆的猫眼紧盯对面房门,深色房门在黑暗中仿佛一头吞噬灵魂的巨兽,越看越觉得带上了几分诡异莫测。鹿软软紧簇的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一个川字。 她继续通过平板电脑,敲敲打打。 【林中有鹿:绝大多数刑事案的犯人都是熟人,我认为这点需要高度重视,最好立马查看附近监控,确认犯人身份。】 大概手机对面的夏钰阳,时刻紧盯手机,鹿软软刚将几条消息发过去。 夏钰阳已经认真回复。 【夏钰阳:你放心!这事我会和队里其他人说。】 【夏钰阳:另外晚上早点休息,锁好房门,拿好防身工具。队里会在今天晚上排查完公园小区附近所有主干道监控,至于其他商铺监控我们也会在白天尽量查完,局里会尽快抓住犯人。】 辖区内出现人命案是大事。 但有女性晚上遭遇袭击也是大事! 尤其刚刚,跟着受害者一同前往医院的警局同事传来消息表示:医院已经确定,受害者张琴同样受到麻醉药影响,目前正躺在病床上神志昏沉,无法询问案件经过后…… 目前整个刑警队所有人都在加班。 不是在调取公园及附近小区街道路段监控,就是一个个翻阅查看监控录像。 另外还有人拿着凶器匕首,前往实验室进行指纹检测,探查案发点是否还有其他重要线索遗漏,比方说足迹,衣服纤维等等,有时候案件中的一些小细节往往就是破案关键! ……… 刑警队的案件,鹿软软没办法参与。 得到刑警队同事的承诺回应后,鹿软软透过猫眼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最后还是躺回了床上。 鹿软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她戳了戳已经碎裂没什么反应的手机屏幕,最终闭上眼睛深呼吸,想让自己快速进入睡眠状态,避免白天工作时太过劳累从而出现问题。 可惜翻来覆去十几分钟,鹿软软不仅没能睡着反而越发清醒。 左边脑子有个声音和她说:【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睡得着?隔壁季时清那小子,一看就知道肯定和这两起案件脱不了关系。对方那冷冰冰毫无人性的样子,摆明了是个精神变态。什么夜店瓢虫对女人感兴趣,那都是伪装!肯定是去狩猎杀人,提前蹲点!】 右边脑子另一个声音却和她说:【对方真的是杀人凶手吗?对方拥有令人羡慕的高学历,好工作,动手杀人得不偿失。对方28岁能成为急诊科副主任医师,说明智商不低。这种人会思考,会权衡利弊,怎么可能会亲自动手?对方可以选择更高明的手段,比方说pua精神控制等。前两年轰动全国的pua自杀案,对方不可能没看过。】 “啊啊啊!”鹿软软挠头,漂亮的披肩长发被她挠成了乱糟糟的小鸡窝。 身边发生这么大的事,无论是从邻居角度还是从工作角度来说,她都睡不着了。 鹿软软想了想,腮帮子一鼓,索性干脆不睡了。 拿上自己的运动器材,鹿软软在房间里撸起铁来。 哼!等下次在遇到凶手,她要揍死他! ……… 上个世纪搭建的老房子,隔音效果有点差。 哪怕室内装修再好,仍然抵挡不住声音的传播。 季时清坐在书桌前,昏黄的书桌台灯刚好打在窄小的桌面前,照亮了一小片书桌区域,房间内其余地方一片黑暗。 男人五官藏在阴影里,深邃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桌面论文。 然而…… 季时清从小异于常人的灵敏五感,却让他在深夜听清了隔壁手机电脑消息接收时的‘滴滴滴’声。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消息铃声若有似无,却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显得异常刺耳。 ……像烦人的蚊子,令人心烦意乱。 季时清抿着唇,下颌线紧绷,笔尖触及纸面。 男人试图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论文上,可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声却不停打断他的思路,废弃的论文稿纸更是早已堆满了大半垃圾桶。 明明往常只要数据出来后,便得心应手的论文,此刻每个字写出来都格外碍眼。 季时清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冰凉带着丝丝寒意的矿泉水窝在掌心,透过皮肤让他清醒不少,冷冰冰的白色冰箱灯光照在男人冷峻的脸颊上,照的皮肤越发苍白冰冷不似活人。 男人瞳仁漆黑冷漠的注视着手中冰水,随手拧开,一饮而尽。 随着冰箱大门被人单手合上。 黑暗中…… “啧!” 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骤然出现,却又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拎着矿泉水回到书桌前,季时清本想再继续写论文,桌上手机却忽然发出了一声震动,男人拿笔的手微微一顿,顺势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界面。 最近这七年来,他经常会在凌晨收到女孩的短信。 这大概也是验证了一句老话,‘夜深人静,最是思念’,思念小时候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思念夜深人静母亲的关怀与温暖。尤其当凌晨其他孩子都能投入母亲怀抱时,这种思念对小孩子来说越发深沉。 然而。 季时清手机屏幕刚划开。 男人原本隐约柔和了些许的目光便一点点冷硬起来,甚至越发冰冷恍若寒霜。 他漆黑锐利的眼眸盯着手机屏幕。 两分钟后……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冷酷的敲击着手机界面。 季时清面无表情回复了这条短信。 …… 另一边,研究生宿舍。 刚刚写完论文,高兴的将文章发到导师邮箱,并且给季时清发去短信消息的短碎发研究生,高兴的揉了揉自己越发青紫的黑眼圈,他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胳膊和肩膀,高兴的嘴角快要裂到耳根。 “啊!我终于快要解放了!!这篇论文总算写好了,我都写了半年多了,这回肯定能成!”短发研究生掰着手指算了算,不仅感觉自己特别有毅力,且还觉得自己这篇论文写的贼棒,肯定能够一口气拿下自己这位难搞的季导师。 “啧!你就是在想屁吃,就算你这篇论文写个两年,季大魔头说不给过就不给过。你还是想想万一论文不过,回头你要怎么办吧。”另一名板寸头研究生从电脑中抬起头来。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但作为学生他们俩还是得埋头继续肝论文。 白天急诊科实习,晚上回宿舍肝论文写报告,已经成了他们这一段时间的日常生活。 “你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短发研究生头一扬,下巴微抬,不屑哼唧道:“我特地凌晨给季大魔头发论文,就是想待会睡个好觉,现在这都快凌晨1点。对方肯定早就睡着了,就算论文不合格,想找我麻烦,那也是白天的事!” 板寸头研究生面无表情盯着同伴:“………”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好棒棒哦? 难道你就不能想着将论文写得再好点吗? 算了算了,还是让这人今天先睡个好觉吧! 然而…… 板寸头研究生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旁边桌上的手机却是呲啦一下,发出一道消息传来的叮咚声。 叮咚——! 这声音清脆悦耳,却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恐怖! 短发研究生:“???!!!” 板寸头研究生:“!!!!!” 短发研究生微微颤颤拿起手机,点开界面。 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弹出了三条短信消息。 【季大魔头:论文写的很好。】 【季大魔头:《幽默与笑话》儿童版就挺适合。】 【季大魔头:成人版可能会侮辱读者智商。】 面如土色的短发研究生:“……………” 伸长脖子看向手机的板寸头研究生:“………” 短发研究生哇一声抱着手机,恨不得当场哭出两个鼻涕泡。 不是。 说好的养生系,早睡早起的季大魔头呢?师兄师姐你们误我!! 为什么季大魔头今天这么晚了还没睡?明明今天都没有晚夜班!!! 板寸头研究生:就,就还挺一言难尽的—— 作者有话说:PS: 这天一夜,医学院研究生宿舍楼发出了一阵惨烈的鬼哭狼嚎,引得第二天一大早无数人都在讨论 #男研究生深夜买醉哭嚎,疑似女朋友出轨被戴绿帽# #男研究生深夜买醉放声哭嚎,疑似出柜舍友被揍,惨遭父母断生活费# #男研究生深夜买醉嚎啕大哭,疑似家人车祸身亡,悲痛哭泣#等等小道消息。 PS:季主任今天晚上有点烦躁睡不着,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怀疑是被学生的论文给气的。 短碎发研究生:??????你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第30章 你家有把钥匙在我那…… 鹿软软昨晚上一夜没睡,一整晚都在撸铁。 凌晨四点多汗流浃背洗了个澡,用洗衣机烘干机收拾好家务,做完早餐吃完饭,小姑娘顶着两个黑眼圈背着包早早出门。 结果房门刚打开。 对面房门同时‘咔嚓’一声。 鹿软软一抬头,湿漉漉的漂亮眼眸便对上了一双冷漠严肃的眼睛。 季时清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居高临下望着对面女生,面无表情。 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在这一刻彰显的淋漓尽致。 鹿软软眨眨眼,顶着一张人畜无害软糯的精致小脸,毫无半分异色的提着袋子,冲着季时清甜甜打了声招呼道:“季医生,早上好呀~”(*▽*)~ 小姑娘粉粉嫩嫩的白皙小脸上,酒窝甜甜,软乎乎的声音像高浓度白桃蜜糖。 女孩笑容灿烂,眉眼弯弯,热情友好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她昨天想了一整晚‘108种抓人技巧与方式’。更看不出,有些女孩表面上笑容甜甜,实际上脑子里全是幻想将人抓到后,送给刘局邀功,换取进入刑警队的美好生活…… 季时清蹙眉:“………” 季时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从前几天接触到现在,他和鹿软软前后见面次数并不多,但对方绝大多数时候对他态度都称不上友好,第一天骂他变态,前天大晚上对方更是站在他家门口,骂骂咧咧十几分钟…… 虽然平日在医院,他与绝大多数下属的关系也不好。 可他并不在乎其他人背地里骂他,毕竟他白天也会骂人。如果背地里骂他,能让这些人工作更努力,他觉得这样也很好。 只是,骂人归骂人。 女孩实在没理由突然对他态度改变。 “………”季时清眼眸微眯. 事到如今,他仍旧记得,昨夜鹿软软满脸笑容灿烂的模样。 男人脑海中不自觉划过表情分析课上,有关于‘笑容’‘开心’‘高兴’的照片。 对比眼前女孩笑容灿烂到嘴角弧度,几乎快要裂到耳根的甜美表情,以及少女提在手中晃悠的透明塑料袋里宽大的男士外套…… 季时清呼吸微顿,他掀了掀眼皮,语气凉凉:“鹿警官家没镜子吗?” 鹿软软:“……?” 季时清沉默着将视线从绿色男士外套上移开,语气不咸不淡道:“有就回去照照镜子。你笑的有点渗人。” 鹿软软懵逼:“???” 鹿软软震怒:“!!!!” 好家伙! 她笑得这么甜,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八个月小婴儿,谁不喜欢看她笑盈盈的模样? 你才需要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板着脸的样子到底有多可恶!! 鹿软软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打着哈哈,笑嘻嘻道:“唉哟,季医生真会开玩笑。我在警局工作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人说我笑容渗人呢~” “要是真笑容渗人就好了~” 鹿软软笑嘻嘻看着季时清,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声来,意有所指道:“这样一来,我说不定,靠着笑容就能吓死一些不法分子~嘻嘻嘻。” 季时清:“……?” …… 双方一大早见面不欢而散。 鹿软软觉得自己最近租的这套房子哪哪都好,就是隔壁邻居不仅看着像杀人犯,且性格还相当恶劣。 每次和对方说话都特别容易生气! “哦,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季时清真是凶手,性格不好也很正常。” 鹿软软手里拿着甜滋滋的油条一口咬下,她还没走到警局,已经在路上完美的说服了自己。 小姑娘手里提着昨夜洗好的外套,蹦蹦跳跳踏入警局直奔三楼刑警队,她得先将外套送还给夏钰阳后再去上班。 然而。 鹿软软左脚刚踏入三楼刑警队区域,抬头便看见身穿蓝色警服的夏钰阳,将一个熟悉的人影送出办公室。 对方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灰色西装被他搭在手腕上。 黑色衬衫包裹着肌肉微微隆起,显得男人宽肩窄腰,身形优雅。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衬衫上每一粒纽扣,都流露出精致得体。男人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更是和整个警局格格不入。 季时清推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嗓音沉稳带着磁性:“夏警官,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的,麻烦季医生配合了。”夏钰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客气道。 连续两天都将人叫来警局,夏钰阳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鹿软软:“……?” 鹿软软站在一旁,满脸懵逼,完全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是…… 刑警队这边调查速度这么快的吗? 对方明明和她同时出门,即便她排队买早餐耽误一段时间,又被邻居大爷大妈扯着说了两句……可这谈话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鹿软软心底有一大堆槽想吐,可当着当事人的面她又不好说些什么。 反倒是夏钰阳眼尖,看见鹿软软后,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啊~你们俩在聊天啊~” 鹿软软打着哈哈,厚脸皮上前,笑嘻嘻将衣服递给夏钰阳道:“谢谢你昨天的衣服,这衣服我已经洗干净烘干了,还你~” 夏钰阳接过塑料袋,打开袋子后,看见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昨晚洗这衣服肯定很晚才睡觉吧?其实不用还我也没事,反正我家里衣服多。” “哈哈哈,衣服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鹿软软见季时清冷冰冰望向她们两人,她偷偷扯了扯夏钰阳的衣服,将人扯到另外一边,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回事?昨夜案子你们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案子还没有查清……”夏钰阳摇摇头。 他看向鹿软软,蹙眉解释道:“案件具体情况我没办法透露,但季医生应该不是犯人。” “嗯?”鹿软软惊讶,面露疑惑。 夏钰阳眨眨眼笑道:“案发当时季医生正在救人,对方昨天夜跑遇到一个带着 孩子跳河自杀的女人,在河边耽误很长时间。当时除却他在场之外,还有其他围观群众,局里当时也接到了相关报警电话。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当时执勤同事,可以证明昨夜你看到的,确实只是巧合。” 现实世界又不是动漫电影还有分身。 既然张琴被害时,季时清还在河边救人,那么对方显然不可能是昨夜的犯人。 “呃……” 鹿软软眨眨眼,虽然有点惊讶于昨夜对方那身,和犯人一样的黑色运动服是巧合,但更令鹿软软感到惊讶和尴尬的,还是对方昨夜竟然是在救人……难怪昨夜季时清的衣服上会有那么多泥土碎屑。 鹿软软表情有点僵硬。 一想到自己昨夜想了一晚,如何抓人,如何交公,如何用季时清换取进入刑警队…… 小姑娘就有点心虚。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鹿软软心虚的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压低几分,湿漉漉的眼眸里也染上了几分愧疚。 唉,都怪她神经过敏。 看谁都像是个坏人,但凡有点不对劲的地方,都觉得这里面有天大阴谋。 夏钰阳只是一眼,便看出了鹿软软脸上的尴尬,他笑眯眯开导道:“这种事你没必要愧疚。我们作为警察,遇到事情本身就会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 “我上班的第一天,师父就跟我说过。警察就是一个先建立信心,又反复推倒,又重建的一个职业。我们只有先经历过无数次信心重建,才能最后成为一名走在人群里,能一眼看穿犯人的优秀警察。”夏钰阳笑容灿烂恍若阳光。 “其实之前几个月我在刑警队和你一样,总怀疑这个是犯人,那个是犯人,结果最后发现人家就是长得凶了点,没什么坏心思。” 他低头右眼冲着鹿软软轻轻一眨,压低声音道:“咱们现在就和那些千度看病癌症起的网友没什么区别。但等网友变成了学习工作几十年的资深医生后,就能准确分辨出患者到底得了什么病~” 夏钰阳笑眯眯露出满口大白牙,阳光道:“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抓人一定要讲证据的原因,不是吗?” “嗯!”鹿软软点点头。 的确,就和夏钰阳说的一样。 她身为警察,用怀疑的目光去看所有和案件有关的人,这点没什么问题。 但最后用证据说话,找出真凶,这就是他们警察必须履行的责任! “夏钰阳,谢谢你~”鹿软软仰头,笑容灿烂。 小姑娘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更是黝黑发亮。 季时清站在走廊不远处,并没离开。 即便男人待在僻静的角落,路过的行人依旧没办法无视对方的存在。 不少前来上班的警局工作人员,亦或者是有案件叙述的当事人路过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只不过男人身形高大,狭长的眼眸深邃冷漠,饶是有女孩心头蠢蠢欲动,依旧被对方周身冷沉的气势所慑不敢上前。 踏踏——! 忽然。 鹿软软身侧响起漫不经心的脚步声,脚步声不轻不重,但却明显是皮鞋鞋底踩踏地面时发出的声响。 “嗯?”鹿软软眨眨眼,扭头望向闲庭信步而来的季时清。 “嗯?”夏钰阳同样扭头,看向来人。 这对年轻男女疑惑扭头的神色表情如出一辙。 季时清眼眸半阖,忽然有点想抽根烟。 季时清不露痕迹收回目光,看向鹿软软,轻描淡写开口道:“你家有把钥匙在我那,是我今晚给你送去,还是你到我家来拿?” 夏钰阳震惊:“!!!!” 鹿软软懵逼:“????” 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为什么每个字单独分开她认识,凑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作者有话说:PS:季时清(记小本本):这女人肯定是昨夜和外套男谈情说爱,陷入其中了。一件外套居然让她这么高兴?从昨夜笑道今天早上? 30-40 第31章 阳光小伙脑子cpu干烧了 男人说话的语气极为平淡,好似说的不是女孩家的钥匙,而是菜场里不起眼的大白菜。 可正因为这份平淡和轻描淡写,让他看上去说的每个字都像理所应当。 尤其男人专注看向女孩的视线,瞬间让旁人觉得眼前这一男一女,分明是熟悉已久,久到相互拥有对方家钥匙,能够随意进出对方家门的小情侣。 鹿软软张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季时清,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什,什么叫钥匙在他那? 她家的要是为什么会在他那啊啊啊!! 旁边夏钰阳更是一双眼睛瞪若铜铃。 阳光小伙一瞬间,脑子里的CPU都□□烧了,久久没想明白季时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一身警服刚爬到3楼找徒弟的于鸿德,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你,你们这是……?”胖乎乎的中年警察,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八卦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逡巡。 季时清穿上灰色西装,剪裁得体的纯手工西装让男人看上去越发英俊,充满成年男性的魅力。 他深邃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静静凝望鹿软软,对旁边两人视若无睹,更没去理会于鸿德震惊的小眼神。 季时清今天没有系领带,黑色衬衫顶端纽扣也没系,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了男人线条分明的性感锁骨和喉结,让人见状不由心跳快了一拍。 季时清低头,陡然靠近女孩。 鹿软软看着陡然放大的俊美脸庞,面色涨红,耳边全是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先前还在震惊钥匙为什么会在季时清那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鹿软软缩着脖子小脑袋不自觉往后仰,声音磕磕巴巴:“你,你这家伙靠,靠这么近干什么?” 男人深邃狭长的桃花眼,对上女孩圆乎乎的清澈杏眸…… 季时清看着女孩微微羞涩涨红的面颊,还有那湿漉漉只有他一个人倒影的漂亮瞳孔,眸色不自觉微微一暗,原本毫无波澜的平静呼吸,在这一刻好似落入了小石子的平静湖面,波澜横生。 但季时清素来自控力强大,冷静自持早已刻进他每个细胞,紊乱的呼吸不到一秒便瞬间恢复,速度快的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 季时清不动声色看向鹿软软,四目相对。 他薄唇上扬轻笑道:“下班后我在家等你,记得来我家找我……” 男人带着磁性的嗓音,沉稳惑人,说话时舌尖微卷,好似染上了几分缠绵。 平日里本就俊朗的面容,此刻更因若有似无的浅笑变得更具蛊惑。 鹿软软:“………” 鹿软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听懂季时清刚刚在说些什么,她呆呆愣愣像只傻兔子,盯着季时清一动不动。 夏钰阳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两步上前,仗着身体优势强硬插/入两人中间,挡在鹿软软前面,严肃道:“季先生,这里是警局,请你说话严肃点。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这人从不开玩笑。”季时清缓缓挺直脊背,抬手微微整理了一下袖扣。 他眼眸漆黑如墨视线冷漠,看着夏钰阳,漫不经心道:“夏警官,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处理案件吧……浮尸案闹得这么大,想必上级应该催的很紧。” “如果夏警官在非案件相关事情上浪费过多时间,想必你们领导应该不会太高兴……”季时清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温度,极具攻击力的俊朗五官,藏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寒。 他狭长眼眸微微一眯,无声轻笑,极为恶劣的用眼神,示意夏钰阳一旁穿着制服拿着文件板着脸怒气冲冲而来的刘局长。 只不过,男人此刻恶劣的表情,却只有夏钰阳一人看见。 因为身高和站位问题,被挡在夏钰阳和季时清身后的鹿软软师徒两人,半点也没察觉。 被季时清突如其来的恶劣表情所震惊…… 夏钰阳深吸口气,舌尖不自觉抵了抵左侧脸颊,他脸色难看,刚想开口说话,不远处的刘局长已经快步走来。 刘局长黑着脸,看了看夏钰阳,又看了看鹿软软三人,盯着夏钰阳冷声道:“你小子还站在这干什么?监控录像查完了吗?嫌疑人找到了吗?没有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眼看着72小时已经过了大半,案件却还没有实质性突破和进展,上级领导又不停打电话在催促。 刘强国就恨不得给前段时间,那场特大台风来上两巴掌! 要不是前段时间的那场特大台风,导致市区内多处公共设施出现问题,现在还没全部抢修完成。 他们警局说不定早就已经找到线索,抓住犯人了! 他昨天一夜没睡,看了一整夜街道监控录像,转头还接到了上级领导的批评电话,整个人又累又困,火冒三丈。 如今看见刑警队还有人敢站在走廊悠闲聊天,刘强国脸黑的都快要滴出水来。 “夏警官……我先走了。”季时清瞥一眼刘强国,原本看似挑衅般的恶劣轻笑,此刻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冷静自持,充满着成年人的稳重优雅与矜持。 夏钰阳:“………” 陡然撞在枪口上,年轻警察脸色难看。 但夏钰阳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间,他冲着刘强国点头应道:“是,局长我这就回去工作……” 虽然他已经连续工作了20多个小时,严重超负荷运转,但命案必破,不仅仅是口号,也是他们长久以来追寻的目标。 知道工作时间紧急,夏钰阳也不敢耽误,他只是转身看向鹿软软,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不要将玩笑话放在心上,我先回去工作了……还有,谢谢你帮我洗的衣服~” 提着塑料袋,夏钰阳笑了笑跟在刘强国身后快步离开。 鹿软软:“………” 鹿软软眨眨眼,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夏钰阳,又皱眉看了一眼同样离开的季时清,总觉得季时清说那话并不像在开玩笑。 ‘可如果不是玩笑……那总不会是真的吧?’鹿软软眉头紧锁。 且不说对方同为租户,为什么会有她房屋的钥匙。 就说人家都有她出租屋的钥匙了……那么昨夜她还总想着锁好门窗,拿上武器保护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总有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怪异感。 ‘要不……等下班回去还是仔细问问吧?’鹿软软心中暗自思索,一张漂亮的小脸被她皱成了麻花。 今天下班回家若不仔细问个清楚,鹿软软觉得今晚她恐怕又要睡不着了。 没头没脑看了场闹剧,于鸿德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提醒道:“行了,时间到了,咱们也得下楼上班去了……” “我到楼上来找你,就是队长那边说要交报告了。这周案件的记录报告,你都写完了吗?”于鸿德两只胳膊背在身后,胖乎乎的体型像个企鹅,他悠闲的走在前方,乐呵呵笑道:“要是没写完,你今天恐怕就得留在局里加班了~别怪师父我没提前提醒你啊~”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中年老警察边走边唱起《穆桂英挂帅》,这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和局内其他刑警队工作人员火急火燎的样子截然不同。仿佛无论局里发生多大的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仍旧阻挡不了对方那镇定自若的心情。 然而。 鹿软软跟在于鸿德身后,刚从三楼下来,才拐了个弯,连脚都没能踩上二楼地板。 只见楼梯口下方,原本早早离开的季时清正被一家四口拦在前方,那是一对年纪看上去约莫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他们身边还站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孩,女孩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老夫妻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进鹿软软耳中。 “季先生,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若不是您昨天在河边帮忙拉住这孩子,我们夫妻俩简直不敢想那后果。”老头眼眶通红,紧紧握着季时清的双手。 老太太同样拉着季时清胳膊哭着感谢道:“我们俩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季先生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们全家!我们夫妻俩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回家后,我一定给您立个长生牌位!” 老夫妻两人穿着洗到微微泛白的衣服,双手看上去极为粗糙,明显经济条件并不好。甚至很有可能,一家四口全身上下的衣物钱财加一起也凑不齐男人身上那件灰色西服。 可鹿软软愣愣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发现,楼梯下方的季时清,不仅没有在医院时那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气息,甚至连周身上下的冷漠凌厉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尤其那张一开口就气死人不偿命的嘴,此刻更是声音温和礼貌得体。 男人微微低头,侧身站在不远处,也不在意西装被人扯坏印上褶皱。 他如雕塑般俊美的面容此刻盛满了温和,他眉眼微弯,极具感染力的微笑让季时清看上去亲切沉稳,温和富有磁性的嗓音,更是如同温暖的涓涓细流,让人感觉舒适。 季时清温和微笑,同样握住对方双手:“何先生,我想即便当时不是我在那,同样也会有其他人拉她一把。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长生牌位就不用了,太麻烦。”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每个人都会遇到低谷,只要想通了就好了……您二位在家和她多聊聊,我看她在这一句话也没说,想必心理负担还是比较重。”男人温和望向年轻女孩,满脸真诚道:“现代社会宽容度很高,有些事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别人说什么都没关系,你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你不能用渣男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孩子将来没有父亲会怪你……你看我,我也是从小跟着我妈。” “从小到大,我爸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但我还是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虽然我母亲早些年已经去世,但我从不觉得我比其他同龄人少些什么,我也很感谢我母亲从小到大对我的关爱。”说到了过去,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带着遗憾却又幸福的追忆。 好似思绪已经回忆到当初那些年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 “真的吗?她真的不会怪我吗?”年轻女人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吸了吸鼻子总算有了回应,她红着眼眶低下头,冲着季时清鞠了个躬:“季先生,昨天夜里真的谢谢了……我回家后想了很久,我觉得你说的对。人死了就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不仅为了父母,也为了我自己和孩子。”年轻女人吸了吸鼻子,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清丽脸庞。 季时清和楼下一家四口说话的场景,着实很是感人。 尤其在警局这种气氛严肃紧张的地方,就像是陡然上演的治愈系电影,让不少路人纷纷放轻脚步回头凝望,连走在前方的于鸿德也同样满脸欣慰。 只是…… 鹿软软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姑娘皱眉,仔细回忆片刻后—— 她有些牙疼的舔了舔上颌。 靠!这小子骗人啊,说谎话也不打草稿! 鹿软软刚刚陡然想起,几天前带着小偷去医院,那两个实习医生还和她说过。 ——季时清是独生子女,父母早年同时车祸去世。 既然父母会在一起,同时车祸去世,他妈又怎么可能和眼前女人情况一样? 眼前这女人分明是被渣男抛弃后,独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 虽然出于好意说的假话,但女孩软乎乎的脸颊上,还是有点一言难尽。 “呃……”鹿软软忽然想起以前在警校看过的资料书。 书上说——反社会型人格者,擅长伪装和他人情绪。 所以谎言对他们来说非常简单,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讨好世上任何人…… “但这种人通常对女人不感兴趣,对孩子不感兴趣,对照顾老人也不感兴趣,更不关心身边其他人…所以他们通常和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好……”因为对他们而言,这些都是没必要,且无需在意关心的人,自然也没必要花时间精力和这些人维系关系。 鹿软软心中嘀咕,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也难免染上了几分微妙和怪异。 虽然季时清并不是昨夜袭击张琴的人,且对方昨夜还心地善良的花时间,救下了一个想跳河自杀的单身母亲。 ……但对比之下。 季时清面对医院下属的冰冷态度,和这一家四口的谦谦温润。 鹿软软瞬间很想给六院急诊科众人掬上一把同情泪。 原来在对方心中——医院同事竟完全比不上陌生路人_(:з」∠)_! 鹿软软想事情时微微有些出神,她提着豆浆站在台阶上。 窗外的晨光温柔的倾斜而下,洒在女孩背影上,给她平添几分柔软的光晕,就连原本严肃认真的神色也像是经过特殊的柔光处理,那软乎乎的神色表情,小小一只,让她看上去就像是金色阳光下晒太阳的懵懂小猫。 五月晨风从窗口缓缓吹拂而入,带起丝丝凉意,也将这幅画面吹进了季时清眼中。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收回目光,他与一家四口寒暄后道别转身。 男人低头下楼,步伐沉稳,表情再次恢复成原本冷漠疏离。 他像是寒冬和冰霜,漆黑的瞳孔里,是对万事万物的漫不经心与冷漠…… 直到季时清走进停车场,走到车前,他这才皱着眉,摸了摸有些发痒的喉咙。 男人眸光深邃,眼底深处淡淡的疑惑与不解一闪而逝。 他刚刚在楼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做多余行为? 在警局挑衅警察显然并不是明智之举。 第32章 我就是房东 六院急诊科。 急诊科的忙碌总是断断续续,有时候一忙好几个小时,有时候也能闲上几个小时门诊没人。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作为副主任医师的季时清,作为受到广大群众认可的高职称医生,他每天工作都非常忙碌。 除却医院工作之外,他还有带教任务和科研项目。 时刻跟在季时清身后的两名研究生,一天下来也累得够呛。 早上朝气蓬勃的向日葵,到下午也变成一株蔫头耷脑的烂白菜。 好在眼看着就快下班时间,板寸头研究生和短碎发研究生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感叹今天又多活了一天…… 然而就在两人挤眉弄眼从大堆病历中抬起头来,坐在旁边办公桌上的季时清同样从文件中抬起头。 季时清眉头紧蹙表情严肃,他坐在办公桌前一声不吭:“………” 强大的气场,冷厉严肃的表情,霎时将两名研究生吓了一大跳! 短发研究生心底一凉:“………” 完了!该不会是我刚刚抬头摸鱼被发现了吧? 板寸头研究生心底慌乱:“………” 不是吧?这都快下班了,抬个头难道也要挨骂? 两名研究生条件反射,瞬间膝盖酸软,喉咙干涩。 他们两恨不得以头抢地,当场狠抽30秒前自己一个耳光——让你抬头?!让你到点就想下班?!现在好了,被抓住了吧! 季时清皱眉:“你们……” “………?!”两名研究生心中一凛,瞪大双眼。 心中惊呼:吾等今日要完蛋。 季时清沉吟:“你们说,这附近有什么店,适合请人吃饭?”。 他刚刚想了很久,也没想到有什么地方适合请人吃饭。 男人修长的指尖夹着黑色钢笔,语气严肃的不像是要请人吃饭,反而像是要去做高危疑难手术。 两名研究生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收回腹中,“………” 两名研究生相互对望一眼,各自面面相觑。 呃……他们跟着季副主任也有大半年了,可这么长时间下来,据他们观察,对方几乎每天泡在医院食堂。 除却工作会议需要聚餐,对方似乎从不在外面吃饭。 用导师的话来说,那就是外面饭菜——‘不干净’‘脏’。 “导师,您这是要请谁吃饭?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想去的餐厅也不一样,请客吃饭前我们最好得清楚对方喜好……”脑子里各种头脑风暴,短碎发研究生却以最快的速度,条件反射回答道。 “对啊,要是对方喜欢吃川菜,西湖桥头那家川菜店最正宗。要是对方喜欢吃清淡的,淞北路那家粤菜馆子也不错……但说来说去。毕竟是请人吃饭,一般还是得以对方口味为重。”板寸头研究生同样飞快提取脑海中各种信息给予答案。 “对方口味?”季时清放下指尖钢笔,黑眸扫视两人一眼,下意识想起前几天那条手机短信。 ……妈妈做的土豆炖牛腩? ……… 连续两天工作量加重,警情任务超级加倍。 鹿软软就算是个傻子,也能观察到治安队不少同事上三楼去刑警队帮忙了,尤其这两天微星群里还有人提到这件事,就更让她郁闷了。 别的不说。 连朱辞那个和她同期考入警局,高高瘦瘦看着就是个战五渣的非警校生,都被叫上三楼帮忙去了。 可她和师父,却愣是没有接到任何帮忙的调令。 ——白星雪的尸体是她们师徒打捞上来的。 ——昨夜张琴遇袭更是她第一个发现,赶走袭击者的。 都这样了,刘局长居然还不愿意让她去刑警队沾一下案子! 要说这中间,对方没点个人偏见她是不信的。 鹿软软抿着唇,默默盯着手中今天第二份小猫咪走失案笔录,努力深呼吸,才能压下心底烦闷的情绪。 刘老头这话说的好听叫保护,特殊待遇。 说的难听点,她觉得这压根就是对方看不起她! “没事,刘强国今年56,再过4年就退休!” “我今年23,就算再过10年也才33!我就不信我熬不过他!”鹿软软表情凶狠,凉飕飕的目光瞪着报告,她嘴里低声碎碎念,手上写报告速度快到几乎化成残影,显然怨念极深。 于鸿德:“………” 胖乎乎的中年警察偷偷摸了摸自己微微发凉的脖梗,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要不他等会下班还是跟老刘说说。 让老刘以后上班带个围脖。 再不济每天多穿两件带衣领的衬衫T恤衫也可以。 好歹脖子勉强也得有点防御力……虽然不一定有用就是了_(:з」∠)_! …… 既然没去刑警队帮忙,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今天自然还是正常下班。 鹿软软也惦记着钥匙的事,换好衣服后匆匆走出警局,想到这些天自己三番四次,总误会季时清是凶手,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虽然没有大大咧咧将‘你就是犯人’这5个字摆在脸上,可私底下确实让警局这边调查过对方。 这种事哪怕人家不知道,鹿软软也心虚。 加上双方又是邻居,还是第1次上门拜访,鹿软软决定先买点水果再登门。 苹果来一点,菠萝来一点…… 鹿软软从超市出来,她提着两大袋水果飞快往家走,然而才走到老小区街道附近,耳尖的她已经灵敏的捕捉到不少人聊天说话的声音。 这些声音中——有街坊邻居老太太,也有下班放学后前来吃饭的学生和打工人。 吵吵嚷嚷老 小区一条街,关于昨夜袭击的内容在她耳中分外清晰。 鹿软软脚步一点点慢下,身体像被灌了铅,连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她看着街道上忙忙碌碌聊天的人群,心头缓缓爬满了无奈和疲惫。 “哎,你们听说吗?昨夜凌晨公园路那边有个女的遭袭击了!” “怎么没听说?昨天晚上警车呼啦呼啦,声音那么大,我们怎么可能没听见?” “你们说昨天晚上那人,是不是和前两天浮尸案凶手同一个?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结果一下子这个月就发生了两起!要说没关系我都不信!”马路边,几个推车卖炸串糖水的小商贩一边闲聊,一边做着生意。 站在小推车前购物的年轻女孩们,一个个面容严肃又好奇。 她们既担心自己的安危,又想探听昨夜具体情况,人类的好奇心总是非常旺盛。 炸串摊前,一名中年男人闻言不屑撇撇嘴道:“要我说这两个女的就是活该!好女人可不会半夜三更出门。以前要是有哪个女的半夜三更出门,还不得被家里男人打断腿?要不是这两个女人半夜三更出门,那凶手怎么可能会找上她们?” 中年男人这话一出,四周几个年轻女孩们下意识不满,眉头紧蹙。 鹿软软更是本能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她扭头看向旁边摊位上那名穿着灰色T恤衫的中年男人,对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的话本能厌恶。 可中年男人这话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另人群中不少人,立马肆无忌惮讨论起来。 “对啊,要不是这两女的深更半夜出门,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一个大晚上穿裙子,一个穿短裤这两女的不是故意勾引吗?” “要我说肯定这两个女的有问题。否则谁没事莫名其妙去杀人?搞不好就是这两个女的之前得罪过对方,或者骗过对方的钱,给人戴了绿帽才会遭报复!” 这些人无所顾忌,说的眉飞色舞。 他们仿佛就像是穿过了时间和空间,看见了整个犯罪现场一样,说的掷地有声,说的信誓旦旦,说的鹿软软火冒三丈! 这几天她站在一线,直面白星雪和张琴。 她从白星雪的老师和同学嘴里,听见了白星雪的坚韧不拔。对方顽强的像野草一样,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奶奶重若泰山的医药费。 她也和张琴在接触中,知道张琴是个努力南漂的外地姑娘。对方努力生活辛苦工作,对未来充满着向往,连这次被袭击也是因为对方要去医院上晚夜班。 虽然自己和这两人都算不上朋友,她们都只是她的报案人,甚至连这两人的案子目前都不在她手中,但作为一名警察…… “哦,不对,我已经下班了……”鹿软软面无表情小声嘀咕。 鹿软软舔了舔唇角心中暗道:“应该说……作为一名三观正直的年轻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分吧?” “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见义勇为也很正常吧?” 人家霸道总裁布鲁斯下班回家,晚上还当蝙蝠侠拯救哥谭呢~ 她一个警察下班回家,当个桐州市热心市民也不过分吧? 说干就干。 鹿软软单手提着两大袋水果,笑吟吟挤进人群,她灵巧的像只小猫,三两下挤到了中年男人身边。旁边有两人以为是插队,刚想张嘴唾骂,可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大力,便又默默将骂声咽回了嘴里,只是干巴巴瞅着鹿软软,满头虚汗。 鹿软软没发现路人的小小变化,她笑眯眯扫一眼四周其他还在侃侃而谈的几人,又看了一眼说的唾沫横飞的中年男人,伸出指尖戳了戳对方。 见对方没反应,她又拿指尖戳了戳。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只要多用一根手指,手指就会被无形脏污所传染。 “嗯?”感觉胳膊被人触碰,中年男人低头看见身旁。一名穿着俏丽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小姑娘,正满眼亮晶晶,笑吟吟的看着他。 中年男人心中一喜,以为是自己先前的发言,吸引到了眼前女孩,顿时自信心爆棚充满自豪。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却见对面女孩已经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开口说话。 “这位先生,你到底是坏,还是真蠢?” 鹿软软笑眯眯环视四周,嘲讽的目光从先前说话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去共情受害者,反倒去和凶手共情,你是共犯吗?” “嗯??”中年男人惊的瞪大双眼,显然没想到鹿软软会说这种话。 鹿软软优雅翻了个白眼,一张小嘴叭叭叭:“女人三更半夜出门就该打断腿?穿短裤,裙子就是故意勾引?那你穿这一身黄,像个屎壳郎,是对这个世界不满吗?那我是不是应该直接用扫把,将你扫垃圾桶里?因为你这身黄衣服就像坨垃圾啊~” “噗呲!”人群中有年轻女孩捂嘴轻笑出声。 尤其先前几个早就听不惯的年轻女大学生,更是一个个低笑起来。 “还有你们……” 鹿软软挑挑眉,盯着四周其他几人:“你们先前都不认识她们,凭什么说她们给人带绿帽,骗人钱?难不成你们是在人家身上装了监控?还是她们骗了你们的钱,给你们带了绿帽?” “既然没有装监控,也不是亲身经历,连人都不认识,你们凭什么张嘴就来?”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当自己活在大清朝?” “别人想穿什么是她们的自由,管你们屁事?!” 鹿软软面露嫌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总将脑袋当成装饰品。犯罪就是犯罪,哪怕你们说的天花乱坠,找各种理由虚伪掩饰,依旧掩盖不了犯罪的本质。” “和犯罪分子共情的人,不是蠢!就是坏!”鹿软软说话时掷地有声,丝毫不怕四周众人的围观,由其她那一双带着愤怒火焰的黑眸,更是令不少人不敢直视。 先前几个说白星雪张琴两人坏话的人,此时个个脸色涨红。 看着围观群众对他们的指指点点,相互对望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低声交谈时,更是一个个觉得分外丢脸。 要不是四周围观群众太多,实在没地方挤出去,恐怕早就有人脚下抹油开溜了。 “没有任何证据,就给两个陌生受害者定罪,这和犯罪有什么区别?!”鹿软软拎着两袋水果站在人群中,两条好看的柳叶眉被她皱成了川字。 和她对视的那名中年男人,更是下意识撇过头去。 然而…… 人群中。 却还有个青年男人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望向鹿软软骂道:“她们穿什么确实和我无关。可我们也没跟你聊天,你这不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鹿软软翻了个白眼,不仅没因被对方骂成狗而激怒,反而笑嘻嘻盯着青年男子点点头,故意眨眨眼,拖长的尾音软乎乎道:“对啊,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抓~耗~~子~~毕竟,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嘛~~” 若是寻常脸皮薄的年轻小姑娘,被人当众大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肯定面色涨红,气急反扑。 有些脾气软乎的,说不定还会当场气的泪眼汪汪。 可鹿软软是谁? 她一个混迹各小区街道,穿梭在各个居委会大爷大妈之中的人,还怕这? 鹿软软不仅不怕,甚至还故意夸张的翻着白眼,做作地拖长 尾音,差点气的青年男人一个倒仰。 “噗噗!” “哈哈哈!” 先前还能憋住的围观群众,这回是真憋不住了,尤其看着青年男人气到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愤怒模样时,笑意更是止也止不住。 笑声在耳边徘徊。 青年男人血液上涌,瞬间感觉丢脸到极点! 嘲笑声,嘲讽声,还有四周那窃窃私语挤眉弄眼的嗤笑声,青年男人一双怒血上涌,像头不受控制的愤怒野兽,猛然间抬起拳头,抡起胳膊冲着鹿软软面门狠狠砸下! “啊!——” 四周几名围观群众下意识惊叫出声。 可下一秒! 砰!砰!两声闷响。 只见左右手提着两大袋水果的年轻女孩右腿快若闪电,瞬间出腿两次,她一脚踹在青年男人的膝盖上,一脚踹在青年男人下/体。 女孩面无表情,也没见用多大力气。 青年男人嗷呜一声,瞬间捂着下/体跪到了地上!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嘶!——” 四周不少男同胞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差点跟着一起往下捂。 一个个看向鹿软软的面露敬畏。 “唔……?”鹿软软盯着脸色煞白连眼球都快要凸起的青年男人,将右手提着的购物袋,转到左手,疑惑挠头。 现在这些年轻人未免也太虚了吧? 她刚刚连一半力气都没用呢~ 鹿软软犹犹豫豫,蹲下身:“……我跟你说,刚刚是你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痛到说不出话的青年男人:“?” 鹿软软狐疑看向他,上下打量:“……而且我刚刚都没用全力,就用了三四成力气……你不会是想碰瓷吧?” 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捂着痛处,脸色白中带黑,差点气吐血,他现在疼成这样,是想碰瓷的样子吗?! “哦,那看来还是你太虚了~”鹿软软打量半天,见青年煞白的表情,实在不像造假碰瓷,她最后干咳一声,得出结论。 就像先前那个骨质疏松的小偷一样嘛!她懂! 青年男人:“?!!!!” 哈?!!你那满脸我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懂什么?你懂个屁啊!老子哪里虚了?哪里虚了? 疼痛好似尖锥钻进大脑,驱散原本上涌的热血与愤怒,令青年男人逐渐冷静下来,分析事情利弊。 ……刚刚确实是他先动的手,对方作为女生正当防卫,即便去了警局回头肯定也没事。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搞不好他还会被警察爱的教育,检讨道歉一条龙。 于是。 青年男人强忍着疼痛,微微颤颤站起身,梗着脖子居高临下看向鹿软软道:“我跟你说,你没有证据不要造谣,我跟你都不认识,你不要在这信口开河。我哪里虚了?我一点都不虚好不好?!” 鹿软软:“……?” 青年男人咬牙切齿:“刚刚的确是我先动的手,但你也打了我,我们俩扯平了。所以你走吧!” ……别让我再看见你! 青年男人忍着痛咬牙切齿,在心中默默给自己补上了一句。 鹿软软:“………” 鹿软软缓缓低头,看着青年男人微微颤颤夹紧的双腿,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说正当防卫你没反应,碰瓷也没反应,一说‘虚’瞬间强撑着也要站起来…… 这到底是男人最后的倔强,还是什么欲盖弥彰,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问。 默默将话咽回嘴里,鹿软软离开已经平息下原本讨论话题的小车摊位区域,直往回家的路上走。 唉~她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什么她家的钥匙会在隔壁邻居的手中。 ……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小车,缓缓停靠在大院。 季时清打开车门,下车关门,手中还提着两袋水果。 踏入院门,院中小花亭里的紫藤花依旧鲜艳夺目,紫莹莹一团团,让人一抬头便被它抓住视线,橙色的夕阳斜斜从侧方照射而来,洒在淡紫色如同小铃铛似的花朵上,浸透出一股宁静舒适的美。 然而。 季时清却忽然皱起眉,目光凉凉的看向紫藤花凉亭中两人,尤其是那名侧身体背对着他喝酒的年轻人。 ……倘若视线有温度。 季时清这时凉飕飕犹如深渊黑洞般的视线,定能将人当场冻成冰雕。 张明低着头正在喝酒,糟糕的心情让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多喝了几杯,可还没等他低头将手中白色小瓷杯里的酒一口喝光,却见酒水杯中陡然照出了一团人影。 “?!”张明一惊,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双再熟悉不过的冷漠黑眸,正凉飕飕看着他。 张明条件反射站起身,脑子空白一片,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解释:“季主任,不是……” 可说完这句话,反应过来后,张明又有点尴尬。 不对啊,他这不都下班了吗? 喝点酒怎么了?也不用怕对方啊…… 想通这点,张明昂首挺胸抬起头,干笑两声想岔开话题。 但他还没开口,季时清已经冷着脸打断了他。 “不是什么?” 季时清视线黑沉盯着白瓷酒杯,他目光冷凉,波澜不惊的语气凉薄的好似南极冰川,冻得人瑟瑟发抖:“……你是觉得喝酒能让你长高?还是觉得酒精能让双手变得更灵活?” “………”张明语噎,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讷讷站在原地,局促不安。 季时清凉凉地看着张明,不动声色掀了掀眼皮道:“所以你到底是没读过书,不知道喝酒损伤神经?还是破罐子破摔,觉得上手术台,技术马马虎虎就行?或是想着即便台上,手不稳也有其他人给你擦屁股?” 季时清扫一眼张明因喝酒发红的脸颊,闻着鼻尖浓郁的酒气。 他收回视线,轻声冷笑不耐烦道:“我不管你是哪一种。但只要你在急诊科上班,还在我手下做事,那就最好别让我看见一个愚蠢的酒鬼。” “………”张明抿着唇,低头一声不发。 微微偏长的刘海垂落下来,挡住了年轻医生的眼睛,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可是微微佝偻的后背却异常萧瑟可怜,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大狗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伤人,谢老爷子有点看不下去。 他站起身,打着圆场道:“唉,小季啊……小张今天也是有心事,再说这不是下班了吗?也就今天喝两杯,不要这么苛刻嘛。” “………”季时清视线微动,看向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唏嘘感叹,“大家都是打工的,你们又在医院急诊科,这一天天的上班多累?下班也得放松放松啊。” 季时清丝毫没因谢老爷子的劝诫而动容,反而声音越发冷漠道注意一下:“正因为在急诊科上班,才更不能放松。” “急诊科所有人手机24小时开机,谁也不知道患者什么时候需要抢救。” “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所有人必须随叫随到。”季时清深邃的黑眸瞥一眼张明:“但他这样,谁敢让他上手术台?” 啪嗒——! 一袋水果被放在小亭桌面。 “这一袋水果你拿回去吧,今天买多了。”季时清没去看谢老爷子,放下水果头也不回往楼上走去。 谢老爷子站在一旁,看见季时清这油盐不进的模样颇为头痛。 老爷子坐在石凳上,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思绪流转,心中实在没忍住暗自琢磨:这孩子小时候,他记得也不这样啊。 “虽然性格冷了些,不喜欢和其他同龄孩子一起玩。但在学校就没有哪个老师不说好的,平日一见同学遇到困难,还会像他爸那样主动帮忙。” “可是现在……”谢老爷子默默瞥了一眼旁边被骂后,到现在都没能抬起头来的张明,幽幽叹了口气,不落井下石踩一脚就算好的了。 今天张明这新租客之所以和他在小亭子里一起喝酒,主要还是因为昨夜2楼住户被袭击的事。 这两个租客一个叫张明,一个叫张琴,都是隔壁省一个村里出来的同乡,甚至按照 张明的说法,双方甚至还算是没出五服的远方亲戚。 昨天晚夜班,原本两人能一起搭伴去医院,但张明有事提前去了医院。 谢老爷子想到刚刚张明那张因悔恨而面如土色的脸,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最后谢老爷子只能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张明肩膀。 “老爷子,我先回去了……”张明叹口气,狠狠抹了把脸,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生活和工作就像两把重剑,陡然亮出狰狞的刀刃,寒光闪闪。 “唉,你也别太将小季那话放在心上,他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嘴巴说话难听了点。”谢老爷子认真想了下,还是决定给季时清在同事面前刷刷好感道:“自从学医后,知道自己将来会拿手术刀。那小子即便压力再大也从不抽烟喝酒。他就是担心哪天神经受到烟酒影响,影响上台后手术刀发挥。” “其实要我说,这双手神经也没那么容易受影响……怎么可能随便喝点小酒抽个烟就手抖呢?” “照我看,还是这小子自己有强迫症,却非得将什么都往工作上靠……”谢老爷子唏嘘,医院抽烟喝酒的医生多不胜数,尤其外科医生,压力大,几乎个个抽烟。 偏偏季时清不这样,即便压力再大他也从不碰烟酒。 这对于现代社会,高强度工作的成年男人来说就像森林里的大熊猫一样少见。 张明被安慰,脸色稍稍好看了点,但他依旧神情疲惫。 他苦笑摇摇头:“老爷子,您就别安慰我了……我先回去醒酒了。” 虽然下班后又被教训了一顿十分憋屈,但张明也知道季时清那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他就是有些憋屈压抑。 急诊科紧急加班也是按顺序来的,他今天被排在了第四位。 也就是说今夜,除非有六个急诊患者同时需要处理伤势,否则前面三个加班人员和两个值班医生,根本不会打电话给他。 急诊科虽忙,可同时出现如此多伤患的情况还是很少见。 但除此之外,张明现在还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张琴的懊悔和苦恼。 谢老爷子看着张明上楼离开的萧瑟背影,摸着胡子摇摇头。 算了算了,他还是出去买点吃的吧。 生活中,有时候很多事都说不清。 站在各自的角度来说,也许都没错,但两条线交织在一起后,便会引发巨大冲突。 ………… 鹿软软拎着两袋水果走回家,庭院下方的紫藤花亭旁早已没了人影。 只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女孩鼻尖,随风飘动,钻进心底,融化了糟糕的心情。 鹿软软站在紫藤花架下,深深吸了一口花香,圆圆的杏眸眨了眨,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了甜滋滋的笑容,她那天租房时就觉得这株紫藤花开的特别好看~!喜欢~! 想起钥匙,鹿软软眨眨眼,先敲了1楼房东谢大爷的门。 可敲了两三遍,门后也没有半点动静,知道谢大爷不在家,鹿软软这才拖着步伐上了3楼,敲响了右边邻居家的大门。 才敲响两声,房门已经嘎吱一下,应声打开,季时清穿着简单的休闲服站在门口。 男人肩头上拉着一块毛巾,湿漉漉的黑发尾梢还挂着水珠,他明显刚洗澡出来,连纤长的黑色睫毛也湿漉漉的挂着水渍,只是拿毛巾简单擦了擦,原本略显凌乱的湿发,便被他随意抓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极富攻击性的俊朗五官,再搭配上那一双深邃狭长的桃花眼,顿时令他整个人充满了令人面红耳赤的荷尔蒙气息。 “呃……” 鹿软软尴尬缩回差点敲人胸上的右手,暗骂自己刚刚为什么敲门幅度那么大,她脸上却若无其事,扬起朝气客套的笑容,“季医生,我是来打招呼的。” 鹿软软抬手扬了扬小爪子里的两个购物袋,眉眼弯弯,“那个……顺便给您送点水果。” “另外,我问问,您早上说的钥匙……现在能给我吗?” 鹿软软心底深处带着疑惑带着警惕,可小姑娘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她状似不经意笑吟吟开口道:“说起来,这把钥匙是上个租客临走前交给你的吗?他怎么没将钥匙给房东呢?是他走到匆忙吗哈哈哈~~” 季时清眼眸微眯,视线从水果袋上缓缓下落,最后停留在小姑娘白皙的脸颊上。 “不是。”季时清声音低沉。 “呃?”鹿软软眨巴眨巴眼,满头雾水。 “不是租客给我的。”季时清看向鹿软软,轻描淡写平静道:“因为我就是房东。” “啥?”鹿软软下意识张大嘴,目瞪口呆。 不是?!! 你怎么会是房东呢? 房东不是楼下谢大爷吗???!—— 作者有话说:鹿软软:都是你的错! 右手:????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第33章 我不喜欢越界 鹿软软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实在没法让人忽视。 季时清只是瞥了一眼,便猜出了女孩心底的想法。 原本他也不想多解释,可话到嘴边。 季时清还是扔出一句:“这栋房子,是外公留给我的。” 这栋房子? 外公? 鹿软软顿了顿,空白宕机的大脑终于提取出有用信息。 鹿软软眨眨眼。 好家伙!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个隐藏富三代啊。 桐州市是个拥有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市内房价自然不低。 尤其这片老小区位于市中心,虽然房子外观看上去确实老旧了些,可这栋楼足足有七层。 对比刚工作三个月,口袋里连两万块都掏不出来的她,对面这人简直巨富。 打工人心底生出亿点点小羡慕…… 不过,对方既然是房东,有她房子钥匙也很正常。 但房东是个成年男人,这点还是得警惕起来。 鹿软软收回最初忐忑的心,她笑眯眯客套道:“没想到季主任居然是房东啊,难怪先前租房讯息上写着警察和医务工作者,房租打折。” “说起来还得多谢您,否则我也没办法租到这么便宜又合适的房子。” 鹿软软眉眼弯弯,真情实感,她将手中两袋水果塞进季时清手中,笑吟吟道:“今早在警局,您跟我说钥匙,是打算将剩下的钥匙也给我吗?之前我租房,每次都是我拿一把,房东拿一把。没想到您这,倒是和别的房东不太一样。“ 她租房也不是第一次,前两次租房,房东都会留下备用钥匙。 这次季时清居然打算将所有钥匙都给她,还是让她有点吃惊。 “我不喜欢越界,也免得有人感觉我会大晚上图谋不轨,是个变态。”季时清目光清冷,深邃黑眸望向鹿软软时,意味深长。 “……怎么会呢?”鹿软软呐呐,有点尴尬。 她总不能说自己先前脑子里,确实有闪过重新安装免打孔防盗锁的念头吧? 可那也就一瞬间而已,竟会被对方瞬间猜出,鹿软软脸颊有点发烫。 “……”季时清没说话,轻轻瞥了鹿软软一眼,他深邃眼眸里像藏着一汪幽泉。 这女人自己都没发现,她平日里说话总是‘你你你’,一心虚客套就喜欢称呼‘您您您’。 虽然他很多时候无法理解旁人情绪,但……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季时清拿下肩头毛巾,又擦了擦微湿的短碎发,转身回屋没几分钟,他便从家里拿出了一大串钥匙,掏出钥匙盘中写着3-302的两把钥匙。季时清一次性将这两把钥匙全都递给了她。 鹿软软看着明显挂着上百串钥匙的超大钥匙盘,瞬间有点表情凝固:“………” 鹿软软傻了。 好家伙!感情你还不止这一栋房是不是???! 你就说你当什么医生啊?当个包租公不好吗? 贫穷的她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难怪这家伙在医院里毒舌毫无忌惮,完全不担心同事在单位给他穿小鞋,套麻袋…… 毕竟干的不开心,走就是了!哪管旁人有什么想法? 鹿软软心中疯狂吐槽,脸上依旧若无其事, 她笑嘻嘻抬手接过季时清递来的钥匙塞进衣兜。 “季主任,这钥匙我先拿走了,等退租时再还给你~”鹿软软收好钥匙,笑容礼貌且客套,想到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鹿软软转身便要离开。 可她刚抬腿,膝盖都还没来得及弯曲。 季时清低声的嗓音,已经扫过她头顶的发梢,挠上了她的耳膜:“吃饭了吗?” “?没有。”鹿软软被叫停,下意识眨眨眼回答道。 季时清看向鹿软软:“昨天救个人,白天见她没事挺高兴,晚上打算吃顿好的,一起吧?” “?”鹿软软愣怔,条件反射,摇头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家吃饭吧。” 她们两又不熟,只是见过几面的普通邻居,莫名其妙上门打扰一起吃饭,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况且这都下班了,她就想穿着睡衣在家放松放松。 “嗯?你不来吗?” 季时清没什么太多表情,他只是简单挑眉看了鹿软软一眼,又望一眼墙上挂钟:“现在六点半,你如果回家做饭,估计得七点多才能吃到晚餐,等洗完碗筷收拾好,最少要到八点多。” “………”鹿软软笑容微僵。 虽然这是打工人的日常没错,但被其他人从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心情有一点点微妙。 毕竟八点多健个身,她就要睡觉了。 好像这一天天下来,她啥也没干,日子就过去了…… 季时清:“如果点外卖,这里人流多,即便是附近餐馆,你差不多也要半小时后才能吃上。如果点的餐厅稍远些,等吃完外卖,收拾好垃圾丢掉,差不多也得八点。” 鹿软软:……… 季时清轻轻看了鹿软软一眼,语气轻描淡写:“毕竟,你衣服干干净净,还是个警察。应该不会是那种吃完外卖不收拾,当天垃圾也不丢的人吧?那得有多少细菌。” “………”鹿软软眼皮子一跳,心中咯噔一声,总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她确实从没大晚上出门丢过垃圾,谁家垃圾大晚上丢啊? 她每次都是早上出门,连带着生活垃圾和外卖盒一起拿出去,丢垃圾桶的好不好。 可是…… 鹿软软偷偷瞅一眼季时清,看对方那严肃认真的说话表情,小姑娘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习惯不对劲。 一想到大晚上回家,自己还得做饭,点外卖,收拾房间,做家务。 原本好像习以为常的事,一瞬间毫无理由变得沉重起来…… 可谁家不是这么过? 尤其现代年轻人一个人在外租房工作,自己不做难道还有别人帮你做吗? 鹿软软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摆摆手客套道:“哈哈哈哈哈,季医生你放心。我的外卖一直都是当天吃,餐盒当天丢。等我回头吃完外卖,就去丢垃圾。” “看来,鹿警官今天还是打算回去点外卖?”季时清抬了抬眉梢,不动声色沉吟道:“可惜——那桌菜看来是吃不完了。” “就是那么大一锅土豆炖牛腩,粉蒸排骨……” 季时清扯了扯衣袖,动作语气散漫,且随意,“倒了有点可惜。” 鹿软软:? 空气一瞬间有点安静。 听见土豆炖牛腩,粉蒸排骨,鹿软软摸着空空如也的小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尤其听见对方还要倒掉时,更觉暴殄天物。 偏偏这时糟糕的晚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刮来的,从房门内往外吹出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鲜香,鲜香随着晚风一股脑钻进了鹿软软鼻腔。 烤鸭,孜然牛肉,干锅鸡…… 浓郁霸道的鲜香,咸香,混合着各种肉香孜然香味,即便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闻一闻空气里这股香味,脑子里便能幻想出它们在舌尖的滋味。 咕噜噜——! 清晰无比的声音从鹿软软小腹传出。 闻着这股香味,她的身体和大脑,自动发出了好饿好饿的警告。 咕噜噜——! 鹿软软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看着季时清,尴尬的头皮发麻。 “进来吃饭吧。”季时清飞快垂下深邃眼眸,面无异色侧身让路往里走…… 鹿软软:“………” 鹿软软心底小人同样捂着饿唧唧的肚子,哼哼唧唧。 她一咬牙,换上拖鞋,直接跟在季时清身后,往餐厅走。 算了算了,等她吃完这顿,回头她再请回去就是了。 不就是吃顿饭吗? 她何必一直扭扭捏捏?倒显得她畏首畏尾,小家子气。 季时清耳尖动了动,眼角余光跟着划过侧前方落地镜中后方跟来的女孩身影,漆黑的眼眸深处不自觉掠过一抹微光—— 作者有话说:大家元旦快乐~(^^*) 第34章 酒驾肇事司机 房间内,简单的装修设计,带着上个世纪浓郁的复古风。 鹿软软跟在季时清身后进门,下意识打量起房间。 墙壁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壁纸,房间内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像刚装修好的样板,简洁的窗灯是柔软的暖色调,暖色调的可爱小巧茶杯,却令鹿软软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感觉这些暖色调的东西和那些可可爱爱的小物件,与季时清的冷冰冰格格不入。 然而…… 正是这两眼,却让鹿软软的目光下意识被旁边墙上挂着的日历所吸引。 浓浓水墨画风格的日历上,清清楚楚写着日期。 ——2016年2月! 2016? 鹿软软愣了愣,这都是七八年前的日历了,怎么还挂在墙上? 水墨风的挂历纸页,经过岁月时间的洗礼微微泛黄,但纸页干干净净看上去并没有沾上任何灰尘。 脑中异样一闪而逝,鹿软软继续跟在季时清身后往前走。 走在前方的男人身材高大,宽松的黑色休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弧度流畅的肩颈线条和那健硕的肌肉,毛巾简单擦拭后,碎短发虽然已经不再滴水,但乌黑发梢依旧略显潮湿,浓密湿润的黑发,映衬修长脖颈越发冷白,像黑森林里最危险的冰冷鬼魅…… 鹿软软想倘若不是季时清已经成为医生,她觉得对方一定能在时尚圈里走出属于自己的顶级男模风。 越往餐厅方向走,饭菜香味越浓。 原本十几步的路程,仿佛随着这一阵阵浓郁的鲜香,变得遥远漫长。 等到鹿软软跟着季时清迫不及待走到餐桌前时,她才发现饭菜,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丰盛得多。 不仅有粉蒸排骨,烤鸭,孜然牛肉这些先前听说的,空气里闻到的。 还有鲜奶酥饼,水晶虾饺之类先前没能闻出,但却令人口舌生津,眼前一亮的其他美食。 其中…… 最令鹿软软移不开眼的,还是餐桌中间那一份土豆炖牛腩。 和桐州市内其他厨师做法不同,这份土豆炖牛腩里加了番茄。 橙红色浓密的汤汁上洒着细细碎碎的嫩绿色葱花,鲜香扑鼻。 鹿软软还没吃,可那已经炖到软糯的土豆,还有那浸透到牛腩中的酸甜番茄汁,已经能让她幻想出这份菜的鲜美口感和浓郁酸甜。 “这么多菜~你每次救人都这么高兴吗?那你在急诊科上班,岂不是天天吃大餐?”鹿软软盯着丰盛大餐,坐到桌前,看着满桌美食,想想自己扁扁的钱包,默默留下了羡慕的口水。 “你不懂。”季时清掀了掀眼皮,看着鹿软软手中碗筷,矜持吐出三个字。 鹿软软愣怔:“……嗯?”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 男人。 对方穿着黑色休闲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下颌线条清晰如刀削,即便坐在家里餐桌前,仍旧带着一丝不苟的精英气场,可看着对方深邃的眉眼,轻描淡写的态度,顿时让鹿软软心底一突,有种不妙的感觉…… 季时清随手倒了杯茶放在鹿软软桌前,他指结修长骨节分明,语气却带着几分凉凉的寒意:“如果不需要每天给人擦屁股,我在急诊科,也许能高兴点。” 鹿软软:“………” 季时清神态自若,平静道:“每天累死累活,还得给人擦屁股,这就是我在医院天天吃食堂的原因。” 鹿软软有点尴尬:“………” 她下意识想到,如果她每天上班办案累死累活,新徒弟还总让她擦屁股,她搞不好也得化身暴躁达人,一点就炸,怼天怼地。小姑娘眼珠子有点飘忽,她先前好几次见到季时清毒舌时,总觉得对方特别过分。 可现在想想,大概是她太过武断。 “那些家伙,虽说能力不足以威胁我的地位,但却能让我在医院颜面扫地。”季时清轻描淡写道出数年辛酸。 “呃………”鹿软软像屁股上长了刺,不自在的扭了扭。 啊啊啊! 她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快犯啦! 早知道她就不问这些啦!忽然觉得这家伙有一点点可怜怎么回事? 对方可是拥有几栋楼的包租公,怎么可能需要她一个穷鬼可怜? “咳咳……” 鹿软软收回心神,摸摸鼻尖,干咳两声强行岔开话题,指着桌上的土豆炖牛腩轻快道:“季医生,没想到你也喜欢在土豆炖牛腩里放番茄~这是北江市的做法。我这么多年在桐州市,也就只见过我妈妈和外婆做土豆炖牛腩时会放番茄~” 夏国地大物博,即便同一个菜,每个省份每个城市的做法也有细微区别。 比方说:她妈和外婆以前是北江市的,因此做这道菜时,总喜欢按照北江市的习惯,在里面放两个新鲜番茄和一点番茄酱,整道菜吃起来酸酸甜甜,而桐州市则更喜欢在这道菜里放一点青椒,吃起来咸辣开胃。 所以鹿软软这些年,除却偶尔自己在家做饭或者在外婆家吃饭,还真没见过谁在土豆炖牛腩里放番茄。 “不是我喜欢,是阿姨喜欢……”季时清眼眸半阖。 “?”鹿软软一愣,有点懵。 “这些饭菜是隔壁餐厅阿姨做的,她们家开私人餐厅,饭菜干净,平日我在那吃。”季时清漫不经心夹起一筷子土豆炖牛腩,状似不经意道:“……之前我听人说,她老家好像是北江市的。” “哦~”鹿软软咬了块土豆点点头。 仔细想想也正常,季时清年纪轻轻能够成为六院副主任医师,想必绝大多数时间全都花在工作上。 更何况急诊科本比其他科室更加忙碌,经常需要在医院加班,对方哪有时间自己做饭? 鹿软软看着这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心中暗叹。 这么一大桌美食。 倘若对方自己在家做饭,恐怕还得提前两天做好采购,准备食材,另外再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制作出这样满满一桌。 普通家务事,比如说做饭买菜看着很简单,可实际上却要消耗不少时间。 对此鹿软软深有体会~ 糯叽叽带着肉香的粉蒸排骨,咬一口留出浓郁肉汁。 焦糖色饱满的烤鸭皮咸咸脆脆,裹上沾着甜面酱和轻薄面皮,带着大葱的点点辛辣与黄瓜脆甜,咀嚼起来层次格外丰富,吞咽时鸭皮染上的烟火香更是让人心情舒畅…… 尤其是那碗北江市口味的酸甜土豆炖牛腩。 橙红色浓稠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每一粒裹着酸甜酱汁的米饭,是碳水炸弹带来的满足和愉悦,糯糯沙沙的酸甜口感,虽说和小时候记忆力母亲煮的有些差别,但几口下肚依旧感觉胸口隐隐发烫,无比满足! 小姑娘被美食诱惑,吃得抬不起头来,压根没想过再和季时清聊天。 季时清看着对面女孩一团乌黑小小的发旋,白天略微烦闷的心情,似乎随着窗口吹来的凉凉晚风平静了几分。 这人倒是挺好养活。 他捏着筷子,缓缓垂下眼眸,夹起一块牛腩放进碗中,随后放入嘴里咀嚼起来。酸甜番茄汁夹杂着土豆沙沙的口感,随着牛肉的鲜香钻进味蕾,划过咽喉落入胃袋。 嗯,这菜好像是比普通土豆炖牛腩更加开胃。 “好吃吧~!我就觉得放了番茄的土豆炖牛腩特别好吃~”鹿软软见有人欣赏自己喜欢的菜色,当即像只得到夸奖翘起了小尾巴的骄傲小孔雀,笑吟吟昂首挺胸连连推荐~ “是还不错。”季时清视线从小姑娘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明明桌上菜色并不算辣,女孩双唇却泛着浓烈的红。尤其那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此刻更是连眼尾都染上了点点粉晕,艳丽色泽竟比桌上红彤彤的拔丝苹果还要甜。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筷子下意识伸向那盘甜腻的拔丝苹果。 可桌面上手机铃声,却猛然响起!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 餐桌上粉色手机屏幕豁然亮起,浑厚有力的歌声骤然惊醒正在埋头大吃的鹿软软。 小姑娘条件反射拿起手机,不顾手上油污飞快接通电话。 “喂?”嘴里还含着食物,鹿软软声音有点含糊。 “快来河东路!大型连环车祸!肇事司机酒驾逃逸!”手机刚接通,电话另一头急切的大嗓门骤然响起。 嘎吱——! 鹿软软也急了。 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她已经迅速放下碗筷,飞速起身往外跑,连撞到桌角也毫不在意,她快速出门时甚至因地面太滑,差点摔上一大跤。 眼看着女孩松弛的甜甜笑容,瞬间严肃紧绷向外…… 季时清同样反应过来快速起身,他冷峻的脸上虽说没什么表情,但起身速度同样不慢,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鹿软软,季时清迅速拿起墙上挂着的车钥匙递给她,严肃道:“拿着,我车子在楼下开车去更快。” 鹿软软没有自己的车,平日里上下班全靠两条腿。 但驾驶课程作为警校必修课,几乎每个从警校毕业的大学生都有驾驶执照。 鹿软软同样不例外。 “谢谢!”鹿软软认真看了季时清一眼,毫不犹豫拿起车钥匙以最快的速度向楼下跑。 季时清的车她认识,尤其对方车子就停在院门口,压根不需要刻意寻找,刚跑出门便看见了路灯下方的车辆。 “滴滴滴!” 车子开锁,开门,关门。 鹿软软上车手握方向盘,一气呵成。 下一秒! 黑色汽车恍若离弦之箭,迅速冲着河东路所在方向使去! 季时清缓缓收回目光。 他站在院中,低头看向脚下穿着的室内拖鞋,刚刚下意识跟着女孩下楼,却忘了自己脚下还穿着拖鞋,水渍未干的拖鞋因奔跑速度太快,带起地上碎石尘土,有些硌脚。 “怎么了?你们俩怎么匆匆忙忙下楼?看起来慌慌张张,发生了什么事吗?”刚刚去小超市买了两包烟,谢老爷子才从小门溜进大院,便看见了行色匆匆的鹿软软和季时清两人,如今鹿软软早已离开,小老头只能询问同样下楼的季时清。 “河东路发生车祸,她去加班。”季时清知道谢老爷子想听什么,他掀了掀眼皮,冷静开口。 刚刚在楼上,小姑娘电话另一头吼声太大,他想不听见都难。 “河东路发生车祸,小鹿是警察去帮忙,可你怎么也下来了?”谢老爷子满脸疑惑,望向季时清粘着灰尘的冷白脚趾询问道。 在他记忆中,季时清这小子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尤其小鹿只是个刚搬来的普通邻居,这小子外公就是学医的,自己现在又成了医生,从小到大的影响外加职业习惯,还是有点洁癖,虽说不是特别严重…… 但谢老爷子眼角余光扫过对方穿着凉拖鞋的粘土双脚,总感觉有点奇怪。 “……我担心车会刮花。”季时清不咸不淡瞥了小老头一眼,慢条斯理开口。 谢老爷子:“……?”这么关心车? 谢老爷子皱眉挠头,他怎么记得以前有人说过——‘车子就是个普通交通工具,没必要买太好的能用就 行。’难道是他记错了? 季时清没再理会谢老爷子,他踩着拖鞋转身上楼。 早已沾满了灰尘的拖鞋,没办法再进房间。 季时清站在玄关处,重新换了一双新拖鞋。 他低头时这才发现原来玄关处还有一双小白鞋…… 季时清眉心一跳。 难怪那小丫头先前跑出门时差点摔跤,穿着拖鞋在瓷砖地上快跑,能不摔跤吗? 拿起手机想发条短信,想到对方可能在忙,又放下手机。 走到厕所简单洗了洗脚,季时清回到餐桌前。 热腾腾的饭菜冷了大半,原本能拔丝的拔丝苹果,也变得硬邦邦,放了西红柿的土豆炖牛腩更像是凝结成块的一摊红色糊糊…… 虽然还没吃饱,但季时清已经没了先前的食欲。 起身收拾餐桌,却发现侧桌对面地上还掉了个黑色小挎包。 季时清:“………” 季时清按了按眉心,放下手中餐盘。 他捡起地上的挎包,正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摆放,餐桌上黑色手机却发出了阵阵嗡鸣和急促的手机铃声。 季时清冷静拿起手机,睨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什么事?”冷漠的语气,波澜不惊,季时清慢条斯理放下手中挎包。 “主任,刚接到紧急电话!河东路发生连环车祸,有十几人受伤,其中有人需要马上手术!”电话另一头急诊科护士飞快开口。 今天急诊科本就忙碌,工作量巨大。 如今连续接到几个急诊电话,顿时让本就繁忙的急诊科,处处透着紧张气息,不少医生护士走路都带着小跑,做好随时准备迎接急诊患者的架势。 “我知道了。” 季时清挂断电话,冷静理智的放下手中餐盘和小挎包,转身走回卧室拿起外套,换好鞋便下了楼。 男人身高将近一米九,修长有力的双腿,每一次迈步,都是长长一段距离。 手中西装外套还没走出院子大门,已经被他简单套在身上,扣好了金色衣扣,将略微有些潮湿的黑色碎发随手抓向脑后,男人身上邻家气息,陡然变的凌厉,金丝边眼镜后的黑眸冷冷沉沉,好似冰川深海,只是短短一分多钟,原本气息稍显温和的男人,再次变回医院急诊科那个精英范十足,气场冷漠的季副主任。 ……… 川流不息的车灯,在视野里明明灭灭。 马路两旁各色店铺灯牌路标,在喧闹的城市里闪烁着光芒。 鹿软软双手紧握方向盘,眉头紧蹙,右侧脸颊被路灯染成了明暗交接的橙色,忽明忽灭。 她坐在驾驶位,车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她一边驾驶着汽车,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迅速往河东路赶,一边认真注意着马路上来往车辆,避免发生交通事故。虽说鹿软软心底急切,心中不停催促着前方车辆,恨不得马路上其他车辆瞬间消失,可她驾驶的黑色小汽车仍旧老老实实排队等红绿灯。 然而…… 六七点钟,正是下班放学高峰期。 路上行人多,车辆也多。 前方车辆才走完,还没轮到她,绿灯再次转换变成红灯。 鹿软软只能开着车,像只慢吞吞的老乌龟,继续老老实实蹲在红绿灯前,等待下一波绿灯。 左边斑马线亮绿灯,交通信号灯亮红灯。 鹿软软下意识看向左边十字路口密密麻麻穿行的路人。 有牵着小女孩放学回家的母亲,也有来接孩子放学的爷爷奶奶,还有其他正从医院各大企业公司下班的行人。 鹿软软收回目光,看向右边信号灯。 可就在这时—— 轰!轰!轰! 右边阵阵爆响引擎轰鸣声,夹杂着持续急促的警笛嗡鸣声猛然传来! 鹿软软脸色冷沉,下意识心脏一紧。 只见原本右转弯车道处,猛然飙出了一辆红色跑车,正对准左边斑马线笔直冲去! 而那斑马线上,至少还有十几个行人,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看双方角度分明下一秒就会撞上。 身体条件反射,远远比大脑速度更快。 鹿软软面如寒霜,压根来不及细想,双腿肌肉瞬间紧绷,脚下飞速用力踩向油门。 黑色小汽车没有丝毫犹豫,恍若离弦之箭,不顾闯红灯后的结果,瞬间向红色跑车撞去! “砰!”一声巨响! 就在红色跑车即将撞到斑马线上几名行人时,路边行人都还没来得及惊声尖叫时。 一辆黑色小汽车猛然从侧面冲出,用力撞在了飞驰的红色跑车上! 红色跑车顷刻失去重心,打着旋一头撞在了旁边花坛上! 鹿软软脑袋更是因惯性,狠狠砸在方向盘。 嘭! 下一秒小汽车内安全气囊同样爆开。 “啊啊啊啊!——” 这时,马路两旁以及斑马线上反应过来的人群,这才发出了阵阵惊叫声。 尖叫声夹杂着后方警笛声,霎时赶到现场。 黑夜下,十字路口。 五六辆警车,三四辆交警机动车,通通将敞亮的灯光对准了红色跑车和黑色小汽车! 将两辆车团团围住! “……唔!” 鹿软软疼得脸色苍白,她捂着受伤流血的额头,喘着粗气,忍着剧痛,艰难抬手打开了车门。 白皙额头上殷红鲜血顺着指尖一道道往下滚落,触目惊心。 心脏急促的砰砰跳动,她双眼有点发黑,看着因惊吓而跌倒的两名行人,还有其他脸色煞白的路人,鹿软软掌心里全是冷汗。 还,还好赶上了…… 还好刚刚跑车没撞上。 看着先前仅仅只差十几公分不到,已经被吓得跌倒在地,紧紧抱着孩子满脸劫后余生惊恐的母女,鹿软软心底全是庆幸—— 作者有话说:手机铃声,义勇军进行曲。 第35章 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四周车辆路灯纵横交错,明晃晃有些刺眼。 鹿软软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亮如白昼的警车车灯,明亮的车灯将她面容照得惨白,从额头上流下的殷红血液,更显骇人恐怖。肇事司机解决后,鹿软软庆幸之余,大脑也因剧烈冲击有短暂空白,身体反应更是明显比平日里慢上半拍。这是刚刚身体肌肉猛然爆发的后遗症。 “你怎么样还好吗?” 夏钰阳冲下警车,第一个发现了鹿软软,他满脸担忧,飞快跑到车前,扶着鹿软软下了车。 黑色小汽车车头因刚刚剧烈撞击损坏大半。 车灯碎裂,车头凹陷,黑色车漆更是掉落大块,露出车汽下方银色的金属质地,车身其他地方还同时出现了不少刮痕,冒着青烟。 “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见好几个同事全都围上前来,鹿软软立马收拾好心情,冲着周围人挤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她眉眼弯弯,即便脸色苍白,但在周围灯光的映存下,眼底仍然像盛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 鹿软软:“你们快去看看其他人吧。斑马线那边好像还有个老太太摔倒了,也不知道受伤了没。老人摔跤可是大事……” 鹿软软说话声音温和,尽量压下自己此刻还砰砰乱跳的心脏,不想让同事为她担忧。 可她额头上还在往下流淌的血迹,却让夏钰阳眉头紧蹙,他掏出餐巾纸伸手压住伤口,有点生气道:“什么叫没大事?额头流了这么多血,难道还不叫大事?难道非得缺胳膊断腿才叫大事?” “我们那么多人在后面追那小子,你为什么非得开车撞过去?难道不能等我们一起再进行抓捕吗?!”夏钰阳板着脸道:“况且局里已经紧急通知在前面设下了路障!” 刚刚见女孩在车内满脸是血,血水打湿胸口衣 裳,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的模样…… 他一瞬间心跳如鼓,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可是……” 被人严肃呵斥,鹿软软缩了缩脖子,知道对方这是为了自己好,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可是……如果我没将他撞开,以对方时速,最少会撞到三四个行人……” 别看跑车体型不如公交车小货车,但刚刚斑马线上人流密集,一旦这辆跑车直直冲撞而去。 这些行人不死也残,尤其是行人当中还有不少是刚放学没多久的孩子。 只要想一想,她便脊背发凉,冷汗淋漓。 “别说了,别说了!还是先将人赶紧送医院。撞了脑袋可不是小事,流了这么多血得做个全身检查才行……”旁边另一名警局同事挥挥手,打断两人谈话,连忙招呼其他同事一起帮忙处理现场,维持现场秩序,抓捕犯人,送伤者去医院。 鹿软软被夏钰阳当做伤员带到旁边,也有点尴尬,只能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处理肇事司机逃逸?你们刑警队不是下了军令状要抓浮尸案凶手吗?” 警局军令状可不是能乱下的,一旦没办法在规定时间内抓住凶手。 刑警队里肯定会有人受到处罚。 所以,在警局像这类下过军令状的案件,一般会优先处理。 “这人先前在河东路撞了不少人,还导致几辆车因避让相撞。事情闹得很大,整个警局都轰动了。”夏钰阳搀扶着鹿软软,神色凝重道:“你也知道这个下班时间段局里人员少。为了尽快抓到他,处理伤员维持秩序。这次局里同事几乎都出动了。” 这里几乎,自然而然也包括他们这些原本正在加班的刑警队队员。 倘若不是因为这次车祸事故闹得太大,他们刑警队的人,也不会被刘局长派出来帮忙。 “……我估摸着局里这次又要挨批了。”年轻警察说到这里时有点尴尬的挠挠头。 “………”气氛有些沉默,鹿软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前脚河岸浮尸,后脚连环车祸酒驾撞人。 虽说这些案件不是他们警察干的,但案件既然发生在辖区内,他们警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责任。 尤其…… 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就夏钰阳这情绪低迷,心情沉重的模样,和对方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不用想也知道,白星雪,张琴两人那案子恐怕还是没什么头绪。 原本救人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鹿软软同样心绪沉重。 “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黄毛青年被三名警察从车内拖出,对方不仅没有任何愧疚甚至满脸嚣张的舔了舔唇道:“还不赶紧放开我,否则我要你们这些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明明对方先前撞了行人,又在路上和其他车辆刮蹭,还撞开了前面交警设立的路障。 后又与鹿软软的汽车相撞,失去重心砸在了旁边花坛。 可黄毛小青年身上的伤势,愣是比鹿软软还要轻。 只有胳膊上浅浅几道红色划痕,昭示刚刚发生的一切。 “哟,你倒说说看,你爸谁啊?” 孙向前挑挑眉,一边心中暗叹车贵还是有车贵的道理,这安全措施确实相当不错。一边丝毫不在意黄毛小青年的威胁,直接从裤兜里摸出纸笔,故意夸张兴奋道:“你爸是叫李刚呢?还是赵刚,钱刚,孙刚?你说,我给你记着!” “………??”本想大放厥词的黄毛小青年,陡然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禁声盯着孙向前。 孙向前拿着笔继续催促:“你爸叫什么,哪个职位?还是哪个部门领导?你快给我说说看~” “说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种父慈子孝的孩子。上一次跟我们说这话的人,都被他儿子送牢里吃饭去了。”孙向前兴奋执笔,连连催促:“天降三等功啊这是,你快说,快说,我还等着呢。” “………”黄毛小青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紧紧闭着嘴,仿佛像是有人会上前将他嘴掰开一样,死命用力。 不过一双路略显浑浊的眼睛却狠狠怒瞪孙向前,恨不得想将孙向前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偏偏这时,不仅孙向前不停催促,连旁边拿着银手镯将他铐住的两名警察,同样调侃着开始催促。 胖警察瞥一眼花坛里撞坏的跑车,挑挑眉:“开劳斯莱斯的,这型号我记得至少得四五百万吧?看来家里确实有钱有地位啊。” “你说说看,你爸妈爷爷奶奶是谁?分别什么职位?在哪工作?家里又有哪些厉害亲戚?” “对啊,咱们这些人接下来三等功就靠你了……”另一名警察亲昵的拍拍黄毛小青年,满脸跃跃欲试,“你到说说你们家有哪些人?回头那些受伤的行人司机也好找人赔偿不是?” 黄毛小青年:“………” 黄毛小青年脸黑如锅底,双目瞪若铜铃。 他恶狠狠怒瞪几个毫不在意威胁,反而满脸跃跃欲试等着‘天降三等功’的警察,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差点将他当场憋死! “……嗯?”等了片刻,孙向前见黄毛小青年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疑惑抬头。 他瞥一眼黄毛小青年,满脸遗憾道:“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我还等着你放大料呢。搞半天你也只会耍个嘴皮?” 孙向前一双小眼睛里全是鄙夷,浓浓的嫌弃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黄毛小青年一口老血卡在喉头,差点气的当场原地去世。 此刻,他不仅深觉丢脸,更是万分后悔先前多嘴。 早知道刚刚他就不多嘴喊那一句! 当晚风凉凉的拍在脸上,黄毛小青年发热的大脑逐渐清醒……他见四周不少行人纷纷掏出手机对准他不停拍摄,似乎下一秒就会热搜出道时,黄毛小青年这才真正感觉掌心发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恨不得当场晕厥! 偏偏此刻他被几个警察团团围住,还带着银手铐…… 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黄毛小青年怨气满满,狠狠回头怒瞪蹲在不远处,头上还流着鲜血的鹿软软。 “………”黄毛小青年眨眨眼,又用力的眨了眨眼。 艹! 他为什么会看见对面那个瘦瘦小小,娇娇弱弱头上还流着血的女人,蹲那拧铝棍? 还将铝棍拧折了??? 黄毛小青年摸摸扭回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身体却下意识缩了缩。 “行了,赶紧带这个家伙去医院。”张卫国满脸严肃,一双犀利的鹰眸打量了一下黄毛小青年,拍拍孙向前几人,让他们别再耽误时间:“看他这样,不仅像喝了酒,而且还像嗑了药,得好好查查。” 浓郁的酒精味从黄毛小青年身上散发出来。 张卫国看着黄毛青年脸上的潮红,眉头皱成了川字。 一般酒驾司机即便逃逸,但遇到交警追捕,百分之九十也会停止潜逃。 在不济,心生畏惧之下也会不自觉降低时速,利于后方交警追捕。 但眼前这名青年不仅逃逸拒捕,甚至还在市中心马路上开车疯狂逃窜,撞毁路障。 想到先前在追捕途中另外被小黄毛撞倒的几名受害者,张卫国便越发心情沉重…… 孙向前点点头,爽利应声道:“行!我们马上带他去做尿检和血检。” 孙向前眼角余光瞥一眼此刻蔫头耷脑,像个霜打茄子的黄毛小青年,又看了看对方胳膊上的简单擦伤,心底暗自琢磨,恐怕等会去了医院还得送这家伙做个全身检查。 虽然豪车普遍安全措施比普通汽车好得多,这人看上去也不像受了重伤,但作为警察,他们还是得按照流程规矩将人送去医院检查。 “师父……” 才考入警局三个月的朱辞也没见过这架势,他脸色煞白,看着两辆撞到有些变形的车,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张卫国冷冰冰瞥他一眼,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点怒意:“刚刚在顺昌路,那边局里同事设立了路障,你明明有机会转弯加速截住他,我都提醒了你两次,你为什么不用力踩油门?” “师父……”朱辞抿唇,眼睑下垂,避开了张卫国的目光。 “……?”鹿软软丢下手里小半截因跑车撞击,而不知道从哪里甩出来的铝棍,扒拉开夏钰阳的手,自己捂着额头上前几 步,想看看肇事司机究竟长什么样,结果刚靠近,便看见张卫国正在训斥朱辞。 作为和她同期考入警局的新人。 朱辞和她同样也是被分派到治安队的其中一员。 不过对方前几年读的是普通大学,对警察这个职业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因此刘局长特地指派了治安队队长张卫国……当朱辞师父。 “………”鹿软软捂着头,眨巴眨巴眼眸,全是唏嘘。 她下意识想起这三个月里,张卫国的严厉。 张卫国身为治安队队长,平日里极为严格,对下属严,对自己严,对徒弟更严! 若朱辞是警校生倒还好说,可对方偏偏不是警校生,平日里很多警局常识都不了解,身体素质更是她们这批新人警察当中最差的……所以这几个月在治安队,鹿软软好几次见到张卫国脸色铁青,朱辞缩着脖子,蔫头耷脑跟在对方身后的模样。 这次大概是张队长气狠了,这才当众训斥朱辞。 朱辞被几名同事盯着,有点尴尬又有点委屈,他涨红着脸,声如蚊蝇道:“……可,可那样车不就撞上了吗?” “撞上又怎么样?” 张卫国更生气了,他双眸如电瞪若铜铃,怒喝道:“难道因为害怕撞上,你就要看着犯人逃走?” 一想到先前在路上遇到另两名被撞飞,如今还不知死活,被其他同事送去医院的行人。 以及刚刚差点就要被撞上的几名路人…… 张卫国心底的怒意便怎么压也压不住。 但凡这小子果断点,直接冲上前别车,或者直接将黄毛小青年的车辆撞离原本轨道,后面那两名被撞飞的行人,说不定就不会出事! “……如果你在其他地方工作,有没有勇气也许并没那么重要。” 张卫国冷着脸,鹰隼般的眼眸注视着朱辞:“但你身为警察,如果连直面犯人的勇气都没有,既害怕受伤,又害怕担责!那还不如早点离开这一行,去干别的!烤地瓜都比这强!” 听到最后一句话。 朱辞头低了低,又低了低。 鹿软软和夏钰阳几人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 虽然警局里很多警察嘴里说着‘月薪三五千,你拼什么命啊?’,但实际上若遇到恶性事件,比方说面对杀人犯,DU犯……即便任务再艰难,再凶险,大家也会不怕牺牲,第一时间冲在最前线保护民众! 这既是身为警察的勇气和担当! 也是他们每个人成为正式警察那天,铿锵有力,念出宣誓的誓言! “小鹿,这次做的挺不错……” 训斥完,张卫国半个眼神也没再给朱辞,转头看向鹿软软笑着夸奖道:“这次要不是你,说不定这小子还会撞伤撞死几人。”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鹿软软同情地瞅了朱辞一眼,笑眯眯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谢谢张队夸奖,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她当警察并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夸奖,可平日里总是板着张脸,十分严肃的张队长夸奖她,她还是很高兴的。尤其今天她还救了人,总感觉自己肩上无形的肩章更亮了几分。 有了张队长开头,旁边孙向前几人也纷纷对着鹿软软发出了赞叹与夸奖。 赞美之词引经据点,绘声绘色, 引得小姑娘眉眼带笑,连脑袋上的伤口也不觉得痛了…… 就是…… 鹿软软总感觉自己有什么好像忘了,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四周其他警察拍照的拍照,取证的取证,还有其他人联系了拖车和急救车。 就在胖警察前脚将黄毛小青年带上警车,后脚鹿软软晕晕乎乎正打算跟上时…… 张卫国忽然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 鹿软软回头:“?” 张卫国指着旁边车盖大敞,还冒着青烟,被撞严重变形的黑色小汽车,唏嘘道:“小鹿啊,这辆车是你新买的吗?这一撞,看上去好像没法用了。我让交警队那边的人也给你拖走吧?” 鹿软软瞪大双眸:“!!!!” 鹿软软惊恐,瞬间石化。 啊啊啊! 刚刚一定是她先撞的脑袋,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怎么能将车子的事给忘了呢?! 这可是季时清的车啊! 对方将车借给她还没半小时就被她撞坏了!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需要面对季时清的毒液攻击。 还有银行卡里用六位数密码保护的四位数存款…… 鹿软软一瞬间有点呼吸不上来,连不疼的胸口都开始疼痛起来。 鹿软软捂着心口,微微颤颤抓住张卫国胳膊。 张卫国:“……?” 鹿软软哆哆嗦嗦:“队,队长……这,这这车撞坏了局里能报,报销吗?” 鹿软软大口呼吸:“队长!您一定要给我申请犯罪人赔偿金啊……”QAQ! 否则就她现在每月那丁点收入,她怕自己未来两三年,都得住地下室吃泡面过活啦! 第36章 120kg握力的人形芭比 昏暗夜色下,六院急诊科门前灯火通明。 一辆辆闪烁着红蓝紧急灯的救护车,呼啦呼啦停在急诊科门前。 医护人员行色匆匆,从救护车内推下一明明身受重伤的患者。 有人捂着腹部,满脸煞白,躺在担架上痛苦呻吟。 有人头破血流,哼哼唧唧,被人抬着往急诊科里跑…… 季时清抬腿从出租车上下来,看见的便是眼前混乱嘈杂一幕。 接到紧急电话,急匆匆赶来加班的其他急诊科医护人员路过时,纷纷眉头紧蹙,面露不忍。 即便是在急诊科工作了多年的医生护士,见惯了生死。 可每当他们看见那些被推入急诊科鲜血淋漓的患者,仍就心生不忍。 只有季时清神色冷漠,漆黑眼眸隐藏在凉薄的镜片后,看不见任何情绪变化,他冷冰冰扫一眼担架上三名重伤员,迈着长腿,视若无睹往科室内走去。 几名后赶来的医护人员见到季时清背影消失在科室转角,忙松了口气,往里走。 唉。 每次见到季副主任,都感觉对方像是刚从高海拔雪山里跑出来的一样,隔老远都冻死人! 好在这种感叹,很快便被眼前这群受伤的患者占据。 几名医护人员再也没了其他想法,全都一个个冲进更衣室里换上白大褂和护士服。 季时清站在更衣室内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正准备换上白大褂。 更衣室大门却被人‘砰’一声猛然推开。 张明慌慌张张推门而入,他急匆匆跑进更衣室,皱巴巴的灰色外套还扣错了两粒扣子,显得下方衣摆一长一短。 张明一路跑着来到医院,喘着粗气,结果刚推门便看见了正在换衣服的季时清。 “………”张明咽了咽唾沫,忽然觉得两条腿哆哆嗦嗦,有点迈不开了。 他像只大号企鹅,站在更衣室门口手足无措。 急诊科医护人员的更衣室,都是男女分开的。 每个房间四周都靠墙放着一排灰色铁皮储物柜,用来放工作人员的钱包钥匙外套等物。 张明储物柜刚好在季时清旁边,想要更换白大褂就必须和对方打交道。 这会,男更衣室内还有其他医生正在换衣服。 1 张明也不敢耽误时间。 他深呼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战战兢兢打开柜门。 “嘎吱——” 铁皮柜门即便是轻轻打开,仍旧发出了刺耳响声。 “……”季时清转头看向他,目光冷冷像结了层寒霜。 季时清本就比张明要高,再加上此刻几乎快要凝为实质的冷漠目光像长了尖刺。 张明满脸涨红,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紧张到了极致,连后背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先前喝酒时,被季时清抓包后的憋屈压抑,更是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确实没想过今天会这么巧,喝酒 后没多久,科室内便同时出现了大量车祸伤员。 恰巧印证了季时清说的,急诊科医生需要随时做好准备。 张明理亏,低着头,不敢去看季时清脸色. 甚至早已做好接下来聆听毒舌攻击的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 没让张明失望。 季时清修长的拇指和食指交错,扣好白大褂上最后一粒扣子,冷锐黑眸带着冰冷漠然,盯着张明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缓缓开口:“我以前倒是想错了,现在看来……喝酒还是有好处。” 季时清缓缓收回目光,关上储物柜柜门,“外科医生都不用上手术台,坐着就能拿工资,挺好。” “……主,主任,对,对不起。”张明磕磕巴巴,脑袋低的更深了。 不同医院情况不同。 六院急诊科这些年,因为主任唐光明一心想让急诊科成为全国急诊科示范单位。 所以对方不仅大量招揽人才,且还直接将六院急诊科,拆分成了急诊内科和急诊外科。 急诊内科虽然也会做一点小手术,但如果遇到车祸,骨折外伤等患者,还是会交给急诊外科小组进行处理,相对应收入也会比急诊内科小组更高一点。 张明作为季时清带队小组其中一员,自然隶属于急诊外科。 季时清挑眉,冷漠视线从张明身上掠过:“有什么对不起?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职业的权利。” 张明:“………” 季时清轻描淡写,平静的像高川湖面,没有任何波澜和不耐烦。 可这话落在张明耳中,却如晴天霹雳,洪钟震响。 他大气不敢喘。 对方分明是在嘲讽他,让他以后转行别当医生了,赶紧上街杀猪卖豆腐去吧。 短短三句对话,看似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前后最多也就不到一分钟。 张明低着头,看着视线中远去的黑色皮鞋…… 他狠狠擦了把脸,像个没事人一样,飞快打开储物柜换上白大褂。 男更衣室内。 两名换好了白大褂的医生目瞪口呆。 虽然站在他们的位置,看不见张明的表情,可对方垂头丧气,好似都快凝结出黑气的背影,却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季副主任平日里严厉的态度,两名急诊科其他小组急诊医生相互对望一眼,纷纷摇头飞快向外走。 唉。 这季大魔头现在真是管得越来越宽了,连下属医生下班回家喝点小酒也要管? 虽然今天加班时间有点不凑巧,可这突如其来的加班谁能猜到? 他们这些当医生的,也得有点私人生活吧? 医院本就工作压力大,谁还没有个需要应酬,心情不好的时候? 不过现在时间紧急,科室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明,只能让对方自己慢慢调节心情。 ………… 急诊科抢救室。 赵蕊身穿白大褂,衣摆上全是血点,她刚刚紧急抢救了一名大出血患者。 患者车祸伤及腿部动脉,出血量很大,累的她额角全是虚汗。 她刚想松口气,喝点水。 走廊外呼啦啦一群人,送来一名少年。 少年脸色惨白,脸上额上全是血,头发被血沾湿,凝成一缕缕。 他躺在担架上意识还算清醒,可对方右手却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白骨森森,看着十分骇人。 担架旁一名中年女人红着眼眶,眼泪不停往下流。 她浑身颤抖着哆哆嗦嗦,一手紧紧握住一个沾血的手绢包,一手紧紧握着少年的左手。 中年女人见到赵蕊,立马冲上前来痛哭道:“医生,医生你快救救我儿子!你看他脑袋,你看他手,他今年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啊!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中年女人声音激动,夹杂着哭腔,有些含糊不清,可她边说边飞快打开手绢。 手绢里,包裹的是三根血肉模糊的断指。 赵蕊低头,仔细查看。 这三根断指和普通利器切割的断指不同,利器切割的断指,指骨完整,神经,血管切面平整完好,以六院急诊科目前的水平,能够做再植的人不少。 可这三根断指不仅伤口撕裂面像狗啃,参差不齐,且还创面污染严重,沾满了各种碎石灰尘。 除此之外,其中两根断指骨头粉碎性骨折,血管神经损坏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工作了二三十年的高年资医生,恐怕也没人愿意接下这台手术。 因为手术后百分之九十九,仍然保不住这三根手指。 还不如一开始直接放弃,既避免患者二次创伤,同样也减轻患者家属的负担, 赵蕊眉头紧锁,思考着如何委婉说出,没法断指再接。 旁边其他人已经开始处理少年头部伤势,安装各种心电监护仪等设备,除却断指外,头部撞伤同样也需要处理。 中年女人一边看看儿子,一边看看赵蕊,心急如焚。 她红着眼眶,哭声更大了。 她紧紧揪住赵蕊的手臂道:“医生,你一定要保住这孩子的手指啊!他还要参加高考,未来还要工作!他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是你儿子高考工作重要?还是命更重要?!” 季时清刚走进抢救室,立马有值班医生上前介绍患者情况。 他声音冷沉,气场严肃,人群为他主动散开。 他沉着脸厉声说话的模样,一下子便让大哭不止的中年女人闭了嘴。 中年女人眼睛红彤彤,嗫嚅着看向季时清,一下子将手指是否能保住的重心,放在了孩子的性命上。 比起高考,显然孩子性命更重要。 季时清没说话,锐利的黑眸冷静注视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观察少年的情况。 接过旁边护士递来的手套,季时清仔细检查起少年头部伤口。 “先前车祸,是不是出现过短暂昏迷?” 季时清一边检查伤口,一边询问:“听他们说,你在救护车上有头晕,恶心?” “是,是有过几分钟昏迷,救护车来后就醒了……”少年说话艰难,他浑身剧痛,脸色惨白,喘着粗气尽量想描述清楚自己的病情,“但我胳膊和,和腿……都没有力气,抬不起来。” 明明自己身受重伤,浑身剧痛,但少年却咬牙忍痛,没有哭过一声。 见旁边母亲哭的伤心,少年还努力安慰道:“妈,你别,别哭了了,我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一,一百天之后就好了。” “好好好,妈不哭了,妈不哭了。”中年女人边抹泪,边连声应道。 母子两人感人场景引得旁边小护士和医生多看了两眼。 “………”季时清掀了掀眼睑,丝毫没将注意力放在母子两感人肺腑的对话上。 他冷静的看着旁边心电监护仪,对比进门时和现在的心跳与血压,冷声对旁边赵蕊几人吩咐道:“你,立马去给他做个CT,看样子应该是急性硬膜外血肿,出血量可能超过30。” “你,打电话通知脑外科,问他们今天有哪些人在值班,这边可能有台开颅手术让他们尽快找人过来。” “你,……” 季时清站在病床前,声音冷漠严肃的快要凝出冰霜,对着旁边赵蕊几人瞬间下达了五六条命令。 中年女人和赵蕊几人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被季时清指派去打电话叫人的赵蕊,更是下意识凝眉,小声开口道:“季主任,现在就给脑外科打电话?要不要等CT结果出来后再打电话?” 一般急性硬脑膜外血肿,分为保守治疗和手术治疗。 在患者神志清醒的情况下,血肿量不多,可以通过药物进行保守治疗。 如果血肿较大,患者神志清醒,他们可以先保守治疗,等到两三天后再做引流手术。 只有那些意识出现障碍,神志不清,血肿又较大的患者,医院才会以最快的速度开颅引流。 赵蕊看着旁边还意识清醒,能安慰母亲的少年,眉头紧蹙。 季时清皱眉,金丝边眼镜后方的目光渐渐凝结出寒霜,冷漠的盯着赵蕊。 他今天来医院加班,本就心情不好,现在被人质疑心情就更不好了。 男人脸色黑沉,冷声道:“让你去打电话就去打,别在这耽误我时间。” “他出车祸撞了头,难道你在医院也撞了脑子?” 季时清伸手指着心电监护仪,“这么明显的心跳血压变化你看不见?” “患者刚刚和我说话,和他母亲说话之间的区别,你听不出?” “对方四肢无力,抬不起来还不明显?”季时清气场森冷,语气冷漠。 他眯起狭长眼眸,眼底寒冰似的冷漠好似要将人冻成冰雕,“难道非得人毫无意识出现偏瘫,躺在病床上,抽搐的像教科书一样标准,你才能判断出对方得了什么病?病程如何?” “如果每个患者都要这样才能判断,医院还要你干什么?让机器24小时看病不好吗?” 男人语速飞快,短短一分钟不到骂的赵蕊几乎抬不起头来,尤其旁边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和患者及患者家属齐刷刷盯着她,就更让人觉得面红耳赤十分难堪。 赵蕊低着头,尴尬的从脸红到耳朵尖,羞愤的快将自己缩成球。 其他医务人员大气不敢喘,一边同情赵蕊,一边又马不停蹄忙去处理季时清交代的其他任务。 尤其那名被季时清要求,带少年去做CT的主治医生,更是忙不迭加快手脚动作,让小护士帮忙一起推床去CT室给少年照片检查。 中年女人本想跟着少年一同前往CT室,可刚抬腿,却被季时清叫住,让她将三根断指拿出来给他看。 季时清面不改色检查断指。 他低头时,冷峻眉宇间充斥着强大的精英气场,让中年女人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季时清目光专注,冷静开口:“我刚给你儿子检查头部伤,顺便检查了一下他的右手。他的手伤很严重,尤其这两根断指。” 季时清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两根断指解释道:“你看,这两根指骨碎裂非常严重,血管神经同样遭到大量损伤,想要完全恢复,几乎不可能……” “呜!……” 季时清话还没说完,中年女人已经捂着嘴呜咽出声。 季时清看了她一眼,继续开口:“断肢再植通常越早越好,六个小时之内是最佳时期。但这三根手指污染损坏太严重,即便现在还不到六小时,再植成活率也很低,所以一般情况下医院会建议患者直接放弃。” “可你们既然来了六院,我也会尽全力保住这三根手指。” 季时清抬手,制止听见希望后猛然双眼发亮,想要道谢的中年女人。 他冷静开口道:“你没必要现在谢我,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这台手术成功率大概在三成左右,所以做不做,你可以先和其他人商量。但目前急诊科,能给他做这台手术的只有我。” 季时清:“如果你觉得这台手术成功率太低,可以转去其他医院。” “………”中年女人张了张嘴,想说话,声音却卡在嗓子眼。 她看着季时清年轻的面容,总觉得百分之三十的手术成功率还是有点太低了。 “医生,这台手术,能,能找你们科室主任帮忙做吗?”中年女人喉咙干涩,仰头看向季时清,语带祈求。 “唐主任在做其他车祸患者手术,恐怕短时间内无法离开。”季时清清冷的眸光,看破了中年女人的小心思。 被人怀疑年纪轻医术不佳。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并未生气,只是平静叙述道:“医院能够做断肢再植科室,只有我们科室和骨科。” “但六院骨科一般断指再造做得多,断肢再植做得少。” “所以断肢再植我们急诊科技术更加成熟。” 季时清放下手,完整露出胸前蓝色工作牌,冷静道:“无论患者断肢再植手术做不做,等会大概率需要做开颅手术。我建议你可以将他父亲叫过来,两人一起商量。” 白大褂上蓝色工作牌十分显眼,中年女人下意识扫了眼。 见季时清胸前工作牌上,清清楚楚印刷的“副主任医师”五个字,中年女人严肃的抿了抿唇。 季时清眯起狭长的桃花眼,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手中的三根断指。 他以前在首都医院做过好几台类似的严重手术,断肢再植成功率大约在五成,不过作为医生,他习惯性降低期待,给患者以及患者家属打预防针。 手术能成功最好。 但既然是手术…… 自然也有失败风险。 冷静理智一直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听见儿子手指只有三成的成活率,中年女人再次痛苦地呜咽出声,她一边抹着泪,一边掏出手机疯狂给丈夫家人打电话,催促着他们赶紧来医院。 在急诊科,即便医护人员们见多了生离死别。 可眼下仍旧有不少人对母子两人的遭遇心生同情,尤其那些意识清醒,却还在抢救室里治疗的患者,更是不少满脸感叹,面露不忍。 这就是绝大多数心存善良的普通人。 ——明明自己过的不尽人意,却偏偏见不得这人间疾苦。 季时清面无异色,缓缓收回目光,周身上下冷漠疏离的气息,让他看上去和这个病房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下一秒,季时清转身向门口走廊方向走去。 这次受伤患者太多,不少人都没办法直接放进抢救室,只能停在外面走廊进行治疗。 ……… 鹿软软坐着警车内跟着孙向前夏钰阳师徒两一起,带着黄毛小青年去医院,抽血验尿顺便检查。 夏钰阳坐在驾驶位开车,鹿软软和孙向前坐在后排,一左一右将黄毛小青年夹在中间防止对方跳车逃跑。至于其他几辆警车内的同事,要么还留在十字路口处理堵塞的交通,等着拖拽车将两辆车拖走,要么便是急急忙忙开车回警局,继续查找浮尸案和昨夜张琴被袭的线索。 鹿软软脑袋上的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不再流了,但白白净净的脸颊上还挂着没能擦干净的血痂,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咱们能不去六院吗?我觉得隔壁市中心医院也不错……”鹿软软眼巴巴瞅着路边两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店铺招牌,舔着脸,挤出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小姑娘脸上笑容甜甜,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被她弯成了两抹甜滋滋的小月牙。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此刻说话时,竟是不自觉带上几分小心翼翼与讨好。 坐在后排右边的孙向前,疑惑的看了鹿软软一眼,摸摸下巴不解道:“怎么?去市中心医院还得绕路,六院更近,又是咱们警局指定医院……难不成你在六院还有什么仇人?” 六院距离他们分局最近,因此平日里局内同事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便会选择六院。 今天同样也不例外。 “……”鹿软软眨眨眼,有点尴尬和心虚,她脸上笑嘻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房东借车半小时,垃圾场——主车重见?# ——#房东见打:被房东扫地出门系列2.0# 鹿软软咬了咬唇,脑海中划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即将被新房东扫地出门。 她到现在都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对方借车半小时,她就将车撞个稀巴烂这事。 驾驶位上,夏钰阳目光飘向后视镜。 女孩倒影清晰的在后视镜中反射出来。 小姑娘巴掌大小的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刘海上还沾着血迹,明明看着十分狼狈心酸,可对方脸上的笑容依旧十分灿烂,甜滋滋恍若白粉色棉花糖,就是眼神有点尴尬飘忽。 夏钰阳眼皮子动了动,收回目光,笑笑岔开话题:“师父,瞧你这话说的……市中心医院和六院不都一样吗?别人就不能顺道去市中心医院附近办点事?” “你先喝点水。我现在掉头去市中心医院。”夏钰阳开车没回头,却从驾驶位前面掏出一瓶矿泉水往后递。 鹿软软顺手接过矿泉水,350毫升的本地矿泉水水瓶十分坚硬,不小心磕在驾驶位的金属上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哼声。 “唉……” 鹿软软将矿泉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不安的把玩着,她蔫头耷脑像只打了败仗的小公鸡,幽幽长叹道:“算了,别掉头了……我们还是去六院吧~” “你到底怎么了?”孙向前疑惑扭头,他实在不理解鹿软软现在扭捏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向前皱眉:“难不成你还真有仇人在六院?” 坐在后排中间,戴着手铐的黄毛小青年同样被勾起好奇,下意识扭头看向鹿软软,满脸八卦与好奇。 “仇人没有,但有债主……”鹿软软满脸尴尬。 “我先前那辆车不是撞坏了吗?……”她垮着脸,捂着头,满脸愁容。 她现在实在有点笑不出来了。 鹿软软苦哈哈瞅着孙向前道:“孙老师,那辆车不是我的,是我房东的。” 鹿软软:“他把车借给我还没半小时,我就给他撞了个稀巴烂。我现在银行卡里,也拿不出那么多赔偿款。我也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保险,能不能赔,更不知道犯罪人赔偿金什么时候能到。” “您说……我等会要是去求他,他能不将我赶出去吗?” 鹿软软欲哭无泪,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我前两天抓小偷,打坏前房东的东西,才被前房东赶出来啊……您说我不会一转头,又被现房东赶出来吧?” 她现在是真不敢见季时清啊。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邻居,舔着脸欠钱也就罢了,可对方是房东,她才搬的家,不会又要搬了吧? 孙向前:“………” 孙向前头都大了,他也没想过刚刚那辆车原来不是鹿软软的。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虎了吧唧,满头热血啊。 开着别人的车,也敢一头撞上去! 难怪刚刚车祸现场,对方第一时间抓住张卫国询问赔偿金,而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 通常双方车辆相撞,发生交通事故,需要交警到场进行处理。 事故后4时内,打电话通知保险公司,由保险公司按照具体情况进行理赔,金额多少全看规章制度和具体情况。 若平日,身为过车祸错方的鹿软软,肯定没法得到大量赔偿。 甚至还得掏空家里几个钱包,赔钱给劳斯莱斯车主。 但今天黄毛小青年酒驾逃逸且可能还涉及嗑药等情况,而鹿软软身为警察,又是为了保护民众才开车将人撞开。 所以即便保险公司一分不赔,剩下的赔偿金也会由黄毛小青年承担。 只不过这种犯罪人赔偿金,很有可能需要拖上好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到手。 孙向前同情的看了小姑娘一眼,安慰道:“没事……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没还完钱之前,他肯定不会将你赶出去的。毕竟你跑了就没人还钱了。” 鹿软软表情凝固:“………” 孙向前越说越顺,他大手一挥,点点头满意道:“所以,就算要赶你走,肯定也是你还钱之后了。你这几个月不用担心。” 鹿软软目光幽怨:“………” 我谢谢您嘞! 还完钱后还要被赶出去,更惨了好不好! “噗嗤!”旁边黄毛小青年闻言笑出声。 “………”鹿软软幽幽转头,默默望向对方。 黄毛小青年挺了挺胸,他嘴角一勾,瞬间挂起得意洋洋的笑容,望着鹿软软不屑道:“呵,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穷逼,连车都买不起。穷成这样,也敢开车撞我劳斯莱斯?你赔得起吗?就之前那样少说两百万。” 一想到这个让他出车祸的女警察,即将被房东赶出出租屋,还要苦哈哈赔偿给他上百万。 黄毛小青年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眼底有钱人的优越感,几乎快要溢出眼眶,即便大晚上黑灯瞎火在警车内,鹿软软依旧看的清清楚楚。 “对啊,我是个穷逼没错。可你是个法盲吧?”鹿软软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眸,纤长的睫毛恍若蝶翼。 她整个人瞬间从蔫了吧唧的萎靡状态,进入战斗模式。 鹿软软拿着矿泉水水瓶,假笑道:“国家早料到我们这些警察在抓罪犯时,可能会遇到车祸,需要赔偿给民众的问题。所以根据现在法律规定,警察抓犯人,一旦发生车祸,赔偿费用一律是由犯罪人承担。” “………”黄毛小青年。 黄毛小青年脸上笑容有点僵硬,逐渐消失。 从来没学过法律,也没看过相关新闻的黄毛小青年黑着脸不想说话。 偏偏鹿软软笑嘻嘻,脸上笑容越发甜美,她拿着矿泉水瓶晃了晃:“所以需要赔偿的,只有你一个人……除非你想被判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无,无期徒刑?死,死刑?”黄毛小青年瞪大双眼,磕磕巴巴。 他硬着脖子盯着鹿软软,色厉内荏,“你别以为我不懂法,就骗我。不过就撞了几个人,怎么可能被判死刑?哪怕是无期徒刑都不可能,顶多赔钱刑拘罢了。” “咦?看来你还没法盲到这种地步啊~” 鹿软软笑眯眯,丝毫没有被人拆穿后的窘迫,反而点点头,认真科普道:“普通情况下肇事逃逸,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像你这么恶劣的,没个七年以上我不信。” “不过无论如何,等你从牢里出来,想必也得三四十岁之后再说。”鹿软软眯眼,上下打量眼前看上去也就20来岁出头的黄毛小青年,闻着鼻尖的酒气,语气冰冷。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酒驾逃逸的司机! 倘若不是13年前那司机肇事逃逸,说不定母亲现在仍然还活着。 鹿软软微微垂下眼眸,努力压下心底从接到紧急电话后,便一直横亘在心头的那枚尖刺。 她抿着唇,右手下意识不自觉用力,柔和的脸部线条此刻从侧面看有点危险的冰冷,不似以往甜腻。 黄毛小青年不屑冷哼,压根不在意鹿软软的嘲讽,再次开口嘲讽:“你这连车都买不起的穷逼,就算我……”三四十岁之后才能从牢里出来,老子的钱,也比你这辈子赚的还多! 然而…… 黄毛小青年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陡然卡在了嗓子眼。 “嘭!——!” 夜晚冰冷的矿泉水从水瓶瞬间爆射而出,绿油油的瓶盖夹杂着冲击力和大量水珠,陡然飞溅至黄毛小青年的脸上,瓶盖狠狠落下砸中黄毛小青年脑门,红肿一片,飞溅在他脸上的矿泉水凉飕飕,冷冰冰,像极了北极森林里砸落的冰霜。 黄毛小青年:“??!!!!” 黄毛小青年被瓶盖砸的脑子嗡嗡响,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 他看见了什么?!!! 这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大力怪?! 普通女人拧矿泉水瓶还要男人帮忙,力气大点的女人虽说也能自己拧开瓶盖,可单手捏爆矿泉水瓶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重!要!的!是! 对方手里的水瓶是真的被捏爆了,不仅是瓶口处,瓶盖受到压力被水流掀飞,就连瓶身侧面也爆开了两条裂口,整瓶矿泉水不是飞溅砸在他脸上,就是顺着对方手腕流淌到车内地面。 黄毛小青年一阵窒息,就算他再没常识,也知道这个可比两只手拧折铝棍什么的难多了。 这握力,这臂力,就算来个三百斤的壮汉都不一定能行! “嗯?你刚刚在说什么?”鹿软软皱眉转头,这家伙都坐警车里了,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一直骂她穷逼?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也很难听诶…… “没,我说我自己是个傻逼。”黄毛小青年默默回头,装作若无其实,开始自己骂自己:“我要不是个傻逼怎么可能会肇事逃逸呢?我就是个大傻逼。” 黄毛小青年有点自闭,他这嘴怎么就这么贱? 就对方这力气,搞不好一拳下来,他得断两根肋骨。 脑袋上忽然溅到了水珠的夏钰阳:“………” 同样被矿泉水溅脸上,从头到尾目睹一切的孙向前:“………” 孙向前:好家伙,好家伙。 孙向前:虽然这矿泉水瓶粗糙了些,可 瞬间捏爆水瓶,这女同志单手握力少说也得120kg往上走吧? 孙向前瞳孔地震,作为混迹在警局二三十年的老油条,孙向前清清楚楚记得。 ——普通成年女性握力也就是27~31左右,35公斤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了。 局里那些天天带薪训练四小时以上的特警,每年年底考核,握力大概也就八九十公斤左右,有些体力较差的,可能还只有六七十公斤。对比人家的120,这都快相差一倍了! 瞅瞅人家手里被捏爆的矿泉水水瓶,搞不好他们局特警队队长都干不过对方呢! 第一次知道局里今年新来的漂亮小姑娘力气这么大,孙向前有点懵逼。 他瞅瞅前面自己的徒弟夏钰阳,又看了看旁边的鹿软软。 想了想自己去年年底测试,那不过五十多的握力…… 孙向前久久陷入了沉默。 所以说。 刘局为什么不将这姑娘弄刑警队里抓犯人? 反而将人送治安队处理邻里纠纷? 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吗?—— 作者有话说:PS:孙向前:今天开始,吾日三省吾身,我是谁?我在哪?我凭什么当刑警? PS:急性硬脑膜外血肿相关,以及处理原则,参考:有来医生和《门诊实用急诊手册》 断指再造和断指再接相关资料参考:有来医生和百度 “明明自己过的不尽人意,却偏偏见不得这人间疾苦。”来自网络找不到最初出处。 我挺喜欢这句话的,按照我以往习惯,这剧情应该是男主啪啪啪直接打脸,旁人震惊吹捧,但想想毕竟是现实向,还是别这么干了,我怕自己写的太尴尬,_(:з」∠)_!另外车祸后赔偿问题……一般会叫保险公司来现场,但也有些没有,我这个就当事情紧急严重,双方司机都受伤进医院了,保险以后再说的方案进行处理。 PS:关于握力这个吧,我查了资料,吉尼斯纪录是192kg,然后特警具体数值查不到,但我特地翻了很多特警视频,在评论区找到了一个男特留言,对方表示这个和握力器有很大关系,有的厂家他能握90+,但有的厂家死活上不去65,所以文中不考据,只算私设。反正软软就是城南公安分局上百号人里,速度最快,力量最大,耐力超好,格斗技能超过特警队队长,能分分钟,打的队长嗷嗷叫的飒爽崽儿。 第37章 大人怎么能半夜问爸要钱? 从案发现场到六院速度快距离近,十分钟不到,警车已经停在了六院急诊科门前。 警车停靠,左边车门靠近急诊科,右边车门则靠近外边马路。 鹿软软揉着额角,苦哈哈从左边下车。 黄毛小青年缩着脖子,忙不迭跟在孙向前屁股后面,从右边下车。 看见黄毛小青年火烧火燎,仿佛屁股被火烧,见鹿软软如洪水猛兽。 孙向前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啧! 这种酒驾闹事逃逸的家伙果然是个怂包。 柿子捡软的捏,一看是自己打不过的,立马缩的跟个鹌鹑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想到先前马路上被撞飞的行人同事,还有路过时地面的黑红血迹,孙向前心底憋着口气,恨不得回到十分钟前,让鹿软软在警车里先给这黄毛来几下再下车。 当然。 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 他们这趟出来,人人身上都带着执法记录仪。 心思百转。 孙向前脸上明晃晃全是嫌弃。 四个人一起走进急诊科,鹿软软和黄毛小青年都挂了号。 虽然是急诊科,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立马安排进行治疗的。 这需要急诊科门口小护士看过后再做决定。 如果不是急危重症患者,哪怕挂了急诊科,大家还是需要挂号时间进行排队等候。 鹿软软拿着挂号单,坐在等候区,旁边是同样坐着等候的夏钰阳和黄毛小青年三人。 见两名身穿蓝制服的警察中间夹个黄毛小青年,等候区不少人都下意识抬眼扫了扫他们四个。 “唉,你先看着他,我去小李他们那看看情况。”孙向前放下手机,眼底带愁。 先前为抓黄毛小青年,警局派人在路上设立了路障,想将黄毛小青年车逼至没什么行人的东南路。 结果没想到黄毛小青年压根不理会警车的逼停,反而加大马力,疯踩油门,直接转弯朝着闹市区开去! 劳斯莱斯的性能可比他们局里那些动不动就熄火的手动挡小破车强得多。 对方不仅开车撞倒了一名想逼停的机动车交警,还撞另外一挡在路障边的同事。 ……其中那名骑着机动车的年轻交警伤势最重,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小李他们?”鹿软软眉头紧拧。 先前在路上,她知道警局有同事受伤,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刚刚问了其他同事,他们只说小李紧急抢救,进了手术室,小张还在处理伤情。”孙向前晃了晃手机,满脸忧心忡忡:“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鹿软软有点揪心,她抿抿唇,仰着头认真看向孙向前坚定道。 和平年代。 警察这份职业伤亡率并不高,但偶尔还是会遇到意外。 鹿软软只希望这次,其他两名同事都能平安无事。 警局三人间的气氛一瞬间陷入沉默。 黄毛小青年被抓后酒醒了不少,尤其是那冰冷的矿泉水瓶盖狠狠砸在他的额头后,更是酒醒了大半。 他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看着三人,如坐针毡,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就怕鹿软软三人想起他。 好在这种僵硬的气氛很快被人打破。 孙向前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夏钰阳两句,让他看好犯人,自己便急匆匆顺着手机指示而去。 “新患者在哪里?”冰冷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连串急匆匆的脚步声,猛然从右边传进了鹿软软耳中。 “唰——!” 鹿软软一个机灵下意识条件反射,拉住夏钰阳胳膊往下躲。 “嗯?” 夏钰阳耳尖微红,不适应的动了动肌肉线条紧实的小臂,低头看向鹿软软,压低嗓音询问:“怎么了?” 鹿软软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跟着紧张起来。 夏钰阳耳尖微红之余,一双黑眸本能扫视急诊科四周,肌肉紧绷,仿佛下一秒急诊科里就会冲出一名凶神恶煞的罪犯。 “嘘!” 鹿软软缩头弓背,猫腰露出一双眼睛,企图用夏钰阳高大的身形和等候区前排座椅,挡住自己的身形。 她紧张兮兮注视着旁边过道里,看着大踏步往前走,正在和下属医生交谈新来伤员病情的季时清。 见季时清和两名医护人员一边交谈着,一边转身进入右边诊疗室,鹿软软这才探出头,长长松了口气。 “那不是季医生吗?你怎么这么怕他,难道他是你房东?”作为刑警队一员,夏钰阳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他眼底微光闪烁,挑眉笑着调侃道嗯。 想到早上季时清说的‘钥匙’在他家。 又想到刚刚鹿软软在车上说的‘房东’…… 夏钰阳心底松了一口气,却又下意识想从当事人嘴里,听见答案。 “对啊,他就是我房东。”鹿软软点点头,摸着鼻子小小声有点尴尬。 女孩缩在等候区两排座椅中间的空隙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右边诊疗室大门,就怕季时清从房间里出来又和对方撞上。 鹿软软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别看她平日里 两三下撂倒一个犯人不在话下,可现在她却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叫家长的小学生。 ……忐忑,不安。 撞坏对方的车,该赔钱肯定得赔。 可她上班三个月,手头上存款总共也就不到六千,银行卡比脸还干净。 一想到车祸后,黑色小汽车车头凹陷,车灯碎裂,车头冒烟的惨状…… 鹿软软便呼吸凝滞,有点喘不上气。 她都是大人了,总不能大半夜打电话问她爸要钱吧? 可犯罪人赔偿金显然没办法这么快到手。 按照往常惯例,犯罪人赔偿金大多数需要拖上四五个月,有时候时间长了一两年也是有的。 既然是她撞坏了季时清的车,她总不好让对方承担着几个月的损失,肯定得先将这笔钱补上。 可是…… “………”鹿软软抿抿唇,湿漉漉的黑眸中,带着几分局促不安。 扣住银色金属靠背椅的指尖,不自觉用上了力,光洁的金属椅霎时发出痛苦嘎吱,其中一根金属管甚至可疑的凹陷了下去。 “!!”黄毛小青年艰难的咽了咽唾沫,不自觉往旁边缩了缩又缩了缩。 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鹿软软从小学起,便寄住在外婆舅舅家,她和鹿父每年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更多的还是电话沟通。 加上鹿友国地质勘探员的身份,需要常年进出深山老林沙漠等危险地带寻找矿源的工作性质。 也就养成了鹿软软这些年,报喜不报忧,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的要强性格。 现在大晚上忽然打电话问她爸要钱…… 鹿软软简直不敢想象,她爸听见她车祸入院,还得赔偿房东后的反应。 ……她爸本就不太想让她当警察。 觉得女生当警察太苦太累,日后结婚也没办法顾及家庭,容易引起家庭矛盾。 现在上班没半年就出了这事…… 鹿软软有点头晕,她想找个无人山洞暂时先躲上三百六十五年。 “………”听见季时清只是房东,夏钰阳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阳光少年本就天生长着一张微笑唇,此刻微微上扬的嘴角到也没人发现。 倒是旁边黄毛小青年有些疑惑的瞅了瞅鹿软软,又瞅了瞅夏钰阳,总觉得这两个警察之间气氛怪怪的,且看着好像不在一个频道。 ………… 默默蹲在等候区两排座椅的夹缝间,鹿软软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从不远处从1号急诊室里走出来,又匆匆带着医务人员各种检查仪器,进入3号急诊室的季时清…… “要不?我还是直接说了吧?”鹿软软小声讷讷。 总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蹲在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正所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干脆,早死早超生……? “……呼!!”鹿软软深呼吸一口,做足心理准备,刚双腿发力站起身,右手却被人忽然抓住。 “嗯?”手腕湿热,鹿软软疑惑低头,顺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往上看向夏钰阳,歪了歪脑袋。 “……抱歉。”夏钰阳惊觉不妥,飞快松开手。 “你要去找季医生说车祸赔偿?”少年耳尖发烫,站起身,灯光下的影子高大挺拔。 “对啊。”鹿软软点点头,有点尴尬。 她刚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打电话给她爸。 她打算找师父帮帮忙,另外还有花蛤蜊等借贷平台。 虽说正规借贷平台,能够借的钱不多,但都多少少也能凑个三四万应应急。 “要是钱不凑手,我可以先借给你。不如我们先加个微星吧。”夏钰阳掏出手机,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小麦色肌肤凭空微微发热,握住手机的修长指尖更是轻微颤抖。 他假装瞥了一眼2号急诊室,干咳两声:“况且现在这么多伤员,你去找季医生也不合适,万一影响到对方工作就不好了。” “车祸赔偿这事,还不如等季医生下班后再说。” 夏钰阳看着鹿软软脑袋上的伤,眼底带着担忧:“最重要的是你头上伤得早点处理,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脑袋伤的这么严重,可不是小事。还是先等伤势处理后,再处理汽车赔偿的问题。” “哦……”鹿软软眨巴眨巴两眼,一屁股坐回等候椅上。 她刚刚净想着车祸赔钱这事,都忘了季时清还在工作,自己也还有伤需要处理。 对方现在这么忙,搞不好等会还得去手术室,万一影响到对方手术就不好了,她确实应该等对方下班后再说这事。 鹿软软坐在大厅等候区短短几分钟时间,便见到了好几个忙忙碌碌,拿着各种药品器械穿梭的医务人员。 这些人穿着白大褂,各个行色匆匆,脸色严肃,两条腿恨不得甩成风火轮。 鹿软软摸了一下被血粘成一团的发丝,心中暗叹各行各业的不容易。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黄毛小青年,要不是社会上经常出现像他这种违法乱纪,不将人命当人看的人渣,大家也不至于忙乱成这样。 “…………”黄毛小青年条件反射咽了咽唾沫,蜷缩在椅子上将自己团成个球。 这个暴力女人,可别将他胳膊当钢棍一样给捏断了! ……… 深夜的急诊科大厅,白炽灯光柔和却略显冷清。 等候区,电子叫号屏来回滚动。 广播喇叭里,传出了亲切的女性人工语音播报声。 “——叮咚!请239号患者鹿软软,到12号诊室,准备就诊!” “——叮咚!请239号患者鹿软软,到12号诊室就诊!” 鹿软软盯着大屏幕,手持挂号单站起身。 她斜睨了一眼黄毛小青年,低声道:“你看着他,我先进诊室。要是我提前出来,我就来找你们。” “你只管去医生那,我会看好他的。”夏钰阳点点头,抓住黄毛小青年胳膊的右手更紧了几分,示意鹿软软不用担心。 黄毛小青年:“………” 感受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 黄毛小青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靠!他现在跑车被拖走了,双手带着银手铐,右手还被另一只银手铐靠在了座椅上。 ——就这他还能逃跑? 当他是大罗神仙,还是大力水手?能直接将医院靠椅拖走不成? 心底再无语,再不爽,面对鹿软软拳头紧握捏的嘎吱作响,黄毛小青年还是缩着脖子露出了满脸讨好的笑容,低声下气道:“呵呵,鹿警官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的~绝对不会,我保证,嘿嘿嘿!” “这还差不多——”鹿软软眼神如刀,凉凉瞅了黄毛小青年一眼,拿着挂号单就往12号诊室走去。 季时清表情冷漠,推门而出。 男人穿着白大褂的身姿挺拔的犹如参天古树,每一步都自信与从容。 “这个23床病人要多注意,持续观察呼吸血压和脉搏,他可能有脏器受损,需要尽快做个检查。一旦发现问题,立马打电话叫陈副主任过来动手术。”季时清拿着23号床患者病历,再次凝神扫完整个病例,他凉薄的声音像是极地冰川。 后方。 两名下级医生,一边掏出纸笔疯狂记录,一边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 季副主任现在给他们的压力真是越来越大了,只需漫不经心随意一瞥,那凉冰冰没有丝毫情绪的目光便能将人冻成冰雕。 他们只能一边点头,一边连连应好。 季时清瞥了两人一眼,没说话。嗯 他刚刚忙里抽时,检查了一下先前几名下属医生处理过的三名伤患,又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便拔腿转身往断指少年所在诊疗 室所在方向走。 这么长时间,足够家属们商量清楚是否手术。 然而。 季时清刚抬腿。 他才走两步,大厅内人工语音播报声,夹杂着混乱嘈杂的喧闹声便一股脑钻进他耳中。 季时清脚步停顿,耳朵顺着广播声,清冷的目光精准锁定在大厅正中心,闪着幽幽白光的电子叫号屏。 ——239号鹿软软12号诊室。 熟悉名字,映入眼帘。 季时清眉心微蹙,冷静目光迅速掠向12号诊室所在方向。 作为六院急诊科一份子,季时清清楚知晓每一间诊室所在方位。 男人毫无波澜的深邃目光透过镜片,不动声色落在了对面熟悉的人影上,看着对方头上的血痂,还有沾满血迹带着尘土的脚丫,和那崩断半截的拖鞋…… 季时清抿唇,心底一沉。 他皱起眉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 鹿软软虚虚捂着被撞的脑袋,踩着拖鞋啪踏啪踏往12号诊室走。 她小脸苍白,侧脸还带着没擦干的暗红色血渍,红的白的,斑斑点点。 小姑娘浅色外套衣领上暗红色的血渍,更是遮也遮不住。 急诊科大厅内不少患者及患者家属见状,下意识给她让开了一条前往12号诊室的路。 倘若不是鹿软软这会还活蹦乱跳,看着没啥大事,又只是脑袋上带伤,光这造型和身上的血迹,就能吓坏不少路人。 “嗯?主任怎么了?是23号床还有什么问题吗?” 23床患者的管床医生,一见到季时清脚步停顿,立马心脏提到嗓子眼,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季时清收回目光,压下心底忽如其来,一涌而上,想查看伤势的情绪。 他眼睫微垂,捏了捏手指节,扫一眼几名科室工作人员,声音清冷道:“现在当警察也挺辛苦……” “这女警察,好像前两天才带犯人来过科室?” 季时清半似感叹,半似沉吟道:“凌晨救了张琴,现在又穿着拖鞋出来抓肇事司机,头上脚上都是血,看来警察这份工作普通人还不一定能胜任。” 女警察? 凌晨救了张琴? 拖鞋?头上脚上全是血? 几名医务人员的注意力瞬间被鹿软软所吸引,下意识顺着季时清的目光向旁边看去。 跟在季时清身后的几名医务人员,本就是季时清的组员。 对前两天穿着警服,骂季副主任是‘变态’的小姑娘,记忆深刻。 一听到这女警还是凌晨救下张琴的大恩人。 几名医务人员心中一怔,尤其两名护士更是下意识多看了鹿软软两眼。 其中一名年长些主管护师想了想,当即便低声开口,让实习小护士去给人送双绵拖鞋送点水。 五月初天气还比较凉,尤其医院空调开的低,地板还是冰凉凉的大理石,大晚上在医院露着脚趾还穿着断了半截的凉拖鞋,这怎么能行? 张琴今天凌晨上班被犯人袭击,受伤住院请假的消息,整个急诊科都知道。 因为六院距离案发现场最近,张琴是被120急救车,亲自送入急诊科病房的。 所以白天不少急诊科同事,还提着牛奶水果跑去看望过对方,科室更是给对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床位及治疗方案。 如今在科室内遇到早上救下张琴的女警,她们这些张琴的同事,也希望能够尽力感谢对方。 只是刚交代完,主管护师忽然又有点忐忑,她偷偷瞅一眼季时清。 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晚点,等季主任进手术室后再吩咐实习生? 毕竟收拾病床被褥是她们的工作,但送鞋却不是…… 然而主管护士各种头脑风暴,季时清却好似完全没察觉旁边里有人离开。 他面无异色,迈着长腿,向断肢高中生所在抢救室,大踏步走去。 季时清眉眼深邃宛若冰川,冷漠锐利,冰冷的白大褂,疏离清冷带着强大的气场。 他边走边吩咐道:“你们打电话给赵蕊,问她做手术的脑外科医生是谁,是不是已经来了?” “另外打电话去问手术室那边准备好了没有,抢救室那个患者做完ct后,需要尽快手术治疗。再找人去问家属,患者父亲到了没有,两场手术得尽快签字……”季时清语速很快,但却极为沉稳。 他下颌线条凌厉分明,整个人好似一座气场强大的高山,令人望而生畏。 管床医生拿着手机,巍巍颤颤举起了爪子:“季主任。刚刚脑外科那边说要ct结果出来后,再派人过来。” “不过手术室那边打电话跟我说,手术室已经准备好,只等患者进手术室。” 先前在抢救室,赵蕊被骂,不少人亲眼所见。 这名管床医生开口也有些心惊胆颤,就怕季副主任心情不好,将他也骂个狗血淋头。 果不其然。 一听见脑外科现在没派人来看患者,非要死板的先等ct结果,浪费时间,耽误治疗。 季时清冰冷的眼眸便深沉了几分,狭长桃花眼几乎快要被他眯成了一条细线,危险又恐怖,连脚步也逐渐放缓,慢慢停下。 管床医生见季时清脸色不好,连忙补充宽慰道:“主任您别担心,从脑外科到咱们急诊科,对方坐电梯跑着来,最多也就耽误五分钟,不会影响病情的。” “五分钟?” 季时清轻嗤,冷厉眼神看向对面外科楼楼顶:“脑外科在24层,即便坐内部员工电梯,一路顺畅,再穿过长廊到急诊楼,最少也需要8分钟。” “脑外科来人肯定会先看ct结果,再打电话去脑外科,找能做手术的高年资医生,这样一来一回最少20分钟。” “如果这名高年资医生不在科室,而是回家了,那么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就更多了……” 在六院,绝大多数高年资医生,如主任,副主任医师等大多年纪不小。 除非像急诊科这种24小时接收患者,给患者动手术的特殊科室。 一般科室的高年资医生是不值晚夜班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才会打电话将人请来医院。 季时清眼底冷漠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一想到接下来手术会耽误的时间,男人目光就更冷了。 管床医生讪讪一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管床医生看着季时清比他还要年轻俊朗英挺的侧脸,他总觉得季副主任这次有点紧张过度。 虽然对方从京都医院调来六院也有一年时间,但这不是也才来一年嘛? 况且术业有专攻,胸外手术厉害的,不一定脑外也厉害…… 万一没有检验单,判断失误,这不是丢了他们急诊科的脸吗? 其他几名医务人员同样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有着自己的想法。 但总而言之,所有人都觉得,季时清应该等ct结果出来后,再给人打电话。 “嗡嗡嗡~嗡嗡嗡——!” 忽然! 旁边主治医生的手机猛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接连不断的清脆铃声顿时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主治医生咽了口唾沫忙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刘医生,季主任再您旁边吗?” “刚刚断指患者再次昏迷,ct结果显示出血量大于50,伴随脑组织明显受压移位,且出血量还在增加……” “刘医生,您帮我问问季主任,这断指患者我现在是直接推去手术室?还是推回科室病房?”主治医生手机性能不错,音效更是相当优秀,即便没有开扩音器,赵蕊焦急的声音,仍然从电话里清晰的传递到四周众人的耳中。 季时清冷着脸,盯着手机看不出喜怒。 只有四周医务人员一个个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没想到还真是急性硬脑膜外血肿啊。 且看这情况,患者肯定得马上动手术了。 一时间,众人心底复杂难言。 尤其是先前还在心里诋毁过季时清年轻的管床医生,更是 尴尬的耳朵发烫。 好在当初,他也就心底想想没说出来,否则可真就是丢脸丢大发了! “让她先送患者回抢救室,脑外科人还没来。” 季时清冷静吩咐,抬腿往抢救室方向走:“立马打电话催脑外科,让他们叫专家过来动手术。” 无需主治医生转述,季时清冷淡的声音,已经透过电话传递到了对面赵蕊耳中。 对面赵蕊挂断电话,主治医生同时缩了缩脖子。 唉,这赵医生也真是的。 挨了骂,不敢打电话给主任,却找他转述,这不是压力给到他了吗? 不过这季主任也确实厉害,他先前都没看出那断指患者有半点急性硬脑膜外血肿的症状呢。 一行人急匆匆跟在季时清身后向抢救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这本书成绩不好写了这么多一共赚了两杯奶茶钱,哈哈哈哈哈还不能挑贵的点,贵的大概就只能喝一杯了,所以会更新的很慢,但是会写完的。 毕竟大纲准备了很久,不写完不甘心。就是感情戏太难写了,一个头两个大。 感谢各位小伙伴的订阅与支持,这么久才更新一次我也挺抱歉的,_(:з」∠)_~ 第38章 流产 这次大型车祸,伤员众多,再加上其他120送来的生病患者。 急诊科所有医护人员几乎忙成陀螺,连跟在老师身后的实习生,也忙进忙出。 鹿软软坐在诊疗室内,对面是个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医生。 他一边检查鹿软软头上的伤势,一边皱眉道:“你这伤口比较深也不算小,需要进行清创缝合。另外缝合后还需要做个CT看看情况。” “你现在虽说看着情况还好,但不能排除是否有颅内损伤。” “你这脚上的伤口倒是没脑袋上的深,但也需要处理处理。” 医生帮鹿软软开了检查单,正准备带人缝合,门口却忽然站着个气喘吁吁的小护士,小护士胸前挂着实习证牌子,手上还拿着双干净的一次性棉拖鞋。 “请问您是鹿警官吗?”小护士虽在询问,人却是往里走。 她将鞋放在鹿软软面前笑道:“之前看您鞋坏了,脚上又受了伤。这是我们老师让我拿来的,您处理完伤势后,刚好能够穿上……听说您凌晨救了张老师,这次又救了不少行人,抓住了肇事司机,我们都想跟您说声谢谢。” 虽然还是新手护士,但在急诊科待了一段时间,小护士也练出了几分待人之道。 话里话外都带着真诚与感激,让人听着心里熨帖。 “张琴怎么样了?现在还好吗?”鹿软软听见小护士这话,立马想起凌晨被救护车带走的张琴。 虽说白天问过同事,同事都说对方已经没事,但鹿软软总想亲眼见见才放心。 可昨晚那事,她又很是愧疚,不敢去见对方。 鹿软软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今天上班时总想着,如果她能再警惕些提前发现蛛丝马迹,如果昨夜能陪张琴走一段路,如果她能反应速度再快点,或许对方昨夜就不会遭遇袭击。 “张老师现在还好,就是……”小护士沉默片刻,有些纠结的开口道:“…孩子没了。” 孩子? 鹿软软一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望向小护士满脸惊愕。 “张琴也算我们科室老员工,她五六年前就结婚了。”中年医生这会也清楚鹿软软警察的身份,他一边麻利的帮鹿软软处理头上伤口,清洗缝针,一边叹了口气解释道:“但她和她老公是异地恋,结婚后双方也异地分居,这么多年才怀上,想必她现在心里应该不好受。” 这年头,一线大城市房价都不便宜。 桐州市作为一线省会城市,房价自然也不低。 尤其六院就在市中心,即便看上去周围很多房子老旧,但高昂的价格仍旧让打工人眼晕。 张琴夫妻两人都不是桐州市本地人,家里条件一般,想买房只能靠双方努力。张琴丈夫在外地工资更高,放弃那份工作实在太可惜,于是夫妻两人一合计,便成了这都市森林中最常见的异地夫妻。 可也正因如此,结婚这么多年才怀上。 中年医生有点感叹,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但他也没多说,继续麻利的处理着伤口。 鹿软软坐在椅子上,头上伤口皮肉外翻,麻药打在伤口起初有点刺痛,随即丧失触觉痛觉,只剩下麻木酸胀,就像她此刻酸胀的心。 “东西送到,那我先走了,鹿警官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实习生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指着胸前写有名字的挂牌,冲着鹿软软礼貌笑笑。 鹿软软回过神,收拾好杂乱的情绪,感谢道:“谢谢你送的鞋,还请你帮我跟你老师道声谢。你们当医务人员的也太细心了,一点也不像我,总是粗心大意。” “呵呵呵,鹿警官哪里粗心大意了?要不是您,张老师说不定就麻烦了。” 实习生同样礼貌客套,顺便沿着鹿软软的话,下意识感叹道:“说起来,这次还是季主任最先发现您头上脚上都是血呢,我们当时在看其他患者都没发现。” 小姑娘笑笑:“我们老师也是听见主任说,才想起来让我送鞋。” 别看季副主任骂人时挺缺德,但观察患者状态,诊断患者病情的水平真没的说。 小护士虽然才来科室一个月,但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对方的能力。 鹿软软:“……” 鹿软软沉默,有点窒息,还尴尬的想用脚趾抠出三室两厅。 没想到她这边下意识因车被毁,躲着季时清,对方却第一时间发现她在急症室,并且还看见了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呵呵呵……”鹿软软尴尬的瞅着小护士,拿起纸巾擦了擦额角细汗,想了想,小心翼翼询问道:“我能问问你们季主任现在在哪吗?他忙不忙啊……?”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鹿软软咬牙,决定还是今晚就向季时清说明车祸赔偿的事,大不了先写欠条。 但刚问完最后一句,鹿软软便心底懊恼,想给脑袋拍两下。 对方大晚上从家里赶来医院,难道还能不忙吗?至于在哪?肯定是去救治那些车祸送来的急症患者了啊! 果不其然,对面小护士直接严肃回道:“刚刚有个高三学生出车祸,伤的挺严重,季主任现在可能在手术室。” 回忆起拿鞋来时,带教老师和季主任急匆匆往抢救室,边走边冷声吩咐手术室的模样。 小护士唏嘘感叹道:“今天车祸受伤的太多,加上先前还有些被120送来的患者,主任他们都有些忙不过来。” 这段时间在急诊科上班,小护士也算彻彻底底感受到了忙碌的滋味。 “高三生啊……”鹿软软愣怔。 想起前几天虐猫被抓的高三生,再对比今天受重伤的这名高三生,鹿软软心中万般复杂。 “您要是有什么事找季主任,我估摸着可能要等很久,还不如明天再来。”小护士看了鹿软软两眼,笑着又客套了两句,转身出门忙别的去了。 别看只是实习小护士,但在急症科她要做的杂事也不少。 从缝针到拍CT与X光,鹿软软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期间刻意询问急诊科其他护士张琴所在病房,想绕道去看看,可到了门口看见病房里抱着丈夫哭泣的张琴,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平日里从不做亏心事,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张琴抱着丈夫,泪水不停往下滚落,眼圈绯红,伤心从她每一根发丝向外流露。 “这不怪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板寸头男人衣服皱皱巴巴,他抱着张琴笨拙的安慰着,同样面露悲伤。 这是他们婚后期盼已久的孩子,明明再过半年就要见面了,他连名字都想好了,可忽然就这么一下没了,他和妻子都难以接受。 男人擦了一把脸,又拍着张琴继续温声安慰。 鹿软软站在门口,看着病房内两人,踟蹰着没敢进门。 自责,愧疚,难过,无力,各种情绪充斥在她心头,心尖颤动。 作为警察她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民众,但警察并不是万能的,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事实上按照概率来说,一般女性遇到有预谋的qj,谋杀能逃脱的概率很低,远远低于百分之十,她 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犯人,救下受害者免于死亡已经很不容易,甚至算得上人品爆发。 但也正因为她是警察,她希望自己能够做得更好。 ……如果她能及时赶到现场,或许结果就会不同。 ……但现实是残酷的,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鹿软软和张琴夫妻两一样心底不好受。 “是在这吗?46床……” 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夫妻穿过医院冰冷的白色走廊,焦急的从鹿软软身旁穿过,走进病房,“阿琴,你怎么样还好吗?医院和警察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快吓死了!” 中年女人背对着鹿软软,哭泣声从病房里再次传出。 鹿软软咬了咬唇,心底发酸,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退出了病房门口,不去打扰哭泣的一家四口。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协助刑警队其他人抓住那个家伙!为那还没来得及见过一眼阳光的小家伙讨一份公道,报仇雪恨。 ………… 警局管辖范围内酒驾车祸肇事逃逸的事闹得很大,尤其在这媒体发达,信息传播速度极快的现代社会,几乎没多久,新闻便成了热搜头条挂在了网络上。 对此,本案不但警方极为关注,连各大媒体也派人来医院进行采访。 鹿软软头上裹着纱布,走在急诊科就看到了不少蜂拥而来的媒体人。 这些人急匆匆来,急匆匆去,也不知道具体采访了多少,鹿软软看了两眼收回目光。 车祸受伤后是需要打针的,尤其像她这种伤口颇深,还缝了针的最少都得打破伤风和抗生素。加上CT结果显示她还有轻微脑震荡,医生直接让鹿软软留在输液室,输液观察。 鹿软软没办法,只能和夏钰阳简单说了两句,便一个人坐在输液室打针。毕竟夏钰阳和她不同,对方还得值班。 掏出碎成蛛网的手机,鹿软软满脸肉痛的瞅了一眼手机屏幕,点开工作群,刚想找局里汇报工作情况,却见身穿便服的刘局长正满脸严肃的路过走廊,他旁边是同样满脸严肃,正在汇报现场工作情况的交警队队长。 “!”鹿软软双眼一亮,立马推着自己点滴瓶,毫不犹豫往外走。 “局长!”鹿软软笑眯眯,主动又积极,倘若不是她头上还包着纱布,手边还挂着吊瓶,看上去倒也阳光灿烂。 “怎么了?”刘强国拍了拍交通队队长肩膀让他先去处理本次车祸,转头望向鹿软软满脸欣慰道:“听说这次肇事司机是你拦下的,为此还受了伤……你表现的很好,我和局里其他人商量,这次你一个三等功跑不了。不过现在局里事多,还得等忙完这阵子再帮你申报。” 刘强国上下打量了鹿软软几眼,“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点点小事~”鹿软软舔舔唇,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笔画出了一点点。 “什么事直说。”刘强国挑挑眉道。 鹿软软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舔着脸,讨好的甜甜一笑道:“局长,您能让我这次跟着刑警队一起调查凌晨张琴袭击案吗?张琴是我邻居,我又是第一案发现场目击者,我觉得让我跟着刑警队一起行动很适合,嘿嘿嘿。” 第39章 警察以担当,守护,责任为荣耀! 鹿软软厚着脸皮嘿嘿傻笑,不顾前几天才被刘强国拒绝调入刑警队的申请,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参与张琴案件。 她本就大学毕业没多久,脸颊还带着点点婴儿肥,再加上她嗓音甜软,甜甜一笑时,软乎乎的白嫩脸颊上还带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不忍拒绝。 奈何,刘强国郎心似铁,压根不为所动。 他挑了挑眉,欣慰的神色瞬间一敛,冷漠又疏离。 中年男人连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板着脸拒绝道:“不行,你受伤了。听说是脑震荡,这几天你先回去休息,等三天后再来上班。” “可等三天后,这案子都该解决了吧?”鹿软软焦急,下意识握紧旁边铁制输液架,输液架薄薄的铁皮在鹿软软手下发出痛苦呻/吟。 “案子解决不是更好吗?当警察的就该有这速度和实力。”刘国强拍拍鹿软软肩膀,“你回头还是继续在治安队上班,跟着老于好好学,我看好你。” 鹿软软脸色难看,手指不自觉微微缩紧……是这样,又是这样! 刘局长表面上说看好她,可实际上却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先前浮尸是她和师父最先发现的,对方不愿意给她机会进刑警队,连调人辅助,也不愿意选她。现在张琴袭击案明明是她最先赶到第一现场,最先发现被害者和凶手,对方却仍然不愿意让她进刑警队帮忙。 难道在警局,身为警察,即便她再努力,仍然比不过性别上的差异吗?! 鹿软软脸色难看,心中更有千万个不服。 她努力压抑着火气:“刘局,我能问问您为什么不愿意我进刑警队吗?” “我之前三次调岗申请,您都驳回我也就罢了,我理解刑警队不愿意招收女警。” “毕竟大多数情况下,女性体力确实不如男性,而且作为新人,您觉得我什么都不会,是个麻烦,我也能理解。毕竟刑警队要忙的事情很多。”鹿软软压抑着怒气,但高高燃起的怒火已经在发怒边缘左右横跳。 鹿软软眼眸冷厉,咬牙切齿道:“但浮尸案和张琴案是我最先接触的第一现场和受害者,我甚至凌晨还和凶手交过手,将对方逼退。在这种情况下,我自认为已经表现出了不逊于凶手的身体素质和能力,您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参与这两个案件呢?” “就算刑警队没有人愿意和我搭档,不适合调岗。但参与案件,协助调查,我自认为还是有这个能力!”鹿软软:“刘局难道连一个能够让新人进步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吗?” 鹿软软掷地有声,甚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她这三个月真是受够了刘强国这个看不起女警的混蛋了,虽然对方没有直接说明,可平日那复杂的眼神,还有那调岗驳回的皱眉表情,无时无刻不在挑战鹿软软的神经。 这一刻她真想邦邦两拳给这老男人两个黑眼圈。 但凡若是因为她实力太差,体力太差被拒绝,她也就认了,可她从头到尾都没在刑警队待过,一点机会都不给她,这就太过分了。 一想到同时被招进刑警队,隔壁班的夏钰阳如今待遇,鹿软软就更生气了。 小姑娘漂亮的眉眼里带着熊熊火焰,似乎刘强国这一次如果不说个明白,这具小火山就会立马爆发。 “………”刘强国眉头紧蹙,他板着脸,气场森冷。 “!”看什么看?!比眼睛大是不是!鹿软软仰着头,两眼怒瞪,倔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反正她有编制,就算和领导对着干,他也不能开除她!若是对方非想法子整治她,将她调去最辛苦的刑警队,那就更好了,她还巴不得刘老头这么干呢! 就在鹿软软以为刘强国要发作时,中年男人却冷静的收回目光,他严肃的打量着鹿软软,将鹿软软看的心底发毛。 鹿软软皱眉疑惑:“……?” “呵。”刘强国冷漠的眼眸半阖微眯,他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挑眉道:“你就真这么想去刑警队?” “那是当然!”鹿软软双眼一亮,毫不犹豫点点头,以为刘强国良心发现。 然而。 刘强国却猛然厉声喝道:“可你想去,我就得让你去吗?!” 刘强国一字一句,严厉道:“13年前,5月31号,惠安路步行街,肇事司机车祸逃逸,死者名为吴玉琴,丈夫名为鹿友国,夫妻两育有一女,叫什么……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鹿软软震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双唇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强国也不需要她多说,继续冷着脸沉声道:“你 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进刑警队?” “治安警察无权调阅刑事卷宗,你进刑警队,无非就是想看你母亲当初那份死亡卷宗!”刘强国严厉道:“你入职警局第一天,就该看过职业条例。” “职业条例上清清楚楚写着——亲属涉案需主动避嫌!” “可你非但不避嫌,竟然还想方设法往上撞,你有没有想过等待你的会是什么结果?” “批评!处分!违纪!丢工作!” 刘强国恨铁不成钢:“你辛辛苦苦大学4年,好不容易考上警局,难道要用这种方法断送自己的未来吗?你以为你母亲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有意义吗?” 刘强国声音恍若重锤,狠狠敲击在鹿软软心间,“以身试法,挑战职业底线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鹿软软死死抿着唇,没说话,指甲却深深陷入掌心。 “你就算没上过警校,那你也该搜过千度吧?”刘强国深吸一口气,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道:“按照目前交通法和最高法院的《量刑指导意见》明确规定,像你母亲这种情况,肇事司机最多量刑7~10年。” “可现在都过去13年了,即便你就算真抓住了对方,对方也不用坐牢。” “但你却要遭到局内批评,处分,连工作都会丢掉!” “你觉得这样划算吗?”刘强国语重心长,劝解道:“用你的大好人生,去换一个人渣短暂的上庭,一点也不划算。” 刘强国放柔了声音道:“人生不是用来复仇的,也不是让你永远留在13年前的。你母亲的悲剧,不能成为你职业道路上的绊脚石。” “你这么大年纪,也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取舍,学会往前看。” “……”鹿软软抿着唇,一言不发。 刘强国指着输液室里,一对围着奶奶哭泣的双胞胎小男孩,指着老太太明明受了伤,却笑着抱着两个孩子的和乐场景道:“看……这对双胞胎的奶奶是之前肇事司机逃逸案的受害者,她是因为你才逃过一劫,否则现在就不止这点小伤,而是应该躺在手术室,或者……停尸间。” “你救了他们,他们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因为你制止了几个家庭的悲剧,因为我看见了你的勇气决断与担当,也看见了这套警服的意义。”刘强国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仿佛透过她这身便服,穿过时间空间,拍在了她的警服上。 刘强国:“有时候即便不进刑警队,我们也有很多很多的工作要忙。” “如果你真心想当警察,而不是为了那份卷宗,留在治安队也是一样。” “但如果你想进刑警队,调查你母亲的案子,那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刘强国神色专注又严肃:“…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人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成长。” “警察以担当,守护,责任为荣耀!” “我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像你师父,像局里其他前辈一样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警察…而不是执着于过往的仇怨。”刘强国看了鹿软软一眼,临走时最后又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意味深长。 “………”鹿软软抿着唇,连输液瓶里的药水打完了,针头回血也没注意,还是小护士发现后,忙重新给她换上了新的消炎药水。 鹿软软心情沉重,脸色有点苍白,先前的怒火早已啪塔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被医院空调吹的手脚发凉,连带着心尖也跟着一起发冷发颤。这么长时间,她想过所有一切可能,却唯独没想过,十几年后刘局长竟然还能认出她。 对方更是因为知晓了她的想法,才不愿意让她进刑警队,甚至连借调的机会都不给。 “呵……”鹿软软苦笑一声,眼底染上迷茫。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鹿软软低声喃喃,“…难道真的是我太执着于过往了吗?” 放下是一种成长,可她又怎么能轻易放下? 手指不自觉摸向衣兜里的发卡,红色的糖果发卡在长长的时光里已经被摸到没了菱角。它颜色沉甸甸的,像极了鲜血的红,也像极了当年心脏处被刨开后,再也合不拢的伤口。 “不对,这不是我的错!”鹿软软猛然抬起头,咬着唇,眼底陡然并发出坚定的光。 她知道刘局长说的对,她知道应该学会放下,应该学会像个成年人一样,学会利弊,学会取舍。 但…… 那是她母亲,为母亲抓住凶手,让凶手接受法律制裁,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刘局长不是我,于老师也不是我,我的经历,我的想法,我的人生意义,只有我自己能定义!” “我说有意义,就是有意义!”鹿软软敛眸,心绪越发坚定。 她之前努力了那么多年,就为了抓住肇事司机,难道要在最后一刻放弃吗?不,这不是她的选择! 她决不放弃! 警察这份工作,需要担当,责任,与守护,才能铸就最后的荣耀。 可家庭的荣耀,同样也是担当,责任,与守护。 …13年前她无法守护母亲,但13年后,她想她有责任,有义务去抓住那肇事司机! 鹿软软心底暗暗对刘局长与师父说了声抱歉,她在警局穿着那身制服,她就会做好一名警察该做的事,可脱下警服后,她同样也是一个女儿! 哪怕她行为不符合职业条例,但作为女儿,她问心无愧! 鹿软软喃喃:“等抓到肇事司机后,我会接受惩罚。” 批评,处分,丢工作,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未来还能去找其他工作,但母亲的仇,却不能放下! 吴家,鹿家,所有人都因为母亲去世变得一团糟,大家因母亲去世痛不欲生,外公甚至临死前还惦记着抓住肇事司机的事…… 抓住肇事司机这件事,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意义呢? 鹿软软目光坚毅,越发坚定。 第40章 我那专业吸引渣男体质的怨种闺蜜 “咦?软软你怎么在这?还受了伤?!”蒋芬芳带着摄影师刚结束外面的采访,走进输液室,第一眼便看见了鹿软软。 蒋芬芳一身简单的职业套装,手里还拿着挂有桐州卫视标牌的话筒,见鹿软软头上裹着纱布,手上挂着点滴,立马三两步来到鹿软软身边,关切询问。 “嗯?你从广省那边采访回来了?采访的怎么样?”鹿软软抬头,见到好友立马甩开刚刚心底的烦忧,冲着好友甜甜一笑。 蒋芬芳——比她大三岁,曾经的对门邻居兼好友,现在是桐州卫视的新闻记者,平日里经常外出拍摄各种新闻。上个星期应电视台要求跑去广省拍摄,她还以为对方至少还得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唉,我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到是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没接啊?”蒋芬芳拍拍胸口满脸自信,她让摄影师先去拍摄其他场景,她等会就来,便从头到尾将鹿软软上下打量了一遍,两眼一瞪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开车撞开肇事司机的人吧?” “呵呵呵,看来你这新闻记者没白当,连这都听说了。”鹿软软摸鼻子无奈道:“当时情况紧张,要是我不开车撞过去,受伤的可就不止现在这些人。” “说起来凌晨出了点小事,我手机摔坏了,才没接到你电话。等明天我买个新手机换上手机卡我再给你打电话。”鹿软软笑眯眯,圆乎乎的小鹿眼澄澈透亮。 蒋芬芳严肃的盯了她两眼,见她精神还算不错,最后爽朗一笑道:“行吧,我知道,肯定又是因为你们警局的事才摔坏的手机。否则你也不会说的这么含糊,连点具体事情都不透露。” “不过看你一个人在输液室输液,虽然孤孤单单看着有点惨,但也说明你这伤势 不算太严重,这样我就放心了。”蒋芬芳松了口气:“我就怕你躺在病床上,外面围着一圈人。” ……那才是真的严重,很有可能要没救了。 “啊,说起来我之前做采访,看见急诊科有个姓季的主任,人长得特别帅,就是冷淡的像块冰。一点也不像我这次回来时遇到的一个帅哥,那帅哥同样带着金丝边眼镜,就很温和。”蒋芬芳见同事还在拍摄,便和鹿软软多聊了几句。 作为打工人,不摸鱼是不可能的,即便身为记者,蒋芬芳该摸鱼时还是要摸鱼。 “呃……季医生确实冷了点,但他人还是挺好。”好友提到熟人,鹿软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先前误会对方也就罢了,对方作为房东不但主动房租降价,且还请她吃饭,借车给她,结果新车没半小时就被她撞得稀巴烂,她还没钱赔给对方…… “……”鹿软软嗫嚅着缩缩脖子,更心虚了。 好在蒋芬芳没注意到鹿软软心虚的表情,反而咬牙切齿道:“现在我发现,人好才是真的好,其他长相学识能力都只是附加值!” “嗯?”鹿软软眼皮子一跳,心中咯噔一声。 她上一次见到蒋芬芳这么咬牙切齿,还是4个月前和前男友分手时…… 果不其然。 只见蒋芬芳气呼呼地拿着矿泉水瓶咕噜咕噜一股脑喝了大半瓶,愤怒道:“姐妹你不知道,其实我今天分手了!” “我今早坐飞机回来,刚好在机场看见那小子正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亲,差点没恶心的我将飞机餐吐出来。”蒋芬芳气哼哼捏着矿泉水瓶,透明的矿泉水瓶在她掌中发出痛苦哀嚎,“更可气的是,我上前打他,他居然还敢还手打我!” “你没事吧?他打你哪了?”鹿软软下意识有些紧张,上下打量。 “我没事。”蒋芬芳豪迈的摆摆手:“当时有个帅哥帮了我。说起来,今天若不是那个帅哥帮我挡住他,我说不定还真会被他打中。” 蒋芬芳咬牙切齿:“你说我这都是什么绝世渣男吸引体质?” “第一次谈恋爱不成熟也就算了。当时在电视台,对方和我是同组实习生,他那时主动追求我,我还以为是天降爱情。” “结果没想到他却是想利用我,和我谈恋爱,让我工作分神,成绩下降,主动退出,让位给他。” 结果没想到她当初谈恋爱,不但没有成绩下降。还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在电视台超常发挥,得到上级表扬,直接考核通过留在了电视台,导致一号男友破防自爆,自爆前那人还百般劝她和他结婚,婚后当家庭主妇将工作岗位让给他。 蒋芬芳黑着脸,一脸便秘。 “第二次谈恋爱,我主动避开所有同行,找了个学美术的小帅哥,没想到三个月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同!是同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是被压的那个!!!!这和姐妹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蒋芬芳火冒三丈:“这还不如和你谈恋爱呢,至少你还能一拳放倒一个杀人犯!安全感爆棚!” “………”鹿软软沉默。 倒,倒也不必如此吹嘘,她虽然身手还算不错,一拳放倒一个杀人犯还是有点困难的。 蒋芬芳委屈的眼眶通红,压根不需要鹿软软开口,继续骂道:“这次就更过分了,我特地避开同行,严格筛选,拒绝姐妹。没想到这个家伙虽然恐同,可他却是个海王!我才谈了两个月,绿帽子一顶又一顶。我今天才知道,短短两个月,我头上居然有六顶绿帽子,这也太过分了吧!” “………”鹿软软汗流浃背,尴尬的脚趾抠出五室六厅。 蒋芬芳确实有点太倒霉了,连续三次恋爱,次次都是人渣。 “要不……”鹿软软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要不回头她介绍几个警局同事给蒋芬芳时,却见对面女孩忽然一拍大腿,嚎啕大哭。 蒋芬芳大哭:“更过分的是,今天帮我的那个小帅哥,加了他好友,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有女朋友了!” 鹿软软懵逼:“???”啥玩意? “他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要是他没有女朋友,我现在就去追他了,呜呜呜呜呜~~!”蒋芬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鹿软软:“………”蒋芬芳不愧是你!她白担心了。 鹿软软被蒋芬芳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现在有很多槽想吐,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呃……你之前可能确实运气不好,但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鹿软软最后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解道:“虽然这个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但桐州市还有很多其他帅哥。再说了,你能在结婚前看清楚这些人也挺好,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要结婚了那才是真的惨。” 蒋芬芳点点头,抹了把眼泪:“你说的对。像我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能栽在那几棵歪脖子树上呢?还好老天爷开眼,让我提前发现了那些事。” 蒋芬芳有点惋惜道:“今天那帅哥长得特别帅,还带着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虽然看着高高瘦瘦,但只用一只手就直接将那人渣给制服了,要不是对方有女朋友,我非得将他追到手不可。” 鹿软软:“………” 虽然她没见到帅哥本人,但看蒋芬芳这执着的模样,大概这个无名帅哥是真的很帅了。否则蒋芬芳也不至于心心念念从早上惦记到现在,但是见到好友不再因为海王前男友而伤心,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鹿软软可没忘记蒋芬芳前两次分手时,哭到死去活来的模样。 “哦,对了,既然你也是这次车祸当事人,那我也需要给你做个采访。”蒋芬芳伤心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掏出话筒,叫来摄像师,对着鹿软软简单采访起来。 蒋芬芳在桐州卫视八点档新闻频道工作,今天采访结束后剪辑好,也需要明天再播,鹿软软熟悉蒋芬芳,被采访时倒也没什么不自在,倒是蒋芬芳采访后准备离开时,又见到了刚被张队长训斥到快要自闭的朱辞。 不过鹿软软到没想到原来朱辞和蒋芬芳居然还认识,原来两人之前竟是初中同学,不过朱辞因为身体不好休学了一年半,在去学校念书时就比对方晚了两届。 “你还好吧?我们之前都在处理重伤员和家属调解的事,刚忙完,师父让我来问问你需不需要点个外卖?今天发生了这事,大伙都还没吃晚餐呢。”忙忙碌碌几个小时,哪怕吹着医院空调,朱辞额头上也是汗。 “帮我点个饺子吧,我想吃猪肉韭菜馅的。”鹿软软看着输液架上的点滴,笑着说道。 从抓肇事司机到六院,再到缝针拍照输液,鹿软软抬头一看时间早就到了十一点多,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鹿软软感叹可惜季家那一桌好菜。 想到在手术室,大概率同样没吃多少晚餐的季时清,鹿软软挠挠脸颊,看着朱辞笑嘻嘻道:“能帮我点两份吗?我太饿了,一份有点少,给我点两份吧?” “行,那等外卖来了,我给你送来。”朱辞点点头,看着蒋芬芳离开的背影,低头和鹿软软笑着又说了两句。 …… 手术室内灯光亮如白昼,各种仪器声滴滴滴响个不停。 季时清站在手术台上,与脑外科,急诊科几名医生一起合作为患者手术。 他握刀的手又稳又快,赵蕊身为一助,止血清洗递刀的速度,甚至快要赶不上季时清切割缝合的速度,惹得季时清眉头紧蹙,脸色越发难看,倘若不是在手术室脸上还带着口罩,这时候旁人就能看到一张黑若锅底的冷脸了。 可赵蕊就站在季时清对面,感受着季时清身上传来的冷厉威压,赵蕊越发大气不敢喘, 手脚更是不自觉慌乱紧张。 她像只被猛兽盯住的兔子,右手下意识微微一抖。 手术刀刚好划破橡胶手套,划破了指尖,划出了鲜血! “你下去!二助上来。”季时清眉头紧蹙,漆黑的瞳孔又冷又凉,他严厉冰冷的语气恍若寒霜,冻得赵蕊心凉了半截。 男人骤然炸起的声音,在安静忙碌的手术室内就像猛然掀起的炮仗,炸的其他人猛然一震。 时刻关注手术台,随时随地整理器械的护士有点尴尬,她同情的看了一眼赵蕊,有点可怜眼前姑娘。 在急诊科手术室这边,所有人都知道季副主任是急诊科最严厉的。 医生护士上手术台之前,都需要按照医院规则严格对手术室,手术台,手术器械等进行消毒,以确保患者在手术期间免于感染。与此同时,上手术台的医生护士,同样也需要对双手进行消毒处理,再穿上无菌手术服,带上无菌手套。一旦手术期间无菌手套被刺穿,医生必须立马更换无菌手套。 这既是为了保护患者,避免手术感染,也是为了保护医生,防止遇到某些拥有传染病的患者,被患者传染。 可赵蕊那一刀伤口看着不算大,却血流不止,压根不是随便换上无菌手套就能继续上台手术的样子,需要下台去处理伤口,也难怪会被季副主任叫停,换人上来。 最重要的是,这种小型手术事故,若是遇到急诊科其他上级医生大概率只会私下提点,但到季副主任这,回头一顿骂肯定少不了。 “好的,我马上下去。”见护士麻醉师以及脑外科其他医生看向自己,赵蕊瞬间脸色涨红,她抓着自己还在流血的食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忙从手术台上下来。 旁边二助神色紧张,小心翼翼。 他连同情的眼神都不敢给赵蕊,全身心投注在手术台上,就怕自己犯错和赵蕊得到同样待遇。 “盐水冲洗,多冲洗几遍……算了,东西给我。”季时清冷着脸,神情冷漠的好似千年寒冰,他手中动作不停,来回冲洗着患者伤口,似要将赵蕊原本的痕迹清理干净。 二助有些唏嘘,感觉这位上级医生有点大惊小怪。 医生在手术期间,被手术刀或者缝针划破无菌手套很正常,谁在手术台上没被划破过几双手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过手术台。 比起患者不小心被手术细菌感染伤口发炎,他们这些当医生的被感染的几率才更大好不好? 艾滋病,乙肝,梅毒,随随便便他就能数出十几个。 奈何二助胆子小,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季时清要求继续操作,手术气氛异常压抑,很是紧张。 倒是旁边脑外科主任不怎么在意,他笑呵呵看着旁边跟来的脑外科实习生道:“我这边手术快做完了,你拿我手机,帮大家点个外卖啊。忙了这么久,我还挺饿的,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今天我请客啊。” “小季,你那边手术也快做完了吧?跟着我们一起吃点啊。”脑外科主任笑呵呵,也不是第1次跟季时清合作了。 有脑外科主任活跃气氛,手术室的氛围一下子又轻松了起来。 季时清看了对方两眼没说话,倒是在脑外科实习生询问他想吃什么时,男人手术刀微顿两秒,还是掀了掀眼皮,开口道:“饺子吧,帮我点份韭菜猪肉馅饺子。” “好嘞!”脑外科实习生高高兴兴:“没想到季主任竟然这么接地气,还喜欢韭菜猪肉馅饺子。” 他还以为像季时清这么冷冷清清的人,喜欢的应该是黑面包和冰美式。 “……”季时清眼眸微眯,没说话,手中弯针却飞快缝合好患者最后一块皮肉。 事实上,实习生说的没错,他喜欢的确实不是韭菜猪肉馅饺子,喜欢饺子的另有其人。 40-50 第41章 冰箱里吃了八年的饺子 ——“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猪肉韭菜饺子了~” ——“妈妈,我今天在学校门口买了猪肉韭菜馅的锅贴,可我觉得那阿姨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嘿嘿嘿~” 季时清脱下手术服和染血的手套,思绪不经意飘回到这七年里收到的一条条短信。 第一次收到短信是个雨夜,大雨滂沱,透过夜黑的窗户,几乎看不清雨中其他建筑,只有昏暗的城市下方一盏盏灯光被雨幕遮盖。 满城灯火璀璨明明靠的那么近,却又像隔着山,隔着海,如雨夜小舟,孤独又脆弱。 那是他规培的最后几天,在科室值夜班,刚从病房里出来。 当时外公外婆相继离世没多久,他觉得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 黑暗的医院走廊里,空调吹得人浑身发冷,浸骨入髓。 他从小就和普通孩子不一样,虽说对书本过目不忘,但他却很难感受到旁人情绪,甚至难以理解其他人的情绪波动,更难以体会到那些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感情变化。 比起难以捉摸的感情,他更擅长理性分析。 但那一天,他确实感觉到了孤独。 那是一种,父母去世,妹妹走失后就出现过的感觉,只是那天格外强烈…… 从心底深处,如泉水汩汩而出。 ……也就是那天,他收到了鹿软软的第一条短信。 之后,短信经常出现。 虽然很多短信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营养,但那种生命蓬勃向上发芽,生长的韧劲,却消除了他的孤单。 也让季时清知晓不少有关于鹿软软的消息。 他知道她叫软软,知道鹿父常年在外勘探不回家,知道她现在和外公外婆舅舅生活在一起。但母亲去世后,她与外公一家人有些隔阂,外公外婆有点埋怨她,舅舅舅妈却总对她小心翼翼。也知道……她很想母亲,很喜欢吃韭菜猪肉馅饺子,很喜欢吃土豆炖牛腩,还喜欢吃糖醋里脊,喜欢喝桃子味的汽水…… 季时清起初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每次惦记母亲都会想着吃的。 对方十次短信里,五次以上都和吃有关。 要么觉得这个好吃,像妈妈做的。 要么觉得哪家店铺难吃,不如妈妈的手艺。 按照高中语文里那些经常被用来隐喻,象征着浓烈感情的食物,他又觉得可能只是自己不太理解,普通人的表达方式都这样,比如:《背影》中的橘子,《一碗阳春面》中的阳春面。 食物…… 大概是对方与母亲最深的纽带。 但又过了两年后,他才从短信中知道,原来食物不仅仅只是隐喻和象征,还有鲜明的画面,和记忆里最纯粹的味道。 因为,那天短信上写着: ——妈,您给我包的最后一个饺子,被我吃完了。 ——韭菜猪肉馅的饺子,真好吃。嘿嘿嘿! ——妈,您要是当初能再给我多包点饺子放冰箱里就好了,明明一个月我才吃一个饺子,可没想到它们这么快就被我吃完了!可恶~这次我都忍半年了!都怪我这张馋嘴QAQ。 ——妈妈…… ——我想你了。 季时清将脱下来的手术服丢在旁边衣篓里,清洗身上污渍,男人漆黑瞳孔里没有多少情绪。 但也从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对方母亲去世前,曾给她留了一桌饭菜,还包了饺子放进冰箱。 而这些饭菜和冰箱里的饺 子,一吃就是八年…… 他有点不太理解这种感情,但又好像能够明白一点。 “季主任,您要的饺子到了,您是跟我们一起在这吃?还是要先去科室看看患者?”二助拿着饺子递给季时清。 这次六院急诊科接到大量车祸患者,在科室医生护士连续打电话摇人的情况下,患者全都得到妥善处理。需要手术的重伤员,要么还在手术室,要么已经手术结束被送回病房,季时清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科室内已经没那么忙了。 “饺子给我吧。”季时清没回答二助的话,他掀了掀眼皮子,单手拎过饺子向外走。 二助挠挠头,不知道上级领导带着饺子想去哪吃,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他也没兴趣跟着总黑脸的上级领导一起吃饭。 二助悄咪咪松了口气,高高兴兴跟着其他脑外科医生手术室护士,进旁边办公室吃饭了,他今天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就赶来帮忙,刚刚在手术台上差点没饿死他。 …… 急诊科输液室。 鹿软软看着正举着筷子,想喂她吃饺子的夏钰阳,尴尬的头皮发麻。 虽然对面同事很帅,虽然她手上还打着点滴确实不太方便,但男同事喂饭什么的,这也太尴尬了吧? 偏偏看着夏钰阳满脸正气,开朗阳光的模样,让鹿软软总感觉是她心思太龌龊。 “……要不我还是自己吃吧?”鹿软软盯着男人递到唇边的饺子,身体僵硬,纠结着还是小小声开口道:“护士给我打针的是右手,但有勺子,我可以拿左手吃饺子。” “而且你也没吃晚餐吧?耽误你吃饭,也太麻烦你了……”鹿软软扫一眼夏钰阳腿上另外两个装着饺子的饭盒,低声道。 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输液室外黑漆漆一片,不少输液室内还在输液的人昏昏欲睡,鹿软软努力压低声音既不愿意吵到旁人,也不太想接受夏钰阳的投喂。 虽说刚刚和刘局长聊过后,知道自己没能进入刑警队的缘由,和性别无关。但夏钰阳多少也是她这三个月里,暗戳戳对比的竞争者。被竞争对象投喂什么的,还是太尴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都是同事,互帮互助不是很正常吗?”放下筷子,夏钰阳漆黑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但那份失落很快就掩埋在男孩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里。 他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容充满了活力,“今天下午这事,说起来还得多亏你帮忙挡住那肇事司机,否则十字路口那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受重伤。” “哦,对了,那司机血检的结果怎么样了?”说到肇事司机的事,鹿软软一下子甩开尴尬,正经起来。 比起吃饭,她目前更关心这个问题。 “结果已经出来了。”夏钰阳知道鹿软软着急,也没卖关子,严肃道:“那家伙酒驾加毒驾,加上撞那么多人,又肇事逃逸,七年以上有期徒刑肯定没跑。” 这次黄毛肇事逃逸有人当场死亡,还有5名重伤患者正在紧急抢救。倘若这期间还有人死亡,夏钰阳估计对方可能会判十年以上,但这些就不是他们警察能处理的,还得法院判决才行。 “……”鹿软软皱眉,心情有点沉重,她也知道这次车祸有人去世。 甚至六院急诊科这边连患者聊天时,都在传这事,单单她坐着输液的这段时间,就听见七八个在聊这事的人了…… “别想了~”夏钰阳抬手在鹿软软眼前晃了晃,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见女孩没反应,他直接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她嘴里,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赶紧吃了饺子,休息几天。我听师父说,刘局看你这次脑震荡要给你放两天假呢。” “唔!”鹿软软眼睛瞪的圆溜溜,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袭击。 可已经被塞在嘴里的饺子吐出来也不合适,鹿软软只能嚼着饺子含糊不清道:“虽然想多了也没用,但复盘整个事件……下次再遇到,唔就能处理的更好了……” 虽说她也不愿意再看到下次又发生同样的悲剧,但作为警察,理智告诉她,需要随时做好应对的准备。 酒驾车祸逃逸的司机,十年前有,十年后也不会少。 “行,你继续边吃,边复盘,等你吃完我也要回警局了。”夏钰阳短发微微凌乱,带着几分不羁的活力,明亮的眼眸里笑靥盈盈。 男孩活力满满的样子,好似夏日阳光,吸引到输液室好几个小姑娘冲这边张望。 鹿软软嘴里的饺子刚吞下,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又被塞了一个。 她瞪了夏钰阳一眼,忙抢过对方手中的那盒饺子,含糊道:“你快吃你自己的,饺子再不吃就坨了。白星雪的案子你们一定要赶紧抓住那人,绝对不能让那人在祸害其他小姑娘!” 上级只给了刑警队72小时,结果这72小时内又连续发生了张琴案,和肇事司机逃逸案,想必夏钰阳几人若不是为了录口供,等结果,也不会在医院待到现在。 鹿软软甚至发现刑警队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如孙警官等人,早已经被刘局调回局里。只剩下治安队和几个刑警队经验不太丰富的小年轻还在医院里等着。 “……”季时清拎着食盒,站在输液室门前。 看着前方有说有笑,正在吃饺子的一对男女…… 男人下意识眉心微蹙,拎着食盒的指节肌肉微动。 “季主任有什么事吗?”输液室小护士提心吊胆上前询问。 完了!季副主任站在门口足足有三分钟了!!!! 他眉头皱成这样,该不会又发现了什么问题要骂人吧?! 清汤大老爷哦,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小护士心里嗷嗷惨叫,脸上却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谦虚,谨慎,有礼。 “没事。”季时清表情未变,他冷着脸瞥了小护士一眼,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呃?”小护士挠挠脸,看着季时清离开的背影,满头雾水。 没事还这么吓人干啥?搞得她心惊胆战,还以为今夜又要挨训呢—— 作者有话说:PS:作者:大家不要学鹿软软,吃那些放在冰箱里冻了八年的食物,因为她吃完后拉肚子了。 鹿软软恼羞成怒:………闭嘴!我要脸,懂? 第42章 HBV携带者。 季时清盯着办公室电脑上的患者病历,整整三分钟没挪动过鼠标。 他皱着眉,看着患者病历,明明都是熟悉的文字数据,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叔叔,这个棒棒糖能给我吃吗?”一个手上打着点滴的小男孩闯进办公室,身后还跟着小男孩母亲。他大大咧咧,完全不在意季时清的冷脸,特别自来熟的爬上了椅子,指着季时清笔筒里那支桃粉色棒棒糖,满脸垂涎道。 “……”季时清眉心重重一跳,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完全不怕他的小孩了。 季时清盯着小男孩,没说话,看向笔筒中粉色棒棒糖的眸光闪烁。 ……这支棒棒糖是当初鹿软软给他的那根。 “季主任抱歉抱歉,这孩子别的不喜欢,就喜欢吃糖。” 小男孩母亲尴尬的举着吊瓶,“我刚刚答应他去买糖,但是孩子他爸还没来,我一个人也不方便。军军,快跟医生叔叔道歉。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随随便便问别人要糖呢?你不记得妈妈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可是叔叔不是别人啊,他是医生!”叫军军的小男孩满脸委屈, 妈妈平日里不准他吃陌生人给的糖,但是医生叔叔怎么能和其他人一样呢?医生叔叔可是给他治病的好人! 季时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看着笔筒里的棒棒糖,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输液室那一幕。 男人眉头微蹙,垂下眼眸,将笔筒往小男孩身前推了推,“拿去 吧。” 他不吃这些精加工糖,这种棒棒糖留在他这毫无意义。 “真的吗?谢谢医生叔叔,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桃子味棒棒糖啦!”小男孩拿着棒棒糖瞬间双眼一亮,小胖手高高兴兴剥开糖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棒棒糖塞进嘴里。 圆圆的粉色棒棒糖有点可爱,被小男孩毫不犹豫塞进嘴里那一瞬间…… 季时清攥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 季时清垂着眼,他个子很高,即便坐在椅子上,依旧比小男孩高上一大截,再加上还穿着白大褂,更显男人一丝不苟和专业。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看着小男孩轻描淡写:“小孩子晚上吃糖容易长蛀牙。这糖最好还是现在别吃了。” “没关系呀,叔叔我就吃一根~况且我也不小了,我都读幼儿园大班啦!”小男孩毫不在意长蛀牙的威胁,坐在凳子上翘着jiojio,摇来摇去快乐极了。 季时清漫不经心:“哦,读幼儿园大班?那你认识多少英语单词,会写几个字了?” “我会写……唔~”小男孩被难住了,他皱着眉一边回忆,一边掰着小胖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会写几个字,认识多少英语单词,但他觉得自己会的还挺多嘞。 “掰手指就能数清吗?看来你认识的单词,会写的字还很少啊……” 季时清移开目光,食指轻敲桌面,轻笑道:“我以前见到的小朋友,认识的单词,会写的字,十双手摆一起都数不过来。你这肯定是因为晚上吃糖吃太多,影响记忆,否则怎么比不过其他小朋友?” “!!!!”小男孩瞪大眼,嘴巴长得老大,糖也舔不下去了。 他觉得不是这样的,但他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小男孩母亲站在一旁乐呵呵,只觉得好玩,她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特别可爱,平日里很多人都会逗他,没想到这六院急诊科年轻主任也喜欢逗小孩。 然而,她上一秒还觉得好玩,下一秒却见对面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副主任对她满脸认真道:“这位家长,刚刚我也没想那么多,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说一说。” “?”小男孩母亲心中咯噔一声。 “小孩子晚上吃糖没有及时刷牙,可能会导致蛀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其实小孩子吃太多糖,还会影响眼球发育,增加近视风险。您儿子现在体型看上去可能需要控制了” 季时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欲言又止,委婉道:“呃……今天晚上这根棒棒糖吃了也就算了,以后还是要严格控制。” “!!”啥?吃糖近视?那怎么能行!!! 小男孩母亲脸上笑容瞬间垮塌,看向小男孩嘴里那根棒棒糖,仿佛像看待阶级敌人。 她狠狠抹了把脸,一边举着吊瓶,一边好似狼外婆一样对着小男孩假笑道:“军军,这根棒棒糖咱们不吃了吧?等会我让你爸爸给你买鸡腿怎么样?” 小男孩母亲也不等小男孩回答同不同意,直接将棒棒糖从小男孩嘴里抢了出来,抬手丢进了旁边垃圾桶。 小男孩懵逼:“???” 不是,我的棒棒糖呢? 肿么就这么飞啦~!!! …… 小男孩心不甘情不愿被母亲扯着往外走,小家伙不停扭头企图捡回垃圾桶里的棒棒糖。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全程只有他被拖着走的份。 女人见儿子冥顽不灵,更是直接将小男孩一把抱起,往输液室方向走。 吃什么吃?糖有什么好吃的?!以后也要少吃!最好不吃!女人板着脸气哼哼。 “小季,你怎么回事啊?哟,还看着垃圾桶,有宝贝呢?” 身穿绿色手术服,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急诊科主任唐光明笑呵呵看着季时清调侃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和小孩子玩闹。” 季时清缓缓收回看向垃圾桶的深邃眸光。 办公室内白炽灯光打在季时清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眼深如海。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清冷的目光透过镜片,眼尾上扬,“主任说笑了,陈述事实怎么能算玩闹?”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每次都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好玩。”唐光明摇摇头,摸了摸自己微秃的发顶,乐呵呵笑道。 “比起幽默,医生治病救人,认真做好手上的事更重要。”面对将自己挖来六院的唐光明,季时清话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漠如冰,但语气仍旧一本正经,不太热络。 季时清整理了一下衣襟,声音清冷道:“主任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般情况下,医院各科室主任都很忙,很少私底下找人闲聊,且现在天色已晚,想必唐主任也不是来找他聊天的。 “没什么大事。” 唐光明摆摆手,乐呵呵笑道:“我是刻意来谢你的。今天要不是你提醒小程他们,警官证后面有患者血型,之前那名被车撞倒后又碾压过去的小警察,恐怕等不到我来就不行了。” 先前车祸大量重伤员被送来急诊科,其中一名警察伤势非常严重,对方不但重伤昏迷,需要立即手术,且还大出血,血流不止。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没办法迅速知道患者血型,几乎回天乏力。 因为检验科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加班加点,最少也需要半小时才能检测出患者血型。 半小时说来不长…… 可对于大出血患者而言,半小时足矣让他们死上十次八次。 当时接诊重伤小警察的,便是唐光明小组的主治医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主任没必要谢我。”季时清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掀了掀眼皮冷静道:“况且即便没有我,等后续其他警察来医院,他们也会告诉主任对方血型。” “谁知道等那些人来医院要多久?万一还是耽误了抢救怎么办?”唐光明摆摆手,他不是个喜欢猜来猜去的人,现场事情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只是唐光明有点疑惑,他想了想,好奇道:“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警官证后面有血型?我也是之前接触过几个警察后才知道这些事。” 警官证后面增加血型信息,是07年开始执行的规定,但倘若不是常年在急诊科工作的医务人员,亦或警察及警察家属,一般还是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组里小程才从其他科室调来急症科没两年,没注意,不知道也正常。 但季时清来急诊科的时间就更短了,还不如小程呢。 唐光明可不记得,这段时间里有什么重伤警察来科室救治过。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也知道这件事,唐光明摸了摸略微秃顶的脑门,有点疑惑又有点惊讶。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透明镜片后方,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沉吟道:“……以前有个亲戚是警察,他警官证丢失了。” 季时清垂下眼睑,将眼底波澜掩埋,嗓音略微低哑,停顿了片刻道:“但那一次他刚好身受重伤,所以……记忆深刻。” “原来如此!”唐光明恍然大悟,下意识开口:“那他后来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季时清沉吟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他现在有亲人朋友陪,又有爱人在身边,无病无灾,没哪里不好。” “只是他儿子不太孝顺,总是忙着在外面工作,没办法陪他。”季时清言语轻松又平静,就像是在简单唠家常。 胖老头下意识松了口气,但又想起今天来的主要原因,笑眯眯道:“别人都有朋友陪,你也得有朋友陪才行啊。” “………”季时清没说话,挑眉看向唐光明。 唐光明也不介意季时清的态度,反而 用半开玩笑的轻松语气道:“认真做好手上的事固然重要,可你多多少少也得和科室其他同事打好关系交几个朋友嘛。” “虽然你是上级医生,管着下面那帮小崽子是你的职责,但咱们也得讲究方法不是?” 唐光明乐呵呵笑道:“这个星期我听见你又骂哭了好几个人,还有人私底下偷偷跟我说,想去其他上级医生的带队小组。” “要不是我们科室没这个先例,搞不好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成光头司令咯~” “到时候上手术台,谁还给你当一助二助?”唐光明继续调侃:“你总不能每次都让那些没毕业的实习生跟你上台吧?” 在六院,一般情况下,稍复杂些的手术几乎都是高年资医生主刀,这时候低年资医生就会充当一助二助,从旁辅助学习。 若是手术没那么复杂,实习生也能充当一助二助,以学习为主,辅助为次。 可一旦遇到真正复杂的手术,实习生就没能力上台帮忙了,搞不好还会拖后腿…… 在急诊科这种地方,很多手术都不适合实习生上台,需要下级医生配合他们这些上级医生进行手术。 “………”季时清皱着眉,一言不发。 他冷冰冰的气场随着唐光明的话,一点点向外延伸,浑身上下寒气比科室里的中央空调还要低。 “唉唉唉,我一说你就是这副臭表情。你这小子真是个牛脾气,古人都知道恩威并施,难道你汲取了这么多前人的经验,连尝试都不愿意?” 唐光明:“这件事你回去好好想想,急诊科本就压力大,工作量大,咱们也不能让其他同事一直神经紧绷吧?现在科室里我最看好你。我还等着你将来接替我的位置,当这科室主任呢!” 唐主任絮絮叨叨,说话时也笑得像个弥勒佛,但话里话外还是希望季时清平日里在医院,对其他下属宽容些。 “………”季时清没说话,眉头却越发紧蹙,他表情冷冰冰,活像是旁人欠了他八百万。 唐光明见季时清没说话,也不在意,反而从裤兜里摸出个薄薄的红色信封递给季时清,笑道:“行了,这里有1000块,是我提前给你准备的,你拿去给赵蕊当份子钱吧。” “………”季时清皱眉低头,他掀了掀眼皮,眼底流露出几分疑惑。 他没接信封,但深邃的目光却透过金丝边眼镜,看见了红纸黑字上,清清楚楚写着——‘祝: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季时清’。 “前两天查房,我就看见你将赵蕊骂哭了。今天在手术室,又听说你因为那姑娘不小心划破手套将人给吼哭了。”唐光明摇头唏嘘:“这才几天功夫,我学生都跟我说,他私底下已经看见赵蕊哭过好几回。” “科室里就连病人和病人家属都在说这事,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人家这些日子都快结婚了,你不祝福也就算了,还搞这一出,不是伤和气吗?” “更何况外科医生上手术台,谁没划破,勾破过几副手套?我去年在手术台上救人,还勾破过一副手套呢。” “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但医生又不是机器,总归难以避免出现一些小问题。” “再说,现在手术室无菌环境那么好,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过哪个患者因为医生在手术台上缝针时勾破了手套感染的。”唐光明笑呵呵,拍了拍季时清肩膀道:“所以你真没必要这么严肃紧张,给人家姑娘都吼哭了。” 季时清:“………” 季时清皱眉,看向唐光明的眸光越发深邃冷凝。 “唉。”唐光明叹了口气,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个‘哑巴’学弟,冷脸下属,这次也不打算再开口时,对方声音却缓缓而入他耳中, “……HBV。她是HBV携带者,前段时间我看见她在吃保肝药和恩替卡韦。”季时清实在被骚扰的有些烦了,见唐主任还要继续唠叨,他揉了揉眉心,冷静道:“况且我没吼她,是她自己哭的。” 他当时在手术台上,根本没时间精力发火骂人,一心全扑在手术上,对方哭和他有什么关系? 季时清不理解这种情况,更不想去了解。 他只知道,HBV(乙肝)有传染性,且能通过血液进行传播,对方手套被划破后血液与患者伤口接触,患者便有可能被传染上。 哪怕现在法律规定,用人单位不得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医院医生即便有乙肝只要考上同样也会招聘录用,但在手术台上发生这种事,在季时清看来,这已经算得上是个小型医疗事故。对方羞愧到哭泣才正常! “原来是这样啊……”唐光明一听这事也眉头紧蹙。 他皱着眉沉吟道:“去年全院职工体检,我都没听说这事。看来对方可能是今年才感染上的。” “患者那边你处理了吗?”作为急诊科主任,唐光明第一时间想到了手术患者。 “已经处理了。”季时清冷冷点头。 普通人接触乙肝病毒,若是没有抗体,只需要在24小时内注射乙肝免疫球蛋白,便能有效预防阻止。 这个高中生手术前做过常规检查,其中就包括了乙肝五项,对方没有抗体,所以他下手术台第一时间便开了药,走的科室账单,只不过这种事回头和患者家属解释时,打针的护士和管床医生大概率要挨骂。 “这样就好。”唐光明松了口气,恢复笑呵呵的弥勒佛样。 “我说这钱你就拿着,你也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都不喜欢这些传统人情往来,但该讲究的人情还是要讲究。我听说赵蕊过几天要扯结婚证,这礼金你就提前给她吧,也算为这几天发生的事缓和缓和,顺便私底下跟她说说今天患者的处理问题。让她私底下给患者家属说明这事,道个歉。” 唐光明强硬地将红色信封塞进季时清手中,调侃道:“但你这回可不能发火骂人啊,得好好和人说说这件事。” “不了,这礼金……主任还是拿回去吧。”季时清将信封重新塞回唐光明手中,语气淡淡。 唐光明挑挑眉,眼神疑惑:“怎么了?你这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愿意听我的话和赵蕊缓和关系?” 难不成他刚刚说的话,这小子一句也没听进去吗? 还是说这小子的牛脾气又犯了? “……”季时清瞅了唐光明一眼,沉吟片刻,盯着信封好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倒也不是。” “那是为啥?”唐光明疑惑更深,同样瞅了信封一眼。 “难道是觉得用我的钱给人送贺礼不合适?你要自己给?”唐光明理解点头:“那也行啊,都是一样的。” “不是。”季时清凝眉沉吟,他看向唐光明有点迟疑:“礼金一千块是不是太少了?” 季时清眉头紧蹙,脸色恍若遭到羞辱。他皱眉抿唇:“一千块……我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一万还差不多…… 唐光明:“??” 唐光明:“!!!!” 特么的!要不是在医院,劳资真想脱鞋子打死这小子,这小子是在拐弯抹角说他抠吧?!是在说他抠吧? 还有这死小子什么眼神?屈辱? 可恶啊!你有钱,包租公,有专利卖了不起啊! 桐州市普通同事结婚礼金就是600~1000好不好?! 几乎不上网,从来不懂装逼为何物即将退休的胖老头,这一刻深深感觉到了来自有钱下属的恶意—— 作者有话说:PS:季时清:我不是,我没有,你想多了。 第43章 季医生真是个好人 被‘一千块礼金,实在拿不出手’这话噎住。 唐光明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偏偏季时清表情颇为严肃,带着好似发布学术论文的深沉与严谨,差点没将唐光明噎死。 好在和季时清相处的时间长了,唐光明也了解他的性格,否则真想给这小子当场来个爆栗,让这小子尝尝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于是。 胖老头一气之下,气呼呼提走了季时清桌上的饺子,背着手走了。 今天晚上他就要饿死这臭小子! 季时清:“………” 他不太理解这老头生气的点。 看着唐光明提着饺子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季时清缓缓收 回目光。 算了。 反正那饺子也是打算送给别人的,既然别人不需要,唐老头拿走也一样,他这人从不吃宵夜。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扫一眼墙上挂钟,白底黑边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 通常,救场加班的医务人员忙完工作就能回家休息。 但季时清想起今夜刚动过手术,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的高中生男孩,还是决定今夜留在科室,以便随时观察男孩病情变化。 柔和的白炽灯光从头顶洒下,在男人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投下片片阴影。 季时清的目光从垃圾桶上冷冷扫过,随即走回办公桌前,重新审核患者病历。作为上级医生,他需要了解每天新入院患者的情况。 今夜,他所在小组收治了好几名患者,每一个病历都需要他仔细审核。 “咚咚咚——!” 忽然,办公室房门被人敲响,打破寂静。 “?”季时清皱眉,从电脑中抬起头来,他冷冰冰视线穿透薄薄的镜片,落在被推开的门上。 “嘿嘿嘿,季主任,您忙了一天,晚饭吃了吗?”鹿软软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厚着脸皮挤进门来。她手中提着一盒热气腾腾的饺子,笑嘻嘻道:“我特地给您带了饺子,嘿嘿嘿嘿。” 小姑娘头上裹着砂布,脚上也涂抹着大面积的碘伏,白白黄黄,看着颇为狼狈,但略微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却挂着一抹讨好的笑容。 她笑容灿烂,像盛放了蜜糖,尤其是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更是泛着醉人的甜,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往日里常见的白色纱布,此刻在季时清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缓缓收回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鹿警官有什么事吗?” “嘿嘿嘿,没事难道就不能来了吗?”鹿软软笑嘻嘻,义正言辞道:“季主任今下午请我吃饭,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想着你之前在手术室工作那么久,肯定饿了,这不是来送晚饭兼宵夜吗?” 鹿软软晃了晃手中袋子里的饺子,笑容特别灿烂。 “……”季时清沉默。 季时清看了鹿软软一眼,小丫头脸上的心虚肉眼可见,但见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不停眨呀眨呀眨,便也没主动戳穿。 季时清将饭盒推回:“不用,我晚上不吃宵夜。” 他先前虽然点了饺子,但晚上并不吃宵夜,即便上完夜班,他仍旧保持着这个习惯,不过心情倒是比之前好些,连眉眼都没那么冷了,只是他向来表情浅淡,看着倒也没什么太多变化。 “哎呀,季主任,您吃嘛吃嘛~这韭菜猪肉馅的饺子真的特别好吃!”鹿软软见饺子被退回,瞬间更心虚了,她一边笑着,一边强烈安利。 “……”季时清沉吟片刻,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鹿警官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对方这心虚到笑容都有些僵硬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尤其那‘您您您’的称呼,让他听着有点刺耳。 鹿软软傻笑:“嘿嘿嘿……” 见季时清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小姑娘咬咬牙,九十度鞠躬歉疚道:“季主任,实在对不起,我把您车给撞坏了。” “嗯?”季时清微微一怔。 “呃……我之前追击犯人,不小心和对方车撞上了。”有些话一旦开了头,也就没那么难以启齿,鹿软软说话也变得流畅起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委婉描述现场经过,尽量减少对受害车车主的刺激,尴尬道:“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那家伙酒驾撞了很多人,我只能开车逼停对方……然后,然后您的车就被撞了。” 鹿软软缩着头像只鹌鹑,小心翼翼道:“不过你放心,我们警方会申请犯罪人赔偿金,那家伙开的是劳斯莱斯,家里很有钱。为了在法院获得减刑,他们家肯定会主动赔偿……” 鹿软软越说越小声,其实她也不太确定对方会不会主动赔偿,只能说按照以往经验,大多数情况下确实如此…… “所以……所以我能不能先支付部分赔偿款,剩下的写欠条,等对方赔偿金到手后再还给您?!我现在能拿出来的也就只有六万多。”鹿软软哭丧着脸,差点委屈的哭出两个大鼻涕泡来。 她没买过车,更不知道季时清那车撞坏后,需要赔偿多少才能修好。 但刚刚蒋芬芳和她说过,季时清那车现价至少需要六七十万,这么贵的车被撞成那样,车头车灯彻底凹陷,想修好肯定不便宜。 鹿软软漂亮的眉毛被她愁成了两条毛毛虫,只是她银行卡里现在也就几千块,即便找花蛤蜊这样的借贷平台和蒋芬芳,她算了算自己如今能借到的钱大概也就六万左右。 鹿软软抹了把脸,为自己流下满脸辛酸泪。 虽然夏钰阳说可以借钱给她,但无功不受禄,她和对方也没熟到随意借钱的地步。师父是长辈,是老师,对方教她各种职业技能,带她熟悉工作岗位,已经很麻烦师父了,再找对方借钱……她也实在开不了这个口。至于鹿友国同志和外婆舅舅他们……本就不想让她当警察,觉得女孩子当警察不合适,鹿软软就更不想找他们借钱了。 况且作为成年人,鹿软软也实在不愿意找家里拿钱,她更希望自己的事情自己担。 ‘只希望季时清能同意我写欠条……’鹿软软心底小人委屈祈祷,眼巴巴瞅着季时清,等待对方决定。 虽然写欠条这操作还是有点对不起季时清,但她现在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 季时清没说话,他眉头微蹙,仿佛正在思考其中利弊。 “……”鹿软软屏息凝神,心中越发忐忑。 就在鹿软软心底大鼓越敲越响,脑海各种还钱小剧场疯狂上演时…… 只见对面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冷峻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不用。” “嗯?”鹿软软一愣。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狭长的桃花眼无波无澜:“你不用写欠条,也无需赔钱给我。” “你没有欠我钱,为什么要赔钱给我?”季时清看着鹿软软,轻描淡写道:“国家规定‘犯罪人赔偿金’,证明即便在国家看来,这次碰撞也不应该由鹿警官赔偿,那我就更不应该让你赔钱给我了。” 季时清深邃眸光透过镜片,语速缓慢:“若捍卫正义还需要自掏腰包,是信仰被辜负,也是社会的耻辱。” “……”鹿软软手指微微攒紧,她抿着唇没说话,但鼻尖却骤然一酸。 她吸吸鼻子,漆黑瞳仁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男人。 酸从鼻尖蔓延至眼眶,窜进她心尖,小姑娘连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 季时清唇角微扬起,他眉眼如墨画,浅笑道:“……再者,有鹿警官这样负责任的警察,作为普通居民……我很高兴。” “!!!”鹿软软眼睛圆溜溜,心底翻腾的热浪让脸颊瞬间如朝霞般透红。 鹿软软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蝴蝶轻扇翅膀,砰砰乱跳的心脏好似夏日烟花般绚烂,连耳尖也微微透出了粉。 小姑娘脸颊滚烫,指尖不自觉抓住胸前衣襟,这是她入职到现在为止,三个月里最开心的一刻!明明对方话里,没有一个字直接赞美她,可她却觉得这是最近三个月里,最动听的声音,是对她辛苦工作的最佳认可! 鹿软软心中滚烫,眼睛却酸酸的,她努力压下心中欢腾雀跃的小鸟,声音沙哑道:“谢,谢谢……” 其实她这些日子在警局也好,在前房东那也罢,总是连翻遭遇各种打击,明明在抓犯罪分子,履行警察职责,却总是经常出错。虽然师父和其他前辈同事也会安慰她,告诉她新人总会遇到各种事情,不如人意,但鹿软软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成为一名警察…… 可现在被人肯定,肯定她的还是那个素来严肃,且先前和她有过几次矛盾的季时清……就好比三伏天的冰淇淋,一下子让她心里甜滋滋凉丝丝,整颗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她笑盈盈唇边小梨窝若隐若现,看向季时清郑重 道:“…季主任,谢谢您。今天这件事真的非常谢谢您!” 既感谢对方对她工作上的支持,也感谢对方的话让她更加坚定。 “叫我季时清吧。”季时清和鹿软软对视,轻笑一声,周身冷厉严肃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你不是急诊科的,你叫我季主任,总有点怪怪的。” 鹿软软愣了一下,随即欢快点头,“好呀,那我以后就叫你季大哥吧?” 季大哥就季大哥,总比季主任要好听,季时清没多说点点头。 他想了想,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两串钥匙,拿出其中一串递给鹿软软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今夜要值班,这是车钥匙,我的车子就停在楼下A13号停车位,你开我的车回去吧。另一把钥匙是我家的,你出门前包和鞋都落在我家了。” 鹿软软懵逼:“??” 鹿软软震惊:“!!!” 鹿软软盯着车钥匙和3-301门钥匙久久陷入沉默。 鹿软软:……原来这人不但有房有车,且还不止一辆车。可恶啊,同为打工人,为何你这么秀?我这么穷?哦,原来是我爸太穷,没有皇位给我继承,那没事了QAQ! “不了,我刚出车祸,还是打的回去吧。”鹿软软摇摇头,这车钥匙上的品牌看着比之前那个更贵,撞坏她可赔不起,她还是老老实实坐出租车吧。 虽说早已在警校考取驾照很长时间,她车技还算不错,可这次陡然开车撞车,她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 鹿软软抬了抬擦满各种消毒药水的腿,笑着委婉道:“呵呵……况且我这也不太方便。” “行。”季时清将车钥匙收回,也不坚持,直接将3-301的钥匙递给鹿软软。 对方鞋和包都在他家,估摸着连家钥匙都在包里,若是对方不去他家拿包,这人恐怕今夜没法回家睡觉了。至于车子,他倒是真不在意,他手头上有两辆车,之前一辆在家里,一辆停在医院,撞坏一辆也并不影响他平日出行。 “嘿嘿嘿,今天真的太谢谢季大哥了~”鹿软软眉眼弯弯,接过钥匙,不再扭捏。 先前事发突然,她确实没带背包手机钥匙,只抓了个手机就出门了。后来到了急症科,坐在输液室,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赔偿,钥匙挎包什么的到成了小事,如今事情解决,她这才有精力关注被她丢在季时清家里的挎包和鞋子。 鹿软软笑嘻嘻,再三感谢道:“季大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真的太感谢了~我这两天领导给我放假,你明天回家直接敲门,到时候我再将钥匙还你~”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相信我,连家里的钥匙都给我了。”鹿软软看了看手中钥匙颇为感叹。 她们两认识的时间都不足一个星期呢~ “行,你早点回去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 “况且你是警察,我不信警察信谁?”季时清视线停在小姑娘额头纱布上,他点点头,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微挑,顿了顿又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伤口尽量不要沾水。如果有需要,下班后可以找我换药。另外脑震荡需要多卧床休息,最好休息一到两周。如果你们警局不同意休假,你可以来急诊科开证明。” 虽然季时清声音依旧平淡冷沉,但鹿软软却能从对方话里听出几分关心。 “好的,我会的~季大哥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多休息~”鹿软软心中一暖,笑靥盈盈,拿着钥匙的小手走之前还挥了挥。 她双眸亮晶晶,丝毫不在意季时清的面无表情,只感觉被人肯定关心后,心头热血连办公室冰冷的白织灯也被她染上了愉悦的温度。 嗨呀! 果然还是她之前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对不住人家。 季医生真是个外冷内热,冷面热心的好人啊~! 鹿软软内心叮嘱自己以后一定不能以貌取人,戴有色眼镜看待季时清后,拿着钥匙便往医院外走去,招车回家。 …… 办公室内,季时清翻阅电子病历的速度很快,除却少数两名患者外,手上的鼠标几乎没有停顿。 “哟季主任,您这盒饺子哪来的?是先前没吃饱,另外点的外卖吗?早知道当初就让小刘多点一份。”二助吃饱喝足,回到办公室,刚准备写个病历,结果抬眼便看见了季时清桌面上的那盒饺子。 长方形的透明一次性塑料饭盒,与先前圆形塑料饭盒装的饺子截然不同。普通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明显是两家店的饺子,倒是煮熟后微微半透明的饺子外皮,透露出同样浓厚的绿意,不用猜都知道是韭菜馅。 “不是。”季时清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道:“朋友送的。” “嗯?朋友送的?”二助一愣,有点震惊。 这家伙居然还有朋友? 二助瞳孔地震,肃然起敬:我的妈诶!这得是什么牛人才能和季时清这毒舌魔头成为朋友而不被毒死?那不得是机器人? 他在这小组都跟季时清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从对方嘴里吐出朋友两字。 二助磕巴了一下,“那,那季主任朋友对季主任还挺好,不但知道您的喜好,还这么晚送了饺子,怕您饿着。” “嗯。”季时清收回目光,镇定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助:不是,我就客气一下,您还真这么想啊? 那满意的表情怎么回事?不就是点外卖送个饺子吗?外卖单都还在塑料袋上呢,这年头谁不会点外卖啊? 先前脑外科主任请客吃宵夜,也没见您说两句好听话,还是板着脸的死样子,这会子倒是高兴了? 二助心底疯狂吐槽双标,面上老老实实,嘿嘿笑着走到桌前处理病历。在医院,他们这些医生除了做不完的手术,看不完的患者,还有便是这写不完的病历了。为了随时随地掌握患者病情变化和治疗效果,提高医疗质量,参考研究教学分析规律,以及防止后续出现医疗纠纷等,二助写的还挺认真。 可是写着写着…… 忽然。 办公室门外发出一阵惊天巨响,与此同时,紧接着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争吵声。 二助条件反射站起身,季时清眉头微蹙,同样跟着向外走。 …………… 急诊抢救室。 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带着氧气罩,明显已经昏迷。 张明穿着白大褂与另外两男一女站在旁边。 这两男一女围在床前情绪激动,他们目光恶狠狠瞪着张明,其中最年长的中年女人指着张明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现在什么人都能当医生了?我老公平日里好好的,不过是这次晚上出去玩没吃东西,低血糖而已。你居然跟我说可能是血糖高?他连晚饭都没吃,哪来的血糖高?你当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 “一上来就做各种检查,你这不就是故意乱收费吗?收这么多的钱,也不怕噎死你!你这烂心肠的黑心玩意!叫你们主任,副主任出来,不过是个主治医师居然还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去举报你这个庸医!”中年女人的骂声震耳欲聋,旁边另外两个膀大腰圆的年轻男人,显然也和中年女人的想法一样,同样对着张明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怒骂,呵斥。 两个小护士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各种设备仪器不敢上前,只能满脸焦急的看着同样插不上话,还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张明。 “………”张明脸色难看,很是屈辱,他之前三番四次解释患者病情,表示主任现在都有事没法前来接诊,奈何眼前母子三人根本不听他说话,不但不停打断他说的话,反而看上去十分激动一脸想冲上来打人的模样。 张明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意与屈辱,再次开口道:“这位女士你冷静一点,刘先生现在已经昏迷,但他现在呼吸急促有明显的……” “明显你他娘的,赶紧叫你们主任,副主任出来!你他妈小兔崽子听不懂人话耽误时间啊!”右边年 轻男人没等张明说完,直接暴怒而起,不耐烦挥手打断张明,蒲扇大的手掌更是一巴掌就向张明挥去! “哗——!” 年轻男人手掌带着风,冲着张明下手丝毫没留半点力气,夏的床旁两个小护士瞬间惊声尖叫,其中一个小护士甚至连手里的血压计都掉了,下意识往旁边躲去。 张明一愣,先前忙忙碌碌一整天还没休息过的他,身体精神早已疲惫不堪,连反应都比平日里慢了半拍,等他同样条件反射向旁边闪躲时,蒲扇大的巴掌已经冲着张明的脸上扇来,且那手掌在他瞳孔的倒影越放越大。 张明这一刻只觉得愤怒,屈辱,委屈,酸涩各种负面情绪齐齐上涌,他这一刻甚至想直接甩袖子不干了,去他娘的医生,去他娘的治病救人! ……工作被领导骂,救人被患者打。 张明觉得这一刻他憋屈到极点,也委屈到极点。 就在他闭上眼,等着这一巴掌落下时…… 只见一道黑影从旁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扣住了年轻男人的手臂! 季时清目光冷凝,右手用力向下一抓。 年轻男人瞬间脸色苍白,哎哟哟叫唤起来:“痛痛痛!”—— 作者有话说:我想写点有营养有点这哲学的话装个逼,但……它看着好中二,QAQ。算了,我没文化就这样吧,_(:з」∠)_我躺平了。 第44章 他冰箱里有一截人类小拇指! “松手松手,你快松手!” 膝盖被迫向前弯曲,年轻男人护着自己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痛到脸色发白,连连求饶。 “呵。”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狭长的眼眸深邃如墨,他抬手松开对方,站在原地如冰川雪山,冷峻异常。 他瞥一眼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患者,冷笑道:“来医院看病还打人,你们是想去牢里坐几天,顺便……回家开席?” 季时清虽然看着瘦,但却足足高出年轻男人大半个头,加上双方力量悬殊,母子三人齐刷刷瞪着他却不敢上前,更不敢像对待张明那样指着季时清鼻子破口大骂,还动手打人。 “医生,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就想找个主任来为我爸看病,这不过分吧?”年轻男人不服气。 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指着张明道:“他一个主治医师什么都不懂,一上来就说我爸可能是血糖太高,要做这个检查,那个检查,这不是坑人吗?” 季时清眼眸微眯,冷冷瞥年轻男人一眼,目光深邃如黑夜越发冷厉:“来医院不做检查,你知道你爸病情严重程度吗?医生能确定用药剂量吗?还是你想让医生随便用药,好早点送你爸去火葬场?顺便讹一波医院?” “你们送患者来六院,说明相信六院医术。”季时清板着脸,指着张明,严肃道:“这家伙从小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医生,虽然现在只是主治医生。但他从本科到博士再到医院规培,直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整整用了17年!” “他白天努力工作,晚上熬夜学习,整整17年人生,全都投注在了医学事业上。” “为此甚至抵押了所有未来与人生。” 季时清气场强大,冷声道:“如果连这样的医生,你们患者和患者家属都不愿意相信,那我劝你们也不要太相信我这种人的医术。” “……”张明抿着唇,一声不吭,可鼻尖却不由自主泛起酸意,连眼眶都跟着酸涩起来。 他低着头,尽量不想让旁人看出端倪,心脏却在这一刻胀胀的,像堵了团棉花,又像塞了一团火焰,柔软温暖又治愈。 季时清完全没注意到张明变化,他抬眼扫视一圈在场众人,冷厉目光最后停留在母子三人身上,用眼神示意对方看向自己胸前挂着的“副主任医师”胸牌,声音冷漠道:“我虽然是副主任医师,但我从大学到现在也就13年。从小梦想也不是成为一名医生,不过是大学随便挑了个专业走到现在,更不会下班回家熬夜学习。” 中年女人三人:“………” 四周其他人:“………” 呃,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毛病。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冷着脸,不紧不慢道:“所以你们看病不要只看职称,还要看医术。” “你丈夫明显是酮症酸中毒,不但呼吸又深又快,120急救人员给的资料里还写了,你丈夫呼出的气体有明显烂苹果味。酮症酸中毒是一种由高血糖引起的酸中毒,所以张医生让你丈夫去测血糖,一点问题也没有。” “如果你们认为他没吃晚饭就是低血糖,不愿意相信我们六院医生判断。那我现在可以帮你们叫救护车,送你们去其他医院。”季时清气场强大,锐利眸光从镜片后方扫向母子三人,越发凉薄高冷。 他像是冰川世界的高岭雪山,比冰川还要寒,还要冷。 令母子三人,下意识不敢与他对视,年轻男人更是本能往后瑟缩了一小步。 见三名患者家属已经安静下来,讷讷不言,季时清这才收敛了几分身上的寒气,严肃道:“如果你们继续留在六院治疗,那就要听我们的。” “你们在治疗室大吵大闹,只会耽误患者病情。到时候出了问题——你们也不要来找医院麻烦。” “我们医院监控24小时开着,走到哪都有理。” 季时清指着墙上几个监控,轻描淡写道:“况且我们医院监控连接了隔壁警局,只要你们敢在这里动手,5分钟之内就能送你们去警局一日游,到时候说不好还会连累子女考公上学。” 母子三人:“………” 母子三人这次终于彻底老实了,三人不但抿着唇一言不发,连脸色憋得又青又紫,都不敢多言。 四周其他吃瓜群众,一边震惊,一边恍然大悟,心中暗暗感叹,三甲医院不愧是三甲医院,安保措施就是厉害,这摄像头竟然还能连接到隔壁警局? 不过现在医闹这么多,有这样的安全保障确实更加放心。 看着急匆匆从门外跑来的三名医院保安,围观群众一边暗叹来人速度还挺快,一边默默收回吃瓜小眼神,暗暗散开一条路,让几名保安从中过路。 病床旁,两名小护士满脸错愕的看着季时清。 ——没想到平日里只会骂人的季副主任还……挺护短。 两名小护士相互对望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在急诊科,医闹并不少见,投诉就更常见了,甚至比其他科室出现的频率还要高得多。 小护士们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其他小组的下级医生,受到患者及患者家属刁难的事。 但遇到眼前这种情况…… 通常不管医生护士有没有理,都会先让医务人员给患者道歉,被骂后还不能还嘴。 所以大多数上级医生都选择先充当和事佬,给患者家属道歉后,再当面批评这名下级医生,让下级医生给患者道歉,借此达到和稀泥,平复患者家属愤怒情绪的目的,化解危机。 虽说…… 大家都知道,这是医院处理各种事故举报的简单套路,可作为被当众批评的下级医生本人,还是会难受,会委屈,尤其她们这种刚入医院没多久,职称较低的小护士更加能感同身受。 就比方说昨夜输液室同事小李,因天生眼睛太小给患者扎针时被投诉,理由是护士打针不睁眼,没礼貌没医德。而上周唐主任小组的刘医生同样被患者投诉,理由是刘医生不知道患者医保卡密码,患者很生气,认定刘医生工作不认真,居然连医保卡密码都不知道。 总而言之,在医院各种离谱的事都会发生,很多时候受委屈也没法找人倾诉。 可她们没想到季主任这次却是直接站在张医生这边,顶着被举报投诉的压力,硬抗三名患者家属…… 两名小护士心底五味参杂,张明心底更是暖暖涨涨,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了几分感激。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人测血糖,做化验?”季时清不再去看三名患者家属,见母子三人毫无其他动作,季时清抬手指挥张明三人。 说让张明对患者进行治疗,但刚刚经历三名患者家属这一闹,季时清也没法完全走开,他站在一旁看着张明对患者进行紧急检查处理。 患者血糖95.1,急性酮症酸中毒昏迷,伴有脱水,心律失常等问题,需要重点处理脱水和循环系统等问题。 等到张明陆陆续续下达一系列医嘱,指挥小护士扎针静脉注射后,季时清这才准备抬脚离开。 张明擦了擦额角汗水,挡在季时清面前,讷讷望向季时清感谢道:“季主任,今天这事谢谢您……” 要不是季时清帮忙,先前那一巴掌他肯定挨的结结实实。 只是他下午才和季时清闹了矛盾,现在被对方帮助,张明总觉得自己既尴尬又没脸见人。 尤其他还比季时清大了好几岁,这种不自在感就更明显了。 他和普通八年制本硕博连读的同事不同,他高中成绩一般,大学研究生博士都是一级一级考上来的。因此从本科到博士毕业比本硕博连读的同事花的时间更长,再加上规培,工作这些年,他现在都35岁了,而他这位顶头上司读书期间连连跳级,如今成了副主任医师也才28岁,是整个六院目前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张明思绪飘忽,努力想着感谢词。 其实他以前很讨厌季时清,既讨厌对方冷血无情,上班时不给面子,也讨厌对方的高压政策,抓住一点小问题就要劈头盖脸一顿讽刺。他以前上班每天战战兢兢,生怕犯一点错误就会被骂到狗血淋头,他一直以为对方冷血无情,也从不会为他们这些下属着想,他甚至没想过先前季时清会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 可是现在…… 对方不仅帮了他,还自毁形象用来抬升他的高度。 毕竟学过医,在医院待过的都知道。读书工作17年还只是个主治医师的他,和读书工作13年就能成为副主任医师的季时清,压根没法相提并论。 医院职称晋升,不但需要证明自己优秀的专业能力,还需要同时满足卫生局规定的工作经验,也就是工作年限,并且每年医院能够晋升高级职称的名额有限,还需要和其他同行一起内卷,越好的医院,内卷越厉害。季副主任被唐主任挖来前,是首都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那地方可比六院还要卷! 他其实和别人以前私底下偷偷算过,想要28岁,不,应该说是27就成为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对方估摸着得从小跳级,十四五岁就考上了大学,并且大约只花了四年时间就读完了旁人需要八年的本硕博,然后规培两年,工作七年,这才能达到现在的高度。 对比季时清先前说的13年,他觉得自己之前猜的一点也没错。 可这样一来,显得对方越发厉害,而他越发菜的像跳泥塘里的泥鳅。 张明抿着唇,心情复杂又愧疚。 他低着头,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他此刻感激的情绪。 “总是低着头干什么?”季时清皱眉,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张明后脑勺,沉思道:“你不会又犯了什么错,需要我擦屁股吧?” “????”张明一噎。 感动的情绪飞了一半。 “难道是哪个患者又出问题?”季时清看不懂张明此刻复杂愧疚的情绪,他只觉得这个下属表情怪怪的。按照以往熟知的规律,这种时候,下属低着头在他面前一言不发,肯定又是有什么事等着他去擦屁股。 季时清表情冷峻,仔细回忆这两天张明处理过的每一个患者,眉头越皱越紧。 “主任,你就不能想我点好事吗?我好歹也工作了这么多年,不至于那么不堪吧?”张明抹了把脸,面对这样的领导很是无奈。 季时清面不改色瞅了张明一眼:“我虽然很想跟我的导师一样对你说句‘你是我的荣光,我为你感到骄傲。’,但这段时间工作下来,这话我说不出口。” 季时清收回目光,淡淡道:“人可以骗别人,但不能骗自己。” 张明:“……”谢谢,有被扎心。 “不过……”季时清话锋一转。 男人深邃的目光眺望玻璃窗外的夜色,星河璀璨:“你也不用将之前那些人话放在心上。只要努力,你成为主任,副主任是迟早的事。” “因为,学到的医术,是不会被人轻易夺走的。” “你的医术,会铭刻在你探索过的每一本医书,每一份病案,每一名患者身上。” “领悟雕琢沉淀,最后换来患者的希望,健康与奇迹。” “我希望你今后不会让我失望。” 季时清说话时俊朗英挺的侧脸倒映在玻璃窗上,他眼眸深邃如星空,承载着星河万千,映照出万家灯火。 张明愣怔,心底又酸又涨,仿佛一柄重锤砸在心尖,激动又振聋发聩。 张明低头摸了把眼角,假装唏嘘:“季主任,你平日里不是在骂人,就是在骂人的路上,忽然这么文绉绉,我都不太习惯了。” “呵。”季时清冷嗤一声,也不在意下属的调侃,轻描淡写道:“毕竟,手持灯火的傻子,杀伤力可比普通蠢蛋大得多。不骂清醒就爱犯错,给人擦屁股也很烦。” 季时清说完后,还意味深长瞥了张明一眼。 张明:“……” 张明无语,这人是在骂他作为能够手持灯火,照亮每一名患者生命之路的人,是个又蠢又傻的笨蛋吗? “行了,你早点回去盯着那几个患者吧。”季时清拍了拍白大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冷冷瞥了张明一眼:“毕竟,刚刚那患者,蚊子吸了都得打胰岛素。这么高的血糖,说不定今晚就得下病危通知。到时候患者家属可能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张明沉默,面如菜色:“………”礼仪之邦,对他一顿邦邦邦是吧?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毒舌的魔鬼,没事就喜欢戳人痛处。 这里是急诊科好不好!又不是天堂商议大厅,还能和上帝讨论自己还能多活几天。作为医生他们是最不希望患者出事的人,但很多事情并不受他们控制,只能尽力而为。 张明抹了把脸,老老实实干活去了,他可不能让这患者死在他手里。 ……… 季时清简单和张明聊两句,便往办公室走,期间遇到好几个患者家属和他打招呼,季时清同样点点头,以示回应。等他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那盒未开封的饺子后……季时清沉默片刻,最后将饺子塞进了办公室右侧的小冰箱里。 在六院,医生办公室和护士休息室都有属于工作人员的独立冰箱与微波炉,方便用餐。 办公室内二助多看了季时清两眼,有点惊讶。 如果他没记错,这些日子季副主任几乎都在负一楼的职工食堂用餐,别说是将剩下的外卖放冰箱里第二天吃,就连食物都不愿意带来医院办公室吃,觉得科室不干净不卫生。 二助心底唏嘘,感叹朋友送来的就是不一样。 可是见到季时清冷冷看向自己,二助又缩了缩脖子,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处理患者的病案,他键盘啪啪敲出残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嘎吱——” 忽然,办公室房门被人推开。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只见穿着白大褂的赵蕊满脸惨白的走进办公室。 季时清没理会对方,抬腿走回办公桌前。 赵蕊见状连忙跟上,她抿着唇,眼睛湿漉漉的还有点红,像是刚刚哭过。 “季主任,对不起,我刚刚在手术台上失误了。”赵蕊低着头,嗓音透着沙哑,十分疲惫。 “你要跟我说的只有这些?”季时清气场强大,狭长的挑花眼微眯带着寒霜,冷冰冰注视着赵蕊。 “………”赵蕊抿唇,沉默片刻,只觉得身上压力越来越大。 她心情复杂,被压的有点喘不上气,双目只敢盯着脚尖鞋面,根本不敢去看季时清的眼睛 ,沙哑道:“不是……我还有别的事需要和季主任,还有患者及患者家属道歉。” “你说。”季时清挑眉,等着对方下文。 赵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声音很低,带着颤,有点哽咽:“季主任很抱歉,我去年和朋友去旅游,救了个车祸患者。当时给对方做心肺复苏,硬物刮伤了掌心,沾上了对方的血。那天旅游行程比较急,我想着只是小伤,就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后来却感染上了HBV。” “…今天在手术台上,我很抱歉。”赵蕊眼睛红红,越发沙哑。 “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季时清沉着脸,俊朗的眉眼出奇严厉:“你感染HBV发现后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告诉其他同事,避免临床发生意外,感染患者,感染同事。” “其次,今天在手术室事发后,你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来向我反映,积极采取补救措施,与患者家属沟通道歉,竟然还敢拖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季时清眉头紧蹙,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墙上挂钟:“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多小时。我完全不懂你每天上班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你觉得只要隐瞒,这些事就能瞒上一辈子?” 季时清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赵蕊后脑勺,严肃道:“上个月我看见你在吃药。当时我觉得无论站在同事角度,还是站在专业医生角度,我都不应该向其他人多嘴说这事。” “毕竟,这是你的私事,不应该成为我和其他人嘴里的谈资。” “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生病这事,最先从其他人嘴里说出去。”季时清眯眼,深邃的桃花眼底幽深至极:“所以当时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和我,还有小组内其他同事说明……可你没有。” “今天在手术台上发生这件事,我同样希望你能第一时间道出内情,但你也没有。” “所以……”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冷冷吐出几个字:“我很失望。” “你的眼泪在我这里毫无用处,责任心比垃圾桶里的废纸还廉价。” “在医院上班这么久,你难道还不明白,纸包不住火?” 季时清看了赵蕊一眼,“今天这事我已经跟唐主任说过。患者家属那边需要你自己去道歉说明,免疫球蛋白费用会从你工资里扣。” “患者家属骂你,投诉,找你赔偿,那是你该得的。” “如果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是早点结婚回去做全职太太。”季时清收回看向赵蕊的目光,语气冰冷淡漠,一字一句。 他坐回椅子上,不再去看赵蕊,也不管二助震惊复杂的眼神。 在急诊科或者说在任何医院科室,一旦有操作失误,必须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只有主动承认错误,立马补救,老实道歉,才有转圜余地,否则等着上级骂人,家属举报,搞不好还会丢工作,被打一条龙。 尤其这次患者还是个高三生,是父母万般宠爱的家中独子,刚刚又出了车祸。 赵蕊有乙肝,居然拖了这么久才说?勇士啊! 二助心底一边唏嘘,一边也在暗骂,难怪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季大魔头就让他给患者开免疫球蛋白,他还以为是这次重伤员中有其他人感染了HBV,为防止血液交叉感染等意外发生,这才下的医嘱开药。 原来感情在这里出了问题…… 二助摸着倒抽凉气的腮帮子,将头压得低低的,就怕一不小心被赵蕊牵连,同时挨骂。 有时候含妈量极高的话不一定真扎人心,但季大魔头的讽刺是真戳人肺管子。 啧啧啧,人家小姑娘才订婚,不祝福也就罢了,还讽刺让人回去做全职太太。也就只有季大魔头这种人,才会对一个好不容易博士毕业辛辛苦苦干完规培,事业才起步没多久的高知女性说这种话。 二助心里一边感叹,一边假装忙着手上的事,实则竖起耳朵继续听瓜,他怀疑赵蕊下一秒就会哭出声…… 然而…… 他以为会哭出声的赵蕊不但没哭出声,反而像是忽然爆发般挺起了胸膛。 二助恍惚:???? 赵蕊眼眶红红,鼓足勇气,直接从白大褂侧边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嗯?”季时清蹙眉思索,并未动手去接。 赵蕊深呼吸片刻,缓了好一阵,才将信封摆在季时清桌前。 她攥着手指:“季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 “你在…向我示威?”季时清皱眉,漆黑的眼眸紧盯赵蕊。 他不太理解犯错挨批就递辞职信是什么套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对方现在很不满,企图用辞职来示威他。 季时清目光紧盯赵蕊,企图从对面人的表情中分析出一些讯息。 然而…… 这种情绪提取对他来说,远远要比大型手术难得多。 季时清垂下眼眸,眉头下意识越皱越紧,浑身上下空气凝结,冻得快要凝出冰沙。 “不,不是的……我没有示威。”赵蕊摇摇头,对上季时清视线,她喉咙干涩带着苦,“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想了很久……我这人既胆小又怕事,还没有担当,在工作上也总是犯错,什么坏事都想瞒着,就好像只要这样,事情就没发生过一样。” “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医生。更不适合待在急诊科。”赵蕊每说一个字,就感觉心口像有把锄头狠狠的在往下挖,凿出血,挖出心,连脸色也跟着慢慢苍白起来,血色全无。 她眼底发酸,透明的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办公室内此刻鸦雀无声,气氛十分沉默。 季时清眉心带着川字,眉头比之前皱得更深了,他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他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会因为这么点压力,放弃一切辞职走人。 二助躲在电脑屏幕后方,满脸震惊,显然也没想到同事会忽然辞职。 季时清皱眉片刻,冷静道:“如果你真想辞职,我不会阻拦你……但你需要先解决今天这件事。” 季时清想了想又道:“而且辞职信你不应该给我,你应该拿去给唐主任,等唐主任签字盖章后拿去给人事科,交接班结束后,你才能离开科室。” 季时清声音波澜不惊,甚至和平日里说话没什么太大区别,同样冷冰冰不近人情,甚至话里话外连留人的意思都没有,二助竖起耳朵,假装认真干活,实则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卧槽! 小组里有人辞职,季副主任居然都这么淡定,连象征性的留人,说两句软话都没有。 二助摸摸鼻子,有点怀疑先前在抢救室为张明出头的季时清,是他出现的幻觉。 “好的,我现在就去道歉,然后去找唐主任。”赵蕊鼻音很重,说完这句话后,泪水唰一下就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她强忍着伤心,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冲着旁边偷看她震惊到合不拢嘴的二助点点头,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走。 二助后知后觉被人抓包,尴尬的缩了缩脖子,见季时清同样冷冰冰注视着自己,二助立马讪笑着将头趴下,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大晚上加班发生这种糟心事,虽然倒霉的是同事,辞职的也是同事,但二助也难免在心底嘀咕。 倘若不是他们小组这位季副主任平日里给的压力太大,不懂得体恤关心他们这些下级医生,赵蕊肯定也不会想着辞职。 毕竟,本硕博大学八年,规培三年,上班两年,赵蕊已经在这条路上整整走了十三年,人生又有多少个13年呢? 二助叹了口气,也难怪网上那么多网友都在调侃医生这个职业——‘医生越老越吃香,前提是你能熬到老。’‘有命赚钱,没命花,古牛国医生平均寿命69岁,比古牛国人均寿命少13岁。压力大,工作时间长,你得活着才能花钱,狗头保命jpg。’ 唉,这么想想,赵蕊辞职也正常,只是拥有三甲医院正式编制辞职的人比较少而已。 二助想着想着陷入自己的思绪,然而等他再次抬头,办公室里已经空落落,只剩下他一人,原本坐在工位上的季时 清早已消失不见。 二助:“???” 不是?季副主任呢? 是回家了?还是追出去骂人,找主任说事了? 二助懵逼,总有种吃瓜没吃完整的揪心和郁闷,摸了摸胳膊上空调带来的凉意,二助想了想,压下心底好奇,干起活来。 算了算了,具体情况怎么样,明后天肯定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主任会不会留下赵蕊。 ………… 另外一边。 回了趟警局,又和警局同事聊过几句后才回到出租屋的鹿软软,打开了3-301的大门,熟悉的小白鞋被整齐摆放在玄关处,但却没看见自己的挎包。 鹿软软眨眨眼,开灯后,一瘸一拐换上了室内拖鞋。 先前刚出车祸时注意力不在脚上,她也没觉得脑袋和脚伤有多疼,可是在医院里那么长时间,没了其他事吸引注意力,又缝了针,敷了药,裹上纱布后,她总觉得这些伤口倒是越来越疼了,尤其脚趾和额头,更是肿得像个馒头。 按照来时路线,鹿软软走向餐厅。 熟悉的餐厅摆设,熟悉的挎包,鹿软软看了一眼完全没人收拾的餐桌,还有那些连外卖盒盖子都没合上的食物,想了想,几步上前简单收拾起来。 “唉,这么多东西摆在桌上没收拾,肯定是因为季时清之前和我一样,收到了医院紧急通知。” “啧,一碗饭还剩这么多,他之前肯定也没吃饱……不过想想也对,我也就来得及吃上几口菜,他即便比我晚出门,以救护车的速度和急诊科电话的速度,他肯定也没吃多少。还好我机灵送了饺子,嘿嘿嘿~” 鹿软软将剩饭外卖盒盖上,丢进垃圾袋,只是当她将目光落在几个还没怎么动筷子的荤菜上时,却有点迟疑。 “虽然他之前说,这些饭菜吃不完都会丢掉。可这么好的菜直接丢掉,未免也太可惜了吧?”鹿软软皱皱鼻子。 虽然她不懂季时清的习惯,但在她家,这种情况都会将剩下的菜放进冰箱。 鹿软软转身,侧头看了厨房几眼,上下打量。 有冰箱,有微波炉,有煤气灶和各种厨具刀具…… 嗯!很好,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开火的厨房,那剩菜放进冰箱里应该也没问题。 “如果对方不需要,再丢掉一样……”鹿软软点点头,觉得自己贴心极了。 将剩菜打包盒一个个盖好,鹿软软拿着打包盒打开冰箱。 银白色的冰箱大约一米多高,虽然不算太大,但一个人使用却也足够。普通冰箱上面是冷藏室,下面是冷冻室,鹿软软打开冰箱门时也没怎么注意,直接扯开了冰箱上层柜门。 凉飕飕的温度带着冷风拍在鹿软软脸上,厨房冰冷的白炽灯光照射在冰箱冷冻室,同时也照亮了鹿软软的视野。 鹿软软瞬间瞳孔骤缩!寒气只窜天灵盖! 只见空荡荡的冷冻室里,巴掌大的透明盒子里一根惨白发僵发青的小拇指,正静静躺在盒子中间!—— 作者有话说:PS:小剧场: 季时清警惕!:肯定是这人犯错了,等着我去擦屁股! 小剧场: 担心患者嘎在自己科室,张明疯狂给其他科室打电话,试图将该患者转给其他科室。 张明(电话):喂?**科室吗?我这是急诊科啊,这边有个患者人还好,就是血糖稍微有点高,我给你们送来啊。 张明(电话):啥?没床位?那没事啊,我给你们将床一起送去,我们急诊科刚好还有个多余的床。 **科室收到患者后(怒发冲冠):我谢谢你嘞!你们急诊科简直就是医院里的电信/诈/骗!人都昏了,还说挺好?血糖高成这样,吸血鬼喝都得兑凉白开,你还敢跟我说很好?(咆哮!)你们这是诈/骗,诈/骗!(大声咆哮)你们急诊科就是医院最大的诈/骗/集团! PS:现实中通常情况下,急症科是小剧场这种模式的,因为担心患者嘎自己手里,所以只要能转其他科室的都会转出去,所以其他科室很不喜欢急诊科的电话,尤其是大晚上急诊科的电话,但里面咱不能这么写,毕竟感觉很败坏张医生光辉的形象(张明:我谢谢你嘞!你以为我会夸你体贴吗?) PS:关于医生人均寿命这点,出自百度,保不保真不知道。 1。2019年,印度医师协会(IMA)发布的调查研究就显示,印度医生的平均寿命仅为59岁,而印度普通人寿命为72岁。 第45章 警察看了都想报警 ——季时清冰箱里有一节人类小拇指! 鹿软软心脏猛然一紧,好似被铁钳紧紧攥住,冰冷至极。 她瞪大眼睛,瞳孔紧缩,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爬上脊背,心脏更是快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从大学毕业工作到现在,她从未像这一周一样,情绪波动如此之多。连续经历遭遇的事,比她前三个月在警局凑一起,还要夸张还要多。 鹿软软大脑飞速运转。 她才认识季时清几天? 前后接触时间总共不超过24小时,自己凭什么认定对方就是个冷面热心肠的好人? 谁家好人会在冰箱里藏匿一截人类手指? 鹿软软神情严肃,抿唇仔细观察冰箱里那节断指。 苍白的手指在冷冻室里染着霜,苍白而僵硬,纤长的指尖挂着暗红色的干涸血迹,圆润指甲上一抹亮红色指甲油格外刺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年轻女孩! 且皮肤组织完好,并没有凹陷发黑等情况,说明这根手指被切下来的时间并不长,看这新鲜劲,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几天。 鹿软软心跳如雷,手指不自觉攥紧到微微发白。 “手指切面整齐,肯定用了利器。” “正常人手指被利器切下来,第一反应肯定是去医院,找急诊科大夫断肢再植。但这根手指却在冰箱里……” “难道是杀人分尸?”鹿软软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想到两天前去世的年轻女孩白星雪,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划过。 她飞快掏出手机,想报警拍照。 但被摔坏的手机却连开机都做不到,气的鹿软软狠狠拍了两下。 “关键时候掉链子,要你何用?!还不如受害者那台泡河里三天的手机呢!”鹿软软咬牙切齿,放下手中饭盒,关上冷冻室大门,快速检查冰箱下方冷藏室里,是否有其他尸体碎块和血迹等线索。 可空荡荡的冷藏室里什么也没有,干净的像从未放过任何食物,只有凉凉的温度和长时间开启冰箱时凝结的一颗颗水珠。 “……”鹿软软烦躁的舔了舔小虎牙,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表情此刻冷厉异常。 她严肃的关上冰箱,从厨房开始上下扫视搜寻其他可疑痕迹。 奈何厨房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 “看来还是得立马打电话回警局。”鹿软软眉头紧蹙。 私自搜索他人房屋,不符合警局规矩,且她手头上目前也没有专业检测工具,着实不太方便,万一不小心破坏了证物那就更糟糕了。 “大多数杀人案中,凶手往往是熟人。” “季时清既认识白星雪又认识张琴,他的嫌疑最大。虽然白天证明他昨夜没有作案时间,但或许他有共犯……” “至于对方为什么放心的将钥匙给我?也许是自信,也许是别的原因,比方说有些变态杀人犯就喜欢挑战这种灯下黑的刺激……以前在国外就有杀人犯会给警察提前预警,挑战肾上腺素刺激的快乐,搞不好对方就是这种人……”鹿软软脑海中闪过 各种可能,每种可能都让她心情越发沉重。 倘若季时清真的是杀人凶手,曾经杀人分尸,那么即便对方在医院,她现在也很危险,对方极有可能在家里藏有监控摄像头等物,正通过监控摄像头在观察她。 鹿软软眉心一跳,心中暗道糟糕。 她先前脑子一热,本能打开冷藏室进行查看,压根没想过摄像头的事。 “普通人养猫养狗,家里都会安装摄像头,没准对方为了确保安全,就在家里安装了其他隐藏监控摄像……”鹿软软退出厨房,拿着包,转身往外走。 她现在得立马去报警,且不能惊动其他人。 “利用房间内笔记本电脑报警,是我目前能够选择的最快途径……” “如果房间里网络被切,那我就跑出小院找其他路人借手机报警。” “我速度快力量不算小,哪怕在警局也算比较大的,就算这栋楼里有共犯,在没有枪械的情况下,对方应该也追不上我。”鹿软软思绪百转,大脑飞速运转思考。 目前这栋楼里所有人,尤其是谢大爷,她现在压根完全不敢惊动,更不敢相信,就怕这些人中出现共犯。 鹿软软冷静分析,认真盘算,从厨房到餐厅再到客厅短短七八米距离,她甚至在脑海里演练了好几套被发现后,制服敌人,逃跑报警的小剧场。 “嘎吱嘎吱嘎!——” 忽然,就在鹿软软经过客厅,正准备走向玄关离开时,客厅对面角落,一间紧闭的房门后发出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令鹿软软眉心猛然一跳! 是谁?是受害者?还是……共犯? 鹿软软心跳速度极快,耳边只剩下越来越大的窸窣声,令她下意识往前走…… 等到鹿软软深呼吸,翻涌情绪逐渐冷静时,她已经一手拧上了门把手,一手抄起客厅椅子,她浑身上下肌肉紧绷,随时做出爆发打斗的姿态。 鹿软软心跳速度极快,她左手轻轻转动门把手,打开房门,眼睛一眨不眨顺着微微开启的门缝,盯着室内。 透过窄窄的门缝向室内看去。 黑漆漆的室内不见半点光亮,窸窸窣窣声音在耳边萦绕,一股淡淡的伏尔马林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不停从门缝里往外钻,飘荡在空气中,刺鼻又诡异。 鹿软软眉头紧锁,凉凉寒意顺着门缝往外延伸,令人汗毛倒数。 “………”鹿软软抿着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抓住椅子的手却下意识捏的更紧了。 她谨慎的又推开一点门缝,仔细观察门内。 可暗沉沉的房间内,除却偏偏黑影与窸窣声,什么也看不清,反而显得气氛越发压抑窒息。 鹿软软屏息凝神,缓缓吐出胸口浊气,站在门口,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声…… 大约过了五六个呼吸,见门缝后面并没有忽然窜出什么人影,鹿软软这才小心翼推开了整间房门。 客厅内,那黄色的灯光便顺着敞开的大门照进了室内。 鹿软软顺手打开门旁室内灯。 冷冰冰的白炽灯从头顶倾斜而下,将房间内照的明明白白。 室内两张高大的不锈钢实验台,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一张实验台上摆满了各种不知名仪器和各种瓶瓶罐罐。这些仪器和试剂等物从试验台向旁延伸至墙边金属置物架,挤挤挨挨堆面了两个大型置物架。 而另一张实验台上,则摆上了高大的显微镜还有各种寒光闪闪的手术器械刀具等物。 但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些器械刀具,而是房间内整墙整墙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类标本和器官骨头。 一颗颗人类的大脑,心脏等被泡在密闭的玻璃罐中,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光泽。 密密麻麻的标本和扭曲的器官轮廓,带着福尔马林和尸体难闻的异味,令人寒毛倒竖。 白骨森森的骨质标本堆满了右侧靠墙置物架,手骨,脚骨,颅骨……鹿软软只是简单扫上两眼,便觉得房间内寒气直窜天灵盖。 房间,正对门墙边,甚至还靠着一具完整的尸体标本。 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尸体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皮肤惨白,又带着黄,五官肿胀的像是被轮胎碾过,玻璃缸里甚至还有碎肉残渣。 鹿软软只能从对方黑色长发上勉强看出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鼻尖萦绕着腥臭味,鹿软软捂着嘴有点想吐。 她以前在学校实践课里也不是没接触过尸体,但那时候班里的学生老师比尸体还多,呼啦啦一大群,她甚至需要很艰难才能挤进前排观察尸体。 可现在…… 静谧诡异充斥着血腥味和福尔马林气息的房间里,光颅骨就已经看见六七个之多。其他躯干骨等脏器数量就更别提了。房间右侧靠墙边的红木桌上,一个足足摆放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猫咪标本组合而成的超大号标本,被放在木质边框的玻璃标本盒中,这些猫或坐或站,有的张牙舞爪瞪着人,有的乖巧爬匐表情狰狞。 鹿软软只是简单看上两眼就知道,这些猫全都是真猫被剥皮后,掏空肉身,又填充起来的标本产物。 新鲜手指,手术刀,电锯,尸体标本,器官标本,猫…… 鹿软软眉头紧锁,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眼眸里此刻黑沉如墨,心脏越发往下沉。但她还没忘记先前听见的窸窣声。 先前窸窣声从她进门开始就没停过,只是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她顺着声音向前看,那声音是从右边墙角一个白色的木门后发出来的,那木门不太高也不算大,甚至比普通房门还要小些,但一个人通过却也绰绰有余。 鹿软软一手警惕的举着凳子,一手缓缓拧开房门。 黑漆漆的房间像个地窖。 她打开墙上的白织灯开关,原以为这又是一个装着尸体冰柜的房间。没想到这房间却比外面小得多,也没有尸体等物,而是满置物架的仓库储物,以及三大箱喂养在透明塑料箱里的小白鼠,而她之前听见的声音正是这些小白鼠发出来的。 大概以为她也是饲养员,这些小白鼠见到她后,吱吱叫声更大了,有些甚至还在笼子里跳来窜去想借此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而…… 鹿软软此刻目光全被正对门黑板墙上右上角的照片吸引。 那是一张红衣女人的照片,女人看上去年龄约莫三十多岁左右,扎着低马尾,手里捧着教案书,笑得满脸阳光灿烂,她眉眼弯弯,恍若春日星光。 鹿软软目不转睛,鼻尖发酸,眼泪唰一下就流出来了。 妈妈! 这是妈妈的照片! 鹿软软一眼辨认出照片里的女人,是她曾经午夜梦回在相册里见过的,无数次的,母亲的模样。 而母亲的照片旁边,红色的‘×’字,刺眼又灼人。 鹿软软狠狠抹了把脸,顺着红色的‘×’符号,移动着视线,这才关注起黑板墙上其他照片。 硕大黑板墙上,除却母亲吴玉琴之外,还有另外5张照片。 六张照片以五角星形模式,围绕在其中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四周,老照片上两个年纪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笑靥盈盈手挽手,恍若世上最好的朋友。两个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即便已经过去十三年,鹿软软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这蓝白相间的校服,正是母亲当初所在学校,桐湖中学的校服! 鹿软软眼睫轻颤,下意识想起母亲去世前,桐湖中学曾发生过的一件大事。 ——一名初二未成年女生,因学习压力太大,跳楼自杀。 ……而那名女生,刚好就是她妈班上的学生! 鹿软软浑身僵硬,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其实早已记不清那女孩模样了,可这照片一出现……尘封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浮出脑海,鹿软软想起了当时桐州市新闻上刊登的女孩模样。 正是这张照片里,左侧女孩的样子! “………”鹿软软抿唇,心跳如鼓,声音响彻耳膜。 她好似想要证实般,目光快速扫过其他四张照片。 四张照片里,四女一男,和母亲的照片一起围绕在死者照片四周,如众星拱月。 五角星的右下角那张照片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女孩看上去同样年纪约莫十三四岁左右,同样穿着桐湖中学的校服,笑容自信又张扬,但这张照片右侧女孩身上已经被红色马克笔打了个大大的‘×’字! 刺眼的红色“X”字符号,就像某种信号,瞬间让 鹿软软联想到了母亲和这女孩的情况。 “难道……这个女孩也死了?”鹿软软咬着唇,往日里亮晶晶的漂亮眼眸里,此刻黑沉沉一片,如乌云罩顶,冰冷异常。 视线穿过双胞胎,鹿软软继续看向另外三张照片,这三张照片看上去都像是最近拍的,照片很是清晰。 左上角的是个年纪约莫50多岁左右儒雅中年男人,对方头发上有些银丝,手持教案,身后是写满了公式的黑板,看背景明显是在学校。 而另外两张照片,这是年纪看上去约么20来岁左右的年轻女性,两人打扮时尚,像是刚毕业没多久出来工作的女白领。 “13年前,学习压力太大跳楼自杀的女生……也许不是学习压力太大?” “至少,在他看来不是学习压力太大……” 在警局时间待的长了,鹿软软现在立马能通过照片线索,判断出季时清的想法。 “对方大概率认定当初女孩自杀,是校园暴力和学校老师的不作为?”鹿软软舔了舔唇角,看着墙上几张学生照片和老师的照片,心脏越发下沉。 “难道对方收集资料照片,是策划着想报复回去?”鹿软软心跳加速,紧迫和危机感,陡然再度拔高。 回想起这些日子在警局见过的,不少因愤怒报复,而走上犯罪的人。 她觉得这6张照片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尤其母亲照片上的红色“X”字和双胞胎女孩身上的“X”,如同一个个冷冰冰的印记,提醒她也许当初母亲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也许她还需要查查,这对双胞胎中是否有一人真的已经死亡。 “如果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短短13年时间里6个人里面死2个,8个里面死3个……那么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鹿软软收回放在左上角儒雅中年男老师身上的目光,冷静分析,神情严肃。 要知道,平日里区卫生局的工作人员每个月会到警局来寻找死亡人口,进行登记。 而去年整个桐州市城南公安分局管辖范围内,总人口死亡率也才千分之七点八,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七八十岁以上的老年人。 八十岁以下非正常死亡人口率极低,连千分之三都不到…… 鹿软软努力回忆当年发生的事。 一时间,尘封的记忆像是开了闸,不断涌入脑海。 13年前,春节刚过完,开学还没多久。 她便因长得胖又个子矮遭遇校园暴力,被同学推入冰湖,刺骨的寒冰湖水令她高烧昏迷,还得了重度肺炎,期间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鹿软软至今还记得也就是那时,母亲因她生病去学校请了病假,照顾她,让其他老师帮忙代课带班。 原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母亲,直接在家从二月底待到了五月中旬。 可没想到刚回去上班当天,便有学生跳楼自杀…… 之后…… 便是五月底母亲车祸身亡。 “季时清……” 女孩垂眸低声喃喃,眼底各种情绪如云雾翻腾涌动,她声音飘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带着沉带着冷,又透着冰霜与戾气。 以前没想过这件事,只感觉一切都是巧合。 可是现在看来。 也许很多事压根不是巧合…… 鹿软软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一抹揣测,从房间阴影里走出,她关上房门飞快抬腿往外走。 她现在需要立马报警并且查明真相! 第46章 黑影 昏暗的急诊科路灯下。 季时清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肌肉线条,和高大的倒三角体型。 男人静静站在急诊科外,夜色如墨,令他本就清冷的气质越发冷漠凉薄,柔和灯光从头顶洒下,衬托的他五官越发棱角分明,连身形轮廓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莹光。 黑色小汽车停靠在旁,车窗半开还亮着灯。 “出来了?上车吧。”看见从急诊科大门口里出来的赵蕊,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冷声道。 “………”赵蕊眼眶红红,嗫嚅着抹了把眼睛,有点惶恐不安,脚像钉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太明白季大魔头叫她上车是为什么,但内心本能抗拒与魔头接触。 这倒不是她觉得黑灯瞎火,凌晨时间,一男一女深夜回家不安全。 毕竟季时清长那样,要是真发生什么,谁吃亏还不一定。可就因为知道不会是那种事,赵蕊才更加惶恐不安。 她条件反射,觉得季时清又要和她讲工作问题,甚至还得在路上挨骂挨训。 赵蕊委屈,吸吸鼻子,她都要辞职了,这人怎么还不放过她呢? “太晚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季时清看着赵蕊神情憔悴,眼眶红红泪水打转的可怜模样,下意识皱眉,开口道:“张琴刚出事,我不希望明天在报纸上看见,河上又飘具尸体。” “呃……好,好的。”赵蕊僵硬了一下,讷讷点头。 哦。 她还以为季大魔头要找她谈工作辞职交班,以及先前患者赔偿道歉等问题。 没想到人家是担心她跳河自杀,败坏医院科室名誉,毁他前途。 赵蕊心底五味掺杂,感觉现在的季时清就像高三总喜欢找同学谈话的班主任,总担心班里同学因学习压力太大,跳楼自杀。 初夏夜风将急诊科门口几株大树枝叶吹得沙沙作响,糟糕的沙沙声就像赵蕊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跟在季时清身后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季时清简单询问地址,开启导航,黑色小汽车便如长河里的一尾小黑鱼,游入了川流不息的马路。 说是夜晚不太安全,但实际上在桐州市中心街道,即便大晚上依旧灯火通明,赵蕊坐在副驾驶,椅子上像长了刺,令她坐立不安,心神忐忑。 “季主任……您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赵蕊犹豫了一下,还是先一步开口道:“其实您可以不用送我回家,有事您直说就是…” “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辞职,但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季时清手持方向盘,马路两旁倒退的彩色霓虹灯倒映在他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不过,若只是工作压力大,正常人会选择休息。” “按照医院规定,你有5天年假,3天婚假可以进行调整。”他没看赵蕊,一边转动反向盘一边冷静道:“毕竟我没发现你有抑郁症倾向。” 赵蕊抿唇没说话:“……”她确实没有抑郁症。 季时清瞥一眼车后镜,转动方向盘,也不知是因为前方车流里挡路的车辆,还是因为想到了别的。男人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如果你只是因为没办法待在我的小组,觉得小组工作压力大,我可以帮你申请换组……让你去唐主任那。” 季时清说话语气冷漠,声音毫无半点波澜起伏。 他只是掀了掀眼皮,漆黑眼眸直视前方车流,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赵蕊震惊抬头。 在急诊科,应该说在整个医院,下级医生通常是不能随意转组的,除非发生意外或出现特殊情况。 例如:上级医生车祸出事没办法再工作,或下级医生能力差,完全没办法适应这份工作…… 可作为派系区分相当明确的医学行业,在同科室各小组都有竞争关系的情况下。一旦她从季时清小组离开,进入其他小组,旁人私底下要么会嘲笑季时清能力不行,连同组下级医生都嫌他医术差。要么会暗自嘲笑另一组上级医生,捡了 其他组都不要的小废物,矮季时清一头。 医生这个职业说得好听是白衣天使,说俗气点也就是一份工作。 大家都是出来工作赚钱的成年人,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下级医生惹一身骚? 况且你在季时清小组工作压力大,待不下去,来我小组就能胜任?这不是显得我工作轻松,比不上对方吗? 在医院,对于下级医生来说,工作压力大,这是技术不成熟的表现。 可对于上级医生来说,工作压力大,担子重,那是患者对医生技术的信任,是医术精湛的体现。 只有医术精湛,有口皆碑的好医生,才会不停有患者削尖了脑袋也想找他看病。 “………”赵蕊抿了抿唇,心情复杂。 这也是她先前只想过辞职,却从未想过转组的原因。 因为没有哪个上级医生会顶着得罪季时清的压力,顶着医院科室流言蜚语的议论接纳她…… 但她没想到季时清竟然会主动提出,让她转组去唐主任那。 作为急诊科主任,急症科最高上级领导,唐主任既是主任医师,又是科室主任,无论等级职务都比季时清要高,加上又是季时清主动提出,旁人肯定不会再议论她,但之后季时清被旁人议论嘲笑的概率却是百分之百。 车厢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寂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声,在空气中回旋飘荡。 “季主任,您不用这样。”赵蕊小声嗫嚅,眼睛又开始发酸,她低着头,声音有点沙哑:“先前科室那件事是我的错,我感染乙肝后不应该瞒着大家……您不用这样。” “其实,您虽然严厉了些,但我也知道,医院工作就应该认真规范。” 赵蕊咬咬唇,期期艾艾:“以前在科室被您批评,我也知道是我有错在先,只是……”说到最后一句话,赵蕊又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只是…… 她觉得季时清还是太严厉了些,比其他组的上级医生严厉百倍。 “只是觉得委屈?觉得我太严厉?觉得我吹毛求疵?”季时清轻嗤一声,替她接上了话。 “根基不稳便想筑万丈高楼,楼倾人怨却道时运不济?” “你如果在其他行业,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但你在医院…”季时清看了赵蕊一眼,移开目光:“你握住的不是手术刀,是患者家庭的未来与希望。” “……”赵蕊抿着唇,脸颊涨红,手指不由扣紧安全带。 季时清坐在驾驶位,手里拿着方向盘,压根没去看赵蕊又尴尬又羞赧的脸色:“如果觉得委屈就好好学,认真记。” “急诊科任何一个病症的处理都有标准流程规范,你背好了,记好了,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你麻烦。” “我有事要做,没那么闲。” “医学这门行业,你可以不会创新,但得有耐心和细心,更不能忘记书上的知识。” “外科说白了都是缝缝补补,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每针的重量。”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道:“我这人很公平,如果我哪天违规操作,你也可以抓住机会来骂我。” “…不,不会,季主任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干这种事?”赵蕊胡乱摇头,这话让她怎么接? 谁不知道科室里记忆力最好,平日里称得上过目不忘的就是季时清,哪有其他人抓错的机会? 赵蕊无奈,连心头郁气和伤心都被冲淡不少。 虽然她职称比季时清低,可实际上她今年已经31岁了,比季时清还大3岁。 医生,尤其是超一线城市三甲医院里的医生,几乎个个都是卷王。 别看她最近在科室三天两头被骂,像只愚蠢的兔子。可她当年高考也是全省排名前五百,一流院校毕业的八年制博士,但对比能够小初高跳级,大学后仍旧连连跳级的季时清来说,她还是自愧不如的。 用句网络流行语自我调侃,她什么档次,也配找主任麻烦? 就算不怕被对方工作穿小鞋,她也没这个胆呀。 赵蕊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季时清的车已经开到距离她家不远处的三岔路口,正准备往上开。 赵蕊见状忙出声道:“季主任,您就放我在这里下吧。我们家那边车多,车位少……您这车开进去没法停,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先前一直以为您不太喜欢我,没想到您竟然会为了我工作的事,送我回来安慰我。” 赵蕊解开安全带,笑了笑感谢道:“谢谢您今天送我回来,也谢谢您今天的关心。”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工作罢了。这个给你……”季时清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道谢,他看着即将下车的赵蕊,从车前储物箱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赵蕊。 黄色信封是医院科室里最常见的款式,信封厚厚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赵蕊站在车外,下意识接过信封,面露茫然。 “每个人有自己的路,你辞不辞职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季时清面不改色收回手,透过打开车窗,看向车外赵蕊道:“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给你提供些建议罢了。至于最终,得看你自己,只要未来不后悔就行。” 赵蕊手里拿着信封,愣愣的看着季时清。 “另外,祝你新婚愉快。”季时清抬眼,示意赵蕊看手中的信封。 先前他怕耽误时间,这些钱都是在医院ATM机上取的,好在那台ATM机里钱足够,否则他都在想是不是要打个二维码红包塞信封里了。 “……诶?诶!”赵蕊震惊,回过神来,想将钱还给季时清。 信封这么厚,这钱高低得有上万块,她怎么能收呢? 可没等赵蕊拉开车门,将钱还给季时清,黑色汽车已经开离原地。 “回去上班,我过两天会回去上班的!”赵蕊看着跑远的车尾灯大声道。 她先前去主任办公室辞职时,主任已经劝诫过她了,那时候她虽然犹豫,但不想辞职的心已经占了上风,现在……她是真不想辞职了。 虽然季时清凶了些,医院工作压力大了点,责任远比其他行业更重…… 但……她还是想留在这里。 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转角视野,赵蕊摇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微微上扬,抑郁情绪全然消失,只剩下满满的斗志怀揣在心头。若不是因为主任刚刚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回去先将结婚证扯了,她都想明天早上去医院上班。 “算了算了,先回家睡觉~”赵蕊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将信封塞回挎包,抬腿往家走。 至于礼金……且不说哪有人还没结婚就提前送礼金的?这么多也确实不合适,她准备等上班后再还给季时清。 赵蕊心中打定主意,往前走。 然而…… 她却没发现,黑暗中一辆车上,一道黑影正直勾勾盯着她! ………… 桐州市虽说是超一线城市,但市里不少建筑都是上个世纪修建的,有些是拆不起,有些是没必要,赵蕊所住小区显然也是有些年代了,道路两旁树木很高,也不知道生长了多久,才初夏的季节,枝叶已经密密麻麻挡在空中,看不见夜晚的星月。 白天树叶黄绿交织,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落倒是美景。 但晚上这里却有些凉飕飕的渗人了,尤其凌晨时间,街边店铺百分之九十已经关门,只留下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打在树梢,或垃圾桶旁边。 季时清开着车,按照导航往前走,越是靠近大马路,道路两旁越是喧嚣,人影逐渐增多。 车子拐弯处一家便利店正准备打烊,但透明玻璃窗上却倒影出了一抹粉红色影子,影子闯入了男人眼底。 季时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了便利店门口的停车位上。 季时清:“………” 季时清沉默,深邃眼眸盯着玻璃橱窗上的粉色倒影足足三五秒,才打开车门,抬腿从车上下来。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正在做最后盘账工作的店员打着哈欠,连头都没抬。 “这个我要了。”季时清从收银台前,一堆五彩斑斓的糖果中,拿起一盒粉红色桃子味的棒棒糖,粉嫩颜色如同初夏微醺白桃,少女心十足。 听见是个沉稳男声,盘账的小姑娘下意识抬头看了季时清一眼。 男人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沉稳的精英范气质,她瞬间迅速清醒,眼前一亮。 “好的,29块8。”小姑娘迅速接过季时清手中棒棒糖,快速扫码收款,微笑服务,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只是耳尖稍稍有点微微泛红。 季时清接过糖,点点头,并没有注意到店员的小变化,他转身走出便利店回到车上,将糖放到副驾驶。 季时清视线缓缓停在副驾驶位那一小罐棒棒糖上,窗外对面而来的车灯照在他脸上,光影相遇让他的眉眼看上去越发深邃冷峻锐利,他仿佛想透过这 罐小糖果,挖掘棒棒糖内里本质。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下车买这么一罐糖,他这些年从来不吃这些精加工糖,更不会主动去超市里购买巧克力糖果等食物。 但…… 刚刚从橱窗外瞥见后,就想买了。 “算了。”季时清眯了眯眼,收回目光。 想不通的事,不要再浪费时间。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科室里还有其他患者,明天他还得上班坐诊,他现在得回科室。 季时清眼眸依旧漆黑锐利,只是倒影印在车窗上的侧脸线条,却比之前柔和几分,连他自己也未发现。 汽车启动,夜风从车窗缝隙往里钻,吹动季时清鬓边发丝,手机却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熟悉的铃声熟悉的号码,季时清眉心一跳,按下接听键。 “喂?”季时清声音平静,眼眸半阖。 “这边有你妹妹的新线索,你要来看看吗?”电话那头声音有点急切,气喘吁吁。 季时清心脏瞬间漏跳半拍,他紧紧握住手机,声音沙哑而低沉:“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第47章 凶手恐怕就是这人! 夜色如墨,厚厚乌云吞噬了月光,窗外树影摇曳,黑暗中凉风吹拂,更添几分诡谲与不安。 鹿软软踏进家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关门冲向电脑。 现在通讯设备发达,不但手机能发送各种通讯消息,电脑上同样也能使用各种飞星企鹅等通讯软件,想到刚刚在季时清家见过的断指,还有那满墙满墙的人体器官,鹿软软飞速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通讯软件。 鹿软软点开城南公安分局公共群,指尖飞快敲击着键盘。 【林中有鹿:紧急求助!我刚发现隔壁邻居家冰箱里有一截成年女性断指。且他家还有大量福尔马林溶液和其他人体器官标本等物,我怀疑他可能和这次浮尸案有关,请求支援与搜查!】 认真写上地址门牌号,鹿软软迅速点击发送键。 然而……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红色惊叹号圆点霎时跳出! 鹿软软一愣,手持鼠标还想再次发送,可整个房屋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与黑暗。 窗外树影摇曳,凉风阵阵。 “发送失败?停电了?”鹿软软心中一沉,心底顿时涌出一抹不祥预感。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光线打在她脸上,衬托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她移动鼠标,不死心再次点击发送,然而红色小圆点旋转半天……红色惊叹号再次跳出。 看见屏幕右下方WiFi图标更是变成了一片灰色。 此情此景。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升起,鹿软软抿了抿唇,后背一身冷汗。 偏偏这时,门口响起了蹒跚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脚步敲响老旧的水泥地面。 手电筒的光束在门缝外跳跃,将黑暗切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碎片。 鹿软软心脏沉入谷底,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 “是停电了啊……”谢大爷拿着手电筒,刺眼的手电筒灯光,打在白色墙壁上,反射出的白光将地面的影子拉的老长,在漆黑的凌晨深夜显得格外阴森。 “是啊,怎么突然就停电了?”另一个人站在3楼过道里同样应和。 男人嗓子粗声粗气,一听就感觉不太好惹。 鹿软软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 她记得这人,自己昨天还见过对方,是个身高一米八五体型壮硕住在五楼的中年男人。 紧闭的房门黑漆漆一片,偶尔闪过的光影,让房间内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嘎吱嘎吱声,伴随着缓缓而来的脚步声,越发令人心跳加速。 “看这样子,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电了,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来。”四楼嘎吱一声门响,一连串沉闷脚步声响起的同时,伴随着4楼男租客声音,听距离,对方似乎就站在她家门不远处的三楼过道。 一时间,鹿软软仿佛能够透过门缝看见三个成年男人正堵在她门口,和三楼唯一那条上下楼梯间……… 强烈紧迫感带着压力,从黑暗的门缝往里钻! 鹿软软屏住了呼吸,舔舔有些干涩的唇舌。 黑暗中,她坐在小沙发上,砰砰砰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气氛凝滞而又窒息。 发达的现代化城市,普通人一年也很难遇到一次停电,尤其这些年桐州市扩张后电力系统升级,鹿软软最近已经两年没有遇到过停电了。可现在大半夜停电不说,偏偏还听得这么凑巧…… 鹿软软表情平静,面不改色,心中警惕心却已经拔到了最高点。 她默默合上笔记本电脑,缓缓起身,抄起旁边置物架上的两个哑铃颠了颠。 鹿软软深呼吸,她现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 ——外面三个家伙全是共犯! 以往在警局,为了安全,刑警队抓杀人凶手时,往往最少四人一队,且警局会派出大量其他人手,分成多个小队进行辅助抓捕,如果有必要,各小队成员还会带上枪械。 可她现在显然没有摇人的条件。 鹿软软在黑暗中环视室内,暗影重重,能看清的东西不多,回忆前两天搬家后的行李,她暗暗叹了口气,平日警局工作很忙,局里还有食堂,所以她从不在出租屋开火,因此除却哑铃这些健身器材,室内杀伤力最大的恐怕就是两把十几厘米长的水果刀了…… “不对!” 鹿软软一顿,大眼睛无辜的眨呀眨:“我还有两壶今早烧好的开水呢。” 五月的桐州市,天气炎热,大家早早穿上单衣,这开水一烫,她就不信对方还能有多少战斗力! …… “阿嚏,阿嚏!” 走廊里,举着手电筒满脸疑惑的谢大爷佝偻着背,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诶?他明明没感冒,这鼻子怎么这么痒呢?连身上也觉得凉凉的。 嘶,奇了怪了。 谢大爷摸摸鼻子,摸摸凉到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打着手电筒看向三楼过道电表。 唉,这老小区就是这点不好,电压表不太稳定,每到夏天就容易断电,这都是今年第二回了。 回头得和小季说说,让他找人来翻修。 “砰!” 忽然。 一个瘦小黑影,一手举着哑铃,一手领着打开的开水壶,嗖一下窜出三楼房间! 谢大爷:嗯……?? “哎哟哟哟哟哟!!!” 谢大爷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旁边五楼壮汉已经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 警局三楼刑警队办公室。 深夜凌晨,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息混浊充满了班味。 一大群人顶着黑眼圈,瞪着带血丝的眼珠子,不停查看着电脑上播放的监控摄像。 视频有案发现场附近街道,也有四周店铺外置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从白星雪所在夜店,再到张琴被袭击公园路前后一周的画面。 大量视频录像看的人头晕眼花。 夏钰阳坐在电脑前同样目不转睛,他灌了两口苦哈哈的黑咖啡,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刚刚送肇事司机去拘留所后,便马不停蹄回到警局,沉浸原本工作中。 “啊~哈~……”孙向前坐在电脑前,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浓茶灌了一杯,连续三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他这把年纪实在有点扛不住,但命案紧急,他又不得不扛。 办公室内其他同事和孙向前情况差不多,每人桌上不是摆着一大堆咖啡泡面浓茶,就是好几包空烟盒与一堆烟屁股。 在刑警队,工作压力大,大多数人都是老烟枪。 “啊~哈~…”旁边盯着电脑的板寸头同事,同样神情萎靡打着哈欠,为了给自己提提神,他狠狠掐了一把手臂,顿时疼得他一个哆嗦,人也跟着清醒了大半。 “踏踏踏。” 忽然一个人沉着脸走进办公室。 刘强国手里拿着文件,盯着办公室内精神萎靡满脸疲倦的众人,文件用力敲在最靠近门边的电脑桌上,低喝 道:“精神点,精神点!你们一个个给我精神点!”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嫌疑人名单还没出来?难道凶手身份一点线索也没有?”刘强国脸色难看,手中文件敲的邦邦响。 他刚刚在办公室查看案件资料,忽然接到上级电话。 上级领导不但批评了他们警局昨夜管辖范围内,肇事司机逃逸案,导致多人重伤身亡,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且重点催促白星雪凶杀案一事,叮嘱他必须尽快抓住凶手,以免城南区这一片居民终日惶惶不安。 接连两天功夫,两个案子同时登上热搜,不但是他挨骂,上级领导同样也被挨骂训斥。 想到电话另一头领导严厉的语气,还有那差点从电话里钻出来骂人的态度,刘强国一个头两个大。 这案子要是没办法在72小时之内侦破,他怀疑下次全市会议,他得站主席台上公开挨骂。 刘强国拉长着马脸,锐利的目光凉飕飕扫视在场众人:“距离上面给的案件截止时间,只有17个小时了。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再怎么辛苦也就只有这17个小时!” “我们一定要在这17个小时里侦破本案!锁定真凶!”刘强国厉言厉色,手中文件被他挥得虎虎生风,办公室内众人努力打起精神,跟着拍掌应和。 孙向前坐在工位上,虽然嘴里跟着说加油,手上跟着鼓掌,但他却满脸菜色,眉头紧蹙。 “师父,你怎么了?……是有哪不舒服吗?”夏钰阳一边拍手,一边低声询问。 虽然同样熬了三四十个小时,中途也就简单眯了半小时,但作为年轻人,夏钰阳精神状态看上去比孙向前好不少。 孙向前摇摇头,皱着眉,压低声音道:“我倒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我不太看好这次局里的破案速度,想17小时内完成任务,很难。” 这次浮尸案他几乎从头跟到尾,但也正因如此才觉得很是棘手。 通常凶杀案的犯人往往80%都是熟人作案,这主要是从犯罪动机,和作案特点上来进行分析的。而他们也能通过DNA分析,指纹对比,监控查询,网络追踪等几个方面,精准高效锁定嫌疑人。 但这次…… 局里已经做过尸检,并没有在受害者身上,发现凶手留下的DNA和指纹。 与此同时,网络组同事对被害者手机进行网络追踪,更是毫无线索。 被害人白星雪,是个内向的大学生,最近一个月除却和舍友老师同学交流之外,接触最多的只有夜店经理,老板和网贷催债人,可经过这两天调查问询,最近和白星雪联系过的人全都排除了嫌疑。张琴案同样如此。 于是。 ——局里线索也就断在了这。 “这次案子确实挺难。” 夏钰阳点点头,眉头紧锁:“要不是前段时间那场特大号台风,导致西辅路那边的监控摄像头失灵受损,说不定咱们就能找到有关于凶手的线索了。” 现代社会,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是警局破案,收集线索的最佳手段。 可白星雪一案中,监控摄像却被突如其来的台风破坏的一干二净,导致案件难度直线攀升,破案速度大大降低。 “不一定。” 孙向前沉吟,认真道:“台风虽说导致大量路面监控失灵,但市区能用的摄像头还有不少。” “对方能准确避开这些监控摄像,说明对方要么在网络技术方面特别优秀,能够通过网络查询每个监控摄像头的具体情况。要么是他对这片区域非常熟悉,熟悉到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没有台风,对方大概率也能完美避开这些监控。” 孙向前神情专注,掏出纸笔冷静分析:“同样凌晨遭遇袭击,完美避开监控,无法采集指纹与DNA,且身高超过185……” “昨夜张琴袭击案出现的嫌疑犯,同样满足白星雪被杀案嫌疑人的特征。” “加上两次案件发生时间极近,又在咱们分局管辖范围内,属于同区域作案……所以之前局里就讨论过,这两个案件的凶手大概率是同一个人。” 孙向前看向夏钰阳:“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人才符合这些要求?” “IT从业者?快递员?外卖员?又或者是熟悉城南的本地人?”夏钰阳皱眉分析,看着笔记本上的关键词低声道。 “你说的没错。”孙向前点点头,“这也是白天开会讨论得出的结论。” “可你看从开会到现在,已经过去16个小时……找到人了吗?” 孙向前指着右边工位上七八个打着哈欠的同事道:“你看他们白天跑那么久,问询了那么多快递员,外卖小哥,抓到人了吗?” 孙向前摇摇头,叹口气道:“昨天小鹿说犯人身高大概185,但天黑情况紧急的状态下,她也没看清对方到底穿了什么鞋。” “现在运动鞋鞋底厚,动不动四五公分,搞不好那人只有一米八。” “加上若对方提前做足准备,模糊身高讯息。再结合白星雪身高175这个讯息来看。” “这犯人身高大概率在178~185之间。” “但即便我们优先排除身高178以下的人,可你看咱们城南区整个快递,外卖员,以及IT从业者有多少人?” 孙向前在身前比划出一个夸张的数量,摇头道:“如果一一排查,别说17个小时,72小时都够呛。” 张琴案附近就是城中村,大量外来打工人员以及本地人混住,其中不少人就是送快递和外卖的,加上城中村改建困难,路道七弯八拐,短时间内向做完全部排查,几乎不可能。 而白星雪所住附近,同样也是人口密集的老城区,两边同时需要排查,警局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人手。 孙向前叹了口气。 昨夜张琴遭袭案,和肇事司机逃逸案,局里还调动了不少警员,甚至队里还有几人受了伤,令本就不够用的人手,雪上加霜。 除却凶杀案之外,城南公安分局本身还需要维持城南区的治安,守护辖区安宁,局里总不能将所有人都叫来处理一个案子。 “……”夏钰阳沉默下来,皱着眉头不说话。 城南公安分局管辖地,是整个桐州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不但有人口稠密的老城区,还有桐州市标志性商业圈,与网红游乐场等多处人流密集区。 在没有杀人案的情况下,局里同事都需要经常加班。 现在要做全面排查,短时间内确实很难完成…… 没有更详细的证据线索,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出嫌疑人,真的很难。 “其实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凶手下次动手时间。”孙向前眉宇间全是凝重。 从白星雪案到张琴案,对方两次动手间隔很短,且完全不顾这几天桐州市警方大力搜索这点来看……凶手应该是个很典型的冲动性罪犯,且喜欢疯狂,刺激,挑衅警方。 与普通冲动型罪犯不同,这人还拥有较强的反侦察意识,能够准确避开警方追捕。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也许为了追求更加刺激的快感,很快会进行第三次狩猎! “凶手这两次动手间隔时间很短,虽然小鹿破坏了凶手第二次出手,但从凶手昨夜和小鹿交手后还能迅速逃跑这点来看,凶手有能力,有体力再进行第三次犯罪。”孙向前脸色冷沉,食指叩击桌面,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声,好似敲在夏钰阳心头的重锤。 “ 如果这次没办法迅速抓到凶手,也许案子就会演变成一场——恶性连环杀人案!” 在国内。 一段时间里,连续两次及两次以上,用同样的方式谋害杀人的案件,就被视为连环杀人案。 目前张琴没死最多只能算……连环杀人尝试未遂。 可如果还有下一次…… “………”孙向前脸色难看,不想再继续往下想了。 他不认为下一个受害者,还有张琴这么好的运气能恰巧遇到警察,再逃过一劫。 “桐州市最近几十年都没出现过连环杀人案,这次要出现连环杀人案……那就是我们警方的耻辱了。”孙向前皱眉,又灌了杯浓茶,不再多说,继续凝神仔细查看监控录像,希望能从录像中找到其他线索。 “………”夏钰阳抿唇沉思,同样跟着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预期等着未来懊悔,他们还不如现在努力抓人。 “砰!——” 忽然,办公室右前方发出一声闷响,是椅子倒地的碰撞声。 “?”夏钰阳下意识抬头看去。 孙向前耳朵动了动,余光严肃瞥向前方。 “怎么了老王?”刘强国心中一动,收回刚要踏出门外的右腿,瞬间心跳加速往回走,“难道是……?” “刘局你快看!是不是这个人动的手?!” 王队长双目圆睁,恍若铜铃,指着电脑屏幕低喝道:“我白天在查看张琴案监控,就看到了这辆修理车!” 王队长声音不小,再加上椅子倒地的响动,一下子便让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目光集中全都落在了王队长身上。 好几个查看视频,看到头晕眼花的刑警队成员,更是双眼放光,蹭一下站起身来就往这边走。 “这是白星雪所在酒吧两个月之前的门外视频?”刘强国瞅了一眼电脑视频左上角时间,满脸严肃。 电脑屏幕中视频被定格。 ——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小面包车,出现在视频右下方。 视频画面不算特别清晰,但众人却看的目不转睛,眉头紧锁。 视频中,天空阴沉沉的还下着雨,还未到开业时间,酒吧门口只是稀稀拉拉摆放着几辆车,一辆看不清牌照的面包车从右下角出现后又拐弯消失。 刘强国眯眼,虽然看不清牌照,摄像头也因角度问题,没能拍清驾驶位上司机的正脸…… 可面包车副驾驶挡风玻璃后…… 却放着一个熟悉的半透明蓝色矿泉水瓶! “………”刘强国皱眉沉吟,脑海中瞬间闪过白天张琴案监控中,同样的灰色面包车与矿泉水瓶。 同样的面包车,同样的矿泉水瓶,同样的位置。 “所有人!马上给我将这辆面包车□□全找出来!”刘强国一声大喝,办公室内其他人纷纷行动起来 刘强国有预感,找了这么久的凶手,恐怕就是这人!—— 作者有话说:谢大爷:我有点懵,让我缓缓。 第48章 凶手就是他! “肖铁成,男,25岁,高中毕业。” “6年前,肖铁成从父亲那继承收购维修电视空调冰箱洗衣机的门店,开始维修收购工作。” “根据我们找酒吧老板确认。” “两个月前,白星雪所在酒吧空调出现故障,肖铁成前往维修,途中遇到工作中的白星雪,两人见面。” 气氛冷凝的刑警队办公室,硕大的电子投影屏幕,放出酒吧内清晰投影,刑警队王队长站在最前方沉声道。 监控录像中,肖铁成穿着蓝色维修小马甲,偷偷看了白星雪好几眼。只是镜头中,白星雪正在和另一名酒吧服务生说话,并没有发现肖铁成偷看,且双方擦肩而过速度太快,甚至没引起旁人注意。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找,我们还寻到另外三次肖铁成混在酒吧人群中的视频——” “其中,除却第一次白星雪不在酒吧上班,其他两次都在。” 大屏幕中。 几张截图,灯光昏暗,人头窜动。 肖铁成和白星雪两人被红色记号笔标注圈出,但由于摄像头拍摄角度问题,肖铁成和白星雪的截图画面却是分开的。 不过从拍摄角度来看,肖铁成确实不停朝白星雪所在方向,来回张望。 “这两次酒吧监控,都没拍到肖铁成和白星雪同框画面。” 王队长瞅了刘强国一眼,干咳两声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咱们先前,完全没能注意到肖铁成的缘故。” 酒吧夜晚,本就灯火昏暗,各种晦涩灯光来回闪烁,晃的人眼花缭乱。 加上白星雪所在酒吧,是城南区片生意最好的几大酒吧之一。 每天人来人往,客流量惊人。 想要从一大堆酒店顾客中找出脱下蓝色小马甲的肖铁成还真不容易。 若不是刑警队人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且众人这次又刻意沿着肖铁成这条线索仔细查看,搞不好就算再查个四五遍,也不一定能发现端倪。 “从这些视频对比中可看出,肖铁成身高大约185,符合我们先前对嫌疑人身高的判断。” “且对方接连开车出现在两名受害人附近,嫌疑很大。” “最重要的是——根据白星雪和张琴两人被害时间,进行小区监控调查,肖铁成两次大晚上驱车离开小区,并且在案发后没多久,又开车回到了小区。” “两次作案时间高度吻合!” 大屏幕上,肖铁成驱车离开回来的视频清晰可见。 办公室内,一群警察全都眉头紧锁。 王队长手持文件,满脸严肃道:“刚刚小张他们几人连夜开车,前往肖铁成所住小区暗中走访。” “有两名老人指出,肖铁成由于从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居住,性格孤僻。” “他从小不喜欢和院子里其他同龄孩子一起玩耍,反而总喜欢抓小鸟,猫,狗等动物,将它们折磨致死。有很明显的反社会行为。” “且在家庭中,常年受母亲过分溺爱,导致肖铁成未成年时,好几次虐杀邻居家猫狗被抓后,其母反而上门大闹的戏码。” “除此之外,小张还查到,肖铁成之前有个交往了一年的女友。” 王队长神色冷峻道:“肖母曾多次在邻里间炫耀过对方女友,年轻漂亮学历高。” “但三个多月前,肖家曾半夜传出过年轻女人与肖铁成吵闹声,之后再也没见过肖铁成女友出现在小区,女友疑似和肖铁成分手。” 王队长低头看向手中文件资料,放出最后重磅炸弹道:“据旁人口述,肖母打牌时曾气愤表示,女方提出分手,要去m国留学,肖铁成十分生气,因此双方吵架闹分手。” “这一点也极为符合,我们之前对犯罪嫌疑人的分析!”王队长眯眼,看向大屏幕。 投影屏幕中一个没有长相,只有黑色背影的女性图像上,大大的红色问号代表着肖铁成女友。 突然爆发的杀人案,尤其这种连环杀人案,往往与凶手生活环境,与生活变化息息相关。 本案凶手连续针对两名年轻女性出手,说明对方近期大概率受到了什么刺激或影响,且原因和年轻女人有关。 而肖铁成三个月前恰好和女友争吵分手,受刺激,完全符合警局先前对凶手的推断! ……再加上白星雪尸检发现性/侵痕迹,且无精斑,生殖器内又存在严重刮伤,属于明显报复性行为。 ……而肖铁成三个月前和女友分手闹矛盾,又在大晚上……正是普通人睡觉休息的时间段。 王队长垂下眼眸,脸色冷厉严肃。 根据这些资料,他合理推断。 ——肖铁成大概率三个月前和女友同房,结果发现自己性功能存在问题。女友一气之下和他吵架分手,而肖铁成本人从小就有虐杀折磨小动物的畸形心理,加上女友刺激,又发现自己“身残”。 一个天天受到母亲过分溺爱的家中 ‘太子’,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不行,还被女友分手,哪能不气?哪能不怨?哪能不羞愤交加,怒火中烧? 于是便出现了眼前这场悲剧! 会议桌前,孙向前等老刑警纷纷皱眉,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 大家全都将当初文法医的尸检报告,和眼前小张等人查到的资料进行对比。 “队长!肖铁成的女友这么久都没出现过,会不会也和白欣雪一样……出了事?” 夏钰阳皱眉举手:“M国与我国地理位置同为北半球,春季开学时间确在1月底2月初。” “但M国大学留学,第一学期开学时间为八九月秋季,女方完全没道理在一二月份与肖铁成吵架,离开。” “所以,我觉得肖母极有可能说了假话。或者肖铁成说了假话,导致肖母认为女方真的跑去留学了?”夏钰阳神色严肃,脸色凝重。 “你说的没错,我和刘局长也是这么想的。” 王队长脸色沉重,瞥了夏钰阳一眼继续开口道:“按照以往连环杀人案的规律。如果肖铁成真是凶手……我们充分怀疑,白星雪可能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他那位不知名前女友,才是第一个! 这种人渣最开始的冲动,往往是从突发节点开始的。 尤其肖铁成前女友还看尽了他最狼狈,不举的一面,还要和他吵架分手,对方就更愤怒了。 “……”夏钰阳等人低头扫视手中文件,对比投影屏幕上方资料,一个个全都神色冷凝。 众人仿佛已经透过冰冷的文字照片,看见了冰川下的真实情形。 王队长放下手中文件:“今晚行动,我们不但要将嫌疑人尽快缉拿归案,还需要确定肖铁成前女友身份,以及她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队长,我还有个疑问。” 有年轻警员皱眉,举手示意:“之前白星雪和张琴所吸入的麻醉药从哪来的?先前白星雪尸检报告上显示,白星雪体内有麻醉药的成分。如果肖铁成是真凶,那么肖铁成是否还有其他共犯?万一我们抓人打草惊蛇,另一个跑了怎么办?” 在国内,麻醉药管理的相当严格,只有医药行业相关人员才能接触。 但肖铁成显然并不在此列,所以他们之前一直怀疑嫌疑人涉及医药行业,或是有从事医药行业的共犯。 “这点我知道……” 于鸿德举手,郑重回忆道:“十天前,我和小鹿街道巡视,曾看见过肖铁成的维修车停在开心宠物医院门前。” “对方手里的麻醉药,大概率是从开心宠物医院拿到的。” 医院麻醉药管制严格,不但医护人员上下班时,麻醉药需特地交接清点,连用药都需上级领导批准,但宠物医院就没那么严格了。 一些大型宠物的体型,甚至能与成年人相当,宠物麻醉剂能迷晕受害人也很正常。 而肖铁成也是最近一周才频繁杀人,极有可能是因为拿到了麻醉药,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行动。 “对!我想起来了。” 朱辞坐在办公室角落,作为治安队被临时抽调来的边角料,他抓住机会快速起身道:“十天前,局里曾接到过开心宠物医院城南分院的报警电话。” “对方说她们宠物医院有两只收养的流浪猫跑了。” “当时报警人还吐槽说,流浪猫打翻弄乱了治疗室,希望我们警局能够帮忙抓住那两只流浪猫。” 朱辞深色郑重:“但两只流浪猫,只是最普通的田园猫,因此当时并未立案寻找。” “很有可能当时打翻弄乱治疗的并不是流浪猫,而是肖铁成!那两只流浪猫只是恰巧那时候溜走了。” 各地警局警力有限,设立了最低立案标准。 桐州市警局,最低立案标准为2000块。 两只流浪猫的身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达到立案标准,所以当时警局并未受理,倘若不是当初接电话的刚好是他,朱辞也未必能记得这么清楚。 “那照这么说,肖铁成有共犯的可能性很低?”刘强国皱眉,其他人同样纷纷思索。 如果肖铁成真有共犯,那么完全没必要提前打草惊蛇,甚至宠物店的报警电话还打到了警局。 “算了!” “不管是否有其他共犯,既然嫌疑人已锁定,那么现在所有人立马分成两组!” 刘强国站起身,一字一句厉声道:“第一组由王队长带队,搜索追捕肖铁成!另外通知其他单位在市里各大重点路段封锁路口,防止肖铁成逃出市。” “第二组由老李带队,确定肖铁成前女友身份和目前情况,并且对开心宠物医院进行线索调查!确认整个案件经过!” 刘强国气场冷肃:“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一名凶手,从我们手里逃脱!” 这是身为警察的责任,也是他们不可推卸的义务! “走走走!” “快快快!” 随着刘强国话音落下,整个刑警队瞬间行动起来,如滴进油锅里的水花,纷纷炸开。 夏钰阳跟在师父孙向前身后,快步朝武器库所在方向走,这次他们跟随王队长一组追捕嫌疑人,需手持武器小心谨慎! ……… 六院急诊科门诊处。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我一个人大晚上在家有些害怕,才犯了糊涂。”鹿软软站在一名中年壮汉前,双手合十,九十度鞠躬连连道歉,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满是羞红愧疚。 刚刚在出租屋,她以为5楼和4楼的男租户们与谢老爷子都是季时清的共犯,是来围堵抓她的坏人。下意识拿着哑铃和热水瓶便冲了出去,结果没想到热水瓶里的水才倒出来一点,离她最近的五楼壮汉,便懵逼的发出了杀猪般惨嚎声。 更可怕的是——整栋楼电力竟在那一瞬间完全恢复。 霎时。 3楼走廊——亮如白昼! 鹿软软:“………” 当时,在场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五楼壮汉瞪着她满脸悲愤,捂着腿嗷嗷直叫,连话都说不清。 谢老爷子站在电闸旁,手还保持着将电闸往上拉的懵逼姿态,眼睛瞪得滚圆,下巴惊的都要掉了。 四楼住户更是震惊恐惧的连连后退,差点绊倒扶墙。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鹿软软左手举着15公斤的哑铃,右手拎着没盖的粉色热水瓶,像个屠山恶霸,尴尬的喉咙冒烟,嗓子像被泥巴糊住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一时既震惊于谢老爷子三人手中没有武器,看着又菜又怂,压根不是故意断电,想来围堵她的共犯。 一时又心底哇凉哇凉,因为她提出来的热水是真泼到人了啊…… (〃>皿<)! 鹿软软当时恨不得真真两眼一闭,直接昏迷!!!! 奈何强大的身体素质,实在没发挥余地,即便尴尬懊悔的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她也晕不过去。 鹿软软忙放下手中哑铃和热水瓶连连道歉。 好在五月天,晚上有点冷,壮汉身穿厚牛仔裤,加上热水瓶里的水是早上烧的,经过白天二十个小时,即便保温良好,也没之前那么烫了,且她还算反应迅速,拉着大哥就往洗浴间冷水处理,等处理后将人送到急诊科,医生一看,烫伤也不算太严重。 “算了算了…你营养费都赔了,这事儿就当了了。” 壮汉摆摆手,提着药品袋和两千块营养费往外走:“况且医生也说,只是浅层烫伤,不会留疤。” “今后你就不要这么莽撞了,就我这满脸正气,高大威武的模样哪里像坏人了?”身形魁梧,壮硕的五楼壮汉满脸愤慨,极其不平。 但壮汉大哥满脸横肉,长得就像最近热播电视剧里叫嚣着“你是什么档次”的□□老大,再加上还有两个盘龙大花臂,鹿软软小小沉默了两秒。 “………”鹿软软低头,瞅着壮汉大哥被烫伤的大腿。 对方牛仔裤裤腿被医生剪成了狗啃状,露出了被烫伤 的部位,还抹了药膏,红红亮亮的泛着不正常的油光。 浅层烫伤,虽然只在表皮,但也通红一片,还有一大块烫伤后的黄色水泡。 鹿软软:“………” 鹿软软果断抬起头,目光真挚且诚恳:“大哥,您说的对。像您长的这么正气的人,我怎么还能看错呢?都怪我平日里眼神不好,近视眼500度,5米外男女不分,还请原谅,下次出门我肯定带眼镜。” “唉,原来是这样,那就算了。” 壮汉同情的看了鹿软软两眼,随即又有些疑惑不解,他带着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鹿软软道:“不过说起来,你一个警察,怎么还和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样,怕成这样?” 五楼大哥不理解,五楼大哥很疑惑,他眼里就差明晃晃写着:水货?两字。 “呵呵……我这不是白天出车祸受伤了,脑子不清醒吗?”鹿软软摸摸脑门上的纱布,继续尴尬笑道。 “唉,那你也挺惨。”壮汉大哥满脸唏嘘,颇有种难兄难弟的同情。 “诶~那这样吧……”他同情的看着鹿软软,将手伸进药品袋,那里正放着鹿软软刚给的两千块营养费。 鹿软软一愣:诶? 难不成是大哥见她太惨,要免除营养费?将钱还给她? 鹿软软心情有点小激动,连心脏都漏跳了半拍,要知道她全身上下不到六千块,刚刚付了医药费,又给了两千,她现在银行卡里只剩下三千多,连下个季度的房租都凑不齐…… 可下一秒…… 鹿软软眼睁睁看着大哥的手,从营养费旁飞速划过,从药品袋里拿出了9.9一盒的布洛芬。 咔嚓,是梦碎的声音。 “………”鹿软软有点失落。 原,原来是止痛片啊…… 止痛片也挺好,鹿软软在心中安慰自己。 一盒布洛芬好歹有27粒呢,能吃小半个月了。 “呐,这个给你吧。”壮汉大哥肉痛的掰开布洛芬的盒子,从盒子里抽出一板药,又从一板里面扣下来两粒,将这两粒橙黄色的胶囊塞给鹿软软,大方道:“两粒布洛芬,白天吃一粒,晚上吃一粒。吃了药,你明天就不疼了,不用太谢谢我!” “……”鹿软软捏着两粒带着汗渍的橙色小药丸,僵硬低头。 忽然感觉今年经济特别不景气,不单是她,其他人也是。 第49章 鹿软软:师父,我想报警…… 鹿软软一边暗叹今年经济不景气,一边送五楼大哥上出租车,将出租屋和车费交给司机,又马不停蹄向警局赶。 事实上,若不是刚刚伤了人。 她肯定不会来医院耽误时间,会第一时间选择去警局。 期间她也不是没想过用五楼大哥的手机,给师父或者夏钰阳打电话,但习惯手机自动拨号的她,压根没能记住两人的电话。 其实直接打110也是好办法,但她私下查看邻居卧室这事,总归不敢说给局长听。 白天刘局长便警告过她,再这样就等着“批评,处分,违纪,丢工作”。 受处罚丢工作她不怕。 但鹿软软就怕母亲去世真相还没找到,她便被警局扫地出门。 所以…… 她就跟那山野里的熊瞎子似的,哪怕此时急得连连跳脚,面对挂在悬崖峭壁上的目标,仍毫无办法。 坐上出租车,飞速抵达警局。 鹿软软这会也顾不上车费带来的肉痛了,就想第一时间查清季时清是否和母亲的死有关。 可刚到警局。 鹿软软却傻了眼。 警局大厅内,灯光闪烁,人声鼎沸。 一名名同事身穿警服,他们如离弦之箭奔向停车坪外的警车,不少人正在调整手中枪械与武器。 整个大厅气氛紧张无比,连鹿软软也跟着心中一凛,好些来报警问询的普通百姓,一个个见状,屏住呼吸贴墙而站。 浓烈的紧张与压迫感,隔着空气都能钻进身体,令人头皮发紧。 往日见面就会打招呼的同事,见到鹿软软也只是点点头,便快步跟上其他人脚步往外冲。 “师父,这怎么了?” “是白欣雪那案子的嫌疑人确定了吗?”鹿软软一见到于鸿德,立马上前两步,紧跟在旁。 “对,现在大伙都是去抓人。”于鸿德胖乎乎的脸上全是严肃。 他瞅了鹿软软额头上的纱布一眼,又看了看女孩跃跃欲试的表情,眉头紧蹙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赶紧回去休息,刘局不是给了你几天假吗?” 于鸿德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刚准备发车,便见小徒弟笑嘻嘻打开副驾驶,坐了上来。 于鸿德皱眉:“?” “师父,我第一次遇到局里开展这么大的行动,也想见识见识。” 鹿软软眨眨眼,厚着脸皮,故意笑嘻嘻道:“况且白欣雪和张琴的案子,多多少少也从我手里经过,不看着凶手被抓我也不甘心啊。” 鹿软软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忐忑极了。 她这人很多时候越紧张愤怒,越喜欢用笑容掩饰。 “师父您放心,我这次去绝不捣乱,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就想长长见识。”鹿软软举手发誓,完全看不出半点心虚。 “随你吧。不过你受着伤,千万别逞强。” 于鸿德皱眉,也没多想,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根警棍:“等会去抓人,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这个你拿好,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次抓人,出动的不但有我们警局的人,还有其他三个兄弟单位的人,到时候你站在后面就行。” 担心小徒弟受伤,于鸿德又叮嘱了两句。 与影视剧里,很多主角单枪匹马与杀人犯对峙抓人不同。 现实警局往往已稳为主,尤其上级给的破案时间短。 这次城南公安分局连同另外三个兄弟单位,一共凑了一百二十多人处理本案,六十多个去抓人,六十多个去调查走访肖铁成邻居,寻找对方那名疑似失踪的前女友。 本次行动的警察很多,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市民恐慌。 所有车辆一律没开警灯,全都安静驾驶。 于鸿德开车跟在后方,鹿软软看着钻进车流里的警局大部队,状似不经意开口道:“师父,咱们局里确定的嫌疑犯是谁啊?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鹿软软:“万一嫌疑人从我身旁路过,我也好警惕起来。” 小姑娘杏眼弯弯,一笑,脸上带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看着讨喜又乖巧,丝毫看不出半点心虚。 “嫌疑犯目前锁定一名空调修理工,不知道你之前见过没,资料照片都在微星群里……”于鸿德也没多想,知道小徒弟手机摔坏后,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递给鹿软软。 白星雪被杀案轰动极大,刘强国早已将嫌疑人的照片与资料,发在了分局总群,进行全面缉拿。 空调修理工? 鹿软软一愣,忙接过手机,皱眉查看。 嫌疑犯难道不应该是季时清吗? 怎么会是突然冒出来的空调修理工? 鹿软软心乱如麻。 在她已知线索中,明明季时清嫌疑最大,对方冰箱里现在还有一节新鲜的,年轻女人的手指。 怎么到头来这案子和季时清毫无关系? “………” 鹿软软眉头紧蹙,凝神查看嫌疑人资料。 从文字资料再到图片资料。 鹿软软视线最终定格在监控摄像头拍到的一张还算清晰的大头照上。 “嗯?” 鹿软软点开大图,仔细回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两天张琴遇袭前,她曾在楼下遇到过的空调冰箱修理工! 鹿软软喉咙有点发干,难道她又错怪季时清了? 可对方家中,冰箱里的手指也不是假的啊…… 难道季时清是共犯? 鹿软软脑海里各种思绪翻涌,脸上却没有半分表露。 “师父,这案子除了肖铁城,还有其他共犯吗?” 她斟酌用词,说出心底疑惑:“白欣雪和张琴之前体内都有药物残 留,但肖铁城明显没有医药背景。” “咱们国内药品管制十分严格,以肖铁成的情况,应该弄不到那么多麻醉药。” “我觉得只有共犯,才会担着被人查出的风险,将药品给对方。” 鹿软软抿抿唇:“而这名共犯应该有医药背景才对。” “药品是肖铁成从宠物店偷的。”于鸿德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局里上上周曾接到开心宠物医院的报警电话。当时对方店员只说野猫丢失,整个宠物医院被野猫毁的一团糟,局里并没有重视。“ “但是我们这次沿着线索调查周围监控,确实发现了肖铁成的面包车,凌晨出现在了宠物店旁边。” 虽说监控没拍摄到肖铁成整个撬锁偷东西的过程。 但却拍摄到对方带着帽子口罩,原路返还时,手里多了个黑色塑料袋。 “……”鹿软软皱眉抿唇。 如果季时清和本次杀人案无关,难道最近还有其他受害者?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冰箱里那一根新鲜的手指。 “师父……” 心里想法藏不住,鹿软软见车上没人,师父也没开执法记录仪,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今晚来警局,其实有件事想说。” “有事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这可不像你平日有话就说的爽利样。”于鸿德胖乎乎的脸上带出了几分疑惑,瞅着鹿软软上下打量:“你不会是想让我把枪给你吧?” “你们这些刚毕业的警校生,一个个刚来警局的时候都想摸枪。但工作时间一长,一个个都觉得这枪太重。” 于鸿德睨了鹿软软一眼,开玩笑道:“你要真想摸枪,等下次需要配枪巡逻时我再让你拿。这次案情重大,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不是。”鹿软软挠头,尴尬的眼珠子乱转,不敢去看于鸿德。 她小小声解释道:“师父,其实我今晚来警局,是想报警的……” “啥???”于鸿德震惊。 于鸿德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一个警察还想报警?那其他警察找谁? 第50章 我比福尔摩斯更胜一筹 鹿软软牙一咬,破罐子破摔:“师父,我今天回家。在隔壁邻居季时清家中冰箱里,发现了一截年轻女性的手指!” “他家还有个暗藏的卧室,里面全是各种人体标本和器官!” “我怀疑季时清可能是这次案件的共犯!” 鹿软软心一横,全盘托出,并且将今天在季时清家见到的人体标本器官尸体等物,重点描述了一遍。 至于季时清家中另一间暗室里,母亲被打叉的照片,鹿软软却下意识没有提。 她有点担心说破后,师父会和刘局一样,也不让她参与搜查行动。 果不其然。 于鸿德刚听完,瞬间脸色一板,当即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知道吗?身为警察,这更是知法犯法!” 于鸿德看向鹿软软眉头紧蹙道:“你跟我说这话,难道是想让我将你逮局子里去?” “也不算吧……” “是他自己让我进去的。”鹿软软紧张辩解,声音却在于鸿德黑着脸,越来越强的威压下,越来越小。 “我当时只想将饭菜收进冰箱,完全没想过冰箱里有一截手指。” 她缩着脖子,小小声道:“后来去暗室,也不是为了故意查找线索。” “我是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担心有受害者才去的暗室。” “………”于鸿德满脸严肃,冷冰冰瞅了鹿软软一眼。 脸上写着‘你编!你再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鹿软软:“………” 不是,她这次说的都是真话啊。 虽然后续也有一点点私心,希望参与到这次案件中,但开头这些都是真的啊…… 唉。 鹿软软有点憋屈,平日里笑眯眯的看着十分讨喜的小脸,此刻苦哈哈皱成一团。 “师父~~” 鹿软软哼哼唧唧,撒娇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开始的确想直接报警。但我手机坏了,又事态紧急……” “我担心对方是白欣雪案的凶手,他家还有其他受害者。” “我发誓!” 鹿软软举手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您就告诉我,怎么处理这件事吧?~~”鹿软软厚着脸皮继续撒娇。 “哼!” 于鸿德没好气冷哼一声,又瞪了鹿软软一眼,才板着胖乎乎的脸,恶声恶气开口道:“你说的季时清,是之前六院急诊科那个医生吧?” 于鸿德:“如果是他家,那有断肢和人体器官标本之类,再正常不过了。” “嗯?”鹿软软一愣,满脸疑惑。 “这话还得从二三十年前说起。” 于鸿德叹了口气,解释道:“当年我们城南区,不但有六院这些公立医院,还有家小型私立医院,专治骨伤,其中医术最好的就是这家私立医院院长。” “……?”鹿软软愣怔,忽然心中咯噔一声,有点明白她师父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 于鸿德继续开口:“后来……院长家出了事,其他医生医术一般,医院也就慢慢倒闭。” “之后来……医院被改建成住宅楼。” “时间一长,除却还住在这片城区的老人,也没多少人还能记得当年那些事。”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当年抓人摔断了腿,在那治疗过一段时间。” 于鸿德颇为唏嘘:“当年我就见过季时清那小子好几次。他那会年纪小,还在念幼儿园,肯定不记得我。” “但这些年我天天在城南区巡查,路上也见过那小子好几次,想记不住都难。” 说完这些。 于鸿德摸了摸下巴,忽然两眼一眯眼,得意洋洋道:“嘿!不愧是我。没想到二三十年前的事,我还记得这么清楚,真不错!” 鹿软软:???? 鹿软软:“………”行叭,师父高兴就好。 她心底有很多槽点想吐,但其他疑问更加重要。 “师父,您说季家以前开医院。那医院里有些人体标本,手术器械很正常。” 鹿软软皱眉:“但对方冰箱里那节年轻女性的手指,看上去非常新鲜,应该是这个月内砍下来的。这要怎么解释?” “难不成六院急症科,还能将急诊患者的手指带回家?” “我觉得这说不通……” “况且他家还有很多野猫标本。” “医院可不会搜集野猫,制成标本。”鹿软软抿唇,经过前些天高中生虐猫案一事,她对猫格外敏感。 当今社会,大家喜好多元化,有些人喜欢动物标本,很正常。 国外很多富豪还喜欢去非洲猎杀大象狮子,将它们制成标本,放在家里展览欣赏。 虽然她敬谢不敏,但这不违法,也不能用标本断定一个人是否有问题。 可人体标本,猫皮标本,女性断指三件事凑一起,她就不得不警惕了。 尤其冰箱里的手指,令鹿软软心脏高悬,哪怕有师父劝解,同时抛开母亲照片这点,她也没放下半分警惕。 “你说的那节手指啊……”于鸿德哦了声,没多想便开口道:“那肯定是对方拿回家做标本的。” 鹿软软疑惑皱眉,看向师父:? 于鸿德开车,双眼紧盯前方警局车队,基本上没怎么注意过鹿软软的神色变化,解释道:“季老院长的媳妇,也就是季老太太以前也在医院工作,且兼职在桐州市医学院教书,还兼职标本制作。” “你看到的野猫标本,应该是老太太过世前制作的。” 于鸿德叹了口气蹙眉道:“那老夫妻两人女儿死的早,白发人送黑发人。” “因为女儿喜欢猫,所以他们两在女儿死后,便养了一大群流浪猫。” “这件事,当时在我们警局还挺出名。局里也接到过好几次老两口的报警电话。” “不是猫走丢了,就是有偷猫 贼上门。” “其中有一次,三个偷猫贼还被老两口告上了法庭……”于鸿德说着说着想起从前,他皱着眉,从车前收纳盒里掏出一包烟,余光瞅见鹿软软脑袋上的伤口,又没好气的将烟放回收纳盒里。 于鸿德眯着眼,没好气道:“行了,我也不想说太多。”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和局里不少刑警队的老警员当年都去过季家,见过季老太太制作的野猫标本就行了。” 于鸿德:“季时清那小子,我当年听说也跟着老太太学过标本制作。” 鹿软软皱眉抿唇:“………” 她觉得师父这解释有点太敷衍了,想开口询问些具体情况。 于鸿德却摆摆手,打断道:“我虽然不知道他冰箱里的手指哪来的,但是……” “第一——整个桐州市最近三个月,没有任何一起年轻女性被杀案,尸体缺根手指。” “第二——如果他真是杀人凶手,一般情况是不会主动邀请一名警察去他家的,除非他想杀人灭口找刺激,但季时清看上去并不像是这种人。” “能够年纪轻轻成为急诊科主任医师,他应该是个非常冷静有理智的人。” “第三——你如果觉得有问题,可以回警局立案后,找人和你一起前往现场进行勘察,然后再调查询问季时清,手指的由来。” “做好基因鉴定,确认手指主人,再找手指主人前来问询。” “看看到底是意外,还是民事纠纷,或者是其他犯罪行为,而不是在这无端揣测,浪费时间。” “第四——我建议你回警局立案时,不要和别人说暗室里的人体标本,全当你什么都不知道,是立案后才去季家调查发现的。” 于鸿德瞅了鹿软软一眼,满脸严肃道:“再者,如果季时清真是本案共犯。” “那么等会抓到肖铁成,刑警队肯定能从肖铁成嘴里撬出相关信息。” “你甚至不需要做其他调查,今天晚就能知道结果。” “情报科那边早已通过手机定位,追踪到了肖铁成现在所在位置,所以今晚我们一定会抓到他的。” “唉……” 于鸿德瞅着鹿软软,胖乎乎的脸上一言难尽:“我以前带了那么多徒弟,还真没有一个像你这么会来事……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想着帮你擦屁股。” “回去之后赶紧给我写一份1万字检讨书,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随意以身犯险。” 于鸿德黑着脸骂道:“虽然我不认为季时清是凶手,是共犯,但你这种行为太莽撞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什么?那是傻子!” 鹿软软缩着脖子,尴尬摸摸鼻子:“呃……” “师父,您对我最好了。” 见于鸿德黑着脸气呼呼,一时半会没法消气。 鹿软软厚着脸皮嘿嘿傻笑,继续讨好道:“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到那根手指后,第一时间来找师父您呀~”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鹿软软竖起两个大拇指,笑嘻嘻,拍着马屁道:“不过,师父您这记忆也太好了。” 小姑娘眼睛布灵布灵,自带崇拜:“二三十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简直比我偶像福尔摩斯还厉害!” 中年警察胖乎乎的严肃脸庞,松动不少。 “咳咳。” 于鸿德干咳两声:“你不要这么夸张,我们警察应该讲究实事求是。” “虽然我的确更胜福尔摩斯一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夸张。” 于鸿德挺直胸膛,镇定地接受了徒弟的崇拜,谦虚道:“我一个警局优秀警员,怎么能和人物做对比呢?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下次再作对比,你得拿王友强,程迎春那样的例子。”胖乎乎的中年警察,瞅了鹿软软一眼,低声建议。 鹿软软:“……” 好家伙! 王友强,25年卧底上百次,去年被评为全国优秀警察的铁血男人。 程迎春,感动全国警界女神,被挂在警校教科书上的人,两年破获三百多起抢劫杀人的警界传奇。 师父,您可真是会挑人啊! 鹿软软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嘴拙。 暗想,她回头还是得和其他网友再学学怎么高情商说话,否则她怕自己要夸不出来了。 “师父,您说的对!” 鹿软软点头,满脸认同道:“刚刚都是我的错,影视作品中那些虚构人物再厉害,也比不上现实生活中愿意为其他人撑伞的普通英雄。更何况像师父您这样,天天守护百姓安宁的警察,他们更是望尘莫及!” “嗯。”于鸿德满意点头。 老警察原本严肃的表情完全舒展,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线,再次笑呵呵像个弥勒佛。 然而。 鹿软软却看见,这尊弥勒佛左脸写着“我很满意”,右脸写着“你很不错”。 ——额头横批“后继有人,老怀甚慰”。 鹿软软:“……” 您那是后继有人,老怀甚慰吗? 她都不想看懂这中间的意思。 50-60 第51章 新河上女尸 这次肖铁成抓捕行动,所有人都保持了十二分警惕。 哪怕于鸿德和鹿软软在车内说话,也时刻竖着耳朵,听从通讯仪里刘局长等人的指挥。 然而。 于鸿德开着警车,即将路过西河岸东南桥时,十字路口红灯挡住了警车的去路,与此同时通讯仪里响起刘局长冰冷中带着怒火的声音。 “警号5007733,警号5007835,警号5006911,请注意!请迅速前往樟柳路西岸,有路人报警发现河边有具年轻女尸!” “警号5007733,警号5007835,警号5006911,请注意!请迅速前往樟柳路西岸,有路人报警发现河边有具年轻女尸!” 通讯仪里连续两次播报声在耳边炸。其他场次数据 鹿软软心中一惊,瞬间眉头紧蹙,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于鸿德扫一眼胸口5007733的编号,立马转动方向盘,开车掉头往右边樟柳路方向走,车流前方一辆卡在其他车辆中间的警车,同样掉头前往樟柳路。 “师父……”鹿软软迟疑:“这难道又是肖铁成……?” “局里先前不是通过手机定位了吗?”……怎么还会让他继续杀人呢? 鹿软软皱眉,后面一句话没说完。 但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是不是肖铁成杀的还不一定。”于鸿德略微停顿,皱眉沉声道:“说不定只是意外落水……桐州河这边每年意外落水的人不少。” “哦,也是……”鹿软软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但这话说出来,估计师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桐州市最近这些年就没发生过几起命案。 尤其尸体被抛入桐州河的年轻女性被害案,就更少了,想不让人联系都很难。 况且刚刚刘局那语气,实在不像是什么意外落水。 目测于鸿德不想再多说,鹿软软盯着前方飞速穿行的路灯也没再说话。 其实。 鹿软软猜的很对。 先前在警局,情报科利用手机定位找到了肖铁成,而肖铁成的定位就在桐州河,樟柳路上游。 只是刚定位没几秒,对方便驾车离开前往其他地区…… 此刻回想起来,刘强国等人心中自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警察第六感总是那么敏锐,这次同样没错。 鹿软软刚从车上下来,便见前方正在冲他们两人招呼的夏钰阳和孙向前,以及站在两人身旁的报警人。 “唉,你们来的可真快啊……” 报警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他手里拿着半截点燃的香烟,见到鹿软软几人,立马用两根手指将烟头捏灭,也不顾烟头高温带来的疼痛,带着四人就往下走。 樟柳路是一条从东向西延长的河岸路,它左边是桐州河河 堤,右边是各种街边店铺,大多都是各种卖家电数码产品的。 凌晨时间,街道旁所有店铺基本上全都关门了,只剩下零星两三个窗户还亮着灯。 往日里喜欢在樟柳路河堤附近散步的行人,此时几乎也没了身影,只有河风簌簌吹在众人脸庞,伴随着河堤两旁沙沙沙的树叶摩擦声,有点微微瘆人。 “尸体在这,你们快看看。” 中年大叔带着鹿软软四人绕小路,下到河边:“我之前在这边夜钓,然后就钓到了这个。” 中年大叔满脸后怕,指着地上被装在黑色编织袋里,头上还被盖了件外套的尸体上道:“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也就二三十来岁。好像是刚死没多久,实在太可怜了。” “呃,呃……所以,所以我就给她盖了件衣服。”中年大叔手指着地上尸体,脑袋朝着天上乱看。 中年大叔说话声音很大,好似只要大声说话,就能带给他无限勇气。 “………”鹿软软夏钰阳没说话,瞅了中年大叔一眼,立马心中明了。 在和谐社会下长大的普通人,没怎么见过尸体,看到尸体害怕也正常。 尤其大晚上黑灯瞎火,钓鱼老兴奋钓鱼,猛然钓上来这么大一具尸体,就更惊骇了。 “……”孙向前戴上手套,开外套低头检查尸体。 于鸿德同样也戴上了手套,蹲下身,神色严肃。 中年大叔选的钓鱼点比较窄,且相当靠近河中心,四周全是湍急的河水。 这是一处半天然,由钓鱼老加工形成的钓鱼点,一次性最多只能并排站两人,难怪大叔凌晨跑来钓鱼,恐怕白天这么好的钓鱼点,大叔平日稍晚点都占不到位置。 鹿软软和夏钰阳两人站在后方,各自给师父打灯。 手电筒灯光照射在尸体上。 熟悉的面容,瞬间让鹿软软瞳孔一缩! 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柔和瘦削的秀美五官,简单的黑色长发此刻胡乱黏在脸颊脖子上,像冰冷的水鬼,又想无情的勒绳。 于鸿德抬手将女人发丝拨开,纤细的苍白脖子上并没有明显伤痕。 “这是,六院急诊科的赵医生……”夏钰阳皱眉。 昨夜肇事司机逃逸案,局里大半警员都出动了,他们有的押送犯人,有的将人送去六院,夏钰阳和孙向前当时都见过赵蕊。 几小时前还活着的人,陡然以死者的身份出现在眼前,夏钰阳和孙向前两人全都脸色冷沉。 于鸿德之前和鹿软软也去过六院急诊科,对赵蕊也有点印象。 于鸿德声音沉闷,不似以往乐呵呵。 他动了动尸体几处关节肌肉部分,脸色冷的像黑面金刚:“这人死亡时间,应该在1~3小时之内,只有脸部肌肉微微发僵,其他尸僵还未扩至全身,连脖子都很松,死亡时间甚至可能在一小时之内。” 于鸿德:“小鹿打电话催催法医,问问他们怎么还没来?” 鹿软软手机坏了,忙找夏钰阳接手机打电话。 于鸿德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取证。 “你跟我一起,将前面的现场封锁一下,免得有人过来破坏现场……” 孙向前站起身,叮嘱中年大叔不要乱跑,回头跟他们一起回警局录个口供,便带着夏钰阳,将河边为一条小路给封了,拦住了几个探头探脑的行人。 虽然凌晨,河边没多少人。 但是两辆警车还是颇为显眼,不少喜欢看热闹吃瓜的人,愣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大晚上不睡觉也往前凑。 孙向前呵斥了两个凑热闹的。 大约5分钟后,另一辆出租车赶了过来。 鹿软软四人这才看见灰头土脸,急匆匆从车上下来的文法医。 对方明显刚从床上被人挖起来,衣服扣子扣错了好几个,他提着法医专用工具箱,带着同样匆匆出门的小徒弟,直奔现场。 一边勘探检测,一边指挥徒弟拍照。 “死者咬肌僵硬,面部肌肉微僵,但其他部位还未出现尸僵,说明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多小时左右。” “死者头部有钝器伤,颅骨凹陷,可能是击打致死……” “诶?手电筒照近点。”文法医低头,招徒弟给他照向死者脖颈,皱眉道:“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针孔?” “师父,好像是的……”徒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头应道。 身上有针孔,头上遭重击,尸体又被放在了一个黑色的编织袋里,被人凌晨抛尸。 赵蕊毫无意外是被人谋杀的。 虽然鹿软软几人没在尸体上找到手机身份证等物,但是警方六个人里,有四个认识赵蕊。 所以无需再另外调查死者身份,直接通过警局内网,调出死者资料,打电话通知死者家属来警局,询问死者昨日去处。 文法医则带着尸体急匆匆回去连夜解剖。 …… 鹿软软坐在治安队办公室工位上,心情复杂。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 从白星雪案件到张琴被袭击,到季时清家中那根女性断指,再到刚刚闭着眼,冷冰冰躺在黑色河水里的赵蕊……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和季时清有关。 按照□□杀人犯90%都是熟人作案这点来看,让她不想歪都难。 但师父却告诉她,这次案件凶手是肖铁成。 “如果凶手是肖铁成,那么季时清很有可能就是共犯……否则,为什么会那么巧合,三件案子全和他撞上?” “为什么他家暗室里,会有母亲的照片?“ “还有那照片上的双胞胎女孩,右边那个真的死了吗?”鹿软软心中有很多疑问。 她想直接打电话通知季时清,来警局协助调查,询问冰箱里那根手指,以及暗室里那些照片的情况。 但她刚刚和师父聊过,师父明显希望她能更冷静点,等到抓住肖铁成后,经过刑警队审讯,季时清是不是共犯,立马一目了然,既无需打草惊蛇,也不会暴露她昨夜私闯民宅的事。 “可我那怎么能算私闯民宅?”鹿软软气鼓鼓。 她那明明只是保护公民安全,调查潜在犯罪下。采取的紧急行动! 可想起暗室里母亲的照片,以及这该死的巧合…… 鹿软软又沉默两秒。 她觉得即便自己说出去,可能刘局也不会相信。 可那真是巧合啊! 鹿软软心里念念叨叨,心焦等待,只希望刘局长他们能够给力点,能够快点将肖铁成缉捕归案。 第52章 你这太想进步了也不行啊 “什么?肖铁成发现我们,丢了手机往山里跑,现在没法定位了?” 刘强国对着手机差点骂出声:“所有追击的警车都没开警笛,他大晚上是怎么知道的?!黑灯瞎火,他是长了千里眼吗?” 情报科科长在另一头脸色难看,却如实汇报:“具体情况不知道,但他手机确实已经没办法定位……” “肖铁成最后出现的手机定位在西南桥河里,看情况,他应该将手机丢河里了。” “之后我们查找西南桥十字路口监控摄像,发现对方开车前往了西山郊区,估计是发现我们后想逃跑。”情报科科长虽然语速很快,但神色倒也还算镇定,这些年围剿罪犯也不是没有犯罪分子发现他们后设法逃离的,但他们城南公安分局每次都会100%将犯人缉拿归案。 情报科科长叹了口气,但如果让对方逃到西山郊区,那么十有八九今晚的抓捕行动可能会失败。 因为西山郊区有小路连接着桐州山脉,尽管需要绕小路,但并不需要经过高速公路路道口,也不需要经过警方设立的路卡,再加上桐州山脉是一处自然环境较为恶劣的山坳区,平日人迹罕至,连信号都会被屏蔽,山脉附近居民大多早就搬到了山下小镇。 也就是一些喜欢进无人区探险的驴友和爱爬山的游客,摘野菜的附近村民,才会趁着天气好,偶尔上山。 对方若一意孤行爬上山 ,在这种情况下动用无人机,警犬大面积搜索,能抓到人是一定的。 但具体多久能抓到,他也不能确定。 但看时间…… 情报科科长挠挠头,估摸着是赶不上上级给的72小时了。 不过比起被上级领导训斥,挨骂,情报科科长觉得还有一件事需要跟刘强国说说。 “刘局,比起这个……” 情报科科长迟疑着开口道:“我刚刚接到电话,先前你让老于他们去查看的女尸。” “虽说尸检还没出结果,但初步尸检发现,死者生殖器和白欣雪一样,存在严重刮伤撕裂,且生殖器内并无精斑,身上还有一处针孔。” 情报科科长皱眉,声音沉重:“结合先前肖铁成手机定位,以及女尸被发现的地点位置。” “……这次案件十有八九,大概又是肖铁成所谓。”情报科科长说话的声音越发沉重,就连呼吸也跟着重若千金。 电话另外一头,刘强国这回是真没忍住了。 “艹!” 刘强国破口大骂,手机差点被他捏到变形,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老程,打电话给市局,找他们借人,借设备!” 刘强国气急败坏,大声骂道:“今天老子一定要抓到肖铁成这个狗娘养的混蛋!” 短短一周之内连续袭击三个,杀死两人,受伤一人。 还有肖铁成前女友,如今情况未知。 自从这些年桐州市百姓安居乐业,国内治安风气大好后,刘强国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其他的凶手即便再嚣张,见到警方如此大力度搜捕,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次行凶。可这肖铁成不但没有半点收敛,还连续袭击年轻女性。 肖铁城这种对警方的挑衅,既让刘强国愤怒,同时也让他无比惭愧。 但凡他和警局众人能早四个小时,不……早三个小时确定凶手身份。 这人也许就不会被害。 刘强国带着自责与怒意:“你们情报科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情报科科科长:“已经确定。死者是六院急症科医生,昨夜下班回家后遇害。” “六院急诊科?” 刘强国皱眉,“昨天凌晨,我记得有个六院急诊科的护士被袭击。今天这个受害者,怎么又是六院急诊科的?” 刘强国对这种巧合,十分警觉。 “你去通知局里还能上班的,连夜去六院急诊科进行问询,问问他们,是不是曾经找肖铁成去过科室修空调?或者对方曾去急症科看过病?看看这中间是否有所联系。” 刘强国憋着气:“你们打电话给家属时,务必好好安慰。” “告诉他们,我们一定会尽快将肖铁成缉拿归案!” 刘强国挂断电话,通知其他人加速进行肖铁成抓捕。 心中再度对肖铁成骂骂咧咧好一阵。 刘强国平等厌恶,每一个在城南区搞事的犯罪分子。 …… 鹿软软也没想到自己前脚才许愿,希望刘局长他们能快点抓住肖铁成。 后脚便有人通知肖铁成已经逃亡西山郊区,看架势马上就要逃进桐州山脉。 “………”鹿软软沉默。 看来还是网友说的对,做人就不能乱立fg。 这fg真是立啥倒啥。 鹿软软心里憋着气,套上警局宿舍里的备用警服,就要跟着于鸿德往六院跑,结果也不知道她头上的伤口何时裂开了,鲜血浸透了小半边纱布,殷红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渗,吓得于鸿德等人赶紧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别再出来瞎晃了。 “你这刚出的车祸,万一倒在岗位上。你是想吓死我吗?” 于鸿德骂骂咧咧:“我年年给我队友扫陵就挺糟心了,你还想让我以后,每年去烈士陵园给你送果盘啊?”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师父我还在呢。” 于鸿德劝解:“我知道你对白星雪她们的案子很上心,觉得白星雪她们都不容易,被害后令人惋惜。希望能尽快抓住凶手,为她们讨回公道。” “但警局的案子是破不完的!” “每一个案件背后的受害者,都独一无二,同样有她们的悲伤和惋惜。” 于鸿德叮嘱道:“你现在拼坏了身体,以后怎么办?” “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警局有我们在呢,不会塌的。”于鸿德拍着胸口保证道:“白欣雪她们的案子这两天肯定会破,你就放心吧。” “诶!师父我哪有您说的那么脆弱?” 鹿软软不满,挥了挥自己的胳膊,女孩虽然胳膊瘦弱,但却充满力量,“我这身板壮的跟头牛似的,要不是昨夜受了伤。我今天能打两个肖铁成,怎么可能会出事?” 虽然头部伤口有点崩裂,但鹿软软觉得没啥大问题。 可看着于鸿德关心的眼神。 鹿软软又想了想,安慰道:“再说我这伤口崩裂,如果有事,到六院还能让医生帮忙处理一下,也比我直接回去强。” “师父,您还是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鹿软软笑嘻嘻,挽着于鸿德的手,爬上警车。 于鸿德:“……” 折寿哦! 隔壁张卫国就怕徒弟不上进,他这就怕徒弟太上进。 “你这太想进步了也不行啊……” 于鸿德表情纠结,看着鹿软软已经系好安全带,满脸坚定的模样。于鸿德抹了把脸,感觉自己平日里稀疏的头发又稀疏了几分,搞不好还得吃个速效救心丸。 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于鸿德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打算等去了医院后自己多盯着几分,便开车带人一起前往六院。 ………… 六院急症科。 昨夜发生大型车祸,六院很多科室的医务人员,都被连夜叫回来上班,其中急诊科人最多。 不少人因为晚上加班后,第二天还需要上班,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便在科室倒头睡下。 但没想到。 凌晨三点多,六个警察却打破了这份刚刚安宁的平静。 急症科不少医生护士都被吵了醒来。 有人跟着警察去办公室录口供,有人则三五成群,站在护士站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这么多警察来我们科室?” “这些人是来问昨夜车祸的吗?可昨天不是有人已经问过那些伤员了吗?”有人疑惑低语,满脸不解。 有人摇头,压低声音,满脸惊骇:“不是!我刚刚路过老刘办公室听了一耳朵……听说赵蕊死了,尸体被人发现在河边!”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压力太大跳河自杀?”其他人同样震惊。 好端端的同事,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见过,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尸体? 议论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变得更加嘈杂混乱。 “不是,听说是他杀,所以警察才会连夜来调查询问。” “他杀?!怎么会是他杀?昨夜是季副主任送赵蕊回家的啊……我在值班室都亲眼看见了!”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是季副主任杀的人?这怎么可能?” “……真要是他动的手,他怎么可能会让你看见送赵蕊回去?” “可是……季时清现在也没回来啊……” 一群人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你一句我一句。 但这么多人,即便说话声再小,站在旁边的张明也听得清清楚楚,他眉头紧锁,脸色严肃又难看。 昨夜还好端端的同事,怎么就忽然成了一具尸体呢? 偏偏这时,旁边还有人在小声嘀咕:“季时清平日里总是冷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了他800万。” “昨天还和赵蕊在科室里闹了矛盾,说不定就是他在送赵蕊回家时。两人又在路上闹了矛盾,才暴起伤人呢?” “否则,警察怎么会三更半夜来咱们科室调查?肯定也是觉得咱们科室里,有人有嫌疑吧?” “不可能吧?季大魔头和人闹矛盾,直接在工作上找茬,就能让人生不如死,何必亲自动手?”有人不 信,摇头道:“况且人家年纪轻轻,不到30岁就能当上副主任医师,怎么可能是个不顾后果的傻子?” 但这人刚说完,旁边便有人低声开口道:“可是我之前看新闻,听说绝大多数凶杀案,都是熟人作案。” “张琴昨天凌晨才出事,一转头赵蕊又出事了……先前闹上新闻的浮尸案,也有警察打电话叫他去警局。” “你们说,如果他不是凶手,怎么这些案子,一桩桩一件件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汉拔尼不也是高智商犯罪吗?” “这个世上变态杀人犯那么多,说不定他就是呢?” 这人说出了不少急诊科医护人员心底的疑问。 季时清平日里在急诊科十分严格,总是冷冰冰的,脾气不太好,整个科室一个朋友也没有,科室里不少人都忌惮他,讨厌他。 但他医术高,职称高,平日里饶是有许多人对他不满,却也敢怒不敢言。 如今发生这事,也许很多人不一定真相信他杀了人,但有的人却也难免多叨叨几句,发泄心底情绪。 张明越听越生气,他黑着一张脸,打断道:“你说这话有证据吗?没证据就不要乱说。” “季副主任平日里是严格了些,但他是个好人!” “难道就因为季副主任工作严格认真,就要被污蔑吗?” “我今天在科室差点被患者家属扇耳光,是季副主任抓住了对方,警告了对方。”张明严声道:“如果他真是凶手,为什么要帮我?看热闹不是更符合凶手冷血的性格吗?” “况且赵蕊这几次被骂,都是因为她工作疏忽,连赵蕊自己都承认了。” “如果只因工作疏忽,季副主任就要杀人,那么咱们科室最先被杀的也不会是赵蕊,而是你们这几个家伙!” 张明指着最开始说季时清有可能是凶手的那两人,冷声道:“这些日子在小组里,就你们工作疏忽最多,挨骂次数最多。别以为你们这两天没挨骂就能抖起来,大家都是一个组的,谁不知道谁?” “………”被张明指着鼻子骂,那两人全都下意识眼神躲避。 尤其当护士站旁边其他人纷纷看向他们时,更是让他们支支吾吾,有点不敢开口。 “况且新闻都说了,浮尸案凶手是□□杀人。” 张明瞪着两人道:“季副主任别的不说,就那脸,那身材……男人都顶不住,他还要去□□杀人?你们俩不是眼瞎,就是嫉妒!” 两人被张明瞪着,敢怒不敢言,却有有点不服气:“……” 话能这么说吗? 搞不好人家就喜欢玩刺激呢? 可还没等他两开口,张明再次叭叭叭火力全开,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输出:“这一年多,来我们科室,明里暗里打听讨要季副主任电话号码的女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借着父母生病送水果零食,想请吃饭套近乎的就更多了。” “如果季副主任真想干点什么,还要等到现在?还非得全选中咱们科室的人?” “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 “你难不成觉得人家15岁高中毕业,跳级读完本硕博的天才,比你们智商还差?” “还是你们能想到的问题,他想不到?” “你们这么能,怎么没见你们工作也这么能?还能工作疏忽到被患者家属投诉!” “………”两人嗫嚅,顶着众人探究思索的眼神,满脸羞愤,脸色通红。 牛逼啊。 张明一顿疾风暴雨般的输出,不但怼的那两人抬不起头。 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有些笨嘴拙舌的老实人,爆发竟是这样的。 但仔细想想,张明说的也没错。 人家年纪轻轻能当上三甲医院副主任医师的人,怎么会是傻子? 就算真杀人,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全挑同科室的下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警察他有问题,等着被抓吃花生米吗? “咱们还是别猜来猜去了,等警局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现在揣测没有任何意义。”有人感觉现场气氛太僵,不忍心出来打圆场。 有人跟着附和点头,缓解气氛:“没错,还是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还有人揽住张明肩膀,将他往旁边带,免得双方回头再吵下去。 季时清站在科室转角处,悄无声息,不知听了多久。 他眼眸漆黑看着张明离开的背影,缓缓收回目光。 他像是没看见那两人讪讪的表情,走到护士站,清冷目光,凉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视线停留在先前说他是变态杀人犯的两人身上。 季时清语气毫无波澜,平静道:“30单位胰岛素,可以让人死的无声无息。” “胰岛素溶于血液速度快,法医也查不出来。” 那两人:??? 科室众人:???? 有点背脊冒汗怎么回事? “可乐中二氧化碳能快速使心脏形成血栓。” 季时清扫一眼护士站桌面上,不知道被谁放在那可乐,很随意开口:“一般情况,法医大概率会将这种血栓,误判成血栓导致的心脏骤停。” 那两人:“………” 科室众人:“………” 他们现在不但背景冒汗,头皮凉凉,连血管也跟着有点凉飕飕的。 站在可乐旁边的小护士下意识将易拉罐往后推了推,用身体挡住可乐瓶。 仿佛只要这样,甜美的可乐,依旧还是那甜美的可乐,而不是令人心脏隐隐作痛的杀人利器。 “如果想让人快速昏迷,掐住对方脖子,捏住颈动脉窦,三秒见效。” “如果想快速杀人,手术刀可以选择第七颈椎迅速刺入。”季时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看了一看自己白皙修长有力的手,常年握手术刀的手上,浅浅薄茧,力量感十足。 这是一双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随时能做到一击必中的手。 季时清眉心微蹙,满脸不解。 他扫视在场众人,目录疑惑,认真询问:“麻药费时费力,还容易被人发现,应该不会有哪个学医的傻子,选择这种方式吧?” “我别的本事没有,但188刀,刀刀避开致命要害,一查轻伤的本事,和一刀致人死亡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视线缓缓扫向在场众人,明明表情依旧冷冷冰冰,连个脏字都没说。 但在场众人,尤其先前大放厥词的那两人,不但觉得脑门凉飕飕,脖子冰凉凉,连腰椎颈椎每一寸皮肤都带着麻麻密密的疼,感觉像是被人羞辱了智商,并且被人狠狠挖出了脑子,扔在地上碾了两脚。 季时清骂的还挺脏。 在场众医学院傻子神色复杂:“………” 果不其然。 只见下一秒。 季时清沉吟了一下,语气凉凉,有点嫌弃:“下次编故事,少吃菌子,多吃脑花蘸健脑胶囊。” “反派智商不能和作者一样低,影响其他人的体验。”季时清淡淡扫过两人。 那两人:“……” 在场众人:“……” 刚从办公室里出来,觉得季时清是共犯,又觉得自己好像也遭到了羞辱的鹿软软:“……” 好家伙,这人小嘴淬了毒吧? 要是上高铁站,不被安检抓起来真就说不过去了。 可是…… 鹿软软眉头紧缩,按照对方的说法,对方是共犯的可能性瞬间缩小,但冰箱里的手指又怎么回事? 第53章 明明是你报的警,为什么你看着快哭了……^…… 急诊科,医生办 公室。 于鸿德,孙向前两人坐在桌前,一人拿着纸笔认真记录,一人观察询问。 孙向前:“听说,昨晚是你送赵蕊回家,季先生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什么时候将人送到家的?” “当时是否有看见其他可疑车辆,或可疑人员?”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还记得吗?有遇到什么人,或者去过什么地方吗?” 孙向前语气温和,语速不算快,但问题却很多,一个接一个,接连不断。 因为季时清是目前为止,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 即便警局判断这次大概率杀害赵蕊的凶手也是肖铁成,但在未能确定前,季时清同样也是嫌疑人之一,需要认真对待。 鹿软软站在于鸿德两人身后,目不转睛盯着季时清,想从对方的表情变化中看出蛛丝马迹。 然而对方表情未变,漆黑的眼眸没有半点波澜。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道:“昨夜送赵蕊回家。我按对方要求,将车子停在赵蕊小区前三岔路口。” “但我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季时清凝眉回答。 “至于具体离开时……我没有细看。” 他打开手机付款界面,递给孙于鸿德两人:“不过,我在回来路上,买过东西。有消费记录。” 于鸿德两人低头查看支付界面,上面清楚标明了时间及收款店铺。 “另外……” 季时清敛眸冷静道:“如果需要,你们可以拆走行车记录仪。” 行车记录仪通常并不是24小时开机模式。 但行车期间却记录的清清楚楚。 从季时清与赵蕊分开,再开车去其他地方,记录仪能帮助警方迅速提取对方是否在场的证明。 “好的,我们会将行车记录仪一并带走检查。” 孙向前,于鸿德两人对望一眼,纷纷点头。 不过。 孙向前指尖轻轻敲击在桌面,又不动声色,话音一转:“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忽然送赵蕊回家?” “我听其他人说,你以前从来没送过对方,也没有下班后送其他同事回家的习惯。” 孙向前两眼一眯,“所以昨夜你为什么会忽然送赵蕊回家呢?” 季时清并未隐瞒昨夜发生的事,反而认真叙述作业经过:“昨夜发生重大车祸,其中有个患者手术时,赵蕊出现失误,我呵斥了她……” 季时清面无异色——从手术到失误,到赵蕊辞职,再到唐主任提醒,到最后从Atm机里取钱送礼,送赵蕊回家后离开…… 男人一件件详细冷静的叙述着。 他面不改色,表情冷漠,完全不像在说同事,反而像是隔着屏幕的观察者,在描述别人的经过。 这种异样,顿时让孙向前下意识蹙了蹙眉。 于鸿德笔尖划过纸面,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发出沙沙响声。 一时间办公室内竟鸦雀无声。 倒是季时清沉吟片刻,看向于鸿德两人,眉头微蹙:“请问,赵蕊凌晨出事,与礼金有关吗?是遇到抢劫犯,还是……其他凶手?” “应该不是钱的问题,但具体细节我们暂时无法透露。”孙向前摆摆手并未多说,只是将有关于1万块钱礼金的消息认真记在心中。 如果后期肖铁成真穿过桐州山脉逃亡成功,警方也许可以依靠这比钱财进行追踪。 现在每个银行ATM机里的钱都会登记编号,但凡只要这比钱出现在市面上,进入银行系统,便会再次有迹可循。 “今天谢谢季先生的配合……”孙向前站起身,正准备送人离开,再叫其他人进来询问。 忽然。 坐在椅子上,一直闷不吭声,埋头记录的于鸿德,陡然抬头,眯眼发问道:“季先生,我们警局之前接到报警电话,听说你冰箱里有一节年轻女性手指,你能解释一下吗?” “嗯?”孙向前一顿,送人的右手瞬间摸向腰间,看向季时清目光警惕。 为了抓捕肖铁成,今夜所有出行警察全都配备了手/枪,孙向前是刑警队成员,自然配备齐全。 “……”鹿软软瞬间心跳如鼓,没想到师父竟会突然发问。 她一直以为,师父更相信季时清为人,会等到肖铁成归案后,再判断季时清是否有问题。 季时清回头,沉吟的目光从鹿软软身上移开,落在于鸿德身上,薄唇轻启:“那节断指……” “……是我一个患者女儿的。”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右手胳膊肘挽着黑色西装外套,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骨节分明的冷白手腕,好似完全没看见孙向前摸向腰间枪/械的右手,轻描淡写道:“患者目前还住在急诊科病房,如果有需要可以配合你们调查。” “嗯?”孙向前放下摸/枪的手,缓缓松开紧缩的眉头。 鹿软软咬了咬唇,没说话,但审视的目光却来回在季时清脸上扫来扫去,看着对方淡定冷静整理衣袖领口的模样。 ……鹿软软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她又错怪对方了? …… 五分钟之后,夏钰阳咚咚咚,敲开办公室房门。 一名二十来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和一名神情局促的中年男人走进房间。 年轻女孩左手小拇指包着纱布,明显比右手短了一小节,她看见警察有些不太自然的抿着唇。 十五分钟之后…… 孙向前于鸿德三人听完了父女两人的描述,并且采集了女孩的头发唾液。 鹿软软整颗心哇凉哇凉。 原来。 三天前,女孩母亲心梗入院,一心求死。 起因是年轻女孩偷拿家里的存款去外面赌博,不但赔光了父母一辈子的积蓄,还欠下了五十多万的赌债,追债人上门,且闹得邻里皆知,女孩母亲一气之下当场心梗发作,送入医院。 追债人见状,担心惹祸上门全跑了。 但50多万的赌债,却不是一个普通家庭短时间能够承担的,尤其女孩外婆生病,需要不少医药费,母亲还是聋哑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母亲心梗求死,良心悔过,还是因为欠的钱实在太多,一个人换不起,需要父母帮忙暂时示弱。 总而言之。 年轻女孩发誓不再赌博,并且当着父母的面,直接砍下了自己的小拇指。 除了询问这一家三口之外,孙向前于鸿德几人还询问了几名科室医护人员。 “当时事情发生在急诊科,我们也听说了。本来唐主任建议他们将手指接上,但他们家拒绝了,说那根手指就当是孩子买个教训。” “事情闹得挺大,我们都知道这件事。” “后来有人建议他们将那根手指带回去,做成标本。” “他们也不知道听谁说,季副主任在桐州医学院当导师,就请他帮忙了。” 几名医护人员七嘴八舌,替季时清证明。 别的事他们也许不知道,但这件事闹得挺大,科室当时在场,不在场的几乎人人皆知。 鹿软软抿着唇,站在师父身后,尴尬的脚趾抠地。 虽然还没做过dna基因鉴定,但她已经偷偷观察过年轻女孩的另外九根手指。 ——圆润的指甲,亮红色的指甲油,白皙的手指,只是一眼就能判断,对方其他九根手指的美甲和冰箱里那节小拇指的是同一套。 鹿软软心情复杂。 她眼眸微垂,睫毛微颤,眼底泛起几分茫然。 短短几天,她已经连续误解季时清好几次。 每当她找到证据,认定对方是凶手后,下一秒就会有其他证据提醒她,对方非但不是凶手,反而是个好人…… 可标本能够解释,手指也能解释。 但对方暗室里,母亲的照片该怎么解释?为什么那些照片上都画有红叉? 收集照片并不犯法,但这些事一件件结合起来,让人不想歪都难。 心底疑惑太多…… 苦涩又沉闷。 鹿软软握了握拳,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一切,抓住当初害死母亲的凶手。 如果是意外,只是普通肇事司机逃逸,那么她就去抓肇事司机! 如果还有其他原因,那么她就将涉案犯人一起缉拿归案! 鹿软软下定决心,缓缓吐出胸口浊气,正准备抬头。 忽然…… 一盒粉色的桃子味棒棒糖出现在视野里。 “拿着。” 季时清很高,低沉的嗓音从女孩头顶传入她耳中。 “?”鹿软软抿唇,睁大眼,看着棒棒糖,有点疑惑。 对方先看她一眼,摆明知道报警人是她,不骂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她糖? 明明她之前还将季时清的车给撞坏了…… 鹿软软没说话也没接,只是摇摇头,抿着唇,一声不吭。 “……明明是你报的警,为什么看上去快哭的人,还是你?”季时清低头半俯身,脸颊凑近。 男人俊朗的眉眼依旧严肃冷漠。 季时清盯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眸,拧着眉,将糖塞她手里,“别哭了,请你吃糖。” 鹿软软呆愣愣看着手里被塞入的棒棒糖。 对方指尖冰冷和他脾气一样清冷,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烫的惊人。 鹿软软大脑有一瞬间空白,睁大眼睛看着他,嘴里的话却脱口而出:“你认识吴玉琴吗?你……” ……为什么要在家里挂她的照片?她当年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咳咳,在干嘛呢?”鹿软软话没说完,一个手掌突然拍在她肩上,打断了鹿软软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 于鸿德伸着脑袋站在旁边,警惕的看了看鹿软软,又看了看季时清。 于鸿德:“你们在这干嘛呢?怎么神神秘秘的?” “抱歉……之前冰箱里的东西吓到你了吧?”季时清站直身,没去看于鸿德,他穿上西装外套,依旧沉稳冷静。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我以前跟着长辈学习过标本制作,这些年一直有做标本的习惯,如果两位今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 “好,好的……”鹿软软被师父打断要说的话,一时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了继续问询的想法。 鹿软软抿抿唇,眼巴巴瞅了于鸿德一眼。 她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刚刚是她太冲动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谋害母亲的凶手,一旦她在大庭广众下询问暗室照片的问题,被局长知晓,保不准就会被刘局按照警局规章制度,警告下岗。 再者,即便对方真是凶手。 自己一点证据也没有,仅凭几张照片,难道对方就会承认? 凶手怎么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凶手? ……还不如自己沿着照片线索重新调查。 若对方不是凶手,只是照片中间死者亲属,为了调查当初死者去世真相,查到母亲死亡。 那么自己作为警察……难道还不能沿着这条线索,调查出更多讯息吗? 那她这警察岂不是白当了? 鹿软软心中打定主意,乌黑的眼眸睫毛扑闪扑闪。 第54章 警号重启 急诊科总是格外忙碌。 鹿软软刚将季时清送出办公室,准备请另一名急诊科工作人员配合调查询问。 便看见有个小护士急匆匆走来。 “季主任,刚刚门诊来了一对父女,女儿昏迷不醒,父亲是个聋哑人,不怎么识字,只会手语。” “张医生想问他女孩有什么药物过敏,他说不出来,您能帮忙做个翻译吗?”小护士跑得急,额头上沾满汗水。 季时清瞥了鹿软软一眼,人却匆匆往小护士来时所在方向迈步而去,看似速度不算快,但步伐却很宽,只是几步,小护士便得小跑才能跟上。 “先去处理伤口,这边交给我……”夏钰阳从办公室出来,担忧的视线停在鹿软软额头:“昨夜出了车祸,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哎呀,我没事,又不疼。”鹿软软摆摆手,摸了一下头上纱布。 昨夜看见母亲照片,凌晨又见到赵蕊尸体,她现在即便回家,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待在医院跟着师父一起。 “好吧。”夏钰阳无奈,只能继续忙工务做笔录。 按照要求,昨夜加班见过赵蕊,以及可能有其他线索的相关人员都需要细细询问一遍,局里大多数人今夜去抓肖铁成,能够留在警局和急诊科干活的并不多。 鹿软软几人陆陆续续忙到天亮,这才将急诊科里的笔录做完。 鹿软软打着哈欠,找到张明简单处理了一下头上伤口,刚从治疗室出来,转角又看到了季时清。 对方带着金丝边眼镜,衣服已经从黑西装换成了白大褂,白大褂里还穿着昨夜那件白衬衫,宽阔的胸膛,倒三角体型,腰背笔挺带着冷厉,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微微挽起的袖口,露出一块块线条流畅的肌肉,抬手间,小臂肌肉线条起伏。 野性又禁欲。 对方身后,陆陆续续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从各个房间里出来,他们汇聚成白色小溪。 看这模样,一群人正打算去查房。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年纪稍大些胸口挂着主任医师胸牌的急诊科医生,站在护士站前低声交谈,两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昨夜为了笔录,鹿软软找到值班护士,打电话将那些刚加班回家的医护人员重新叫来,其中就有这两位主任医师。 “唐主任,多些诸位昨夜配合。”于鸿德带着鹿软软几人,礼貌道谢。 “不用不用,这是我们该做的。”唐光明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想到,科室里会连续两天发生这种事。” “只希望警局能尽快抓住凶手,避免人心惶惶。”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孙向前神色严肃,连连点头应道。 城南公安分局距离六院很近,孙向前于鸿德几十年的老警察,经常带人来六院急诊科做尿检伤情鉴定等,与六院急诊科不少医生都认识,自然和急诊科主任唐光明也很熟悉。 几人简单聊完,正准备离开。 没想到旁边另一名带着眼镜的主任医师,却盯着夏钰阳眼也不眨,见到几人准备离开,对方才迟疑着开口道:“这位警察同志……你是姓夏?” “嗯?”夏钰阳疑惑回头。 鹿软软几人也看向对方。 周主任凝神端详,看了看夏钰阳,又看了看他胸口的警号,忽然似哭似笑道:“这位警察同志一定姓夏对不对?我认识你父亲夏志华。” “他当初救的那个是我,是我啊……”明明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成年人,此刻周主任却眼眶通红,神色悲伤。 十五年前夏志华下班回家,遇到持刀抢劫的凶手正在袭击路人,与凶手搏斗中受伤去世,而被救的人便是周主任。但为了保护儿子不被人议论,也为了让父母能够帮忙照顾孩子,外出上班,夏母没多久就搬家了,周主任即便想感谢也找不到人。 他不是没想过去警局找人,但去过两次警局后,被告知夏志华家人不想再见到他,便也只能失望放弃。 毕竟,人虽然不是他害死的,但夏志华的死亡多少与他有关,对方家人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但周主任自己也没想到。 这么多年后,他与对方的孩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相见。 15年前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那时夏钰阳也只有七岁,除却陈旧的老照片,还有母亲长辈的口述,只剩下脑海里父亲那宽阔的,过年时扛着自己走在大街上看烟花吃糖葫芦的斑驳回忆。 “……”鹿软软眼睫微颤,看了看夏钰阳胸口警号5006911的号码,又瞅了瞅师父胸前5007733那串数字,心情复杂。 在警局,警察因公牺牲后,警号将会永远封存,除非直系血脉重新成为警察,才会重启警号。 当初刚进警局,接受警号时。 她就知道夏钰阳警号,是对方父亲曾经留下的遗物。 毕竟,即便没人提起,那警号看着也比师父于鸿德等人的警号要早入警局。更何况在警局,每次警号重启都会得到警局众人的祝福。 只是……她没想到,夏钰阳的父亲去世的那么早。 “当年是我父亲的选择……” 夏钰阳心情复杂,看见黑白交织的头发,以及脸上皱纹横生却很是激动的周主任,艰难开口道:“您没必要一直内疚……想必他即便在天上,也会很高兴救了像您这样的人。” 对方这么多年还一直记得父亲,甚至能在见到他后第一眼认出他,夏钰阳觉得他爸当年也算没救错人。 鼻尖的酸意,让夏钰阳眼眶微红。 他想父亲了。 “这是你爸的警号吧?当年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主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夏钰阳胸口警号,又看了看他,感叹道:“你和你爸当年长得真像。” 警局很忙,医院也很忙。 夏钰阳和周主任简单聊了几句后,便纷纷收拾好心情,再次投入原本的工作中。 鹿软软恍恍惚惚跟在于鸿德身后坐上警车。 等到鹿软软从车上下来后,于鸿德这才反应过来,胖乎乎的圆脸皱成了包子:“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你怎么又跟着我坐车回警局了?” 中年警察瞥一眼小姑娘额头上换好的新纱布。 “之前在急诊科,医生怎么说?是不是有叮嘱你要回家好好休息?”先前在急诊科实在太忙,于鸿德也没什么时间关注鹿软软,现在有条件自然多叮嘱两句。 “你赶紧打车回家吧,别再跟去警局了。” 于鸿德掏出保温杯,喝了两口早已凉掉的夜茶催促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年纪轻轻回头一身毛病。” “行……我蹭个早饭就回家。” 鹿软软点点头,决定蹭顿食堂的免费早餐再走。 小丫头默默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停车场,不用想也知道,局里现在肯定还没将肖铁成缉拿归案。 至于季时清家中冰箱里那根手指,早就被同事上门取走了。 她原本也想跟着,但见到季时清凉飕飕的眼神。 鹿软软又缩了缩脖子,只能背地里让同事取证时,拍张照片发给她。 ……… 警局大厅。 冷冽的白炽灯照得人脸色惨白,即便朝阳带着暖意,可赵蕊父母却浑身冰凉,赵父佝偻扶着快要晕厥的赵母,像失了魂的木偶,民警担忧的看着两位老人。 赵蕊是家中独女,从小成绩优异,十分孝顺,明明今天就要去领结婚证,却在凌晨被人QJ杀害,这让赵父赵母根本没办法接受这种噩耗。 泪水无声无息地从脸颊滑落,赵父赵母眼眶通红,身体颤抖。 “叔叔,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名穿着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狼狈青年哭的不能自已,他声音沙哑破碎,满脸痛苦自责。 他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如果我昨夜能警醒点,或者开车去接小蕊,小蕊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我的错,我们明明今天要去扯结婚证了……”叶轻舟满脸泪水,他取下眼镜,眼神里全是痛苦疲惫与悲伤,仿佛一夜间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几岁。 浑身上下的破碎感与痛苦,一点也不比赵父赵母少。 鹿软软刚走进大门,迎面便看见抱头痛哭的叶轻舟三人。 鹿软软下意识脚步放缓,心情也跟着又重又沉。 几天前还亲密无间的情侣,一眨眼阴阳相隔。 昨夜还有说有笑的父母女儿,一夜间天人永隔,警局大厅内弥漫着沉重与压抑。 “唉,走吧……” 于鸿德扯了一把鹿软软的胳膊:“……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休息。” 身为警察,于鸿德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但每次都忍不住胸口发闷。 于鸿德收回目光,紧锁的眉头直到走进食堂也没松开。 今天警局人很少,食堂里吃早饭的几乎没有几个。 鹿软软心不在焉的啃着肉包,心情沉重。 脑子里出现的,全是赵蕊父母白发苍苍哭成泪人的模样,和叶医生痛苦悲伤的样子。 “唉,你说这些qj犯怎么这么丧心病狂?一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那死者和男朋友本来计划今天领证的,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这种事呢?” “谁说不是呢?” “听说她男朋友昨夜一直在家等人,但太晚就睡着了,以为人还在医院加班,没想到死者就在楼下出了事。” “先前那老夫妻和死者男友,抱着尸体哭的可惨了。” 旁边。 餐桌上两名警察满脸唏嘘,他们一边啃着包子,一边低声讨论。 “咳咳咳!” 于鸿德眯眼,狠狠咳嗽两声,回头敲了敲桌面,斥责提醒:“少在办公室之外讨论案情,小心被局长看见有你们好果子吃!” 在警局,同事和同事之间并不允许随意讨论案情。 虽然讨论案件家属状态与死者具体案件无关,但多多少少也有涉及。 两名小警察乖乖闭嘴,分别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见鹿软软看向自己,两名年轻警察尴尬的笑了笑,条件反射往嘴里又塞了口包子。 等到两名年轻警察离开后,于鸿德也放下筷子。 他皱着眉,平日里乐呵呵总带着笑容的胖脸上,全是严肃与叹息。 “唉,这小叶也是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女朋友快结婚了,却发生这样的事。” “造化弄人啊……”于鸿德摇摇头,背着手离开餐厅。 鹿软软没说话,只是放下筷子的手也如千斤,沉甸甸的,心底难受。 第55章 死者的名字为什么和她相似? 鹿软软心情沉重回了家。 脑海里一边是白欣雪惨白的面孔,一边是张琴痛苦的表情和赵蕊死不瞑目的模样,还有隔壁季时清家中暗室里母亲的照片。 “唉……” 鹿软软叹了口气。 努力收拾好心情,电话打给父亲。 她想再问问13年前发生的事。 关于母亲去世的部分,鹿软软这些年早已耳熟能详,但有关于母亲工作相关,她从没问过。 连当初班级有学生跳楼自杀,也是她妈很生气,在餐桌上提过,她才记住。 可是…… 鹿软软刚掏出手机,凹陷的蛛网状便霸占了她的视野…… 鹿软软瞬间有点沉默。 “呃……” 是了,她都忘记自己手机昨夜摔坏用不了。 “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要你有何用?”鹿软软盯着手机,越想越郁闷,别人手机泡在水里三四天还能开机,她这手机居然一摔就坏,也不知道那个肇事司机会不会赔。 “可恶!”鹿软软生气,咬着小虎牙,狠狠将手机往桌上一拍! 她现在就去换掉这台可恶的手机。 哐嘡——! 手机狠狠拍在桌上,本就碎裂的手机屏幕,蹦出些许玻璃渣。也不知道手机撞在了哪,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原本黑屏,死活开不了的手机,忽然一下——屏幕发光,自动开机! “????”鹿软软揉揉眼,满脸震惊。 手,手机还能欺软怕硬?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用多大力啊…… 但是看着旁边崩溅的玻璃渣,鹿软软咽了咽唾沫,又有些不敢确定了。 “算了算了,还是先打电话。”鹿软软干咳两声,她原本还担心,手机内未能保存至电话卡的联系人名单换新手机后会消失。 “现在能开机,倒也省了不少麻烦……”鹿软软低声喃喃,先将联系人号码备份至云端,这才开始拨打父亲的电话。 “嘟嘟嘟嘟——” 手机铃声清脆响起。 鹿软软原以为鹿友国同志这次也和以往一样,没法及时接通,需要等晚上再回拨。 谁知这次刚打过去没几秒钟,对面手机已经接通。 “喂,软软,有什么事吗?”鹿友国低沉嗓音从听筒响起。 听背景声音,鹿父明显在户外,不但有鸟叫,还有蛙鸣水声相伴。 “爸。” 鹿软软开门见山,直接询问:“你还记得我妈当年,她们班学生的事吗?” “我记得当初有个学生跳楼了。你知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吗?”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鹿友国在电话里十分惊讶。 但作为父亲,他对这个女儿,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鹿友国想了想,仔细回忆:“那个学生具体叫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你妈说过那孩子姓徐。” “姓徐?”鹿软软拧眉。 如果只有姓氏,那这范围可就大了,还得耽误不少时间去查询。 “对,应该姓徐。” 鹿友国叹了口气:“当初你妈刚回去销假,都还没来得及和代班班主任交接。那孩子就突然从楼上跳下来了。” “听你妈说,那天她在年级主任办公室,忽然感觉窗外一黑……人已经掉下去当场死亡了。”鹿友国唏嘘摇头。 13年前发生的事,实在太过久远,加上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妻子餐桌口述,鹿友国能记住的信息就更少了,不过当时妻子满脸愧疚,眼眶通红的样子,依旧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之中。 鹿软软抿了抿唇,脑海中闪过季时清的模样,声音沙哑道:“爸,当年那个学生,是不是有个哥哥?” “哥哥?”鹿友国努力回忆,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没有啊。我记得你妈没提过那孩子有哥哥啊。” “但是……”鹿友国皱眉,仔细想了想认真道:“但我记得你妈说那孩子有个姐姐,而且就在同一个班!” “没有哥哥?只有姐姐?”鹿软软震惊,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她下意识再次确认。 这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季时清难道不是受害者的哥哥,回来报仇了吗? “对啊,应该没有哥哥,只有个姐姐。我记得你妈说过这事。”鹿友国努力回忆,最终又一次点头确认。 大约觉得在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太清,鹿友国开口建议道:“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会家看看。” “我记得当初你妈学校每年新生入学都要拍照,制定成册。上面既有照片,又有每个学生入学时填写的家庭资料与住址,你可以回家去找找,那些资料都被我收在书房顶柜里!” ………… 灰白色的老式住宅小区内全是常见的梧桐树,高大梧桐树遮天蔽日,只有点点阳光透过漂亮的绿色树叶,斑驳洒下。 这片是桐州市最常见的企业单位自建房款式,没有电梯,灰色的粗糙墙面看着年代感十足,花坛旁边水泥台阶带着岁月的裂痕,住在这小区内的全是她爸地质局的同事。 自从母亲去世,鹿软软每次只有在父亲出差回家时,才会从外婆家搬回自己家住上几天。 今年工作,租房后。 她已经有四个多月没回家看过了。 简单和楼下遛狗的领居阿姨闲聊两句,鹿软软一溜烟窜上了五楼。 打开房门,钻进书房,踩着凳子打开顶柜。 鹿软软努力找了小半天,才从一大堆初中资料和教学课本里找出几本外皮发旧的学校相册。 鹿软软按照学校相册封面时间,快速找出13年前那本相册。 翻开薄薄的相册,按照班级号翻找到母亲所在班级,一个个蓝底校服的学生证件照立马清晰呈现,其中还有各科班主任老师的照片。每张照片下方还标注着该学生和老师的名字。 “………”鹿软软眯眼,冷静翻阅,修长指尖一个个划过班级名单和教师名单,最后停凝在母亲笑盈盈的蓝底照片上。她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艰难的将目光从母亲笑脸上移开,再次翻开下一页学生相册。 只是翻阅一页相册,鹿软软额角竟是浸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指尖轻颤,肌肉紧绷。 鹿软软动了动干涩喉头,目光从班级相册内每一张照片上扫过…… 最后,视线缓缓定格在几张熟悉的照片上。 打开手机,翻出当初拍摄下的照片一一对比确认…… “徐清雪,徐清墨……周雪……张数阳……” 一二三四五六……翻开母亲班级所在页面名单照片,鹿软软短短五分钟内找出了季时清家中墙上8人讯息,除却母亲吴玉琴之外,剩下的分别是同为初二班的6名学生和一名叫做张数阳的数学老师。 十三年前的照片里,那两名20多岁的时尚丽人,还只是两个面对镜头微笑的初中小女生。 张数阳也比照片强上的年龄看着更加年轻,但照片下方备注依旧还是初二班的数学老师。 “……”鹿软软深呼吸,指接攥紧,黑漆漆的眼底是带着难以克制的愈色,她有种即将找到线索的预感。 “不过……死者的名字为什么和右下角的学生名字相似?” 徐清雪,徐清墨…… 名字一看就像有亲属关系…… 鹿软软皱眉,将目光从自杀的徐清雪身上移开,挪到相册书页中间两张紧靠在一起的照片上。 两张照片上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明显是那对双胞胎:“这对双胞胎叫刘晓雯和刘晓婷,名字一看就是姐妹……可徐清雪和徐清墨怎么回事?难道照片墙上六个女生,有两对是姐妹?” 照片里,两个小姑娘一个怯生生的,一个气质张扬透出照片。 心底带着疑问,鹿软软指尖抚摸过纸张边缘微微泛黄的学校相册,她深深凝望几人照片,将她们的姓名相貌一一记在脑中…… 第56章 他父亲是警察 徐清雪,徐清墨…… 这两个名字实在太像姐妹。 如果死者和另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是姐妹…… 那么这件事就和她怀疑的——“妹妹死亡,哥哥报仇”对不上了。 鹿软软眉头紧蹙,心中认真思索: “谢老爷子和急诊科其他人说过……季时清家人去世,如今只剩他一人。” “我这段时间住在出租屋,确实也没听见过其他人声音。” “而照片墙上,徐清墨那张照片,看穿搭背景和年龄,明显是最近这两年拍摄的……若徐清雪,徐清墨是姐妹,而徐清墨是季时清妹妹,没道理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 鹿软软暗暗思索,冷静分析:“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准确,虽然徐清雪和徐清墨两人名字相似,看上去像姐妹,但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一个班级内有人名字相似,再正常不过。” “一切还是得去局里查过后才知道具体情况……” 想的再多,也不如直接去局里查询身份关系。 鹿软软飞快收拾好书房,将学校相册塞进背包,明明只是一本最普通的学校相册,可她愣是感觉相册犹如千斤,差点压着她肩膀弯曲,心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 即将破解母亲死因的冲动又如海啸般在胸口翻涌,漆黑如墨。 鹿软软努力压抑着心底汹涌的情绪,艰难控制着就想马上冲去警局的双腿。 她紧紧捏着挎包上细长的背带,揣着心事回了家。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太过突兀,再次被刘局和师父发现端倪。 她特地按照局里给的假期,又强制自己休息了两天。 这两天三夜的日子,比她以往过的每一个寒暑假感觉都要长。 她煎熬的在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外卖也吃得没滋没味,整个人坐立不安,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全是季时清,徐清雪徐清墨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13年前母亲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梦中常见的慈爱笑容。 她在家这段时间。 一下子想着…… “季时清暗室里的照片也许只是贴着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母亲明明是车祸去世,对方13年前也只是个15岁的少年,连驾驶证都没有,他能做什么呢?”。 一下子又想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的恶天性如此。”“去年全国12~14岁的低龄未成年恶性杀人案共有34人,对方当初15岁,杀人有何不可?” 情绪如波涛在心底汹涌翻滚。 鹿软软脸上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内心早已被各种想法填满。 她一边唾弃自己不应该用最大的 恶意揣测旁人,这根本不是一个好警察该做的事,明明前面好几次季时清都证明自己是个好人,是她误解了对方。一边又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警察,她成为警察的目标不就是为了抓到当初害死母亲的肇事司机吗? 为了抓住肇事司机,她可以任凭局长处分,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鹿软软抱着膝盖蹲坐在墙角,单薄身影一半藏在墙角的阴影里,一半被窗外撒入室内的阳光照出暖色。 光明与黑暗,将房间和她分成了两半。 窗外梧桐树被晨风吹得沙沙作响,枝条舞动,遮住了阳光,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暖色,投下片片阴影。 室内女孩眸光也随着树影染上了黝黑的深色阴影。 简单换了个最便宜的新手机,将旧手机内资料导入,鹿软软最后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当这天。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地平线,将漆黑的天空染成暖色,鹿软软强忍着直接冲去警局的动作,洗脸刷牙,面对镜子时认真调整了一下脸上僵硬的笑容,让它看上去像往常那样真诚讨喜,又再熟悉的早餐店里买了两个馒头和豆浆,背着包走进警局。 “哟,小鹿今天来的这么早啊?这才刚到7点呢~”治安队值班警察见到鹿软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习惯性笑着招呼一句。 “这三天我不是休息吗?今天在家有点坐不住,就提前来上班了,嘿嘿嘿~”鹿软软眼角挤出两弯小月牙,笑容自带甜美小酒窝。 她像只山林间欢快跳跃的小鸟,丝毫看不出半点阴霾。 “还是你们年轻人劲头足啊。我这天天上班差点累死~”对方哈哈笑了两声,又和鹿软软吐槽了两句,便继续低头工作。 鹿软软放下馒头,坐在工位,打开电脑。 作为新晋警员,她工位在办公室最角落,旁边是大大的玻璃窗,冰冷电脑光线打在鹿软软脸颊,她睫毛轻颤,抿着唇。因为来的早,整个办公室目前加上她也只有三人,另外两人都在忙自己的事。 鹿软软飞快敲击着键盘,登录后台,查看季时清徐清雪几人的户籍资料。 “姓名:徐清雪,性别:女,出生日期:……” “姓名:徐清雪,性别:男,出生日期:……” 没有身份证号码和电话号码等关键讯息,只有姓名和大约年龄范围,和‘已去世’的状态,鹿软软将这些身份信息一一点开查阅,屏幕蓝光和黑色文字在她瞳孔里来回跳动,三分钟后,她找到了徐清雪的户籍资料。 鹿软软下意识身体前倾,余光警惕扫向办公室入口处,手指却飞快滑动鼠标翻阅着徐清雪的户籍资料。 【姓名:徐清雪,性别:女 出生日期:1999年8月…… 身份证号码:4987…… 死亡原因:自杀……】 鹿软软冷静点开和徐清雪相关联的其他户主等人相关资料。 首先跳出的便是—— 户主姓名:徐勇,关系:父女…… 其次跳出的—— 姓名:刘莉关系:母女…… 最后跳出的—— 姓名:徐清墨关系:姐妹…… 【姓名:徐清墨,性别:女 出生日期:1998年5月…… 身份证号码:4987……】 这份关于徐家的户籍讯息里,除却这四人之外,再也找不出一个叫做季时清的儿子! 反倒照片墙上,徐清墨被证实和她猜的一样,是徐清雪的姐姐。 徐清墨比徐清雪大一岁零三个月…… “……”鹿软软深呼吸。 她飞快扫一眼办公室内另外两人,再次快速敲打键盘,这次她搜的是——周雪。 当初那张五角星中的照片,除却徐清雪之外……还有一个叫周雪的女生。 她原本只将注意力放在了自杀的徐清雪身上,可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她弄错了对象。 “女孩照片能被季时清放在,五角星照片墙的中间,肯定是有道理的!” 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画一个五角星,将这6张照片分别摆在,五角星的中间和五角星的5个角上! 鹿软软心中认真思索,左手指甲下意识抠进掌心。 “周雪”这个名字很普通,也很常见,鹿软软搜索后,电脑上立马跳出了773份叫‘周雪’的户籍资料,淘汰年龄范围过大或过小的户籍资料…… 鹿软软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17份资料上,一一点开。 这些户籍资料里面,成年的,还活着的,有15人,她们都拍摄了身份证照片,身份证照片和‘周雪’照片做对比,这15人都不是她要找的周雪。 而另外两名叫周雪女孩,一名户籍资料后方显示‘已去世’,而另一名则标注着“冻结”…… 看着“已去世”和“冻结”这几个灰色大字。 鹿软软心底一沉,握住鼠标的手恍若千斤。 鹿软软咬牙,打开资料—— 【姓名:周雪,性别:女 出生日期:1998年3月…… 身份证号码:4987…… 死亡原因:先天性心脏病……】 …… 【姓名:周雪,性别:女 出生日期:1999年7月…… 身份证号码:4987…… 户籍状态:冻结……】 分别打开这两名叫周雪的女孩资料,鹿软软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最后那名叫‘周雪’且户籍被冻结的人身上。 因为1998年出生的那姑娘是成年后去世的,户籍点开后,还能看见对方的身份证照片。 只有那名被冻结的“周雪”户籍却没有任何身份证照片! 按照国家规定,通常16岁就需要办理身份证,再推迟一点……参加高考,找工作时,也需要办理相关身份证,除非对方是个不需要手机,不需要打疫苗,不生病,也不交保险,不参与任何社会活动的人。 可现在对方户籍点开后,身份证一栏中没有照片,只能说明对方户籍被冻结前,还是个未成年…… “户籍被冻结,大多是5种情况,失踪,涉案,多重户口和长期未更新身份证……”鹿软软皱眉,心中认真思索,快速点开与周雪相关联的户主和其他人的相关资料。 然而点开其他相关资料信息后,鹿软软心脏却狠狠往下坠! 电脑屏幕上的黑白文字,仿佛像一只无形的鬼手,令她瞳孔放大!如坠深渊!连灵魂都仿佛要跟着被鬼手带走! ——户主姓名:周建国关系:父女……职业:公务员(备注:桐州市城南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二级警督)死亡时间:2012年3月……死亡原因:因公殉职,暴力刀伤致心脏破裂。 ——姓名:季淑贞关系:母女……死亡时间:2012年10月……年死亡原因:因病去世。 ——姓名:季时清(新登记名,登记时间:2012年9月……)曾用名:周延清(变更前名)变更原因:安全保护…… 鹿软软瞳孔剧烈收缩,握着鼠标的右手指尖不自觉微微颤抖。 “季时清……曾用名周延清……变更原因:安全保护?”鹿软软咬着唇,喉咙发紧,冷汗一层层浸透蓝色的警服衬衫。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变更信息,还有周雪被冻结的身份户籍,以及周建国因公殉职的原因…… 鹿软软几乎下意识想到了季时清改名,冷漠的原因。 有犯人杀了周建国,但犯人逃跑,没能立即逮捕。 而季淑贞在周建国去世后不到一年病逝的,结合户籍上的死亡时间以及季时清改名的时间,不难判断出,季时清是在母亲临死前半个月改的名字。 为什么一个孩子会在父亲死后半年,母亲临死前半个月改名? 不外乎警察和母亲觉得犯人还会再来报复…… 或者,已经报复在了周雪身上,所以周雪户籍状态才会显示为冻结? 答案几乎就在眼前呼之欲出。 但她却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鹿软软握着鼠标的手恍若千斤。 她这一瞬间,忽然明白这段时间师父为什么总会下意识表扬季时清,且认为对方不可能是凶手。 如果师父以前就认识对方父亲呢? 谁会相信因公殉职的同事儿子是个恶贯满盈的凶手? 是她…… 也不信。 鹿软软死死抿唇,眉头紧蹙:“可为什么墙上有我母亲的照片?如果周雪失踪或死亡户籍冻结,墙上照片难道不应该是犯人的吗?除非犯人已经被抓住……而周雪另有隐情?” “可如果犯人已经被抓住,为什么季时清还会改名?” “周延清……”这个名字为什么和13年前救命恩人的一模一样? 解决了一些问题,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鹿软软眸色微微一暗,她忽然有种预感,季时清也许就是当初13年前的救命恩人。 因为…… 母亲教书的初中和她当时所在小学非常近。 “哟,小丫头今天来的这么早?”于鸿德吊着两个包子走进办公室,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容。 鹿软软心中一凛,忙甩开脑海想法,飞快关掉户籍查询界面,打开工作文档,假刚刚正在干活。 “对啊,师父,这三天在家躺得我骨头都快散了,就想着早点来警局见您呢~”鹿软软笑嘻嘻,拿起桌边还未开封的豆浆递给对方,笑眯眯道:“师父喝豆浆~喝豆浆~我早上特地给您买的~您快喝~”—— 作者有话说:大家国庆节快乐~ 呃,故事需要,女主做得不对,大家不要学。[捂脸笑哭] 第57章 凶手死亡 鹿软软将手中豆浆递给于鸿德,压下心底的慌乱,冲着对方扬起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她扫一眼于鸿德放松的神态,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不似三天前那般严肃,又扫一眼今天办公室内不再像三天前那般忙碌的同事们,顿时眨眨眼,笑着转换话题道:“师父,我感觉今天局里气氛不错,是白欣雪案件犯人抓到了吗?” “算是抓到了吧?”于鸿德拿过豆浆喝了口,感觉今天早上的豆浆有点凉。 他瞅了一眼手中豆浆,点点头,算是回应,但原本微微带笑的表情却略显严肃和不自然师傅。 “怎么了?师傅,您怎么这表情?难道局里有人受伤了?” “倒也不是……”于鸿德摇摇头,满脸无奈:“邢队长他们之前去桐州山脉抓人,前前后后联系了好几个公安分局,一共出动了400多人,结果没想到那肖铁成居然死了。” “死了?谁杀的?”鹿软软眉头一皱,下意识询问:“是共犯还是因为激烈反抗袭警被射杀的?” “不是……被狗咬死的。”于鸿德摇摇头,有些唏嘘,开口解释。 这件事,局里市里这两天都传遍了。 当时看到的人很多,于鸿德也没想着隐瞒,直接将当时经过叙述了一遍。 这几天刘局长和邢队长等人去桐州山脉抓人,由于山脉宽广,自然条件又较为恶劣,很多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森林山崖陡坡,时不时还有棕熊等野兽在山脉里出没,因此所有警员一度担忧,肖铁成会通过山脉森林逃窜至其他城市,所以局里打电话找省局,省局又打电话给其他分局,前前后后一共调来了将近四百名同事帮忙搜山。 可没想到人最后竟然是在桐州山脉附近一家流浪狗救助中心后院墙边找到的! “我们当时去的时候,肖铁成尸体都已经被流浪狗咬的面目全非了……”于鸿德唏嘘,放下手中豆浆。 那家流浪狗救助中心已经开了七八年,由于靠近山脉并不在城南公安分局管辖范围内,因此于鸿德知道这地,但也从没去看过。 流浪狗救助中心被单独安置在较为偏远的地区,四周百米范围内并没有其他住户。 按照救助中心负责人的说法,这家救助中心因为救助的流浪狗数量太多,而流浪狗们经常喜欢吠叫,声音很大,容易扰民,所以当初选址时便特地挑选了桐州山脉较为偏远的地方,防止遭遇居民投诉。 “那救助中心负责人平日晚上住在村里,只有白天才会去救助中心给流浪狗喂食,他担心有人夜晚会趁他不在半夜偷狗,四周砖墙和大门上都安装了高压电网……按照法医目前尸检结果,肖铁成当时可能是想进救助中心偷点食物钱财之类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翻墙时被高压电网击中,身体麻痹后掉进救助站,最后被那群流浪狗给咬死了。”甚至还被流浪狗吃掉了部分身体…… 于鸿德和鹿软软聊起时,总感觉这案子凶手最后死的有点太过敷衍。 作为警察,他更希望能够看见犯人伏法后,在法官的宣判下得到应有的死刑。 这样受害者家属才能够亲眼见证对方得到法律的制裁。 而这样草率的死亡,总让于鸿德感觉浑身上下不得劲。 可现实并不会因为人类的意志而转移。 警局只能在救助中心负责人和其他村民,以及法医实践报告里确认肖铁成的死确实是意外死亡。 但为了还原整个案件过程,完善证据链。 警局还是申请向几个互联网公司调出了肖铁成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短信电话等记录资料。 对方手机早就被丢进河里没法找回。 但几个互联网公司,通讯公司还是有相关记录的。 “说起来肖铁成这人手机里,有好几个虐猫群和虐狗群,其中有个虐猫群……我们前几天还在那高中生手机上见过,这些群内群主管理员,几乎都是海外IP,连局里信息科的同事都没法继续追查。”于鸿德沉吟,胖乎乎的,脸上眉头紧簇。 因为这件事,局里这次联系了市局省局领导,对今后是否重点关注虐猫虐狗群,讨论了好几次。 白欣雪赵蕊张琴三人案件到了这里,已经和鹿软软于鸿德两个治安警察没啥关系了,后续调查等事,只有刑警队成员那边才会知晓。 但通过之前看到了监控录像和肖铁成逃跑的情况来看,对方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板上钉钉。 “时间到了……咱们俩今天做街道巡逻……走吧!”于鸿德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执法记录仪,调整了一下警棍的位置,带着鹿软软往外走。 从楼上下来时,鹿软软再次看到了赵蕊父母和对方未婚夫叶轻舟,三人来时脸上十分悲伤,他们一个个眼眶通红,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神,像一株株即将枯萎的老树。 “非常感谢几位,如果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当初去婚房修空调的家伙,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谢谢你们帮我们抓住了他……”叶轻舟神色萎靡,声音沙哑,像是哭过很久。 夏钰阳几名刑警队见三人现状,只能叹气客套了几句。 今天他们打电话将人找来,一是告诉对方家人,肖铁成的解剖结果,他们从对方指甲里提取到了赵蕊的DNA,再加上监控录像,已经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对方凶手的身份,而且在肖铁成的车上,他们还找了白欣雪的DNA,和另外一名女性的血迹,目前也已确定,这名女生就是之前肖铁成的前女友。 他们这两天通过各种调查,最终确认了对方身份。 对方是个25岁的年轻女生,叫邱芳兰。 邱芳兰父母离异,爷爷奶奶早两年去世,平日里一个人工作生活,开了一家糖水小店,她和父母关系并不好,经常几个月也没什么联系,所以对方失踪了三个月也没什么人关注,只有糖水店旁边其他老板关注到了这件事。 但周围店铺老板只当这段时间糖水店生意不好,女生没打算再开,也没多想。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大活人,其实已经去世三个月了呢? 事后,警局打电话给了邱父邱母,两人虽然已经离婚多年,对这个女儿也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但警察打电话到家,双方也配合从外省来到警局做了DNA检测,最后确定肖铁成车内另外一名女子的DNA就是邱芳兰。 “可惜,肖铁成母亲一直不愿意开口,还被关在拘留所。如果能从对方嘴里撬出点什么就好了。” 肖铁成的死刺激到了肖母,这些日子对方不但不愿意配合调查,还总是污言秽语。 不过队里已经根据当初肖家邻居证词,在肖铁成卧室喷洒了鲁米诺试剂,发现了卧室地板上少量的残留血渍,并且提取到了残留DNA,再次证实血迹身份就是邱芳兰。 虽然肖铁成已死,他们目前并不知道邱芳兰尸体埋藏地点,但根据最近三个月邱芳兰为0的消费记录,通讯记录,以及DNA报告来看看,对方死亡概率已经高达100%。 孙向前看着赵父赵母三人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十分唏嘘。 心中暗暗叹息不幸。 “走吧,咱们争取早点结案,早点找到邱芳兰的尸体……”王队长拍了拍孙向前的肩膀,又拍了拍旁边夏钰阳的胳膊。 夏钰阳飞快收回不自觉看向鹿软软的凝视目光,他干咳两声,收敛起神色严肃道:“队长说的没错,但肖铁成丢掉手机前还拨通了一个境外电话,这电话有可能关系到对方是否有共犯的问题……” 虽然目前线索全都指向肖铁城一人,几个证明视频当中也没有再出现过其他人影,但对方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将手机丢进河里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就好似有人告诉肖铁成,让他快点逃跑离开,丢掉手机一样。 再加上调取了近两年肖铁成手机号码联系人相关资料…… 目前警方可以确定,那个境外号码和对方联系的时间不短,前前后后看记录,大概有一年。 夏钰阳眉头紧锁,思绪翻涌。 但一切只是猜测,倘若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这电话号的主人和本次案件共犯有关,那么…… 这个境外电话号码可能只会被当做电诈处理。 第58章 失踪的妹妹 穿着警服,戴着警帽,顶着大太阳走在街上巡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哪怕城南区人行道上树木不少,能帮忙遮阴,但滚烫的热风一吹,浑身上下便燥热起来。 鹿软软能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湿 于鸿德和她一样,同样汗流浃背,衣服后背湿了大块。 见今天巡逻任务已经完成,师徒两人便打算绕道往回走。 结果刚走过街角,一个哭哭啼啼大约七八岁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姑娘,忽然从角落里撞了出来,直直撞在了鹿软软的腿上。 小姑娘扯着鹿软软裤腿往街道里拉,声音哽咽:“警察姐姐,警察叔叔……你们能不能帮帮小橘,我的小橘被撞伤了~呜呜呜!” “别哭了,叔叔姐姐跟你去看看。”鹿软软一边拎着裤子防止被小姑娘拽下来,一边拍了拍小姑娘肩膀连连安慰。 按照这些日子巡逻经验,鹿软软猜测小姑娘嘴里说的小橘,大概是只猫或者是条狗。 师徒两人一直跟着小姑娘往前走。 果不其然,没多久鹿软软便看见树影下,一只胖嘟嘟的被撞到鼻头渗血的大橘猫,正抽动着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大橘猫身上一道明显的轮胎压痕清晰可见,旁边还有三四个围观群众正看着这只大橘猫满脸唏嘘,见到有警察过来,围观人群立马散开一条道。 询问附近店铺老板,知道大橘猫只是一只流浪猫,鹿软软于鸿德两人便带着小姑娘和大橘猫往最近一家宠物医院走。期间她还让小姑娘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咦?是鹿警官啊,好巧好巧!”王磊手里抱着一只三花猫,见到鹿软软两人立马打了声招呼。 鹿软软一愣眨眨眼,这不是前几天被她按趴在地上的那名肌肉壮汉吗? “是挺巧的,你这猫也生病了?”鹿软软将怀里抱的大橘猫交给医院护士,宠物医院里的猫猫狗狗特别多,光橘猫这个品种在房间里就见到七八只,担心医生回头弄错了猫,鹿软软特地记住了对方的绿眼睛和右爪白手套上两撮不起眼的橘色猫毛,就像右爪白手套上被甩了两点橘色墨汁。 “对啊,这不是我家奶芙生病了吗?鹿警官,于警官之前那几个虐猫群的事怎么样了?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群主,解散掉那几个虐猫群呢?”王磊满脸期待,眼巴巴瞅着鹿软软和于鸿德。 “群主ip地址在境外,我们暂时鞭长莫及。”于鸿德略带愧疚,简单讲述了一下虐猫群的后续事情。 对方作为案件当事人之一,既然询问,于鸿德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唉……”王磊叹了口气,明明高高壮壮,身材看着十分魁梧,可蔫头耷脑叹气的模样倒让人感觉有几分可怜。 大概被抱得实在太紧,王磊怀里的三花猫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又蹭了蹭王磊。 “这只流浪猫伤的比较重,打折后医药费大概也需要五六千……你们……谁付?”宠物医生给大橘猫检查完,看向鹿软软三人踟蹰道。 从进门开始小女孩一直说橘猫是她的,但小姑娘只有七八岁,身边还没有家长,只有两个警察,宠物医生有点拿不定主意。 “能用平台筹措吗?”自己兜里有几个钱,鹿软软还是知道的,她现在银行卡比脸还干净,她想了想,果断掏出这些天查案时知道的讯息。 “我付!我有压岁钱,我可以付!”小姑娘没看出鹿软软穷鬼的窘迫,只想着自己有钱,立马举起了自己的儿童电话手表道。 “呃……要不还是等小孩爸妈来再说吧?”于鸿德挠挠头,当警察就那么点工资,显然没法每次遇到意外就自己掏钱,但让未成年付钱,显然也不太妥当。 “……呃,还是用平台筹措吧?我去和老板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再打个折。”平日里见多了流浪猫以及其他宠物猫生病后被丢弃在门口的案例,宠物医院也有自己应对的办法。 “那就麻烦了。”鹿软软真心感谢。 当着鹿软软三人面,宠物医生便给老板打起了电话,也不知道医院老板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宠物医生一阵嗯嗯嗯点头过后,对方让她们三人先等等,大约15分钟后,不但小姑娘父母找到了宠物医院,宠物医院院长也推开了门,对方正是之前在警局见过的叶轻舟。 年轻男人神色憔悴,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下,是浓浓的黑眼圈与红血丝。 见到鹿软软于鸿德两人友好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叶轻舟看了一下大橘猫的检查报告,又看了一下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最后视线停留在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女孩身上,弯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嗓音沙哑道:“这只猫猫不用你们出钱了,放在我这免费治疗吧。” “但这只猫伤的有点重,不仅有严重的粉碎性骨折,还有肝脏内脏损伤……不一定能救活。”叶轻舟站起身看向鹿软软两人,大概是这几天哭的时间太长,男人说话时嗓音总是低沉沙哑。 “会不会太麻烦了?要不还是上平台筹措吧?” “鹿警官不用担心,我们医院有免费救助流浪猫狗的项目。”叶轻舟简单解释,又和旁边王磊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受伤的大橘猫往手术室走。 见鹿软软几人站在原地,看着叶轻舟离开的背影,旁边宠物医生笑了笑道:“几位不用担心,叶院长是我们宠物医院技术最好的医生,那只橘猫受伤虽然严重,但有叶院长出马,活下 来的概率会提高很多。” “那就麻烦了。”鹿软软点点头又和宠物医生聊了两句,便跟着师父一同离开往回走。 上班,下班,回家。 生活好似再次回复到原本平静的模样。 但今天早上在电脑里查询的户籍讯息,却让鹿软软一下班,离开警局后便脸色沉默。 她眸色微动,转去市场买了点卤牛肉卤猪耳,又买了一小瓶白酒和饮料,便背着包回了家。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租户上门,原本空荡的租客楼,现在已经住满了。谢老爷子住在一楼,平日里租客有什么需求都会直接找他。鹿软软拎着卤菜一回到租客楼,便看见绿油油的紫藤树下,谢老爷子正坐在那扇着扇子乘凉。 “老爷子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鹿软软笑眯眯,脸颊两侧甜甜的小酒窝看上去可爱极了。 “我还没谢过您这段时间的照顾呢~”鹿软软凑上前,将卤菜酒水饮料摆在紫藤树下的小石桌前。 “嘿嘿嘿,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谢老爷子瞅一眼鹿软软,坐上前,跟着一起摆好酒水,打开餐盒盖子,跟着鹿软软边吃边喝,一起聊天。 “老爷子,我之前听说这栋楼是季医生外公给他留下的,以前是个私人骨科医院?”鹿软软一边夹着卤菜喝着饮料,仿佛就像闲聊般随意指着对面出租楼道:“我之前搬家住进去,看那房间颜色和装修,完全看不出以前这里是个医院呢~” 小姑娘边吃边笑,看着没心没肺。 谢老爷子也没多想,随口答道:“对啊~这里十几年前确实是个医院,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医院就关闭了。” “医院里的床铺被褥还有好些医疗器械当时都被老院长送给员工带回去了,你们这次租房,卧室里的床都是后面新买的呢~”谢老爷子夹起一片猪耳朵塞进嘴里,卤猪耳的味道不错,香香辣辣带着脆骨,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发生啥事了?老爷子能说说吗?我有点好奇。”鹿软软笑嘻嘻,她眨巴眨巴灵动的大眼睛,满脸八卦道。 “啧,你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好奇?” 谢老爷子啄了一口小酒:“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当年老院长外孙女放学后走丢了。他女儿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丈夫去世,女儿走失双重打击,没过多久病逝了。后来两老忙着找孩子,医院也倒闭了,当时我还跟着一起找了很久呢。”谢老爷子满脸唏嘘解释道。 谢老爷子年轻时意外伤了腿脚,那时候大家都穷,他身上也没钱治病,眼看着就快要变成瘸子。 季老院长看他可怜免费帮他治病,最后还给了他一份医院安保的工作,这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 后来医院倒闭,老爷子也没让他离开,反而让他安心住在这,原本他也有自己的孩子,想着现在年纪大了回去后和孩子一起住,可只要一想到恩人孙子,孤孤单单一个人住这栋老楼,他又不放心留了下来,时间一长也就到了现在。 “说起来,小鹿是警察吧?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啊?”谢老爷子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白色长裙,笑得温柔腼腆。 鹿软软眼睫微微颤动,接过老爷子递来的寻人启事,白纸黑字清晰浮在眼前。 【寻人启事 姓名:周雪 性别:女 年龄:13岁(现龄:26岁) 2012年6月4日放学后失联,至今未归,出门时身穿白色连衣裙,白色运动鞋,长发,佩带人工耳蜗,说话语速较慢,会手语,耳后有粒红色小痣。若有消息者与家属联系,家属定当重谢!联系电话:*****】 “……”鹿软软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揣了块石头。 握着寻人启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父亲3月去世,妹妹6月失踪,母亲10月病逝。 白底黑字看上去简简单单,却是一条条沉重的生命。 鹿软软喉咙发干,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住。 难怪当初在医院,季时清会手语,原来……是他妹妹的原因。 看周雪失踪的时间…… 母亲的死显然也和对方无关。 第59章 他当年在湖里救过一小孩呢 鹿软软盯着寻人启事上,周雪失踪的时间。 和她猜的妹妹去世,哥哥报复性杀人事件完全不一样…… 她妈车祸是5月31日,而周雪失踪的时间在6月4日。 季时清绝对不可能在周雪没失踪前就去找她妈的麻烦,也没理由去做这种事。 鹿软软抿了抿唇,将手中寻人启事放在石桌上,冷静道:“谢爷爷,您知道周雪为什么失踪吗?是因为闹矛盾离家出走,还是别的原因?只有知道原因,我才能更好找人。”也更好了解全部真相…… “唉……” 谢老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小酒杯,皱着眉道:“这事啊,还得从小雪她爸说起……” 谢老爷子不知道鹿软软的心思,只当事情说清楚后对找人更有帮助。 他想了想,便开口仔细叙述:“当年小雪她爸也是警察,但那会刚过完年没多久,晚上去抓凶手时,被凶手捅了三刀,其中一刀刺穿了脾脏……” 和肝脏不同,肝脏被切小部分还能重新生长。 脾脏内血管极为丰富,又是藏血器官,一旦被刺穿,短时间内就会造成大量失血,导致休克,且即便医生救助及时,死亡率也很高,然而周父很不辛,便是其中之一。 “她爸去世后,那凶手逃进了桐州山脉,再也没能找到……那会她妈整天在家以泪洗面,季小子要参加高考,小雪只能每天一个人上下学。” “小雪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耳朵,平日里听不见,但有人工耳蜗日常生活和正常孩子差别不大。所以大家都觉得小雪一个人上下学也没问题。结果谁也没想到,以往都好好的,就那天……人就不见了。” “唉……” 谢老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最开始都以为小雪是被凶手带走了,对方想报复小雪她爸……但又觉得太过巧合,哪有凶手杀死警察后,还想着找到警察家人继续报复的?难道不怕被抓住吗?咱们桐州好歹是省会城市,又不是什么旮旯山村,所以后来我们觉得那孩子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况且凶手已经杀死了周父,从逻辑上来说对方报复周雪就有点说不通…… 但除此之外,周家季家都想不通周雪失踪的理由,除非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可十三四岁的孩子怎么还会被拐走呢? 周雪因为身体缘故,自小不爱和其他人说话,更喜欢避开人绕道走,更不可能去吃其他人给的食物,况且她听力有缺,又怎么可能会是人贩子的目标? 但除却这两种情况……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鹿软软沉默的听完谢老爷子的叙述,捏住寻人启事的手指,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高考前3个月父亲去世,高考前3天妹妹失踪…… 高考结束后母亲去世…… 只是想一想,她便感觉手脚发冷,阵阵窒息。 难怪对方看上去平日里极为冷漠…… 鹿软软怔怔坐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季时清是因为12年前的连番打击,造成了现在的性格…… 还是因为本就性格冷硬,才能让他在当年如此多的连翻打击之下,仍旧保持冷静理智考上了大学。 鹿软软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呼吸间的细微波动出卖了她此刻复杂的心虚,但谢老爷子并没有察觉,他回忆起当年的事,话题自然而然便顺着周雪扯到了季时清身上。 “唉,以前小季那孩子,虽然性格冷淡了些,没事喜欢蹲在地上玩蚂蚁,但他学习成绩好,次次年级第一,平日里还会帮助其他孩子……这院子附近小孩都特别喜欢他。” “他们学校的老师,也很喜欢他……我记得那年冬天,就是他爸去世前几天,他还在桐州公园人工湖那边救过一个小孩呢!大冬天浑身湿漉漉的回来,吓了我们一大跳。” 谢老爷子唏嘘,摸了摸下巴上的短胡茬感叹道:“那小孩她妈还来我们院子感谢过呢,听说对方以前好像是小雪那丫头的班主任,后来出车祸死了……” 哐嘡——! 手中饮料砸在地上,白色运动鞋鞋面上被溅起了好几个污点。 鹿软软大脑震震嗡鸣。 连后续谢老爷子说‘季时清因为周雪失踪,性格开始变得冷漠,连从小想当警察的目标都换成了医生……’也没听见…… 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脑子里全是这些年梦里湖水冷冰冰刺骨的寒凉,沉重的书包和棉衣将她往水里拽的窒息感,还有一张在梦里出现很多次,却从来没有五官的陌生少年…… 黑暗冰冷的湖水里,只有少年的手带着温度,那是黑暗湿冷冰湖里唯一的温度。 可现在…… 没有五官的少年 有了五官。 鹿软软忽然鼻尖一酸。 强烈的愧疚和自我厌恶,浮上心头。 她怎么能嘴上说着想找到恩人,却在见面后完全认不出对方? 还总觉得对方是坏人,是凶手。 想将对方送进监狱? 明明对方13年前,只是个15岁的未成年,却不顾个人安危与生死,跳进冰湖里,咬牙将她拖拽上岸。 她那时候胖嘟嘟的,棉袄里还浸了水,又是冰冷的湖水。 别说是未成年,连成年人见到,恐怕也没几个敢下水救人。 凡水性稍差些,运气稍差些…… 说不定连命都会搭进去。 明明对方是个从小就会将善良传递给素不相识陌生人的好人。 即便平日里冷着脸,喜欢毒舌,看上去也有点像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但以对方的品性,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杀人犯。 是的。 不管别人怎么想,但这一刻—— 对鹿软软来说,愿意不顾自身性命安危,大冬天跳进冰湖里救她的人,肯定是个好人。 至于墙上那些照片……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恩人怎么可能会做出杀人报仇的事呢?如果真是报仇杀人,母亲的照片就不应该也出现在墙上!”鹿软软深呼吸,瞬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对方学历社会地位都那么高,还那么有钱,即便周雪的失踪和徐清墨等人有关,对方肯定也会有其他对付人的办法,完全没必要弄脏了自己的手。 “唉,我以前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 鹿软软在心中默默唾弃了曾经的自己三秒钟,只是一瞬间便丝滑的改变了季时清在她心目中的想法。 没错。 她就是这么善变! 这么理直气壮! 况且老话说的好“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对方小时候就愿意将善良分享给其他人,想成为警察保护他人,长大后志愿修改,依旧成了一名医生,治病救人。 “心灵善良,从来不会被时间磨灭,它只会像星光一样,越沉淀,越耀眼。”鹿软软在心中暗暗呢喃,指尖触及从紫藤花架缝隙里穿过洒落在掌心的点点阳光。 明亮,璀璨,带着灼热的温度。 就像当年冰湖里拉着她的那只手。 …… 杀害赵蕊,袭击张琴的凶手被抓住后,警察上门通知了医院。 于是这几天,急诊科里所有人除去工作之外,但凡有时间就会聊到这些,偶尔路过张琴病房时,甚至还能听见她那如小兽般的呜咽声,有压抑的苦,也有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庆幸,但大多数时候张琴会呆呆的盯着B超报告书发呆。 先前怀疑过季时清是凶手,甚至在科室里大放厥词的几名医生,这些天每次见到季时清都像老鼠见了猫,绕道走,奈何其中有人是季时清手下组员,只能每次早上查房时,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跟在大部队后面,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对于这些同事行为,季时清有所察觉,却没有反应,他每天依旧像个冷静的机器,穿梭在手术室和病房之间。 刚接了一台车祸受伤患者的急诊,下班时,已经快八点了,天上黑漆漆的,只有点点星光穿透云层撒落在地面。 男人低头扫一眼白大褂上的血渍,漆黑眉眼凝视片刻,将白大褂扔进回收桶,转身去医生休息时冲了个澡。 热水冲刷过男人紧绷的肌肉,撒落在完美的肩背线条上,雾气蒸腾里充满着爆发力的肌肉若隐若现,水蒸气将浴室内的镜面模糊成了一团白影,季时清随手一抹,镜中立马映出一张湿发垂落,眼眸黑沉的冷峻面容。 水珠从湿哒哒的发梢上垂落,沿着脖颈冷白的线条往下走,他漫不经心拿毛巾擦了擦碎发,掠过镜中眼下青黑,随意穿上寸衫。 白衬衫的领口也敞开了两颗,带着白色滚烫的雾气。 “叮咚——!” 手机发出震动声,季时清一手拎着毛巾擦拭碎发,一手握住手机单指滑开手机界面,查看新来的短信。 【鹿软软:妈!怎么办,怎么办?!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QAQ!我将邻居误认成杀人犯了,该怎么办?您说我现在跪地上求他原谅我还来得及吗?(猫猫嚎啕大哭jpg)】 “……”季时清慢条斯理挽起寸衫衣袖,露出精瘦修长的小臂。 他掀了掀眼皮,深邃眼眸扫向手机,他想了想,修长指尖轻敲界面。 …… “叮咚——!” 鹿软软手机一响,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妈妈:万里挑一的神枪手也会出现误差。见面后诚心道歉,想必他会原谅你的。】 鹿软软想了想,平日里其他人道歉常见模板,下意识发消息再问:【妈~你说要买点水果牛奶,提东西上门道歉吗?】 【妈妈:邻居是年轻人吗?如果是年轻人就当面请吃饭吧。】 鹿软软想了想,感觉对方说的挺对,提着牛奶和水果上门,似乎是有点老派作风,不太适合当代年轻人,有啥说啥的性格。 鹿软软抿唇,敲击手机:【可对方要是不愿意接受道歉,该怎么办?我这些日子好像给对方带去了不少困扰(嚎啕大哭jpg)。】 【妈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多试几次,他会接受的。】 “唉,还是老妈说得对,大不了多试几次!我一定可以的!”鹿软软鼓了鼓腮帮子,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就是个道歉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平日里每天在工作,哪天少说过两句对不起了? 况且…… 对方当年救了她,好歹也要认真说声谢谢才对。 …… 季时清拎着外套,正准备回家,手机再次响起。 【鹿软软:妈,你说得对~我去请人吃饭啦!(猫猫探头jpg。)】 季时清垂眸,另外一台手机同时“叮咚——”一声,收到消息,他从外套里掏出另一台手机。 【鹿软软:季先生~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饭~((* ̄︶ ̄)),前两天误会您,实在对不起,我想给您道个歉~(猫猫鞠躬jpg)】 季时清神色清冷,他挑挑眉,眸光微动,屏幕光线打在他脸颊,光晕明明灭灭。 指尖缓缓在手机上打了个“好”字。 第60章 季贵妃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发帖:请问道歉请人吃饭,请什么好呢?西餐火锅烤肉?还是什么?】 回答1:看对方喜欢吧?毕竟是道歉呢。 楼主: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我和对方只是邻居。 回答2:是男生吗?那直接请啤酒烧烤撸串吧,能吃能喝还能聊,对方应该会喜欢。 楼主:呃……对方性格比较冷淡,平日里喜欢穿衬衫西装,不太像喜欢喝酒撸串的样子…… 回答3:那就直接找你们当地有名的高档餐馆吧,找那种稍微高档点的,要么就去那种他平日里去的餐馆吧!要么直接问对方想去哪里~没啥不好开口的~哈哈哈哈哈。 楼主:OK~非常感谢~! 鹿软软咬着指甲,有点纠结——西餐太正式,火锅太喧闹,烧烤又显得太过随意。 她想来想去还是参考网友建议,决定找一家对方平日里常去的餐馆。 ……想到前几天对方请她吃晚餐说的店。 鹿软软眨眨眼,溜溜达达找到了它,店铺不算大,只有五个门面,两层楼,招牌年代感十足,但很干净,超大透明玻璃墙面能让人从外面看清楚店铺内一切环境。半开 放式厨房,厨师们忙碌的身影清晰可见,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能,瞬间让人置身夏日烟火。 她才进门,五六十岁烫着卷卷头的中年女人立马迎了上来,对方手里拿着菜单,一边招呼往里坐,一边询问她要吃些什么,笑容亲切热情。 “老板,你这有包厢吗?我想提前来这订一个,就两个人。”鹿软软竖起两根手指,脸上挂起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女孩眼睛圆溜溜黑黝黝的,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原本还有些踟蹰,本想说他们这只有大包厢,没有两个人小包厢的老板娘不自觉嘴角向上,爽快答应道:“行啊!你提前打电话,到时候我给你留个安静点的包厢!”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老板~”鹿软软松了口气,忙掏出手机,加上老板电话号。 开放式厨房里,厨师们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鹿软软本就下班后才来的,看见服务员将一盘盘现炒的菜色端上桌,鼻尖萦绕这浓郁的饭菜香,也有些饿了,她摸了摸肚子,想起上次在季时清家里吃的土豆炖牛腩。 鹿软软笑盈盈开口道:“老板,那今天给我先来份土豆炖牛腩,再带一份米饭,打包带走~” “行!”老板娘点点头,立马开了个单交给后厨。 后厨速度很快一份土豆炖牛腩便打包了出来,透明塑料盒里,黄澄澄的土豆已经炖到软糯,牛腩带着点点酱色与辣椒,葱花的绿意,瞬间让人食指大动,即便没能闻到香味,也能看出这份菜色的美味。 但鹿软软眼神愣怔,下意识看向老板:“这里面怎么没有番茄,只有辣椒?” “老板,你们的土豆炖牛腩……不加番茄的吗?”她迟疑着开口道。 她上一次在季家吃的土豆炖牛腩,明明有番茄啊……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店铺? 对方说的不是这家店? 可塑料袋上的logo没错啊…… 鹿软软低头扫向过道里摆放的店铺招牌logo,眉头微蹙。 “我们店里的土豆炖牛腩是正宗的桐州本地做法,咸辣口的。如果想吃酸甜口的得提前说。” 老板娘见鹿软软声音闷闷,还以为小姑娘对青椒土豆炖牛腩不满意,立马开口解释了两句:“我是桐州市人,所以店里的饭菜基本上也是桐州市本地口味,如果你吃番茄土豆炖牛腩,我让后厨再给你加份番茄?但这菜里的青椒是挑不出来了。” 老板娘说着普通话,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几分通州本地口音, “谢谢老板,不用了。” 不习惯再次麻烦别人,鹿软软摇摇头,拎着打包盒,扫好二维码,付完钱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她拎着打包盒走出店门,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 鹿软软脚下一顿,提着打包袋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之前看过季时清父母的资料,对方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桐州市人,而这家店老板同样也是桐州市人…… “可他上次为什么和我说老板是北江市人?”鹿软软眉头微蹙,带着疑惑。 她回到家,关上门,将饭菜摆到餐桌上。 若是以前…… 职业本能会让她第一时间怀疑有什么阴谋, 但现在…… 鹿软软眨眨眼,唔~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 “大概是他自己想吃酸甜口的菜,又拉不下面子,才说老板是北江市人吧?” 毕竟一份番茄土豆炖牛腩能有什么问题呢? 难不成少个番茄少条命? 鹿软软没想太多,吃完饭给季时清发了个消息,询问过对方时间,两人约定好明天下午餐厅包间见,便关了手机。 ………… “还有没处理的患者吗?” 季时清身上绿色手术服上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他掀了掀眼皮看向下属医生。 “暂时没有了,刚刚来了个喝百枯草自杀的患者,周医生已经过去了。”下属医生手持文件,飞快回答道。 “季主任,您早点下班快去吃饭吧。今天忙碌一天,连午饭都没吃。”旁边整理手术台的主管护师,清理好手术台工具,拿着推车处理收尾工作。 今天急诊科很忙,前后来了几名车祸患者,烧伤患者,以及自杀患者,身为急症科副主任医师,分配到季时清手下等着处理的重症患者就有三个,下属医生,巡逻护士等人还能轮班换岗去吃个午饭,但作为主刀医生的季时清却没有时间吃午饭,几乎上一台手术刚结束,便立马脱下手术服,一头钻进隔壁手术室继续手术。 三台手术连着下来也就到了将近六点,期间他只在下第2台手术时吃了两块糖。 “老师,要不我给您点份外卖?” 板寸头学生掏出手机机灵上前:“您先洗澡,等您洗完外卖应该就到了。” 急症科每天都很忙,上到主任医师,下到新入职小护士,经常需要见缝插针才能抓住吃饭的时间。 因为急诊科太忙,科室内辞职的人特别多,一度需要其他科室的医生来轮流顶岗,才能勉强维持住运转。 季时清虽然已经晋升成了副主任医师,很多只有小毛病来看诊的患者,并不需要他出马,但也经常忙碌到工作期间连吃饭时间都挤不出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大多数都会和其他医生一起,趁着下班后一边洗澡一边等外卖。 “不用。” 只是今天,季时清头也没抬,他看了看手中患者病历叮嘱道:“下班前,将患者病历写好。今晚没有重大事故,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今晚有约。” “好的,主任!”旁边医生穿上白大褂,点头应道。 季时清洗完澡换好衣服,扣上最后一粒衬衫纽扣,视线破天荒在镜中人眼下青黑处顿了顿,他沉默片刻难得拿起浴室内科室买的润肤霜洗了洗瓶身,才扣了点擦上,系好领带,匆匆离开急症科后,路过季时清身旁的板寸头学生只感觉一股清香钻进鼻尖。 板寸头咂摸咂摸嘴角,下意识扭头看了几眼对方背影疑惑道:“今天季大魔头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洗澡擦了香,不会是和女朋友约会吧?而且他以前可不会走之前特地说一句今晚有约,尽量不要打电话……” “他这种性格,应该很难有女朋友吧?”板寸头学生下意识喃喃,小声蛐蛐。 旁边另外一名医生想了想,调侃道:“也不一定啊,季贵妃脾气虽坏,嘴巴虽毒,但实在美貌……能找到女朋友也很正常吧。况且他这不是为女朋友擦香香了嘛。” “网上有句话说:只要贵妃肯为朕花心思就好。”既然在这方面有让步,说不定对方私底下脾气也就好了呢? 再说混急诊科的,哪有脾气不暴躁的? 没见隔壁组钱医生,刚来时头发长长,看着白净柔弱,说话细声细气。现在三年过去,钱医生头发被剪成了短发不说,遇到不讲理的患者,直接化身暴躁达人,上周差点撸袖子和患者家属干起来。 两人笑眯眯简单调侃了两句,纷纷拎着外卖走向办公室,一边吃饭,一边查看手头上患者资料。 ……… 季时清踩着点到的餐厅,走进包厢,约定好的人还没来,他掀了掀眼皮。 老板娘熟练推开包厢,递上菜单。现在是饭点,餐厅内有很多顾客,季时清扫了两眼菜单,目光最后停留在几个经常出现的手机短信界面的菜单名称上。 “老板,就要这几种,再加一份土豆炖牛腩,土豆炖牛腩加西红柿,不要辣椒。另外晚点上菜,等我朋友到了再上。” “好的。”老板娘点头,转身拿着菜单离开。 透明玻璃窗外,暮色侵透了楼与楼的街道缝隙,楼下烧烤摊旁人头攒动,奶茶店旁三五对情侣嬉戏说笑,暖黄色路灯从众人头顶照下,聚起满目烟火。 季时清幽深的黑眸透过窗,落在街道上,好似也被路灯暖色染上了几分柔和。 ……… 自从在警局上班后,“准时下班”这4个字,几乎和鹿软软无缘。 她像是个无情的砖块,哪里需要哪里搬。 今天下班前十分钟, 她和师父又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对方报警声称价值30000块的顶级赛级边牧走丢了,三万块的宠物犬属于重大财务丢失,她和师父两人急匆匆赶到现场,调查周围监控,最终帮失主找到宠物。案件虽然普通又简单,可一番操作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偏偏站在警局门口打车,十几分钟过去了也没等到车。 好在同事下班开车见她站在路旁,顺势送她。 “夏警官,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鹿软软双手合十,真诚感谢。 “如果真想感谢我,就别叫我夏警官了,也太生疏了,大家好歹既是同学又是同事,你叫我钰阳,我叫你软软吧。”夏钰阳笑容灿烂,一身白色休闲服,看着阳光极了,他跳下车体贴的帮她打开车门,目光扫一眼四周,见周围全是热闹的餐厅小吃奶茶店,笑道:“软软是和朋友今晚一起吃饭吗?” “对啊,先前和朋友有些误会,今天请对方吃饭,顺便道歉。”鹿软软尴尬挠头,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更尴尬了,她现在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 餐厅包厢内,季时清低头,查看科室工作群里下属发来的消息,对方遇到了一名患者,询问该用何种方案进行处理,他刚刚坐在包厢内喝茶时,恰好收到了鹿软软短信,对方加班刚下班,大约还需要十分钟后才到。 修长指尖轻敲桌面,他掀了掀眼皮,想了想处理方案,正准备回复消息。 “哗啦——”一声。 包厢房门被人推开,老板娘端着一份土豆西红柿炖牛腩推门走进,砂锅底磕在木桌上发出闷响,砂锅滚烫的温度让牛腩发出滋滋滋的响声,香气热气迎面扑来。 季时清皱眉抬头:“老板,我朋友还没到。” “你朋友到了!我刚刚在楼下看到她,才端菜上来的。”老板娘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笑眯眯边摆盘边朝窗外努嘴,“楼下那个白蓝色牛仔裤的姑娘不就是吗?她穿着情侣装在和男朋友说话呢。” 季时清一愣,下意识看向楼下,穿着白色体恤的女孩扎着高马尾,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她站在街道旁和人说笑,脸上还露出了两个漂亮的小酒窝,旁边男生同样穿着白体恤牛仔裤,笑容阳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叠成了一团,亲密又刺眼—— 作者有话说:季时清:[小丑] 60-69 第61章 在梦里见过你 “唉,现在小年轻谈恋爱就是黏糊,连和哥哥吃饭都要现在楼下黏糊一阵……” 老板娘摆好另外一道菜笑道:“我去把剩下的菜端上来,等你妹妹来了刚好吃饭。” 老板娘话音一落,房间内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季时清皱着眉,掀了掀眼皮,幽深的眼眸此刻漆黑如墨,带着刮骨般的寒,握着手机的手,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 “嗯?空调开大了?”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冷?老板娘疑惑抬头看向空调出风口,摸了摸脖子,疑惑地离开包厢。 楼下,鹿软软刚和夏钰阳道别,正准备离开。 夏钰阳手机忽然响起,他疑惑低头接起电话,电话内一道男声若有似无从听筒传出,那声音有点冷,有点严肃,却随风破碎只能听见几个细碎的词句。 “案件……死者……” 鹿软软眨眨眼,职业惯性没敢多听,她连忙摆摆手和夏钰阳再次道别,点点头转身离开。 唉,刑警队果然很忙,也不知道是哪个同事打来的。 估计夏同学马上又要回去加班了,实在太惨了。 鹿软软走进餐厅,推开包厢大门,刚好看见季时清挂掉电话,放下手机。 男人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对方浑身带着冷,凉飕飕的像在医院上早班,窗外残光斜切照在他侧脸上,更显肤色冷白,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似乎连带着眸色都越发冷凉。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低沉道:“……你迟到了。” 鹿软软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道歉,语气诚恳:“抱歉抱歉,是我不好,今天约了你,却没想到下班前又被其他警情耽误了,是我不对。” 以往面对季时清,她总有种看凶手的警惕,哪怕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也只是感觉有点尴尬。 可对于任何嫌疑人保持怀疑,这是身为警察的职业惯性。她虽然觉得有点抱歉,但并不愧疚。 可自从知道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知道对方当年同样父母去世,妹妹失踪后,这种尴尬迅速转变成了懊恼与愧疚。 被对方盯着,鹿软软有点局促。 她表情尴尬,脸颊潮红,被人盯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忽然有种做错事的小学生面对尊敬长辈的局促不安。 季时清见到小姑娘低着头,露出脑袋上几戳直立起来的乌黑碎发,站在那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原本烦乱情绪忽然一瞬间碎掉了。 “饭菜都上齐了,不如我们先吃饭?” “好。”鹿软软摸摸鼻子,连忙点头。 这家餐厅里的饭菜很香,桌上的菜色也都是她喜欢的,鹿软软一边暗叹自己运气真好,没想到恩人也和自己口味差不多,一边也没忘记道歉的事,她拿起桌上可乐和对方道歉。 “我那天在你家收拾剩饭,不小心看见了你冰箱里放的断指才报的警……我应该先找你问清楚前因后果的,而不是那么冒犯,实在抱歉!” “今天加班迟到,让同事送我来这还是耽误了约定时间,我也很抱歉!”鹿软软站起身,九十度鞠躬。 “身为警察,见到断指有怀疑很正常,只有足够警惕,才能快速捕捉到潜在危险。”季时清一顿,抬手将人扶起,漆黑瞳孔里全是笑意。 “呃……?”鹿软软偷偷瞅了季时清一眼,不知道对方在笑些什么。 “警察这份工作,本来就需要敏感细心,发现问题,找人盘问才是对的。”季时清掀了掀眼皮,轻笑道:“况且先前的事我并不觉得是种冒犯……” “呼,那就好……”鹿软软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也开始敢说敢笑了。 她其实很想今天直接感谢季时清小时候救过她…… 可鹿软软摸摸鼻子,又不敢直接开口戳穿对方救命恩人的身份。 她查询对方信息时动用了警局后台,不但违规,且这对于恩人来说,想必也是一种冒犯吧? 普通人不可能喜欢个人资料被其他人查阅。 鹿软软想了想,只能转了个弯,故意引道:“说起来也真是有缘,我小时候大冬天曾掉进过桐州公园人工湖……当时被人救了。前几天和谢老爷子聊天,听说你以前也在桐州公园人工湖里救过人……?” 季时清愣怔一瞬,忽然低笑出声。 “嗯?”鹿软软眨眼。 季时清声音带笑,平日里漆黑的瞳孔映着灯光染上的暖橙色,像是融化的琥珀。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鹿软软能清晰看见男人眼睑上一根根纤长的睫毛,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冷冽松木香。 他鼻尖几乎要蹭到她,呼吸温热,低沉嗓音裹挟着微哑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落在她心头:“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了……” “?”鹿软软难以置信,瞪圆双眼。 她在对方心中就是这种不记恩情的性格吗? “这段时间我们一共见面57次,你都没认出我,嗯?”男人嗓音里裹着笑,灼热的呼吸却喷洒在了她脸上。 鹿软软差点跳起来:“你这是污蔑,我搬家到公寓才半个月不到,我们哪里见过这么多次了?!” 照这么算他们平均每天至少得见面六七次,哪有那么多呀! “急诊科19次,公寓18次,早餐店6次,水果店3次,超市1次……”季时清薄唇轻启,压下嘴角。 鹿软软耳尖发烫 ,尴尬又急切的反驳道:“你这账算的不对,这明明只有47次!况且,我记得去急诊科总共也就见过你七八次,反正不会超过十次,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季时清微微挑眉,轻笑道:“怎么,三个月前见的不算吗?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和同事带了三个酒驾司机抽血化验,其中一个还……”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鹿软软脸颊一下爆红,连忙摆手制止对方,不要再说下去了。 季时清一提,她立马想起当初第1天上班时跟着师父一起帮助交警队查酒驾,结果有三个司机死活不愿意吹起,最后一起被打包送到了急症科抽血查验,结果没想到有个司机为逃避酒驾被罚,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脱衣服裤子,假装精神病。第1次遇到这种事,她当时都惊呆了,只会傻傻的站在原地,最后被师父说教了一通,实在是太丢脸了! 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被对方看见了。 鹿软软偷偷瞅了季时清一眼,还是不服气:“就算这些都是真的,那还有10次呢?” “……在梦里。”季时清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这话像带了暧昧缱绻的影子。 男人与她靠的极近,金丝眼镜材质带来的凉意,似乎都能透过窄窄的距离,扑在她脸上。对方鼻梁高挺,眉骨高而锋利,在镜框边缘投下深邃的阴影,尤其睫毛生的又浓又密,垂眸时狭长的眼眸越发显得淡漠疏离,但他此刻薄唇轻启,往日里冰冷的眼眸带着几分笑意,异常深邃。 鹿软软脑袋一懵,心脏下意识狠狠一跳! 季时清看着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我私心希望她这些年能过得好——希望她不被曾经的恶意,灾难侵扰,一直困在过去的阴影里。” 鹿软软抬头看着他没说话,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情绪。 季时清垂下眼眸。 他当初跳进湖里救人前,曾亲眼目睹过女孩被霸凌,被人推下湖。 虽然他无法感同身受,很难共情,但想必……应该是难过的,尤其几个月后,对方母亲也去世了。 季时清始终记得,妹妹有一天放学回家后,说班主任车祸去世的落寞表情。 季时清见她眼神复杂,摸了摸她的脑袋,站起身:“走吧,饭吃完了一起回家。” “好。”鹿软软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抿了抿唇,跟在对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鹿软软想着今天是自己请客,于是走在前面,奔向收银台:“老板娘,309号包厢结账!”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309已经付过了!”老板娘低头看一眼账单,笑眯眯看向鹿软软身后季时清道:“你哥之前刚点完菜就付过了。” “嗯?” 鹿软软挠挠头,收回手机,走在季时清身旁,不好意思道:“今天说好我请客的,你怎么提前结账了?” 季时清拉开餐厅玻璃大门,等她出门后才关门,他看了她一眼道:“你下次再请也一样。” 他没说什么“我工作多年,你才工作,应该我请客。”“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应该我请客。”之类的话,反而开口提起了下一次吃饭的事,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不远处烧烤摊旁,忽然传出一阵女子惊呼。 “啊!小宝!” “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孩子喉咙被糖卡住了!!” “快来人救命啊,有没有医生啊?!快来人啊!” 季时清神色一冷,皱眉上前,鹿软软紧跟其后。 他三两步挤进人群,拨开前方围观群众,冷静开口道:“我是医生,请让让。” 人群闻声散开,抱着孩子瘫坐在地的母亲顿时双眼希冀的看向他,他单膝跪地,单手托住孩童下颌,将小孩双手环绕在喉头,自己则双手从背后环至小男孩的腹部,他小臂肌肉在衬衫下绷出清晰的线条,两手相握成拳,用力冲击后,黏腻的糖块从小男孩嘴角吐出,伴随着冲击“啪嗒”一声,糖块落地,砸在烧烤摊旁有些油腻的石板路上。 他没什么表情,锋利五官冷漠疏离,不像救了个孩子,反倒像是去菜市场买了块肉,连围观人群爆发的欢呼声,也没能让他眼皮动一下,面对孩子母亲道谢,他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叮嘱道:“以后注意点,不要给小孩子吃容易卡喉咙的食物。” “好的好的,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小男孩母亲慌乱点头,抹了把眼泪。 季时清顿了顿,掀了一下眼皮道:“回去学习一下,常见急救方式……各大网络平台上有。” 整个事件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很快,鹿软软看了看季时清被弄脏的衣服裤子道:“你的衣服裤子……好像刚刚弄脏了……” “没事。”季时清低头随意看了两眼裤子上沾上的油渍,扫了两眼抵达现场的救护车,见是六院的同事,便收回目光。 然而…… 距离烧烤摊位外四五十米街道处,一名身穿白色衬衫,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却站在原地,他淡漠冷沉的目光穿透人群,仿佛陷入回忆,有些失神,却又最后缓缓落在了鹿软软和季时清两人脸上。 第62章 他们两一个学校的? “嘿!” 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出拍了他一下! 叶轻舟回过头,只见了一个活力满满笑靥盈盈的女孩正站在他身后。 “蒋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叶轻舟语气温和。 “哈哈哈,是我该说不好意思才对,让你等了这么久!”蒋芬芳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她刚刚见人站在那,便下意识拍了对方一下。 “刚刚没吓到你吧。”蒋芬芳伸长脖子,小心翼翼瞅着叶轻舟的表情。 这可是她上次在医院就看中的对象,可千万别被自己的莽撞吓跑了。 以往和朋友在一起,蒋芬芳总喜欢从后面拍一拍朋友,吓朋友一跳,大家也很习惯这样的“小惊喜”,但她一时间却忘了,眼前人还不是自己的好友呢。 不过看样子,对方似乎并没有被吓到,蒋芬芳有一点点失望,但又觉得对方这样镇定很有魅力。 “怎么会,蒋小姐多虑了。”叶轻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我只是看见了老同学,有点不敢认。” “老同学?在哪呢?”面对有好感的人,蒋芬芳自然好奇对方的一切,下意识向前张望。然而下一秒,蒋芬芳忽然双眼一亮,开口笑道:“诶!叶医生,我看到我朋友了哎!” 她说着便抬手指向鹿软软所在方向。 叶轻舟眉头微动,眸光微动。 他缓缓低头看向蒋芬芳…… ……… “软软,季医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呀!”蒋芬芳热情上前和两人打着招呼,她笑靥盈盈,目光从鹿软软身上扫到季时清身上,又从季时清身上扫到鹿软软身上,眼底全是八卦与好奇。 “芬芳……你和叶医生认识?”鹿软软看向蒋芬芳身旁不远处,穿着白衬衫的叶轻舟,潜意识眉头微蹙。 叶轻舟她认识,也很熟悉,对方是连锁宠物医院院长,也是赵蕊的未婚夫。 当初和王磊几人去医院时,对方还跟着一起去过六院急症科。 鹿软软习惯性打量好友和叶轻舟,尤其是叶轻舟…… 当初赵蕊死亡时,对方在警局抱头痛哭的模样,她至今难忘,当时局里还有不少人暗叹可惜,感叹凶手不干人事, 但也正因如此…… 鹿软软才本能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毕竟。 从赵蕊死亡到现在,前后才十天…… 对方已经开始和其他女性单独出门吃饭了吗? 鹿软软舌尖顶了顶上颚,有点不爽,她看了一眼蒋芬芳,决定等回家后再给对方打电话,言明情况。 蒋芬芳没察觉鹿软软此刻的异样,反而热情笑道:“算认识吧。我昨天和同事跑新闻,车子在路上抛锚了,是叶医生帮的忙。” 说来昨天也是巧合,但蒋芬芳却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 “周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叶轻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先前一直听人说你在外地工作。”叶轻舟站在季时清对面,伸出手礼貌道。 “抱歉,我姓季,你认错人了。”季时清没伸手,他掀了掀眼皮,极为平静的看了对方一眼,算是回应。 “是吗?可能是我认错了,我以为你之前也在桐湖中 学读书。”叶轻舟一顿,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温和有礼。 但一时间,在场气氛却有点僵硬了起来。 蒋芬芳见状忙拍了拍鹿软软笑道:“今天时间挺晚了,我还要请叶医生吃饭呢,咱们回头再聊。” 蒋芬芳笑眯眯,抬手做了个回家后再打电话的动作。 鹿软软点点头,双方在小吃街这条路上分道扬镳,蒋芬芳和叶轻舟两人去吃饭,而鹿软软则继续和季时清散步回家。 她歪头瞅了季时清一眼:“你真不认识刚刚那个人吗?” 对方之前分明叫出了季时清以前的姓氏。 “认识。”季时清低头,视线和鹿软软撞上,他呼吸微顿,眸底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压低了嗓音解释道:“……但不想接触。” “太麻烦了。”季时清皱着眉,没说麻烦什么,但鹿软软也没追问,她偷偷瞅了对方两眼,心中暗自思索,大概是他不想和以前的同学解释为什么要改名字的原因吧。 将13年前的伤疤挖出来给其他人看,着实不是季时清的风格。 两人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简单聊了点其他话题,等走回家,洗完澡躺在床,鹿软软这才拿起手机给蒋芬芳打了个电话。 手机嘟嘟嘟响了几声被对方接听。 “唉,你怎么才打电话给我?是想问我和叶医生的事吗?”蒋芬芳声音蔫蔫的,一点也没有下午初见时的朝气蓬勃。 “呃,听声音,感觉好像不用问了……”鹿软软迟疑片刻,委婉开口。 冲这蔫了吧唧的声音,她就知道今天下午蒋芬芳的事情肯定没成。 “什么嘛,原来你也不看好我啊!”蒋芬芳躺在床上打滚,嚷嚷道:“我刚刚在餐厅表白被拒绝了,对方说他未婚妻刚去世,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可恶!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蒋芬芳啰嗦抱怨,感觉自己运气实在太差,看中的人不但有未婚妻,且未婚妻前段时间还去世了。按照对方当时说话的态度语气,她敢打赌,对方至少半年内不会同意再找,而对方现在那情况,她也不可能再上去破坏对方的感情!她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还是你运气好,我看那季医生似乎对你有意思,咱两聊天那会儿,他都看你好几次了!”蒋芬芳满脸‘死丫头你吃真好’的表情,也不管两人是在打电话,鹿软软压根看不见,继续在床上打了个滚:“没想到,咱两果然是基友,连看对象的审美都这么像!” “啊?”鹿软软上一秒还心跳加速,下一秒就有点懵。 他们两一个像林间雪山,一个像峡谷春风,完全不像啊。 “你没发现吗?他们俩都一样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边眼睛……” “不过一个人气质更冷些,一个人气质更加温和,但隔远了看真的很像啊。”蒋芬芳絮絮叨叨,掰着手指输出自己的观点。 鹿软软仔细回忆双方穿着打扮,如果两人站在远处,不看气质,确实长手长脚有点相似。 “站远了,可能有些像……”鹿软软嘘嘘,又摇了摇头道:“但他们俩这穿着打扮,走在街上太常见了好不好?隔壁国家上千万男性,其中很多一部分穿着打扮不都很相似嘛。” 隔壁h国,很多理发师好似同厂进修,每当电视剧里男演员有经典妆造出圈,大街上用不了多久,立马就有男生剪出同款造型穿搭,前几年对方国家男生就喜欢蓬松碎刘海,日常氛围感很强的头发,而最近这两年就喜欢贴头皮造型,让整个头看着特别小,肩膀看着宽阔的像双开门。 而国内这么多人,有人穿着打扮相似也很常见,尤其白衬衫搭配金丝边眼镜,医院,学校,律所等处都很常见。 “你说的这些穿着打扮太常见了,所以我觉得……他俩差别还是挺大的。”鹿软软将原本想劝蒋芬芳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和叶轻舟接触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 听见朋友被人拒绝,她松了口气。 她先前一度以为赵蕊遇人不淑,朋友要被渣男蒙蔽。 现在看来对方也不像她先前揣测的那么糟糕…… 睡觉,起床,上班。 生活再次回到了原本的状态,只是这几天运气不太好,连续几天都遇到了夜晚加班出警。 这天,鹿软软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吭哧吭哧爬起床,出门时遇到季时清,双方相视一笑,点点头后各自上班。通过后台系统找到13年前的恩人固然令人高兴,但她至今还没能找到车祸逃逸的肇事司机,想帮恩人找妹妹,可未成年被拐卖属于刑事案件,压根没法让她碰到卷宗。 烦恼注入大脑无法驱散,反而越来越多。 她当初见到季时清家中照片墙,以为对方是幕后凶手。 后来通过后台系统时间对比,对方显然没有作案动机,且母亲和周雪两人死亡的前后顺序也不对。 反倒当初通过后台查询后,让她感觉她妈当年所在班级确实有点邪门。 前脚徐清雪自杀,后脚她妈车祸去世,没多久周雪失踪,又过了半年后……照片墙上双胞胎中那名叫刘晓婷的女生也因病去世,之后刘晓雯和父母出国,至今未归。 四个彼此完全独立的死亡事件,让人焦虑又恐惧,学校甚至在初三那年解散了这个班级,将班级里剩下的几十名同学分别安插进了其他班级。 "唉,你们听说了吗?" “昨天晚上,隔壁市局给咱们局里打电话了,说他们是三天前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套在麻袋里,高度腐烂,分不清身份。最后解剖时发现尸体内有假体,他们按照假体编码找到厂家,再通过厂家找到了隆胸医院,最后通过医院确认尸体身份……” “听说就是前些日子咱们一直在找的肖铁成前女友——邱芳兰!” “靠,那这肖铁成岂不是一个典型的成长中的连环杀人凶手?这几个案子凑一起,刘局是不是头都要炸了?” 辖区内出现凶杀案,搞不好就要挨骂,现在出现连环杀人案……啧啧啧,大家简直不敢想刘局下次去市里开会,会被骂成什么熊样。 办公室内,有人讨论起这些天局里最大的肖铁成杀人案,鹿软软一边写着案件报告,一边不由自主耳朵高高竖起偷听相关案件内容。 “咳咳咳!”于鸿德虎着脸,双手背在身后走进办公室,咳嗽提醒:“不要随意在公共场合讨论案件情况,你们都不知道局里的规矩吗?” “……” 被老警察抓住小辫子,原本还在讨论案件情况的年轻警员们,瞬间一窝蜂散开,一个个满脸讪笑,很是尴尬。 鹿软软低下头继续写报告,桌面上的手机却发出了一阵嗡嗡响动声。 她低下头,查看信息,骤然眼皮子一跳! 【王磊:艹!老子真是长见识了!这宠物医院和虐猫群是一伙的 吧?(虐猫视频MP4),你看这只猫右爪上的橘毛,是不是你们之前送去宠物医院的那一只?!!!】 视频里,一只右爪白手套上有两撮被甩了两点橘色墨汁的橘猫,正被虐打的奄奄一息,鲜血侵染,身上毛发还有多处被烧黑的痕迹!最重要的是,这只猫两条后腿耷拉着,猫毛被剃掉了,明显像之前出过车祸,动过手术! 第63章 找警察是更刺激吗? 鹿软软抿着唇,将手机视频从电脑上打开,这样能够观察的更仔细。 由于视频明显是在一个房间角落里拍摄的,光线并不是很好,虐猫者一手持手机,一手拿棍子,因此很多镜头十分摇晃,视频极短,但白色右爪上的两团橘色猫毛却很显眼。 “又是虐猫?” 于鸿德放下保温杯,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皱着眉,“我怎么看这猫有点像咱们前几天送去宠物医院的那只?” “是挺像的……”鹿软软眉头紧蹙,心底有点疑惑。 但她感觉应该不会有哪个虐猫的这么蠢,明知是警察送去的猫,还故意虐待吧? 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 万一警察回去看猫怎么办? 视频看上去确实很像,理智却告诉她这只猫应该不是。 鹿软软和于鸿德也没多说,两人挂上执法仪,开车直接到了宠物医院,两人原本凝重的神色,一下车便挂上笑眯眯的样子。 “鹿警官,于警官是来看小黄的吗?”鹿软软两人一进门便看见宠物医院前台小姑娘,笑盈盈的冲他们打招呼,这家连锁宠物医院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上下四层。每天来这家医院看病治疗的宠物有上百,鹿软软两人进门时,旁边好几个带着宠物排队等候的人向这边看来。 “对,我们是来看小黄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鹿软软自然不会说虐猫的事,她笑盈盈走向前台道:“我们想看看那只流浪猫恢复得怎么样了。” “行啊,猫在楼下,我让同事带你去。”前台小姑娘冲旁边同事招招手,一名穿着宠物医院淡绿色制服的板寸头男生带着鹿软软两人往前走。 鹿软软于鸿德两人跟着板寸头男生穿过嘈杂的候诊区,消毒水味里混着几声猫叫犬吠。 地下诊疗室内,冰冷的室内灯光从头顶照下,一排排金属制在笼子里猫猫狗狗被分开管理,其中一个笼子里下半身被剃了毛的橘猫正趴在软垫上舔右爪,听见脚步声,橘猫抬头警惕的望向门口,房间内不少动物和橘猫也有着相同的动作。 琉璃似的绿色猫瞳,右爪白手套上两撮熟悉的橘色猫毛…… 鹿软软一眼判断出,这只猫的确就是先前救下的那只。 对方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比几天前好太多…… 鹿软软低头看着小猫,见鹿软软靠近,橘猫伸出未受伤的小爪子和她碰了碰,仿佛像是记得她这个救助人,小家伙夹夹的叫了两声。 “鹿警官很受小猫欢迎呢。”身后传来浅淡的笑声。 叶轻舟穿着白大褂,走进房间,他拿出手机冲着于鸿德点头笑笑,又看向鹿软软道:“鹿警官,不如我们加个微星?以后我每天下班前,也好将小黄的复健视频发您。” 对方态度温和有理,只是精神状态依旧有些憔悴。 鹿软软摸了摸小猫的爪子,拿出手机和对方加上好友,见对方面对小猫满脸关心,细心和员工叮嘱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鹿软软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暗叹自己果然是有点职业毛病在身上的。 虽然来之前理智告诉她,小猫不可能有事,但之前在车上,她一路上十分担忧。 因为按照国内目前法律,即便证实对方虐猫,最多也只能有点口头教育…… 反而若是王磊等人来闹事,则可能会因对方报警面临‘扰乱公共秩序’‘寻衅滋事’等原因拘留,罚款,或判刑。 现在发现一切都是误会,鹿软软给小黄拍了张照片,低头发给了王磊。 叶轻舟视线掠过鹿软软的手机,转头又和于鸿德简单闲聊,对方视线掠过的速度太快,压根没人发现这一变化。 ………… 明月高悬,繁星满天。 桐州山脉山脚下一声声犬吠夹杂着呜咽传得老远,但四周并无住户,除却救助中心有灯光,四周一片漆黑。 一辆黑色小车没开车灯,只是借着天上月光,低调的开进了流浪狗救助中心。 车门无声打开,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简陋的水泥地。男人身形瘦削,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苍白有力的小臂,他指尖夹着半熄的烟,冷冰冰掀了掀眼皮,往里走,推开救助中心后面一个房间。 房间里大大小小几十个铁笼,笼子里全是一只只流浪狗。 这些流浪狗有大有小,密密麻麻被塞满了铁笼。 流浪狗们一见到来人,顿时发出阵阵咆哮呜咽,情绪激动。 “这帮畜生的味道真难闻。”冰冷的灯光打在男人的侧脸,他语气冷漠,厌恶的皱着眉,盯着铁笼里的流浪狗仿佛像看待一具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畜生不都这样吗?否则怎么能叫畜生呢?”平日里看着胖乎乎个子不高的救助中心负责人此刻在灯光下,脸泛油光,笑眯眯的眼缝里流露出的全是冷光,他抬起右手,一脚踹在了其中一只叫的最凶的流浪狗笼上,嘴角浮起一丝冷意道:“我昨天不小心被这畜生咬了,今天就它吧。” 乱糟糟的毛发,毫无光泽,笼子里的流浪狗龇着牙,眼底全是警惕和疯狂,见两个男人危险地看上自己,流浪狗疯狂乱叫。 男人冷冰冰的视线打量流浪狗片刻,忽然舌尖舔了一下薄唇,他低笑一声:“挺好的,就它吧。” “说起来,前两天让你帮我找的猫……” “……挺好用的。”他抬手将额前刘海抓向脑后,露出冷白的光洁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只流浪狗,从门后取下了一只手套。 灰扑扑的墙上,挂着一排铁钳,他随意拎起其中一把。 钳子很长,很粗,前端带着圆形锁扣,直接探进笼子,夹住了那只流浪狗的脖子,原本还张牙舞爪咆哮的流浪狗,瞬间哀嚎连连。面对流浪狗凄厉的哀嚎声,男人无动于衷,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眼眸里却是漫不经心的凉,他手腕随意一翻,钳子就像刑具般绞紧,勒的流浪狗仰着头,硬生生被拖出铁笼。 大狗前爪抠钳,后爪在铁笼内不停抓挠,疯狂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男人笑眯眯单手将钳子抬起,流浪狗被迫双腿悬空,呜咽声变成了窒息的嗬嗬声,房间内四周其他流浪狗们纷纷瞪大眼睛盯着这边,有些胆小的流浪狗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男人余光瞥见其他流浪狗的神情,嗤笑一声,接过胖子递来的榔头,小臂肌肉微微隆起,榔头划破空气,如毒蛇吐信—— 一下,两下,三下…… 骨骼碎裂,鲜血溅射,脑浆从鼻孔里流出,破碎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原本龇牙咧嘴反抗的流浪狗顷刻毙命,身体随着铁钳松开软软滑落。 男人拿起旁边手术刀,沿着头骨皮毛一刀刀往下,残忍至极…… 房间内原本叫嚷的流浪狗们,不知何时早已停下,粪便尿液顺着铁笼淅淅沥沥流淌而出,一只只流浪狗们只剩下眼底的惊惧与恐慌。 “还是直接当面杀鸡儆猴,才能让这群畜生安静下来。”胖子笑嘻嘻,拎起刚切下来的狗肉丢进笼子。 但笼子里的流浪狗们,全都害怕的往后缩,角落里的流浪狗夹紧尾巴,浓郁的同伴血腥味让它们兵荒马乱。 “啧!” 胖子不满的踢了最靠近的一个铁笼:“这房里的畜生还是饿的少了,还需要再多调教一段时间。” “这次再饿三天吧。”男人掀了掀眼皮。 “行了,先将这些肉拎去给1号犬舍,别饿着那些调教好的宝贝。”叶轻舟斜睨了胖子一眼:“这些没调教好的畜生,今晚再弄几只剥皮。” 他眯了眯眼,既然这群畜生不服管教,那就只能成为其他畜生的口粮了。 一小时后,地上几具被拆分的狗尸。 男人慢条斯理摘下手套,金丝边眼镜后方眸光冷漠,右手指缝粘黏的碎肉血渍让他不满的啧了一声,月光从窗户往里照,血迹斑斑。 胖子站在旁边收拾工具,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在这满是血污的房间里显得有点诡异。 “可惜了,原本那记者看上去挺健康的,工作 也不错……”男人站在水龙头旁,清理手上血污,鲜血顺着清水往下流淌。 他一点一点,仔细清理着指尖,忽然叹了口气:“你说她为什么要骗我?如果她没骗我,我现在应该结婚了吧?说不定已经有继承人,也不需要再找其他人了……只怪那几个家伙一个个太不争气了,总那么冲动。” 胖子掀了掀眼皮,手上动作没停,他直接将被分拆的狗肉丢进铁盆,拿水枪冲洗地面道:“你要求太严了,乙肝那种病完全能等孩子出生后母婴阻断。” “想再找一个工作忙碌,经常不着家,高智商身体健康的漂亮女人,很难的,你这都第二个了。” “这次将那女记者换成警察,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胖子表情十分复杂,最后两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他感觉对方这次搞不好要翻车。 “怕什么,这不是更刺激吗?”男人似笑非笑叼了根烟,打火机的火光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连那个家伙都感找警察,我有什么不敢的?” “……高中三年,那家伙竟然说不认识我,怎么想都有点生气呢。” “就拿这件事和他打个招呼吧。”漆黑的眼眸里带着压抑的疯狂,比起未婚妻也好,女记者警察也罢,他对那家伙的态度明显更加执着。 胖子掀了掀眼皮,看了两眼陷入疯狂的同伴,耸耸肩,继续清理地面上的血渍。 第64章 他表面深情,内里海王 “我们不要和他玩!他是个坏蛋,我看到了他用食物让两群小蚂蚁打起来的!他还会用食物让猫猫们打架,他太坏了!你们看他居然还在那冷笑,变态!” ……… “妈妈知道你天生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但每天都有其他人上门,妈妈真的好痛苦,你平日里装的像普通孩子,不行吗?妈妈求你了!你每天阴森森不说话,连妹妹受欺负在那哭你都不去帮忙,你真的太自私了!” ……… “延清,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虽然你有很多事无法理解,但没关系。只要你像隔壁田奶奶的孙子一样,每天见人打招呼,笑眯眯的。遇到其他人有困难,像爸爸一样,能做到的就去帮一帮,大家就不会觉得你很奇怪了,你妈妈也会很开心的。” “尤其你妹妹,她小时候高烧生病,影响听力,你平日里要多帮帮她。” ……… “周延清,明明我们两才是同类。为什么你总对其他人笑?天天笑眯眯伪装成一个好人,你不累吗?” “啧!真恶心……”树影下,那人冷声嗤笑。 ……………… 冰冷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而下,犹如薄薄白纱。 季时清躺在床上猛然睁开眼,毫无波澜的冷峻眼眸,在黑暗中凉凉的看向窗外头顶弯月。 梦里全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片段,像尘封已久的相册,陡然被人一扇扇打开。 叶轻舟——一个高中时期和小时候他很像的阴郁男生…… 每天阴森森的不说话,即便每次考试年纪第二,依旧不太受同学老师欢迎的人。 季时清坐起身,他掀了掀睫毛,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但现在叶轻舟…… 更像中学时期的他,白衬衫牛仔裤…… 一样温和的打扮,一样笑眯眯的表情,但即便装的再像,依旧笑意不达眼底。 因为——像他们这种天生精神变态,天生没有同理心的人,无法理解别人,又很擅长伪装,只要他们想就能做到。 “啧。”月光下,男人厌恶的皱起来眉,眼眸黑沉。 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模仿者。 看见对方,就像看见了高中的自己。 凌乱刘海,微微垂下遮住眼帘。 季时清眯起眼眸,他此刻脑海里全是那天傍晚,叶轻舟瞳孔里一闪而逝的熊熊火焰——那是他们这种人对猎物志在必得的兴趣。 “那家伙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 季时清醒来后就有些睡不着了,他很想抽根烟,但职业让他尽量克制,直到第二天早上和鹿软软一起出门上班,到了科室重新忙碌起来,他才暂时将叶轻舟的事情抛之脑后。 “呜呜,呜呜!医生,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奶奶啊!” “她之前养陪伴猫被人剥皮了,视频被我奶奶看见,她就被气得心梗晕过去了!呜呜呜!医生,呜呜呜!” 救护车停在大门口,几名急诊科医护人员立马上前接人。 季时清刚从办公室出来,视线从老太太脸庞扫过,这是大半个月前曾经在科室和高中生母女为了猫吵架的人,张明此时正疯狂给对方做着心肺复苏。 季时清皱了皱眉,视线驻足。 ………… 【招财宠物医院—叶轻舟:小鹿警官带来的罐头,小黄很喜欢呢。(猫咪埋头吃罐头jpg)】 【招财宠物医院—叶轻舟:我未婚妻以前也喜欢买这款罐头给猫吃,没想到小鹿警官和未婚妻这么像。(2024年罐头照片+男人修长手指jpg)】 【招财宠物医院—叶轻舟:小鹿警官,小黄最近的状态好很多了,你要来看看吗?(叶轻舟抱猫微笑jpg)】 【招财宠物医院—叶轻舟:鹿警官,我感觉小黄好像很想你,最近我抱它都保不住了,天天喵喵叫,你要不要来看看它?(叶轻舟抱小黄挣扎jpg)】 “呃……”鹿软软最近这几天,有一搭没一搭和叶轻舟聊过几次,全程围绕小黄开展。 但聊着聊着,她便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起初对方拍摄的照片里只有小黄,可随着时间推移…… 照片中逐渐出现了对方的影子,刚开始只有手指,渐渐地开始出现对方和小黄的自拍,阳光下对方笑靥盈盈,温柔宁静,饶是她钢铁直女,这会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皱着眉,默默拿起手机回复。 【林中有鹿:叶医生抱歉,我最近工作很忙,暂时没时间去看小黄。小黄是甜甜捡的猫,这是甜甜爸爸的电话号,你可以打电话给他——电话:*******,甜甜妈妈之前跟我说,小黄如果伤好了,他们家愿意领养。】 这种未婚妻刚去世不到一个月就撩妹的男人,她真是恨不得给对方一拳。 赵医生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找这种渣男? 哪怕旁人都说叶轻舟深情,哪怕先前蒋芬芳说对方因未婚妻去世太伤心,拒绝了她,是个好男人。 但这种明显带着撩人味道的“信号”“巧合”,频繁出现,还是让鹿软软心头火焰熊熊燃烧。 鹿软软黑着脸啪啪啪敲击键盘,手机差点被她敲出火星。 【林中有鹿:叶医生,赵医生去世不到一个月,您就有心情天天给小黄拍这么多照片了吗?】 发完后,她也不想再和对方多说,干脆利落拉黑了对方,啪一下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黑?谁又惹你生气了?”于鸿德一边吃饭,一边满脸好奇。 “还有谁?不就是前段时间宠物医院那个家伙吗?”鹿软软冷哼一声,转头对着于鸿德吐槽道:“师父,你都不知道!这家伙那天在局里哭得那么惨,那么深情,结果这才几天?天天给我发自拍,我看赵医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这样的人订婚!” “嗯?天天发自拍?”于鸿德疑惑,鹿软软直接将手机递给于鸿德,将双方聊天记录递给对方。 “有些人表面上深情,实际上内里是人是鬼谁都分不清!”鹿软软扒了一口饭,呲牙咧嘴吐槽道。 “啧……现在有些小年轻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于鸿德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声音微妙:“以后咱们尽量少往宠物医院那条路走,你也别和他联系了。” 男人最懂男人,哪怕隔着辈分,于鸿德都能看出聊天记录里男人的小心思。 他眯了眯眼,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嫌弃——这种表面深情,内里海王的男人,他见得多了。 想拱他徒弟?门都没有! 另外一边。 宠物医院内,单手拎着小黄后脖颈,发现微星被人拉黑的叶轻舟面不改色将猫塞回笼子。 他掀了掀眼皮,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冷:“看来这次还是太着急了。” 以往这些招数十分好用,但这次却碰了壁,还挺让人不爽。 男人不自觉嘴角下压,眼眸里染上了黑沉的冷。 “咦?院长你在这,不去吃午饭吗?”忽然一个小护士带着顾客进门,顾客见到叶轻舟,礼貌打招呼。 “现在就去吃饭。”叶轻舟和顾客打完招呼,冲着小护士点点头,脸上再次挂起亲切笑容,温和有礼道:“猫咪就麻烦你了。” 第65章 小绿茶 对叶轻舟印象不好,鹿软软拉黑对方后也不再关注对方,倒是没过多久,甜甜妈妈给她发了个消息,说小黄已经被他们接回家了,感谢她这段时间的帮助。 收到对方的感谢,鹿软软心情不错,但有关于母亲去世的线索,却再次陷入瓶颈。 既然季时清和母亲死亡无关,那么线索再次回到当年肇事司机逃逸案中……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去顶楼档案室看看。”鹿软软抿着唇,但这次…… 她不但想去找肇事司机逃逸案的卷宗,还想看看有关于周雪失踪案,和徐清雪跳楼案的相关卷宗。 短时间内一个班级接连四人死亡失踪,哪怕表面看上四人死亡失踪毫无关联,可她也想一探究竟。 “万一有什么线索错漏了呢?” “也许,这四人失踪死亡有关联呢?” “刘晓婷因病去世,为什么早不去世,是晚不去世,偏偏在徐清雪跳楼半年后呢?” “我初中高中六年,大学四年,整整十年时间,两百多名同班同学,也没有哪个同学读书期间去世了……” 鹿软软心底揣着事,工作上就更努力了,她想争取早点进刑警队,平日里也尽量克制自己不往楼上刑警队和档案室走,甚至每次从阶梯路过时,她都克制自己不往上看。 她每天笑嘻嘻的,看上去已经被刘局长说动,不再执着于母亲的案件。 接下来三天,鹿软软除却和季时清关系更和谐外,每天再次回归巡逻,处理调节各种居民纠纷等小事中,因为拉黑了叶轻舟,这段时间神清气爽。 直到一天周四下午,局里接到报警电话,有居民报警声称,流浪猫喂食点被投毒,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快速出警。 简陋的流浪猫喂食点在城南区公园山坡小树林旁边。 此刻流浪猫喂食点四周围着七八个人指指点点,而喂食点旁边两只流浪猫口吐血渍抽搐着,奄奄一息。 鹿软软皱眉快速拍照取证,于鸿德询问围观群众相关情况,查看四周是否有监控摄像,鹿软软开车将报警人和流浪猫送去最近一家宠物医院。 女孩坐在后座,她抱着猫,眼眶红红,哽咽道:“我昨天失恋了,出来散步,没想到在公园里见到这两只猫。” 流浪猫喂食点的猫粮并不是报警人女孩放的,于鸿德刚刚观察过,那片区域植物繁茂,遮挡太多,也没有相关监控,只有山脚下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也不知道那摄像头能不能拍到投毒者。 这年头,大家生活条件不错,很多社区街道设立了流浪猫自动喂食点。 那些由居委会街道办爱猫小队购置的流浪猫全自动投喂猫屋,通常自带摄像头,至于普通爱猫人士用小铁碗塑料碗设立的投喂点,通常较为简陋,便不具备这种监控能力了。 而这次被投毒的猫粮,便是被装在了十分简陋的小铁盆里。 简陋的猫粮投喂点,甚至很多时候猫粮还是由不同爱心人士添加的,想要追根溯源就更难了。 从公园山坡小树林出来,最近的宠物医院有两家,一家向左,一家向右。 左边宠物医院需要警车转弯,路程比右边这家远上1.2公里。 导航系统自动匹配举例最近的宠物医院,警车停下,鹿软软看见宠物医院名字皱了皱眉。 ——开心宠物医院。 叶轻舟所在连锁宠物医院分院…… 蓝白色招牌在阳光下有点晃眼,玻璃门的反射光更是让鹿软软下意识眯了眯眼。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可是连锁宠物医院,她上次带小黄去的店,可不是这家。 “我们进去吧,鹿警官!”报警人小姑娘抱着猫在前催促道。 鹿软软抿着唇,不敢耽误时间,抱着猫跟在对方身后。 三人一进宠物医院大厅,便直奔前台。 可刚踏入宠物医院大厅,鹿软软眼角余光便看见不远处,正在和狗主人说话的叶轻舟。 男人半蹲着身,一边温和的抚摸着金毛软乎乎毛绒绒的脑袋,一边叮嘱狗主人相关注意事项,阳光从玻璃窗外洒下,将男人好看俊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光,宁静又美好。 “院长,这边有两只猫中毒了,你快来看看!”导诊台小姑娘冲着叶轻舟大喊。 叶轻舟低声和金毛人说了声抱歉,忙起身来到导诊台。 鹿软软下意识避嫌,往后一退,和叶轻舟保持礼貌距离。 “怎么回事?”叶轻舟指尖拨开流浪猫的眼睑,拿起白大褂里的手电筒,猫咪瞳孔此刻在强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小刘,准备腹膜透析。” 两人带着两只流浪猫就往急救室跑,鹿软软站在原地有点尴尬。 “呃……”她摸了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 于鸿德瞅了她一眼,找报警人继续详聊投毒经过,之前为了抢救流浪猫赶时间,于鸿德只简单询问了四周围观群众,留下了几名围观群众的电话号码,并未来得及仔细询问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鹿软软递来的餐巾纸,一边抹泪一边叙述,但目光时不时往抢救室里飘。 记录完后,小姑娘留下电话。 鹿软软和于鸿德两人准备离开,一瓶带着微微凉意的咖啡被人递到面前…… 鹿软软抬眼,没接。 “小鹿警官辛苦了。”叶轻舟拧开咖啡,再次递给鹿软软,声音温和道:“先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那两只流浪猫我已经交给我们医院最会处理宠物食物中毒的何医生了,你就放心吧。” “警官喝茶。”导诊台小姑娘端着一杯泡好的茶,笑盈盈递给于鸿德。 “不用了,谢谢。”鹿软软看着叶轻舟直接拒绝。 叶轻舟看了鹿软软一眼,顿了顿,微微垂下眼眸,眼神暗淡到几乎透明,纤长睫毛在他白净的脸颊上投出细碎的阴影,他手指下意识握紧咖啡瓶道:“鹿警官,我之前……是不是有哪里说错话了?” “我只是觉得您有些喜好习惯和我的未婚妻有点相似,不自觉说的多了点,不是故意的…” 他尾音微微发颤,像被暴雨打湿的蝶翼,抬眸时,眼尾微红,眼含愧疚与脆弱:“如果有什么不小心得罪您的地方,实在抱歉。” 鹿软软大脑在叶轻舟说话时一瞬间有些宕机! “!”她瞪大双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鹿软软平日里在警局,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报警人和犯人,但没脸没皮撒泼打滚暴躁生气的见得多了,钢铁直男恨不得气死她的也见得多了,这种小心翼翼眼尾红红的男人还真没见过! 她一个激灵,飞快拉起旁边于鸿德,“师父,咱们局里还有事,咱们快走!” 她一边拽着于鸿德,一边嘴里说道:“叶医生你误会了,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您是报警人,我是警察,咱们的关系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是您想太多了。我一个普通警察,哪会对报警人有这种想法?” 鹿软软力气大,于洪德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直接被徒弟拽着往前走。 鹿软软从开心宠物医院出来时,背后竟然爬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害!这种上来就给她扣帽子的,眼尾红红的家伙,她惹不起,难 道还躲不起吗? 下次如果再接到流浪猫狗相关警情。 她一定第一时间将案件交给其他人处理! 鹿软软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开心宠物医院玻璃门后,叶轻舟随手将鹿软软没拿的咖啡丢进垃圾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瞳孔又黑又沉,连看向室外阳光的脸色也十分冷淡,直到一条宠物狗窜只他脚边,冲他汪汪大叫,态度嚣张。 叶轻舟蹲下身,脸上再次挂起温和笑容,摸了摸宠物犬的脑袋,动作轻柔,眼神却黑沉沉的。 “乖,回去找你主人吧。” “汪呜呜呜!”小狗盯着叶轻舟,忽然嚣张气焰一散,夹着尾巴往主人方向跑。 ……… 上一次季时清请客吃饭,鹿软软想着还是要回请,于是两人约了个日子,再次去了原本那家店。 这次两人没订包厢,吃饭时就在大厅,浓郁的烟火气息在餐厅内飘荡,耳边全是食客说话交谈和杯盘碰撞的欢乐声。 餐厅暖黄色的灯光,将蒸腾的热气染成了金色。 鹿软软拿起汤勺给季时清盛了一碗鸡汤,她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盈盈道:“多喝点鸡汤补一补,我这几天看你们急诊科好像特别忙。” “不算忙。”季时清看向鹿软软,将盛好的冰镇酸梅汤推到对面人桌前,语调平淡。 “哟,时清和朋友吃饭呢?”唐光明声音从后方响起,带着调侃:“我刚刚怎么听见你说急诊科不算忙呢?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加点担子?” 鹿软软一愣,扭过头。 身后,几名急诊科还有其他科室,看上去有些面熟的人站在旁边。 季时清无奈,他抬头看了唐光明一眼,语气平静:“唐主任,如果科室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不会推辞。” 唐光明被这小子满脸清冷,面无表情的样子给逗笑了,他瞅了一眼身旁其他几人,让他们先去包间,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季时清身边,瞅了瞅鹿软软,故意笑道:“科室里哪天不缺人,既然你这么闲,那从明天开始,每天多加两小时班吧?” “我看你们这桌饭菜不错,请我也吃两口?刚刚从手术室出来,还没吃饭呢。”唐光明不动声色拿起碗筷,打量鹿软软。 没想到,他以为这辈子可能要进和尚庙的得力干将,居然也会和女孩子出来约会吃饭。 中年男人乐呵呵,故意插在两人中间,准备当个超级大电灯泡,谁让这小子每天表情臭臭,总给他惹麻烦。 “噗!——”唐光明忽然呛咳,扭头,狠狠瞪着季时清。 桌下,季时清抬了抬眉梢收回脚。 唐光明抽出脚,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好好!这小子为了不让他当电灯泡,居然以下犯上,倒反天罡! “噗呲——”鹿软软被逗笑了。 她干咳两声,假装什么也没发现,正所谓憋笑她是专业的,噗,咳咳! 餐厅暖黄的灯光下,这一桌三人氛围极好,季时清嘴角带笑。 …… 街道上,一家不起眼的摊位前,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冷冰冰注视着店内这一幕,目光紧紧锁定季时清。 他眼眸幽暗黑沉,带着阴郁晦暗。 ——啧!真恶心。 他抬手点了根烟,狠狠吸一口。 以前在高中,他们俩同一个学校。 每次月考年纪排名对方第一,他第二,这人次次压他一头不算。 大家明明是同一类人,但对方却总能成为人群中心的焦点。 篮球场,林荫路,食堂……无论何时何地,每次在学校见到对方,对方四周总是围满了其他同学。 赞美羡慕崇拜…… 哪怕不是同一个班级,他也能在上课时听见老师对周延清的夸奖。 叶轻舟冷冷注视着餐厅内,欢乐温馨的场景,凉凉的眼神从鹿软软笑盈盈的脸上划过,他低低嗤笑一声。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明明和周延清那家伙高中时装的一模一样,可这个女人居然还和当初学校里那些家伙一样,他都那么讨好她了,竟然连个笑脸也不给他,反而对着季时清笑靥盈盈。 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当初在学校时,班级同学看向他偶尔闪过的厌恶畏惧眼神,还有老师们平日里冷淡表情…… 唰——! 叶轻舟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捏了捏,耷拉下来的眼皮里全是狠厉之色。 第66章 撞死她? 警局里晚班下班时已经是凌晨了。 窗外下着大雨,鹿软软打着伞背着包往家走。 黑漆漆的人行道两旁树影婆娑,暖黄色的路灯,灯光透过树叶穿梭被叶片雨水遮挡了大半,脚下青石板反射着黄色微光,雨水淅沥沥在石板路上,汇成小溪。 今夜回家,这条路上比以往行人更少。 鹿软软拐过弯往前走,路过巷子口右拐,公园密集的大树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前段时间因为张琴被人在这片区域袭击,街道办连夜安装了四个监控摄像,确保这条路上不会有任何死角。 鹿软软下意识瞅了摄像头两眼睛,摄像头的上红灯一闪又一闪。 豆大雨水砸在地上,淅淅沥沥的响声切割了外界大多数声音。 偶尔远处几辆车子疾驰驶过,也只有轻微响声,鹿软软收回目光继续拢了拢身上背包,打着伞继续往前走。 老旧小区街道上的路灯中,似乎有一个接触不良,昏黄的光不停闪烁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鹿软软皱了皱眉,她顿住脚步扭头往回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感觉有点心绪不宁,似乎黑暗中有一只宅人而食的野兽,此刻正静悄悄盯着她…… “唔!肯定是这两天熬夜加班,职业病发作,疑神疑鬼。”鹿软软低声喃喃,现在法治社会,全民禁枪械等杀伤性武器,她是在国内又不是在国外,哪里来的那么多凶杀?更何况前段时间肖铁成已死,肖母被抓,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鹿软软继续往前走,又转过一个拐角。 忽然—— 拐角右侧一辆没开灯的黑色小汽车猛然冲出! 直直向鹿软软狠狠撞来! “!!!” 鹿软软震惊,下意识条件反射侧身闪避,手中雨伞狠狠冲着车窗砸去! 身体顺着惯性力道撞在旁边墙上,背上传来剧烈刺痛,鹿软软趁着空挡,撑起身转头逃跑。 “嘭!” 敞开的雨伞当初司机视线,鹿软软用了大力,飞速扎去的伞尖凿进挡风玻璃,蛛网状裂纹在黑暗中炸开,雨滴与玻璃渣混成一片晶雾,汽车跟着也撞在了墙上。 驾驶座上带着鸭舌帽墨镜将脸包裹严实的男人显然也是一愣。 但下一秒他眼神冰冷,车子后退,掀飞雨伞,又猛踩油门,直冲鹿软软所在方向撞! 雨伞在车轮碾压下破碎压折成了诡异的弧度。 鹿软软心跳如鼓,低低咒骂一声。 转身向旁边街道摊位跑,借着四周障碍物躲避汽车,阻挡对方的行动。 雨夜大风呼啸,遮掩了此刻街道撞击的声响。 唰! 鹿软软奋力奔跑向前窜,街边商贩留下的各种杂物成了最好的障碍,垃圾桶被汽车撞飞,垃圾洒落满地。 对方横冲直撞,鹿软软咬牙切齿,见前方有商铺门外有桌子和装宠物的铁笼,她狠狠用力一掀,桌子和铁笼直接砸在撞来的汽车前盖上。 “嘭!” 建汽车视线再次受阻,撞向旁边,鹿软软抓住机会直接往转角处的水泥台阶上奔去,没有汽车能够上去的路。 鸭舌帽司机眼神阴郁,狠狠锤了一拳汽车方向盘,死死盯着站在高处往下看的鹿软软,转动方向盘向后退转身离开了小巷。 鹿软软喘着粗气,掏出手机,拨打警局电话。 三个小时后。 鹿软软重新回到警局,坐在电脑前,满脸严肃,和同事们一起调取小巷周围的监控。 她刚刚去医院做了检查,重新洗澡,吹干头发回到警局。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夏钰阳看见鹿软软胳膊手臂上的淤青红肿,还有手心手背的划伤,脸颊上的青紫,递给她一瓶酸奶关心道:“我们刚刚调查周围监控,发现那辆黑车4天前便经常出现在小巷附近,连续4个晚上都蹲在了案发现场。看对方情况,应该是故意蹲守在那等着你下晚班的。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剧烈冲突?例如日常生活,上班期间?” “最近两个月我没和谁发生过剧烈冲突啊。”鹿软软接过酸奶,皱着眉头认真思索。 按照监控录像观察到的情况,对方明显是盯着她,故意寻仇,想将她撞死。 作为警察,她平日里和人发生冲突的事不算少,例如:超市里抓小偷,菜市场路见不平一番怼,又或者前段时间为了处理流浪猫遇害事件等,但这些都是小矛盾,以前也没听说过局里有人因为这些小问题被人拿刀捅的。 局里同事遇袭,要么是凶杀案,要么缉毒案。 可她一个治安警察,每天在小区巡逻溜达的人,哪有机会和这些犯人接触? 唯一一个杀人案凶手现在连骨头都被烧成灰了…… 鹿软软挠挠头,思来想去,愣是找不出有用信息,完全无法锁定相关嫌疑人。 “你不是之前和六院那个姓季的医生发生过矛盾吗?”孙向前从电脑里抬起头来看向鹿软软,当初赵蕊遇到袭击时,他和于鸿德两人在办公室里还审问过对方呢,孙向前皱眉指着监控录像里带着鸭舌帽,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室的男人道:“你看这半截身形,我感觉和那姓纪的医生还挺像的。” “不如先打个电话找对方来问一问。”夏钰阳皱眉盯着监控屏幕,他也觉得这身形坐姿,有点像季时清。 先前在警局医院,夏钰阳等人多次见过季时清,对于对方的身形,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 于鸿德皱眉想说话,但他还没开口,前段时间一直认为季时清有嫌疑的鹿软软,却下意识抬头激动反驳道:“不可能!袭击我的人不可能是他!” 鹿软软这一声很大,吓了旁边几人一跳,就连办公室内其他几名正在查看监控的警察也抬头看向她。 鹿软软眨眨眼,干咳两声道:“他是我房东,以前还救过我……我们关系挺好的,他不可能会故意开车来撞我。” “人是会变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方以前救过你,可现在却不一定还是曾经的想法。这司机连续四天蹲守在同一个位置,明显是知道你下班回家的路线。季时清和你是邻居,肯定也知道你每天下班回家的路线和时间……”夏钰阳皱眉反驳。 不知为何,他看着鹿软软激动反驳,心里有点酸酸的,但职业本能让他保持理智,分析现有线索与司机特点。 身形相似,熟悉鹿软软每日下班回家路线,且疑似双方曾经发生冲突蓄意报复。 光这三点就能筛选掉很多人了…… 而季时清恰好符合这三点特质。 “唉,你们就放心吧,不可能是他,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鹿软软摆摆手,将话题转移道:“说起来,之前那辆黑色小汽车你们查到车主了吗?我们按照这个线索来找也一样,甚至更加精准。” “那辆汽车车牌号是假的。”于鸿德皱眉道:“……不但如此,我们通过监控追踪,最后发现那辆车,开进了城西一家废弃停车场,并且已经将车沉入停车场旁的河水里了……” “局里已经去拖车了,但我们估计以对方的警惕心,即便将车从水里钓上来,估计也查不出指纹残留DNA之类的讯息。” 于鸿德胖乎乎脸上表情更严肃了。 这司机从潜伏,到撞人,再到离开将车子沉入河中一气呵成,肯定会注意到指纹残留等问题,否则不会刻意将车子沉入河底。 通常车子沉入水中,若车门窗密闭,油脂和汗液形成的指纹能很好保存,但若被水浸泡,24小时内提取出指纹信息也较为简单,可一旦超过48小时后,想再提取讯息就很难了,尤其淡水环境比海水破坏性更强…… 可这司机袭击的是警察,且在市内,警局反应速度很快。 对方将车沉入桐州河,最多5小时内就能将车拖上来, 绝对不可能像其他凶手那样将死者和车一起沉入河底几年之久再被人发现打捞上来。 所以于鸿德等人更倾向于司机非常注意,压根没在车内留下任何痕迹。 至少…… 绝对不会有指纹这类明显痕迹。 于鸿德想到的鹿软软此刻也想到了,她眉头紧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冷静下来沉声道:“没关系,这家伙既然想杀我,就算次抓不到他,等下次再来,我一定能抓到他!” 局里有同事被袭击,大家都很关心,除却手头上有其他案子的同事,几乎都来帮忙查看监控,走访询问附近居民。 鹿软软回家后,躺在床上,拧眉思索。 “对方遮着脸,连续撞人,显然不是意外车祸。” “按照国内统计,命案62%熟人作案,这人大概率和我有仇,但我应该也没和谁有深仇大恨啊……” 她得罪过的人不少。 有被她当成杀人凶手的季时清,有被她开水烫伤的五楼大哥,有被她怼过的路人…… 但五楼大哥已经赔偿,其他人顶多口舌之争。 “为了口舌之争就要开车撞死我?这是不是太凶残了?”鹿软软五官皱巴巴挤成一团,她揉揉腮帮子,感觉自己后牙槽特别痛。 几张,十几张,几十张不同人的脸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 忽然! 鹿软软脑海中猛然窜出蒋芬芳和孙警官的话——‘他们隔远了看,真的很像啊!’ “叶轻舟?”不会吧?她只删了微星,对方就想撞死他? “他应该不会这么凶残吧?明明对方看着温和有礼,每天对着宠物都很温柔,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我之前就怀疑过他虐杀小黄,现在又怀疑对方……这不好。” 鹿软软皱着眉摇摇头,一把掀起被子,将被子狠狠盖在头上。 睡觉睡觉! 不要再想了!凡事得有证据才行! 然而。 第二天一大早,鹿软软爬起床,人已经站在了开心宠物医院门口。 第67章 赵蕊死亡的新线索 “鹿警官是来看毛毛它们的吗?”导诊台小护士一见到鹿软软,立马笑脸相迎。 “是啊,你能带我去见见吗?”鹿软软背着一个可爱的二次元挎包,挎包里不但放了手铐辣椒水喷雾还放了电击棒,但她笑盈盈的,穿的粉粉的,丝毫看不出挎包里装了杀器。 “好呀,那我带你去,最近这几天毛毛它们的状态好多了。先前和鹿警官一起送它们来的姜小姐这两天也经常来看它们,再过几天毛毛它们应该就能出院了。”小护士很热情,走在鹿软软前面,主动和鹿软软说起先前被猫粮投毒的那两只流浪猫。 鹿软软扫了几眼走廊监控,进入宠物房,见宠物房里没监控,状似不经意问道:“我今天好像没看见你们院长,他去分店看诊了吗?他每周会在你们这家分店待几天啊?我感觉他医术很好,我有个朋友家里的哈士奇生病了,最近不怎么吃饭,我想找他看看。” “我们院长通常周四在我们店,其他时候,每周最少会抽半天时间去其他分店,平时偶尔也会在其他分店转悠,但这个就要看运气了。”小护士没想太多,直接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在宠物医院,医术好的宠物医生自然更受欢迎。 有很多熟悉的宠物主人,来他们医院看诊,都会提前预约医术更好的医生。 鹿软软的问询一点也不突兀。 “周四?那你们院长这周四……几点钟下班的?我朋友每天朝九晚五,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叶医生下班前赶到。”鹿软软不动神色开口道。 她假装认真打量房间里其他受伤的宠物猫狗,尤其是前几天猫粮中毒的两只小流浪,实则竖起耳朵,认真倾听小护士的话。先前查过监控,周四晚上那辆黑车已经停在街道附近蹲守她。 中毒的流浪小猫现在看上去精神十分不错。 见她看向它们,两只小家伙站起身夹夹的冲她喵喵叫。 “我每天5点下班,不过周六会去洲海路分店上班查账,小鹿警官的朋友如果有需要,可以星期六去洲海路找我。”温和声音从身后传来。 穿着白大褂,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刚出现,鹿软软下意识捏紧挎包。 这家伙冷不丁出现在她背后,差点让她当场掏出电击棒! 鹿软软情绪藏的很快。 她看向叶轻舟,笑的又甜又软,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身后马尾欢快的一跳一跳:“好的叶医生,我回头就跟朋友联系~” 鹿软软脸上带笑,目光却不自觉仔细观察眼前男人。 对方从身形上来看,确实和那晚的司机很像…… 但是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车上司机用黑布包着头蒙着脸还带了墨镜,她实在没办法,从厚厚的黑布中找出司机身份。 不过…… 那天晚上,司机曾因她闪躲,开车撞到过墙和其他障碍物,说不定对方就受了伤…… 鹿软软目光本能向下,观察对方肢体。 可她只是扫了两眼,便遗憾收回目光。 叶轻舟穿着长衣长袖的白大褂,不似以往绿色手术服的短袖打扮,完全看不出四肢情况。 仅仅这一点,瞬间让鹿软软提高警惕,双手下意识攥紧了挎包肩带。 “院长!刚刚外面有人带了一条金毛,那条金毛腿受伤了,看情况可能需要截肢,徐医生没来,您能帮忙先看看吗?”门外一个实习宠物医生跑来冲屋里喊道。 叶轻舟冲鹿软软点点头,转头跟着实习生往外跑,处理受伤金毛。 男人脱下白大褂,里面穿的是短款绿色手术服,他低着头冷静的帮金毛看伤,肢体动作没有任何异样。 鹿软软眉头紧蹙抿着唇,站在门外看着对方白净光洁毫无红痕青紫的手臂,陷入思考。 鹿软软和小护士道别,转身离开。 叶轻舟掀了掀眼皮,收回余光,继续处理手上动作,但眉眼却不由自主跟着皱了皱。 男人舌尖舔了舔上颚,抬手将处理金毛的事情转交给了医院来上班的另一名医生。 没人注意的角落,叶轻舟摸了摸受伤的右腿,眸光冷沉。 早知道这女人那么能跑,昨天应该选台卡车。 对方今天能找到这里,说明大概率已经怀疑上了他。 但没有其他警察陪同,独自一人,说明没有直接证据,或者只是猜测。 啧! 叶轻舟冷漠垂眸,轻嗤一声。 见有宠物店工作人员看向他,他温柔笑笑转身回分院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叶轻舟沉下脸,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直接从后门离开。 按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应该按兵不动,只有这样才能迷惑对方。 但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可能会出事… 这种第六感来的突然又迅捷,叶轻舟直接离开。 …… 季时清刚从手术室出来,迎面遇上张明。 张明来的匆忙,一见到季时清便双眼一亮急声道:“季主任,您快跟我来,赵医生爸妈来了!” “?”季时清脚步一顿,跟在张明身后走进医生办公室。 此刻医生办公室内,乱七八糟站着十几个人,有医生有护士,还有唐主任和护士长。 赵蕊父母短短一周头发全白了,他们带来了一些水果牛奶,还有一份送礼名单和红包,牛奶和水果摆放在了办公桌上,但却没人上前拿。 “两位喝茶,这礼金您二位还是拿回去吧,科室这段时间工作忙,我们都没来得及去看她,这些钱也算是我们一点心意。”护士长端来两杯茶递给赵蕊父母,她斟酌用词,语气诚恳。 “是啊,这些钱您二位还是拿回去吧。”办公室内其他科室同事,纷纷点头应声。 赵蕊前段时间快结婚了,通知科室众人去婚礼喝酒。 不少人提前送了礼金,有人直接给的现金,有人发的微星红包,这些钱不多算是一份心意。 但随着赵蕊死亡,婚礼无法按期举行,大家也没想过再去找赵家要回这些礼金。 毕竟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因为科室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赵父赵母,急诊科工作也特别忙,根本没办法让所有人请假。 因此科室大多数人商量,等赵蕊出殡那天,由科室出两个代表,再将大家的慰唁金一起送去,只是慰唁金还没送,对方父母先找到了科室。 “话不能这么说,先前大家为了帮助我们家小蕊找凶手,不少人都帮了忙,警察还来科室打扰了大家。”赵父颤抖着将写好了名字的红包交给护士长。 赵母:“我们家现在也没什么需求,这些礼金小蕊也用不上了……大家还是拿回去吧,谢谢大家这些日子的关心。” 办公室里气氛十分沉重,赵父赵母的笑容明明十分和煦,但众人愣是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苦涩。 赵蕊是独生女,对方死后,赵父赵母几乎哭掉了半条命,说这话时,赵母嘴角带笑,眼底泪水却重重的砸在了红包上,灼得不少人眼眶泛红,心底发酸。 “对了,还有这个……季副主任,这是您送给小蕊的礼金吧?……我们俩之前都没发现这份礼金,还是前两天收拾屋子,站在椅子上擦柜子,才从柜子上层发现的。”赵父从包里掏出一个写了名字和祝福语的黄色信封,和其他红色红包装的礼金不同,这个黄色信封又老又土,却厚厚一叠,要不是赵父说,众人都看不出这是送的结婚礼金。 这信封厚厚一叠,明显比其他人送的礼金多的多的多。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扫向黄色信封,心情复杂,他们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季时清,没想到平日里季主任骂人那么凶,可送礼金却如此大方,看那厚度,都抵得上大家一个月的工资了,连唐光明也为此多看了季时清两眼。 然而…… 面对赵父递来的礼金,季时清不但没接,反而瞬间眉头紧锁,他盯着信封,直接掏出手机,拨通警局电话:“喂?是城南公安分局吗?我怀疑赵蕊的死另有隐情!” “??!!!!” 办公室内,众人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尤其赵父赵母更是惊骇的看向季时清。 十分钟后,赵父赵母和季时清三人,出现在了城南公安分局。 夏钰阳和孙向前两名先前负责赵蕊被害案件的刑警将人迎上楼! 第68章 你会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礼金是我5月16日下班后给赵蕊的,当时我从医院Atm机取钱,应该有相关监控录像。” “赵蕊是5月16日夜晚至5月17日凌晨去世,我记得你们曾跟我说,赵蕊未婚夫说赵蕊当时并未回家,他睡熟了没有听见楼下响动。” “但这份礼金是从赵蕊家里找到的,就摆放在了进门玄关柜上层。” 季时清和赵父赵母坐在夏钰阳两人对面,描述当时情况。 夏钰阳孙向前两人深色凝重,拿着资料档案找上刑警队队长:“队长,赵蕊未婚夫叶轻舟的证词有问题……我们申请案件重新调查,重新审问,还需要法医去一趟赵家取证,我怀疑赵蕊第一案发现场不是在楼下,是在楼上赵家!” 赵蕊死前居住的房子是赵家一套老房子。 那房子距离六院比较近,对方也就一直住在那,结婚前还重新装修了一下准备用来当婚房。 众警察进屋时,还能看见各种喜庆的红色气球和对联。 法医蹲下身从玄关处开始查证,喷洒鲁米诺试剂…… 而另外一组警察,则马不停蹄寻 找叶轻舟的踪迹。 ………… 叶轻舟背着包坐在机场候机室,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带着鸭舌帽,右眼皮却疯狂跳动。 不知为何,从医院开始,不好的预感便越来越重…… 他眸光冷凝,下意识扫向四周,第六感带来的预感,让他表情越发警惕。 他压低了帽檐,看着最近一班即将起飞的国际航班跳动的时间数字,立马站起身往前走,跟着人群往前排队,随着安检一个个通过,队伍不停往前挪动,就在他即将通过安检时——一个银色手铐直接靠在了他的手腕上! 旁边是三个将他团团围住,穿着机场安检服饰的刑警! ……… 审讯室。 张卫国冷着脸将文件狠狠拍在桌面上:“老实交代,赵蕊去世那天晚上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今天突然要坐飞机离开?” “张警官,我都说了。那天晚上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至于买机票去y国,我只是想去散散心。”叶轻舟脸上带着落寞,看上去人畜无害:“自从小蕊去世后,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睡不着?我看你是心虚的,睡不着吧?”张卫国冷笑一声,甩出一张荧光照片。 黑漆漆的照片里,鲁米诺反应十分清晰,照片中赵家进门处的玄关柜台下方,一小撮血迹泛着荧光特别明显! 和照片装订在一起的还有一份DNA鉴证报告,上面清晰写着该DNA属于赵蕊。 叶轻舟轻笑,随意摊了摊手道:“那是她以前不小心受伤留下的。” 鲁米诺试剂可没办法查出血迹形成的具体时间。 “啧!我看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夏钰阳冷着脸,将一个装着礼金的黄色信封甩在桌上。 咚! 礼金砸在桌面,发出沉重响声。 “看清楚!这份礼金是赵蕊同事在赵蕊去世当天晚上给她的,是赵蕊父母从家里找出来的,你却还说那天晚上赵蕊没回家?” “还不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交代清楚?”夏钰阳冷着脸。 如果对方心底一点猫腻都没有,为什么今天会去机场离开桐州市? 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杀,简直就是畜生! 叶轻舟握了握拳,手上的订婚戒指看着让夏钰阳等人感觉特别讽刺。 叶轻舟似笑非笑扫过手中照片和报告,随意翻了翻,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狡辩之词时,他忽然笑眯眯看向张卫国几人道:“我之前在分院,见到鹿软软一个人来找我,还以为你们没有找到关键证据。被抓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想,是我哪里露了马脚,被你们抓住了把柄……” “没想到马脚竟然在这……”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报告上。 他散漫悠闲的模样不像在审讯室,反而像在湖边的咖啡厅。 张卫国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是被叶轻舟这毫无悔过的态度气的火冒三丈。 夏钰阳更是拳头攥得死紧! 没想到面前这个家伙既然是昨夜袭击鹿软软的人! “哦?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啊……”见夏钰阳等人脸色难看,死死的盯着他,叶轻舟挑挑眉,笑容肆意道:“原来你们警局这么多人,竟然只有鹿软软一个人察觉到了。” “嘭!” 张卫国狠狠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高声呵斥道:“你给我老实点!让你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少给我在这嘻嘻哈哈!老实交代,赵蕊当初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你昨夜为什么又要开车去撞鹿软软?她和你无冤无仇,甚至不是赵蕊安检的负责人,你为什么要去撞她?!” 昨夜鹿软软凶险逃窜的事,整个警局无人不知。 面对袭警的罪犯如此嚣张,众人脸色难看,胸口憋着熊熊怒火。 叶轻舟转了转戒指,轻笑一声道:“赵蕊有乙肝,我的继承人自然不能被这种有传染病的血液污染。病弱的幼狼,连狼群都会抛弃它们,况且是我的继承人,自然要精挑细选。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案子了解后,你们竟然还会回去重新探查。” 众人震惊,没想到赵蕊死亡的原因是这个。 “至于我为什么要杀小鹿警官?”他挑了挑眉,笑容轻快毫无悔过之意,他眨眨眼,笑得肆意又张扬:“你们让季时清来见我,我就告诉你们!” “……”夏钰阳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给叶轻舟一拳,却被孙向前拉走。 张卫国和孙向前两人对视一眼,打电话将季时清找来。 隔着厚重的审讯室玻璃,季时清和叶轻舟面对面坐在审讯室内。 季时清眉眼冷峻,眼神冷漠的像是冰川。 他冷淡的看着叶轻舟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周延清,好久不见。”叶轻舟笑眯眯打量季时清道:“看见你这么镇定,我真有点后悔昨夜太冲动了。” “嗯?”季时清皱眉。 叶轻舟挑了挑眉,嘴角弧度向上扬:“怎么?原来是她没告诉你吗?昨天晚上我特地开车等在三岔路口想撞死她,结果不小心被她跑了,实在有点可惜。” 季时清没说话,凌厉眼神却下意识锁定叶轻舟。 他原以为对方找他来,想说赵蕊的事,结果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却说了另一个人。 季时清眉头紧拧,认真细想对方说的究竟是谁,忽然他心中咯噔一声。 季时清声音低哑,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紧紧盯着对面男人:“鹿……软软?你说的是鹿软软?” “对啊!就是她!” 叶轻舟见季时清死死瞪着自己,他嘴角弧度越裂越大,脸上甚至微微泛起激动的潮红,桃花眼里全是满足的笑意:“只可惜昨天没成功,否则又能送你一份小礼物了~” 叶轻舟声音肉眼可见的愉悦,他神色疯狂,咧嘴笑道:“周延清,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天天还在梦里找妹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哦,我说错了,像我们这样的,根本就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只有掌控别人的人生才能让我们感到快乐!” “嘭!” 季时清起身,眼底翻涌着冷厉怒火,他俯身上前一把揪住叶轻舟衣领,冷声道:“你说什么?!当初是你带走了我妹妹?你杀了她?” 叶轻舟歪头,嘴角噙着笑调侃道:“哎呀,你可不要冤枉我。我只是看见她被人拖走后,尸体被埋在了学校花坛后的假山下罢了~” “那天她穿着蓝裙子,被人拖走时,耳蜗掉在了路边,听不见其他人说什么。被qj了也只会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让他们放过她。” “你妹妹哭哭啼啼满脸眼泪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他笑眯眯凑近季时清,缓缓的,一字一句戏谑道:“我这么多年都忘不掉……唔!” 季时清冷着脸,狠狠一拳揍在叶轻舟脸上! 一直在监控后方查看的夏钰阳等人,忙进门阻止,三个警员死死将人拦住,这才将双方拉开。 “唉,你这么凶干什么?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即便有人死在眼前也不会有任何触动,只有掌控别人才能让我们感到快乐。”叶轻舟拍拍衣领上的褶皱,摸了摸被揍出血迹的嘴角,舔了舔铁锈味的血渍,笑眯眯道:“当初看你和你母亲在雨中疯狂找人,我就在想……” “能看见你变脸实在太好了!”叶轻舟咧嘴大笑,眼底带着病态的疯狂和愉悦。 当初他在学校和季时清见面第一眼,就知道对方和他是同一类人。 明明同样是反社会人格障碍…… 可对方和他的待遇却天差地别,父亲讨厌他,继母厌恶他,同学老师也不喜欢他,反观季时清,他不止一次见过对方父母来学校接送,老师同学每次见到他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明明对方脸上只是挂着假笑面具,难道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吗? “每天在学校里见到你那张令人厌烦的假笑脸,就想戳破它!” 叶轻舟咧嘴,歪头看向旁边镜面。 镜子里, 季时清倒影扭曲,眼神冷厉又危险,脖颈暴起的青筋像蛇群般蠕动,与曾经记忆力温和有礼冷静自持的完美假面截然不同。破裂的假面里,是肆意生长的扭曲恶意和愤怒火焰——真是太美妙了,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叶轻舟仰着头,喉结在苍白皮肤下滚动,他盯着倒影,笑的肆意张扬又病态,就在他想咧嘴畅快大笑时…… 对面。 季时清忽然冷静下来。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低笑一声:“叶轻舟,这么讨厌我曾经的假面,你为什么还要学?” “你狠的不是我的假笑——你是恨自己学不好,装不像。”季时清的声音从容地像讨论今天天气,简单又直指人心。 叶轻舟笑容微僵,他缓缓回过头看向季时清。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凉凉道:“13年了,你到现在都活在我的阴影里……13年前,考试竞赛比不过我,每次被我压一头。13年后,你还在模仿我当年的样子,连嘴角上扬的弧度,穿衣打扮都一模一样,拙劣又可笑。” “你真可怜。”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子,自顾自整理起自己的衣服,眼神再也没有给过叶轻舟半分,他冷静叙述道:“你就像劣质的失败赝品一样,令人作呕。” “这世上没了周雪,还会有李雪,王雪,陈雪……只要我想,她们都会争着抢着当我妹妹。” 季时清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袖,语气从容,又带着凉薄与嫌弃道:“你不会认为我们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一个人,十几年痛苦的死去活来吧?” “你什么意思?”叶轻舟瞳孔骤缩,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色血管爆突,他忽然激动起身,去抓季时清,被手铐铐住的他发出震天响声。 叶轻舟愤怒:“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回来!你说谁是失败赝品?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我的追求!我有钱有车有房有医院,我只需要筛选出下一个像我一样完美的继承者,我就……” 季时清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叶轻舟轻描淡写道:“……你就会在监狱里呆上一辈子,不见天日,没有未来。” “我以后会经常给你寄信的,你会在监狱里看着我满身荣誉,直到你死亡那天。”说完这句话,季时清头也不回离开了审讯室,只留叶轻舟愣愣站在原地。 夏钰阳几人相互对望一眼,坐在了审讯室内。 双反短短几分钟交谈,明显暴露出了很多关键线索。 几人打算抓准对方此刻趋于崩溃的心理状态为突破口,继续审问!—— 作者有话说: PS: 冷静的机场安检小姐姐正笑眯眯对后面的游客道:“需要安检的几位来这边,不用耽误时间。” 机场乘客们:“……” 不是,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尽职尽责,我们瓜还没吃完呢!咔嚓咔嚓咔嚓!这瓜真好吃! 安检是上一秒过的,瓜是下一秒吃的,兴奋的朋友圈是进飞机后第一时间发的。 第69章 案件始末 鹿软软背着包拎着馒头,一大早上班时,总感觉周围有人看向自己,目光怪怪的。 鹿软软有点疑惑,快速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直到,早上八点半,师父于鸿德将她叫到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门口还站着局长刘刘强国。 “?”鹿软软眨眨眼,下意识回忆这几天工作上的事。 她好像……工作上没犯什么事吧? 难道是她忘了? 鹿软软心底忐忑,有点惴惴不安。 “小鹿啊,这段时间辛苦了,最近一周回家休息一下,局里这边给你调个班。”刘强国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复杂。 “嗯?”鹿软软莫名其妙皱眉道:“局长,这不年不节的,你给我放假干啥?” “月底不是你母亲的忌日吗?回去之后好好休息,给你母亲多烧点香,多祭拜一下。我这几天找你师父有别的活。”刘强国眼底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却越发让鹿软软心生疑惑。 这警局若不是她实打实考上来的,还有编制,她都要怀疑刘局长是不是想找借口开除她,不让她工作了…… 脑袋里全是疑惑。 鹿软软背着包,又回了家。 路上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她打着伞走在街道,路上呼啦啦4辆警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有夏钰阳张卫国等人,她站在路边发了会呆,忽然脚步一顿,猛然惊醒。 “刘局给我放假,不会是抓住撞我的人了吧?” 鹿软软皱眉,作为警察,他们通常需要回避和自己以及自己亲属的案件,避免影响调查的公正性。 “不是吧?难道真是这原因?”鹿软软思来想去,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难道她在刘局心里就是这样吗? 她只对当初撞死母亲的肇事司机执着好不好!其他案件,她根本不在乎谁来调查。 下一秒。 鹿软软一顿,停住脚步,猛然脸上笑容消失,立马转头往回走。 是了! 肯定是母亲的案子有线索了! 否则刘局为什么会给她放一周假? 警局加班才是常态! 雨越下越大,手上的雨伞被拍的变了形,雨水打湿裤腿,连头发也湿哒哒的粘在脸上。 鹿软软狼狈的冲回警局办公室,抓住办公室内一名同事急冲冲道:“局里昨天到今早抓了谁?” “那个人和我有关?还是和我家人有关?!” ……… 豆大的雨点带着闪电划破天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整个城南公安分局警员们彻夜忙得焦头烂额。 一群人还原出了全部案情,并且逮捕了其他相关嫌疑人。 13年前,2月份刚开学第一天,小学3年纪的鹿软软被班里几个男生欺负,落入冰湖,生了病。 母亲吴玉琴和学校请假,回家照顾鹿软软。 没想到鹿软软病得很重还得了肺炎,吴玉琴请假延长,直到五月中旬才回学校上班。 然而也正是那天,吴玉琴所在初二(2)班一名叫做徐清雪的女生跳楼自杀。 女生自杀后,代班班主任张数阳受到学校批评,学校赔偿了一笔钱给徐父徐母,吴玉琴继续担任2班班主任。 担任班主任期间吴玉琴无意中发现了徐清雪储藏柜里的日记本。 原来徐父并不是徐清雪的生父…… 当初徐母和前任丈夫只拥有事实婚姻,却没登记,前任丈夫家暴后,徐母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徐清雪逃跑,嫁给了同样刚离婚且带着一岁多女儿的徐勇。 于是,徐清墨便被登记在了徐勇名下,成了徐勇的女儿。 但从小到大,徐清雪成绩好,徐清墨成绩差。 两人明明年龄相差一岁半,但却在同一个班级念书。 且徐清雪次次考试年级前三,而徐清墨每次考试班级倒数。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徐清墨越发厌恶继妹徐清雪,最后逐渐发展成了校园霸凌…… 连徐清雪的好友周雪也会被偶尔波及。 校园霸凌让徐清雪十分痛苦,对方曾私下告诉过父母,母亲只会让她多忍忍,继父虽然会在餐桌上责骂徐清雪,可回到学校后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恶意。 这样的生活让徐清雪十分痛苦,只有邻居叔叔曾安慰她,还带她去吃了蛋糕。 可就是这个好心的邻居叔叔却qj了她…… 之后除却邻居叔叔之外,还有去姥姥家玩耍,发现这件事的桐湖中学高三生崔晨,对方利用手机拍摄到了这件事,并且借此威胁徐清雪,实施侵犯,期间还有另外两名崔晨朋友参与其中。 崔晨和另外两人都是桐湖中学的学生,徐清雪将事情告知当时的代班主任张数阳。 可崔晨三人家有钱,张数阳不但没帮助徐清雪,反而收受贿赂后,倒打一耙,责骂徐清雪不知廉耻,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男生,并私下威胁徐清雪,表示这种事情没有证据,旁人还可以告她诽谤,将她劝退。 按理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孩子都会告诉家长。 徐清雪也不是没告诉过家长,但由于徐清墨在学校对徐清雪长期霸凌,且徐清雪被qj也和徐清墨有关,徐勇作为徐清墨亲生父亲,自然天生站在徐清墨这边,为了不让亲生女儿身败名利……于是他私下威胁徐清雪,让她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说给徐母听。 徐母没有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平日里生活全靠徐勇,以前自己受继姐欺负,母亲也只会叫她忍让。 面对这样的老师同学家长,还有一直骚扰她的崔晨邻居等人。 徐清雪痛苦不堪,跳楼自杀! 徐清雪跳楼自杀后,徐母病倒昏迷,徐勇第一时间和学校商量赔款,将尸体烧成了灰烬。 刘莉醒后和徐勇大闹,之后短短半个月时间,刘莉被徐勇利用丈夫的身份强制送去了精神病院。 周雪回来上课后没多久,听见朋友死亡,十分伤心。 期间从初中部跑去高中部找季时清时,周雪遇到了崔晨三人。 这三人曾经见过徐清雪和周雪,知道她们两是好朋友,也知道周雪是季时清的妹妹。 原本若周雪只是普通同学的妹妹也没什么。 但偏偏对方是季时清的妹妹,又是徐清雪好友…… 在崔家,崔父对崔晨的学习成绩十分偏执,从小到大考不好就要挨揍关小黑屋。 然而季时清每次考试稳居班级第一,次次只能考试排名班级第二的崔晨,因为始终无法超越对方,每回到家便免不了一顿毒打和小黑屋惩罚。 高中三年次次月考,次次惩罚,崔晨内心怨恨和扭曲与日俱增。 直到那天崔晨三人在学校林荫小路,聊起跳楼自杀的徐清雪……恰好碰到从初中部跑出来的周雪。 在害怕,紧张,和扭曲的恨意下。 三人当天对周雪下手了,虐待qj后将人埋在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 这件事恰巧被当时还在学校的叶轻舟看见。 叶轻舟看见了却没说,他在草丛里捡到了周雪的人工耳蜗,并且一直将这对人工耳蜗保存了下来,放在家里。 那人工耳蜗上有编号,足以证明周雪的身份,成为案件证据。且学校小树林假山下挖出的白骨,通过DNA验证也确实证明的确就是周雪的尸体。 至于吴玉琴的死亡,说来说去还是和徐清雪的事情有关。 对方当初找到徐清雪的日记本后,翻开查阅,直到徐清雪被同校高中生qj,她气愤之下找到校长,想请校长出面重新干预案件,将崔晨等人送进监狱。 结果吴玉琴万万没想到,早已经花钱给儿子擦过屁股的崔父,不但花钱收买了先前的代班主任张数阳,同样也收买了校长等人。她前脚将日记本交给校长,后脚崔父花钱买下了校长手中日记本,并且直接找人开车撞死了吴玉琴…… “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恶毒呢?”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案件资料,张卫国声音沙哑,这段时间为了案子他一直加班,跑来跑去,他女儿现在和徐清雪跳楼时一个岁数,他都不敢想象这事若发生在他女儿身上,他得有多崩溃。 “所以咱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找机会逮住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刑警队王队长拍了拍手中资料,指着资料当中刘晓雯和刘晓婷的讯息道:“你们说这刘晓婷是真病死的,还是假病死的?看资料显示刘晓婷死亡时间距离徐清雪死亡时间非常近,且刘父刘母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即便过年回乡,可孩子生病了,状态应该非常明显,身为三家医院的医生,刘父刘母难道看不出来吗?为什么没有发现后连夜赶回市里?反而拖延时间,在孩子重病到快死掉的时候再送去小诊所?我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就算有猫腻,对方一家三口已经移民至m国,我们也没办法继续追查。”旁边一名板寸头刑警摇摇头。 他挑了挑眉道:“但话又说回来,按照徐清墨的审讯口供,刘晓雯和刘晓婷虽是双胞胎,可当初在霸凌徐清雪,周雪两人时,刘晓婷十次有八次不在场,似乎不太愿意干这事……我感觉很有可能是刘晓婷在徐清雪两人死后,良心不安,打算报警讲述五人团队霸凌经过,最后导致刘晓雯和刘晓婷双方姐妹情破裂,演变成了刘晓雯杀死人,最后全家逃至国外呢?” “倘若一个女儿杀死另外一个女儿,即便刘家夫妻两人再痛苦,很大概率也会原谅这个女儿。毕竟他们只剩这一个孩子了……” 办公室内气氛有点沉默,不少人都在思索着一可能性。 但由于刘家三口已经出国,山高路远。 且关于刘晓婷的死,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谋杀有关,因此警局暂时也无法查明这中间是否有所关联,只能刘晓雯当做曾经校园霸凌团伙中医院来看待。 另外。 有关于叶轻舟的事,这几天通过警局严格审讯,积极走访调查。 基本上也查清楚了所有前因后果。 叶父出身农村,年轻时和人结婚。 但叶父喝酒后喜欢家暴,妻子生完二胎后不到一周,再次被打的头破血流。 大概是被打的太过严重,叶母直接带着刚出生的女儿跑了,留下当时已经5岁的叶轻舟继续在叶家生活。 叶家在农村,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叶轻舟从小受到叶老爷子和叶老太太的喜欢,日子也不难过。 但在小学三年级时,在外打工的叶父再婚了。 叶父初婚时未到法定年龄,和当初的妻子并没领证,再婚毫无法律障碍。 之后叶轻舟在村里和爷爷奶奶生活。 而叶父则在城里买了房,带着新婚妻子和两个孩子一起住在城市。 直到叶老爷子和叶老太太去世后,在村里上念书的叶轻舟转学到了市里,和叶父继母生活在一起。 大概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句话也不算全错。 以前叶父不关叶轻舟,但看在老爷子老太太的面子上,每年多多少少还是会寄一些生活费和学费回家。 叶轻舟从小性格阴郁偏执,再加上继母不喜欢,住进城里家中后,双方各种矛盾频繁出现后。 叶父对他态度急转直下,甚至就在叶轻舟即将高考前两个月,他听见叶父继母两人私下给全家五口买了巨额保险,准备高考后全家出门旅游,在旅游区将他推下悬崖换取巨额保险。 担心保险公司看出端倪,叶父继母两人给全家买了同样价格的巨额保险,并且未单独指定受益人。 毕竟亲生母亲早已消失十几年,对方户口本在他们名下,等叶轻舟死后,受益人必定只有他们一家四口。 抓住这个漏洞,叶轻舟没去报警,却先下手为强,看准叶父每天午休后,喜欢起床抽烟的毛病,在高考后参加班级聚会那天,偷偷打开了家中煤气阀门,造成叶家四口全部身亡。 拿着保险公司赔的一大笔钱,叶轻舟大学期间炒起了房地产,又赚了不少钱。 最后他大学毕业靠着手头上的钱,在桐州市开起了连锁宠物医院。 并利用职业便利,开设虐猫虐狗群,满足自己的发泄欲。 之后或许感觉是这样不够刺激,又或者是控制欲越来越大,叶轻舟开 始在群里挑选合适的继承者,寻找那些本就和他一样喜欢虐杀动物的家伙,并且指挥引导他们挑战更刺激的事,以满足内心雕刻作品的欲望。 而那些继承者们,便是他筛选雕刻的作品。 只是连续两次,叶轻舟都失败了,他们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人在其他城市地铁劫持女乘客,被刑警当街击毙。 一人杀死白星雪后,什么功课也不做再次袭击张琴,导致全城通缉。 担心自己会被冲动杀人的肖铁成暴露,叶轻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设计肖铁成到楼下,让对方帮忙处理后续。 赵蕊是被叶轻舟打晕,从安全楼梯扛下去的,而人是肖铁成最后动的手。 之后,也是叶轻舟用手机将惊慌失措的肖铁成,引导到了桐州山脉流浪狗救助站,告诉对方救助站里有现金衣物还有方便逃窜的各种东西,只是肖铁成没想到原来这也是叶轻舟的设计。 他希望肖铁成死在救助站,只有死人才会彻底闭嘴。 当然。 这里面关于叶轻舟本人很多案件内容,并不是叶轻舟自己说的,而是警局通过对方手机消息记录,以及走访,调查等找到的线索。只有关于周雪的案件线索,对方从头到尾老实交代,显然他坐牢了,也不想让其他人好过。 “这叶轻舟也是够狠,自己培养杀人犯不算,还想再生几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从小培养。他前面的女友和赵蕊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孙向前看着案卷摇摇头。 通过搜查叶轻舟手机通讯聊天记录等,他们才知道除却赵蕊之外,叶轻舟两年前还有另外一个女朋友,对方是个天南地北到处飞的空姐,叶轻舟原本对她很满意,甚至打算和对方结婚,结果没想到那空姐却在怀孕后没有告知叶轻舟的情况下,打掉了孩子,理由是她还年轻,暂时不想结婚生子。 于是。 在叶轻舟的算计下,两人出门海边旅游时,对方‘意外’被海鲜划伤,感染海洋创伤弧菌,截肢保命,双方分手。 这一次,肖铁成杀人案,不但牵扯出了另一名凶手兼共犯,同时还牵扯出了13年前死亡的两名初中生和一名老师。 紧急行动很快,直接逮捕了崔晨崔父等人,警局甚至在崔父的保险箱里发现了当初那本徐清雪的日记,里面详细描写了崔晨等人的犯罪经过。 最让警局众人感到震惊的是…… 徐清雪的母亲,竟然是当初那个被叶父家暴打跑的前妻! 也就是说…… 徐清雪竟然是叶轻舟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知道这个消息,警局内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也没想到天下竟然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后来翻阅徐清雪日记,众人甚至还在日记里看到,初中开学第一天,徐母便在人群里见到了叶轻舟,并且认出了他,将他的身份告诉给了徐清雪,只是少年在叶家过得也很艰难,徐母实在不想和叶家再有所牵扯,只能私下偷偷给钱给女儿,让女儿偶尔买些吃食偷偷送去对方班级。 比方说:趁着早上没什么人,偷偷送一份早餐和零花钱到对方座位上之类的。 有警员审讯时问叶轻舟,问他知不知道徐母和徐清雪的送早餐和钱的事。 对方当时愣在原地,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隔天对方交代了一些案件更详细的内容,还有一些警方没查到的细节。 看模样,对方大概是不想活了。 等到警局忙往,鹿软软接到电话时,忐忑了整整一周的心回到胸腔,她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xs.c`o`m 网】 第70章【正文完】 第70章 父亲以另一种方式陪在身边 她和季时清两人同时接到的警局电话。 鹿软软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打开门时,正好看见了同样匆匆出门的季时清。 两人一起赶到警局。 鹿软软见到于鸿德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师父……”鹿软软哽咽,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案件基本情况,刚刚在电话里,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那几个家伙已经被送去看守所了。至于后续处理流程,你们需要委托律师。” 于鸿德拍了拍鹿软软的肩膀安慰,他抬头看向季时清道:“按照警局规矩,你们两作为被害人亲属,是无法直接和凶手他们接触的。但你们可以通过律师了解案情进展之类的消息。” “目前你们只能从警局拿回家一份《死亡通知书》。”于鸿德担心季时清不了解行刑事案件流程,稍稍解释了一下。 通常刑事案件,即便是刑侦阶段结束后,警局也不能向受害者家属,透露凶手身份与作案手段,防止串供等事情。而警局能做的就是通知死者家属,让对方找律师接入,担当辩护人,让律师查阅案卷资料报告等,再将凶手送去法院。另外警局还能给死者家属,出具一封《死亡通知书》,简单标明死亡时间地点以及死因等简单内容。 吴玉琴和周雪的死亡通知书,局里这边很早就写好了。 鹿软软两人一到,于鸿德便将通知书递给了他们。 母亲的死亡通知书只有薄薄一页,鹿软软颤抖着手接了过去。 白底黑字,明明白白。 姓名:吴玉琴(女,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 死亡时间:2021年5月31日21时许 直接死因:车祸颅脑损伤致死 死亡方式:他杀 法医签名:***机构盖章:*** …… 通知书下方,法医的签名盖章以及城南公安分局红色印章格外刺眼。 鹿软软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流,她现在很想冲到看守所,将那些杀死母亲的混蛋提出来狠狠揍一顿,可这样会妨碍公务影响师父他们。 季时清站在一旁,盯着手中死亡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眼神幽深。 姓名:周雪(女,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 死亡时间:2021年5月31日21时许 直接死因:心脏破裂大出血致死 死亡方式:他杀 法医签名:***机构盖章:*** …… 几乎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身为急诊科副主任的季时清立马猜到了妹妹死前的痛苦经历。 她是被人用刀捅进心脏,痛苦死去的。 季时清指节不自觉捏紧,指甲扣进掌心。 作为急诊科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专业人体解剖知识。 人的心脏前有肋骨保护,普通人胡乱捅刺只会最先被肋骨挡住。 除非凶手能够像外科医生那样精准找到第四肋间隙,并且以30度斜角向上刺入,刚好避开胸骨阻挡,否则不用猜也知道,他妹妹死前恐怕被凶手捅了很多刀。 她是在流血和痛苦中死去的…… 窗外大雨再次轰隆隆砸下,豆大雨水砸在地面,晕开大团大团的水渍,乌云密布的天空,就像此刻鹿软软和季时清两人的心情。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死亡通知书。 但站在一旁的于鸿德却感觉面前的孩子似乎痛苦的快要碎掉了。 “你父亲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的。”于鸿德放柔声音。 季时清掀了掀眼皮,声音低哑:“于警官?” “13年前,你父亲死前进行了器官捐献,并指定将眼角膜捐给了我。” “那时候我就向你父亲发誓……一定要用这双眼睛,替他多看看未来这山河盛世,国泰民安。”于鸿德摘下警帽子,直视季时清:“可现在……我认为你父亲更想看见你平平安安,好好生活。” “你母亲和你妹妹的死,造化弄人,但活着的人得继续往前走。” “你父亲若是能够看见你现在的优秀,他一定会很欣慰。”于鸿德从裤兜里摸出一块老式怀表,怀表内侧镶嵌着一张照片,两个年轻男人在照片里笑得灿烂,一人搂肩,一人抱臂。其中一名年轻男子看上去就是于鸿德的模样,而另外一人眉宇间却和季时清极像。 季时清平静的眼眸里,像陡然掀起波涛的湖水。 他嗓子有些发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初父亲器官捐赠,他是知道的。 但按照规定,捐赠者都需匿名捐赠,医院也不会告知受赠者有关于捐赠人的名字和信息。 他那时候被母亲催促者去学校读书,不要耽误高考,具体知道的并不多。 可他也没想到,原来父亲这么多年竟然以另一种方式,一直陪在身边…… 季时清眼神复杂,他深深看向于鸿德,像是在看于鸿德,又像是透过对方的眼睛,再看另外一个人… … “当年我出任务,被毒烟熏坏了眼睛,本以为至少要几年后才能获得捐赠,没想到只过了三个月,我便获得了捐赠,那时候我不知道是谁捐赠的。”于鸿德回忆当年,“后来眼睛恢复后,我复职后才知道你父亲去世的消息……” 知道周建国去世的时间,又听说对方临死前器官捐赠的事情。 再对比自己获捐的时间,他当时就有了猜测。 后来,他找上刘强国,最终确定自己这双眼角膜的捐赠者的确就是周建国,并且是对方临死前主动要求的…… 他当时是痛苦,是感激,也是某种灵魂上的震颤。 他曾直接跑去感谢,但兄弟夫妻两人已经去世,女儿走失,季老爷子季老太太让他不要再去看他们,免得季时清这孩子见到后,更加伤心。 这孩子高中时挺活泼的,但父母去世,妹妹走失后再也没了笑脸,每天一张脸冷冰冰的,让老爷爷老太太十分担忧,尤其老爷子老太太担心季时清和警局的人接触的太多,一不小心再次被凶手盯上。 他心情复杂,却也答应了下来。 但现在结果出来,于鸿德也知道,当初带走周雪的并不是什么凶手,而是对方的同校同学。 “我以前去过你们家,但那时候你在学校念书,后来你一直在外地,我也是最近这两年才知道你回来了……”于鸿德没打算解释中间过程,只是郑重的拍了拍季时清的肩膀道:“杀害你妹妹的人,现在都被抓住了,你以后也要往前才行。” “我能知道这里面一共有几个人吗?”季时清垂下眼眸,声音低哑。 “3个。”于鸿德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于鸿德掀了掀眼皮,认真道:“去找个好律师,那几个家伙杀人时已经成年了。” 再多的话身为警察于鸿德不便多说,他拍了拍季时清肩膀,又拍了拍鹿软软肩膀道:“你也回去吧,去找个好律师,打电话给你父亲,故意谋杀是重罪,法院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两人来的时候心情沉重,走的时候同样沉重。 白纸黑字的死亡通知书重若千金。 但他们两性格果决。 鹿软软几乎刚出警局便狠狠抹了一把脸,擦去眼角泪水,直接打电话给父亲,通知鹿友国回家,告知外婆他们关于母亲的事。挂掉打给外婆的电话后,她又马不停蹄打电话找同事,寻找擅长打谋杀案官司的优秀律师,坐车前往律师事务所商谈。 季时清和她几乎同步,没有过多的伤春悲秋,只有一股誓要将凶手送进刑场的狠厉果决。 成年人复仇从来不需要悲伤的眼泪。 他们只需要能够穿透心脏的刑场子弹。 ………… 八个月后。 冬季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马上就快到春节了,街道上满是红色灯笼和喜庆的装饰。 桐州市本地报纸上,一则简单的新闻上,描述了两起13年前的凶杀案,以及现在凶手等人被判刑后的结果。 其中: 崔某,犯□□罪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刘某,犯□□罪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李某,犯□□罪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崔某某,犯故意杀人罪行贿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王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 叶某某,犯故意杀人罪,涉及骗保,教唆杀人等行为极其恶劣,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 而徐某某,徐某,伍某等人,分别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包庇罪,侮辱尸体罪,诬告陷害罪,行贿罪等,被判处3年有期徒刑,10年有期徒刑等,另外校园霸凌者梁某遭严厉批评。最后报纸总结,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关注未成年心理健康问题,拒绝校园霸凌。 鹿友国手里拿着报纸看了很久,久到连晚饭炒菜时也有点心不在焉,差点将饭菜给烧糊了。 鹿软软拿出三双碗筷盛好饭摆在桌面上,三碗饭里其中一碗饭上只插了一只筷子,她将其中两道母亲最喜欢的菜夹在饭碗上,这算是鹿家的老习惯了。 鹿友国将手中报纸,也折好,摆在那碗饭旁边。 父女两人坐在餐厅里无声吃饭,鹿友国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你妈的事现在也算了解……你有没有想过调岗的问题?我之前听你们局长说,想将你调去户籍科。” 闺女想去刑警队的原因,鹿友国多多少少有点猜测。 但两人都没摊开来讨论过,如今妻子事情已了,鹿友国又开始担心女儿工作会不会很辛苦。 “没有,我昨天重新填了申请去刑警队的报告。” 鹿软软笑呵呵,见老爸板着脸盯着自己神色复杂,她反到笑得越发灿烂:“你别看我个子小,但我力气大呀,就算在刑警队也是排名前列,就让我试试嘛~” “唉,我也是怕你辛苦……”被闺女撒娇的语气磨的没办法,鹿友国皱着眉头松口道:“我可只有你这一个闺女,你上班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季家那小子最近还好吗?”鹿友国给旁边吴玉琴的位置上添了一杯小酒,仿佛像旁边真有个人在那坐着听父女俩说话似的:“他这些年一个孩子在外工作学习,早知道咱们往常过年过节应该请他来吃饭的。” 闺女当年被人从冰湖里救回来,鹿友国是感激的。 但那时候单位忙,他们在外做地质勘探,上面下达了任务指标,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过闺女又上班去了。也没时间跟着妻子一起去季家拜访,后来妻子去世,家里乱成一团,他也不知道闺女恩人身份,只知道对方年龄并不大,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被埋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知晓季时清就是当初闺女的救命恩人,鹿友国总忍不住在餐桌上提起对方。 “他今天在科室加班,听说接了两个心肌梗死的患者,可能需要忙一段时间……”鹿软软埋头吃饭,夹起饭菜时顺口回答了一句。 父亲常年在外勘探,鹿软软已经很久没吃过父亲做的菜了,虽然很多餐馆里的饭菜口感会比家里的饭菜更好,但她还是最喜欢老爸做的饭菜。 “这样啊……那除夕咱们请人家来家里吃饭吧。他这么多年每次过节一个人在家吃饭,也怪冷清的。”鹿友国一顿,有点古怪的瞅了闺女一眼继续道。 “哦,除夕他应该不会来,他除夕要值班。”鹿软软嚼嚼嚼,吞下嘴里的饭菜,下意识回答道。 “你都没打电话去问,你怎么知道他除夕要上班?”这次鹿友国实在坐不住了,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看向闺女,有点疑惑道:“难不成你们俩……?” 自家闺女和对方住的对门对户,老父亲一下子心生警惕。 鹿软软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她从饭碗里抬起头,瞅了老父亲两眼,破罐子破摔道:“爸,你别乱说……那就是块木头,压根没那意思。” 季时清长得好,人品有保障,又是她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她要是半点不动心那是假话。 但鹿软软这些日子也试探过几次,对方对她似乎没什么太多想法。 例如: 她请对方来家吃饭,对方说要上班。 她请对方除夕来家一起聚聚,迎新春,对方说他要上班。 鹿软软揉揉眉心,有点无力,如果对方真对她有意思,按理来说不会这样。 “啧……”刚抬头的雷达,瞬间垮塌,鹿友国又有点不高兴了。 他闺女多好啊,长得漂亮身体好,对方有啥不满意的? 这会子若是季时清站在旁边,鹿友国高低得给对方两个大白眼。 鹿软软吃完晚餐,简单收拾一下厨房餐具,背着包又出门了,她今天需要上夜班,得凌晨12点之前到警局,但为了不让老爸多唠叨,她打算提前去局里睡一觉,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 急诊科。 季时清刚处理完两个重症患者,随意吃了两口饭菜,再次一头扎入工作中。 “季主任,您这也太拼了吧?是想着休年假出去旅游?”下属医生一边收尾,一边笑眯眯道:“我听说你和唐主任调班了?争取这段时间多上班,之后连着休?” “……”季时清脱下手术服,回头瞅了对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他前段时间和鹿软软短信聊天,看见对方说想过段时间休年假去冬天很火的冰上乐园,冰上乐园在哈城不在桐州市,一个来回需要一周,他没那么多假期,也不确定是否能够调休那么多天,便没多说。 季时清将手术服放进衣篓,摸了摸鼻子,对方和他发短信聊起冰上乐园,是通过鹿母的手机号,他如果想和对方约好时间,还得找个时间重新约。 季时清不是没想过坦白自己无意中拥有“鹿母”手机号的事,可他又担心坦白后双方是不是再也没法维持现在关系。 季时清想了许久,他眉头微蹙,严肃思考时一张脸能冻的吓退四周小孩。他将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下了车往餐厅里走,然而刚抬脚往前,忽然公交车站附近响起了阵阵惊呼! “天哪,来人快来人!有人被撞到了!” “打电话,快打电话叫救护车!血,好多的血!” 鹿软软刚从公交车上下来,背着包正准备离开,耳边忽然响起了阵阵急刹车和行人尖叫的声音。 一辆公交车直接撞到了一名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左右,带着孩子的女人,女人被卷入车底,血水殷红。 小女孩背着红书包满脸眼泪,大声喊着母亲。 四周人群嘈杂混乱的声音,此刻落在鹿软软耳中就像是一团团嗡嗡嗡乱叫的蜜蜂,她听不见也看不见,整个人脸色煞白,愣愣的看着被压在公交车车轮下的女人,猩红在视网膜上炸开,恍惚间车轮下的女人竟与记忆里破碎人影再次重叠。 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犹豫,第一时间冲向公交车! 开车的司机,送餐的外卖员,其他接送孩子的大爷大娘,旁边公交车上的乘客,一瞬间也反应过来,纷纷向公交车赶来,和鹿软软一起将公交车往左边推,她咬着牙拼尽全力,直到女人被人从车轮下抱出,一群人松开手,鹿软软忽然泪流满面…… 泪水模糊了视野,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她像是一个失去了牵引和力气的木偶,依旧呆愣愣站在原地,后面车辆堵成一团,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满身是血的中年女人,心脏仿佛像被人紧紧揪住,几乎快要窒息。 唰——! 一件黑色西装外套从天而降,笼罩在她的头上,遮挡住她的视线。 鹿软软愣愣抬头。 男人冷峻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季时清双手抬起女孩脸颊,强硬的让对方看向自己,冷静道:“我一定会救下她,我发誓会拼尽全力!吴阿姨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们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 季时清快速将人拉到公交车站坐下,他则三两步跃上旁边救护车。 男人掌心滚烫的肌肤和郑重的承诺,明明只有短短十几秒,却硬生生让她从回忆里冷静下来。 鹿软软深呼吸,将盖在头上的外套取下来攒在手里。大约在公交车座椅上待了十几分钟,她终于缓过神来。旁边交警等人已经赶到,闯祸的公交车司机正低着头挨训,满脸愁苦。 鹿软软抱着外套,不自觉走到六院急诊科。 忙碌的急诊科内此时还有其他人正在抢救,抢救室外站着那名背着红书包的小女孩,还有交警队两名同事在一旁陪同,不停安慰,鹿软软抱着膝盖坐在抢救室门前的长椅上,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四个小时。 等到几名医护人员将中年女人从抢救室里推出来时,鹿软软的腿已经全麻了,站起身时本能踉跄往前倒,她条件反射抓住旁边座椅靠背,结果急诊室的靠背椅下方没有螺丝钉,鹿软软差点连长椅抓住一起摔倒在地,好在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扶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季时清视线落在女孩脸颊上。 “我没事……那阿姨情况怎样?”鹿软软摇摇头,站直身体。 “幸不辱命。”在走廊白织灯灯光照耀下,季时清神色温和,他盯着她,声音放缓:“不是说今天要值夜班吗,现在都快11点了,我送你去警局吧。顺便走一走,活动腿脚。” “好。”鹿软软点点头,将手中外套还给对方。 季时清随手拎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像是想起什么走进办公室,拿了盒糖递给她。 粉白色的透明糖盒里装着12支白桃味的棒棒糖。 “拿着。”季时清将糖盒放进她掌心。 鹿软软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糖盒,她眼眸黑润润的,睫毛微颤:“你这么大了还买糖吃呀?” “我不吃,给你买的。”季时清声音从头顶响起,没什么起伏,和他这个人一样冷静自持。 鹿软软一愣,心脏瞬间漏跳半拍,下意识道:“你干嘛给我买这些,我又不缺糖吃。” “我看你喜欢吃,想给你买。”季时清低头,视线和女孩齐平,两人对视,“我想半个月后等你年假,请你去哈城看雪……” “能够赏脸吗?”季时清声音低沉,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她,仿佛眼里心底只有她一人。 鹿软软大脑嗡一声有些慌乱,她干巴巴开口道:“可是……孤男寡女,就我们两去旅游不好……会,会有人说闲话的……” “没关系,只要我们两是男女朋友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季时清向前一步,缓缓靠近,呼吸洒在人脸上,灼烧的人有些脸红。 “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吗?鹿软软,我喜欢你。” 鹿软软脸颊发烫,心脏砰砰乱跳,但她却听见自己郑重又坚定的笑道:“好啊,男朋友!” “那么未来请多关照,我的女朋友!”季时清唇角上扬。 希望他们今年第一次旅行能圆满~【`xs.c`o`m 网】 【番外】 第71章 番外一 看见急诊科里小姑娘母亲一天天变好,小姑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对方一家出院。 鹿软软感觉自己心里就像有一道无形的枷锁,陡然消失化为灰烬。 那个曾经一直停留在13年前回忆里的孩子,忽然长大了,想开了,也像光影里的人,迈步走进了新生活中。 这段时间,鹿软软还带着季时清去了一趟小淮山祭拜母亲,但为了争取年假多三天假期,她又开启了加班模式,每天不是在调解各种邻里矛盾,就是抓两个小偷给警局助助兴,晚上或早上抽空和季时清一起吃个饭,有时候在小摊边,有时候在家里点外卖,日子过的简单又充实。 直到休假的前一天,鹿软软抓到了一个身高一米七多,身材略胖的小偷,对方年纪轻轻的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但浑身上下流里流气的痞劲却浸透到了骨子里,对方穿着牛仔裤,被抓时吊儿郎当,嚼着口香糖,斜眼看人。 被同事朱辞抓住手腕时,这人还想逃跑,被鹿软软扯住领子,一拳撂倒在地。 “艹!你/他/妈放开老子,不就是警察吗?”胖子脑袋被压在地上,他努力扭头破口大骂。 “你这家伙小学打人,长大了还敢当小偷?我现在觉得当初学校的惩罚实在太轻了。”鹿软软单腿将人压在地上,将胖子死命挣扎,一巴掌呼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胖子重重磕了一下,脑袋阵阵嗡嗡,他瞪大眼睛看向鹿软软,十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认出鹿软软身份。 “是你?看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胖子激动反抗。 鹿软软冷静掏出手铐,将人利落的铐住双手。 她掀了掀眼皮,冷静叙述:“我不懂你的脑回路,但我这些年一直以为,你会改过自新。” “校园霸凌同班同学,将同学大冬天推到冰湖里,最后被学校劝退赔钱,我一直以为你多多少少也会改过。”鹿软软站起身,眉毛都没动一下:“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一点记性也没长,在最美好的年龄,活成了一块即将被填进监狱的腐木。” 鹿软软瞅了一眼同事从胖子身上掏出来的5个手机:“5个手机,你1个别人4个。按手机的价格金额估算,你这次最少要判一年半,如果你身上还有其他案件,说不定要判两三年。” “……”胖子一顿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是看向鹿软软的目光特别复杂。 鹿软软将胖子拉起,不愿意再多说,只是将人往警察车里押。 回到警局,看见对方父母苍老的脸庞,满脸白 发苍苍的模样,鹿软软顿了顿,只是站在原地深深望着对方。 14年的时光改变很多,施暴者陷入沼泽,跌进冰湖的受害者挺直了脊梁。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选择黑暗的人,终将被黑暗吞噬。 对方这次偷盗手机,已经不是普通调解能结束的了。 发现小时候认识的混蛋,长大后还是个令人厌恶的混蛋。 鹿软软没有小说里打脸仇人的快乐,只有物是人非的感叹和唏嘘。 她记得小学时,对方成绩还挺好的。 “可惜了……”鹿软软摇摇头,作为警察,她其实并不希望见到曾经的同学变成现在这样。 她拿出手机,有点感叹,下意识给“妈妈”的手机号码发送了两条消息。 【鹿软软:妈,今天我碰到当初推我掉进湖里的同学了,他在集会上偷手机,被我抓到了。】 【鹿软软:我曾以为我会恨他一辈子,但今天才发现,如果不是对方出现,我已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鹿软软原以为自己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接到短信,没想到她消息上一秒才发出去,下一秒已经收到了回信。 【妈妈:恨一个人很难,忘记恨更需要力量,妈妈很高兴,过去的困苦,最终化成了你脚下微不足道的一粒泥沙。】 鹿软软:“……” 鹿软软心底暖洋洋的,有点想掉眼泪。 手机另外一头,这位不知名不知姓的阿姨,每次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给她的温暖。 鹿软软深呼吸,鼓起勇气,又敲了一串文字。 【鹿软软:阿姨,这些年谢谢您!过段时间我放假,我想亲自登门感谢您。您若是担心有安全问题,我们可以约在其他地方见面,我也可以将我的警官证发给您看。】 【鹿软软:阿姨……我们能见一面吗?】 隔着屏幕文字都能感觉到鹿软软在手机另外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请求。 季时清想和以前一样,直接回复工作忙,没时间。 他眉头紧蹙,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就是手机号持有者的事告诉对方。 但手指敲击界面,修修改改,最终还是删掉了想发出去的拒绝短信。 要不…… 直接和对方说? 对方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和他闹分手吧? 季时清:“……” 算了,还是晚点再说吧…… 事情陷入纠结,季时清将手机放回白大褂,决定想好措辞后和对方说。 急诊科的工作很忙,季时清再次被人叫走,救治重症患者。 等到下班,他也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出门时见到约好一起下班吃饭的鹿软软,对方眼底优点落寞,见他出来后又提起精神,笑容灿烂的冲他招了招手。 季时清:“……” 还是今晚说吧,等吃完饭,回家说。 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很多时候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 两人吃饭时,唐主任给季时清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好去市里开会讲座的资料。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手机接到了一条垃圾短信。 “叮咚——!” 手机铃声不算很大,但却无法让人忽视,尤其是面对面坐着的鹿软软。 两台手机,一台被季时清握在手中,一台放在了他的外套里,餐厅空调温度比较高,他外套此时正放在旁边的座椅上。 鹿软软瞪大眼睛:!!!! 折寿哦!新交的男朋友居然有两台手机,可她一点也不知道! 这家伙不会是个渣男,用另一台手机专门撩妹的吧?! 下意识想起前天大前天白天在警局遇到的各种渣男案件。鹿软软面无表情盯着季时清,伸手向他外套里的手机抓去,偏偏这时鹿软软还看见了对面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了震惊。 鹿软软:!好家伙,嫌疑更大了! 她一定要看看这个手机里有什么秘密! 季时清瞳孔地震:??!!! #我有一个朋友隐瞒了女朋友一些事,他女朋友会和他分手吗?在线等,挺急的!# #假扮多年知心阿姨欺骗小姑娘,一朝被人拆穿是个男人,会被打吗?# #完啦!我有个朋友这辈子可能要单身到死了!# 然而。 下一秒…… 季时清却看见刚刚还怒发冲冠,气呼呼瞪着他的女孩忽然眼睛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季时清手忙脚乱挂断电话,也不管电话里唐主任的“喂喂喂”声,忙用餐巾纸给人笨拙的擦眼泪。 “季时清,你人真好……你真的是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鹿软软胡乱抹了把眼泪,整个人跳起来一把搂住季时清的脖子,胡乱在对方衬衫上蹭了蹭:“我没想到,我们不但认识那么久了,还相处了这么多年!” “我们结婚吧?我真的好喜欢你啊!”鹿软软狠狠一口亲在季时清脸颊上。 她眼睛黑润润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忐忑的心收回胸腔,季时清下意识搂紧女孩,喜悦蔓延至全身。 他听见自己声音有点颤抖,却坚定道:“好!” 他也很喜欢她,想这辈子和她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PS:三小时后,收到女儿要结婚消息的鹿父天塌了。 鹿父:??????我闺女今年才24,结婚?结什么婚?她那么小!畜生啊畜生!可恶的臭小子!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本来想说的很多,但写完后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就删掉了。 但最后总而言之,非常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毕竟我这本书写的不好,大家还能坚持到这,真的辛苦了。[捂脸笑哭] 谢谢~么么啾。【`xs.c`o`m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