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凌云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伤之人 “不!!” 凄厉的嘶吼响彻峡谷,何子舟一声打碎静止的时间,那血舌兴奋地开始颤抖,病态地抽干接触到的所有血液。 强大的吸食力让雷晃不受控制地四肢僵直,表面所有皮肤缩紧,突显出棱角分明的骨头,眼球被瞬间吸空,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雷晃就被血舌吸食成可怖的人干。 皲裂的皮肤贴在摇摇欲坠的骨架上,已变成干枯尸骸的雷晃被血舌轻轻一甩,仿佛破旧的玩偶被随意扔在一旁。 “雷晃师兄……” 何子舟不可置信地抱起脑袋,脑海里闪过无数片与雷晃共行的画面,云痕山脉里第一次相遇,火枫林里鬼打墙,与邹家族人拼命厮杀,在陨山溶洞里大战鬼面蛛……再到后来一起参加斗法比试,一幕幕回忆清晰又残忍地在自己脑海里一一划过,最后都汇聚到眼前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上。 “你放心小何师弟,等这届斗法比试结束之后,我给你介绍一个漂亮的小师妹,你后半生的幸福就交给我了!”闪回的记忆中,雷晃拍着胸脯笑道。 只是……再也没有这一天了。 “是谁……” 何子舟缓缓站起身,瞳孔中火灵根的映射展现到极致,他低垂着头颅,跳动的红色光焰却能烈烈迸发。 “青鸾……你到底是谁……” “我要剥你的皮!” 血舌嘶嘶哈哈地收回空中,四面笼罩起浓厚的血腥气味,天空中那道最神秘的身影终于缓缓降下,玉白的长跑被风微微吹起一角,露出一张温文如玉的脸庞。 何子舟脑中顿生万钧霹雳,眼前这人的样貌如天雷般轰击着他早已震惊无数次的思维,可依旧让何子舟无法相信。 “齐……齐禹?你……是青鸾?” 何子舟怔怔地呢喃出这个与邹家奸细扯不上半分纠缠的名字。 “很惊讶吗?何师弟。”齐禹踏着飞行法器凌空而立,一改往常温暖如风的神态,“应该在前面加一个字,我叫邹……齐……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这个遭瘟的奸细,休想变成齐禹师兄的模样来哄我!”何子舟大吼着飞身出拳,“吃我一拳!” “啪!” 齐禹在空中巍然不动,他身后那团不断旋转蠕动的血口忽然挥出血舌,速度之快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只是轻松一击便将何子舟狠狠抽飞。 炼气十层的气息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噗!” 何子舟口吐鲜血,后背仿佛都撅成两半,重重摔在地上翻滚数圈。 “为什么……呵呵哈哈……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我身边所有人都在背叛我……为什么?”何子舟不甘心地将拳头捶在地上,泪水大瓣大瓣落在地面上。 “因为你是我们邹家与玄武门争斗中的一枚棋子。” “你放屁!” 何子舟往嘴里塞入四五颗丹药,灵力再次充沛起来,他毫不犹豫解开炽种的七层封印,炽种在心脏开始疯狂旋转,淬炼后的灵力让他修为直逼…… 炼气九层! “玄法……虚烛火诀!” 何子舟抬起手臂直指空中的身影,青色的火流在停滞了一息之后,如掘崩大坝里的洪水倾泻而出,粗壮的火焰汪洋成滔滔火海,咆哮着奔涌向齐禹。 齐禹手指掐诀,嘴里随即念道: “玄法……血魔之口!” 身后那团蠕动的血口立即化作一团血盾,飞快跃过齐禹的身躯顶在前方,赤色翻滚的血盾在冲击到虚烛火海的一瞬,空气都为之扭曲颤抖。 那血盾顶住火海没有丝毫击退的形势,相反在齐禹的灵力加持下,竟能迎着连筑基期修仙者都要避让的虚烛之火,一点点地将火焰向何子舟压了回去! “给我……顶!!” 何子舟狰狞起表情,头发在气流里乱飞,那火海竟真的顶住了血盾。 齐禹脸色一闪而过狠意,踏动身形脱离原地,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形,侧身便是一脚踹在何子舟的肋骨。 “呃啊!” 何子舟如断线的风筝,被这一脚的力量瞬间弹射出去,再次狼狈地跌落在地面。 “呵呵哈哈……咳咳……噗……” 何子舟不知是笑还是哭,不知是悲还是怒,崩溃在他身上支离破碎的翻涌出来,他想要站起身,解开七层封印的炽种在这一刻给予他难以忍受的痛苦,何子舟蜷缩着再次跪了下来。 “炽种的力量好用吗,何师弟?” 齐禹温雅落地,缓步向何子舟走来,只是那脸上尽是冷毒。 “能以低一层级的修为越阶战斗,很爽吧?虚烛火诀……呵呵……” “你以为这法诀很厉害是吗?可为什么只有你去修炼呢?为什么这炽种会一直盘踞在你的心脏上,如寄生虫一样喝你的血,却又给你提供超凡的力量?”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禁术!是那些魔道邪教之人修炼的法术,以祭献自己生命 为代价来获取越阶战斗力量!当你第一次修炼出炽种的那一刻,这个东西就会一直寄生在你心脏上,扎根进你的血脉里,与你的生命死死绑定,修炼初期会让你尝到甜头,还能压制住炽种的力量,可越是修炼到最后,你就愈发无法控制,直到炽种彻底失控吞噬掉你的心脏,经脉以及全身,修炼此术的人最高只到在筑基后期,最后全都自焚而亡!” 何子舟大口呼吸着燥热的空气,瞳孔随着齐禹的话缩成针尖。 “而这都是我赐予你的礼物,何师弟。”齐禹笑了起来,就像何子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温和的笑容。 何子舟的记忆闪回到五年前,当他在玄武阁初次挑选玄阶法诀时,是齐禹主动递给自己虚烛火诀的玉简。 颤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如掉极寒之地的冰窟,寒冷与战栗包裹住何子舟身体上下每一寸肌肤,又深深撕咬进他的精神,让他痛苦地皱起整个脸庞。 他最信任之人,背叛他最深的人,杀了他最亲近的人,伤了他最深的人。 “为什么……”何子舟的目光失去所有色彩,声音绝望到薄薄一层。 “告诉你一切的真相吧,让你在死之前想的明白。” 齐禹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何子舟,讥笑开口: “为了彻底消灭玄武门,为了邹家家族在源洲的崛起,大族长早在二十年前就制定了凤鸾计划,秘密派出青鸾与丹凤两枚暗子,深深的潜伏进玄武门内部,在九年前陨山事件后,拦截了如叶长老的绝命手谕,并就此打算将这陨山内的灵器夺至邹家之手。” “丹凤的任务,就是通过媚术筛选出拥有水火双灵根的神识至强者,那负符合夺取灵器的‘要子’,并引导他一步一步进入这陨山之内,而我,便是兜底这‘要子’能完成这一切计划的保障,这虚烛火诀就是限制你而送到你面前的,哪怕你最终逃离出棋盘内,也会因为修炼禁术而活不长久,这……就是作为棋盘里‘要子’的命运!” “何师弟,成为这两大势力博弈的棋子,不论哪方获胜都必死掉的结局,这……就是你的命运!” 第一百三十章 那我就掀掉整个棋盘! “哈哈哈哈!” 齐禹放肆的笑回荡在何子舟耳畔,刺耳又响亮,让何子舟再次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 他开始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似乎命运的天平从来没有向自己倾斜,无数次必死的情节向自己纷至沓来,从宝安村那夏日晴朗的瓜田,到云痕山脉里惊险刺激的冒险,再到现在被人捏住命运的咽喉,自己……自己的命运真的就如此轻贱认人阉割吗? 不……绝不是如此!这绝不是自己的命运,如果真的向命运低头,那么自己早就死在那个炎炎夏日了! 为了清儿,为了韩小天,为了雷晃师兄,为了所有让自己值得活下去的人,哪怕再面对无数次的死亡,我亦要扭转乾坤,逆死而生! “只是一个被随意摆放布置的棋子是吗……” 何子舟握紧双拳,双眼重新凝聚回灼灼的精光,他缓缓抬头,将宁死不屈的目光带着愤怒射回齐禹的脸庞。 “那我就掀掉整个棋盘!!” “青蚨……斩!!” 异变发生在瞬间,青红色的剑影在从何子舟怀里爆射而出,一股强横的灵力从剑影上抖动而出,碧色剑尖直指齐禹的首级。 “中品法器!?” 齐禹大惊失色,身后的血口反应迅速,伸出一条血舌圈住齐禹便猛然向后闪去,与那剑影贴脸擦过。 “铮!” 只是中品法器若是如此轻易躲过,那就有损中品这两字的含义,青蚨剑影在嗡鸣中波动出铿锵剑气,剑气弹射摩擦上齐禹的脸庞,齐禹顿时大叫一声。 “啊!我的脸!” 趁此短暂时隙,何子舟毫不犹豫解开炽种的七层封印,他身躯轰然爆发出炼气九层的灵力波动,双脚踏地飞空而起,直奔天上那艘独自悬浮的飞云艇! “听我指挥!” 何子舟咬破指尖,挤出点点鲜血,鲜血没有阻力地融进飞云艇的船舷,接着何子舟启动神识,以最快的速度将这艘飞行法器滴血认主,接着稳稳停在空中。 “嗡!” 青蚨乖巧地飞回何子舟身侧,如长龙般绕着何子舟缓缓旋转,轻薄的剑身却吐出威压如山的气息。 视线转向另一侧,血舌拖住齐禹稳住身形,他愤怒的抬起头颅,原本如玉乖张的脸颊尽是血刺呼啦的伤口,血柱道道流出,眼神里射出无尽杀意,与往常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真是狼面豺心,亏我当初如此 敬重你,算是我瞎了眼!” 何子舟双目跳出赤红色的艳光,他一面出言叫骂,一面暗自思忖,头脑开始极速风暴: “我知道面对炼气十层的修仙者,必须要用出自己的全部家当!无论是法术、法器还是符箓,就连自己最大的杀手锏……青蚨剑也不可保留,否则必定深陷万劫不复之中,这将是一场殊死之战!” “竟然连中品法器都祭出了吗?你这该死的棋子,之前与凌朗的斗法比试中竟然都不肯展现,倒是对我毫不顾忌,真是我的好师弟啊……” 齐禹不紧不慢的开口,尽管眼中杀意无限,语气却依然不动怒气分毫,他轻轻捻起手指,脸上的血液竟丝丝飞流进身后的血口之中,眨眼间齐禹的脸便恢复如初。 可他身后腥气熏天的血口更加浓厚了几分,成团状的血口张开獠牙,血舌就在齿缝间嘶嘶舞动。 “唠家常到此结束了,躺进你的坟墓吧!” 齐禹双手掐诀,眼中蹦烁出黄色的光芒,那是土灵根的映射! 身后的血口应声而动,那条肥硕的血舌在嘶哈间快速分裂,在空中裂出十条血色巨舌来,如狂蟒般撕咬而出! “青蚨!” 何子舟双手交叉合出剑指,青蚨闻声而动,青红色的残影在空中兴奋地长鸣,霎时间便斩向那十条血舌! 两条血舌蠕动握紧,仿佛两只巨拳,迎面而上击在青蚨剑尖之上,中品法器的威力在此刻展现出来,如切豆腐般丝滑切掉这两条血舌! 剩下八条血舌变换了形态,不再直面硬刚,而是如藤蔓般柔软坚韧,八条血舌啪嗒啪嗒地纷纷捆住青蚨的剑身,从头到尾捆了个结实。 青蚨被死死缠绕在空中,不能动弹分毫,可接着通身刷过一层耀眼漂亮的光幕,整个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频率瞬间上升到每次呼吸上千次,剑气锋利地旋转喷出,风暴般撕碎所有血舌! 就在青蚨与血舌争斗之时,何子舟踏艇飞出,双臂再次合紧架起,掌心面对遥遥在对面的齐禹,青色的虚烛之火轰然喷射! “虚烛之火,给我烧!” 火流翻滚成大片火海,汹涌着奔腾向渺小成牙签般的齐禹,空气开始扭曲变形! “哼……”齐禹冷哼一声,“还在使用虚烛之火吗?别忘了是谁让你修炼此术的!以为会对我有效吗!” “玄法……避火罩!” 一道蓝白相间的流罩在齐禹面前凝结,接着一口包裹住齐禹的全部身躯,流星 之形的光点在避火罩上游动,齐禹起身钻进滚滚火海。 青色火焰撞在星光流转的避火罩上,丝毫找不到任何破绽,竟好似惧怕般纷纷绕开,齐禹如入无人之境,速度加紧冲破炙热的焰浪,视野一下明朗! “玄法……未魇诀!” 齐禹冲出火海的一瞬,一下撞在早在外面等候的何子舟的神识上,在这精神放松的一刻,识魇成功钻进齐禹识海,齐禹顿时停住所有动作,眼神立即呆滞。 “就是这一刻!” 何子舟一拍储物袋,一条粗壮的水柱环绕升起,如一条水龙般飞射前去,在齐禹身上来回裹住,然后猛然坠下! “无元弱水!” “哗啦!” 无元水声响亮清脆,齐禹在最后一刻挣脱开未魇诀的禁锢,只是他神智刚恢复清明,重打八百斤的无元水便悍然压在齐禹的身上! 齐禹来不及逃脱,那水的重量仿佛一座巍然巨山,押着他便向天空之上坠去,重量挤压着齐禹的四肢脊梁,骨头发出咔咔的恐怖声响。 这一套连贯的招数仅仅在几个呼吸间完成,何子舟仰头,双目死死盯住那道坠向碧蓝苍穹的身影,心中默默数着时间。 就是现在! 天空另一端极速飞来一道闪着火花的影子,如闪电般疾冲向坠上天穹的齐禹,垂直坠落与横向袭击的时机完美契合,赤玄鸦躁动着赤色的尾羽,怪叫着杀向齐禹! “这就是我们完美无瑕的组合技!” “下地狱去吧……齐禹师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大骗局 赤玄鸦的尾羽不断刺射的焰火般的火光,横向冲袭直杀近齐禹的头颅,何子舟站在下方,紧张地咽下唾沫。 “哗啦!” 忽然一阵液体汩汩流动的声音,何子舟神识扫过去,眉毛紧紧皱起,只见一旁与青蚨剑缠斗的血魔之口忽然化作长河直奔向齐禹流去,而那押在齐禹身上的无元弱水竟然正渐渐被稀释成红色的血液。 何子舟大惊:“怎么会!我的无元水!竟然失控了!” 原来齐禹在坠落的第一时间就割破了手臂,控制着自己体内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身上的无元弱水中,他竟然选择用自己的血来换取挣脱无元弱水控制的办法! “不好!杂毛鸟,快退下!”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赤玄鸦反向拼命扇动着翅膀,身形却依然止不住地向齐禹靠近,何子舟焦急地踏着飞云艇疾驰过去! 无元水缠绕在齐禹身上已变成一条血色长龙,一只棱角分明的大手突然从水流中挣脱,一把掐住了赤玄鸦的脖子,赤玄鸦登时痛的大叫起来。 “不要!!” 何子舟在空中绝望地嘶吼,可那只手冷酷地没有停下动作,青筋在手背上条条暴起,炼气十层的力量让手掌无情捏断赤玄鸦的脊梁,空中响起清脆的断裂声。 赤玄鸦在齐禹手中只扑腾了两下,瞳孔里亮着的光芒就点点消散,羽翼在血色中失去亮油油的光泽。 何子舟忽然感觉胸口一痛,来自血脉契约的信息告诉他,那连接着赤玄鸦的线好像隐隐断掉了。 “杂毛鸟!!” 齐禹随手扔掉赤玄鸦的尸体,失去灵力波动的赤玄鸦向地面快速坠落,眨眼间消失在密级的丛林之中。 “对不起杂毛鸟……是我的过失……是我没有算到齐禹会挣脱我的无元弱水的束缚……是我害了你……” 炙热的眼泪在何子舟眼眶成珠滚落,不要再死了……我的身边不能再死任何人了…… “这就是你所有手段了吗?真是令人搞笑。” 齐禹在空中稳稳立住挺拔的身形,血魔之口在得到八百多斤变成血液的无元弱水的补充后,体型更加肥硕,比之前扩张了足足五倍,仿佛一只巨大肥硕的血色蛤蟆,蠕动着悬浮在齐禹身后。 “该我动手了!” 一把金色的镰钩出现在齐禹手中,下品法器的灵力波动从镰钩上阵阵波动,血魔之口在背后张开獠牙,血舌就如一条红色闪电般极速杀出! 齐禹随着血舌挥 动镰钩,法器与法术两相配合,直奔下方的何子舟袭来! “我还没完呢!” 何子舟大吼一声抛开青蚨剑,红色的剑身嗡嗡作响再次奔向血舌,他则双手飞快掐诀,接着握紧双拳,一手裹住玄武灵盾,一手套住虚烛之火,驾着飞云艇迎了上去! “炽种八层……给我开!” 两道白色长虹在高空中相遇,随即如暴旋的陀螺一样疯狂绞杀起来,镰钩锋利的边刃反射出骇人的寒光,碰撞在玄武灵盾上摩擦出雨点般密集的火花,两人在空中缠斗了上百个回合,依然无法分出胜负! “嘎吱……” 那来自天地间的排斥力开始起了作用,体内鼓动出巨大的压力,让已经拼到力竭的两人同时出现松懈。 齐禹眼中杀意波动,他抓住破绽,反手握住镰钩奋力劈下,钩尖越过何子舟防御的双臂,一下刺进何子舟的后背,疼痛让何子舟地精神瞬间激灵。 “呃啊……尝尝小爷我这一拳!” 何子舟猛咬舌尖,硬抗住后背伤口的疼痛,右手的虚烛火拳从边侧绕来,狠狠轰击在齐禹的额头。 这一击让两人缠斗许久的身形终于分开,两道长虹迅速撤退远离,血舌和青蚨剑也不再纠缠,空中暂时获得短暂的安宁。 “呼……呼……” 粗粝的呼吸声急促聒噪,何子舟捂住胸口的心脏,脸色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身上出现的几十道镰钩造成的伤口,已经炽种带来的负荷,还有天地间无时无刻不在的排斥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还在负隅顽抗吗何师弟,你现在还能觉得可以杀掉我吗?” 齐禹抹掉嘴角的血渍,扬起下巴开口。 “你也以为你能杀掉我吗?”何子舟冷笑着说道,“吃掉我全力一拳的感受如何?” “该死……” 齐禹脸颊上的肌肉突突跳动,视线里仍冒着无数金星,后脑勺里仿佛爆炸,疼痛让他差点从空中跌落。 “这个小子说的没错,我低估了炽种带给他的力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确不能拿对方怎么样,我杀不了他,他同样也杀不了我!似乎陷入僵局了……”齐禹眼神飘动,在心中不断暗自盘算。 “除非……”何子舟同样默念,“有什么外力能够打破这一僵局,那种碾压任何一方的外力……” 此时何子舟忽然感觉到脸上喷洒来一股湿气,一阵冰凉的水珠从地面向天空坠去,拍洒在中间何子舟与齐禹两人的脸 上。 何子舟低头望去,发现正是那道玉龙一样的瀑布,经过那股未知灵力洗涤的水花,沾染上灵力才向云端落下,两人忽然之间的激灵,一道灵光同时在脑海里闪现。 那把让两方修仙势力同时争夺的……灵器! 争夺它!就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咻!” 何子舟率先有了动作,脚下的飞云艇光芒大盛,甩开一道长虹便向下方的瀑布疾驰而去。 长虹尾端,光点散尽露出齐禹的阴沉的面庞,他驾着飞行法器紧紧咬在后面,同时一挥手指。 血舌波动出赤色的血芒,血舌猛然伸长飞出,刺开空气直奔下方的何子舟而来,速度几乎眨眼间飞至何子舟身后! “滚开!” 何子舟神识陡然紧绷,向后一甩手腕,两条青色火蛇撕咬而出,在空中组成一张火网,欲要拦截下那肥硕的血舌,却不料那血舌舌尖一个扭曲,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竟绕过那张火网! 不好! 何子舟转身撑起玄武灵盾就要防御,忽然发现血舌直直奔向脚下,他猛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什么,可惜已经迟了。 血舌没有冲向何子舟,而是一把缠绕住他脚下那艘飞云艇,然后爆发血器猛然绷直,竟一下扯住了飞云艇前进的动力,何子舟顿时被甩下艇来。 耳边灌来隆隆的风声,何子舟控制不住身形向天空之上坠去,他连忙催动神识,操控飞云艇重新飞回脚下,可是这时齐禹已然飞至那道瀑布。 “该死……不要!” 何子舟绝望地看见齐禹躬身缩头,一下冲破瀑布钻进那青紫交加的霞光之中,白色的水花乱飞。 “灵器……灵器……我来了……” 齐禹兴奋地钻过瀑布,挺身跳进一片低矮的溶洞之中,洞内隆隆之声轰鸣,洞口躺着两具已经变成白骨的尸骸,从腐朽烂掉的衣服残烬可以看出,正是九年前前往陨山世界探寻的玄武门内门弟子。 “真是多谢你们啊……前辈!若不是有你们前人栽树,也不会有我们后人乘凉。” 齐禹冷笑一声,轻蔑地跨过骸骨,向溶洞深处走去,那青紫色的霞光就贴在洞顶! “哈哈哈哈,等我收了这灵器,先杀了你这枚棋子,然后冲出这陨山世界回到邹家,接着灭掉玄武门全宗!” “二十年了……我潜伏在玄武门二十年了……终于得到这该死的灵器,可以回家了……” 齐禹仿佛魔怔 般独自低喃,眼中被那青紫色的光芒填满,脸上就是兴奋到极端的痴狂,他一步一步走近光芒,抬起手指仿佛接触天宫圣物般抓了进去。 “这……这是……” 齐禹手掌颤抖,一把握住那团霞光,光芒在闪烁几下后渐渐熄灭,显露出物体原本的形状来,齐禹在这时瞪大双眼。 “一颗下品灵石?” 那安安静静躺在齐禹掌心中的,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灵石。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是一块灵石?灵器呢?元婴期才能驾驭的灵器呢!” 齐禹疯了般去挖溶洞上的墙壁,手指抠出泥土破开血痕,可依旧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灵器的影子,他又掏出觅灵尺反正面来回查看,在确认过觅灵尺上唯一散发灵力的光点,就是自己手中那颗下品灵石后,他忽然怒气大盛,双眼被怒气染上血红。 “你们这群遭瘟的玄武门猪狗!灵器呢!我问你灵器呢!” 齐禹跑回洞口,抓住那两具骸骨就开始质问,喉咙里发出地声音几乎都盖过一旁的瀑布声,脸色在几个呼吸间涨成猪肝色。 “灵器呢……为什么只有一块该死的下品灵石,我问你灵器呢……” 齐禹停下所有动作,泪如雨下,如遭天谴。 他突然意识到,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器,从来就没有什么灵器,这颗从天而降的陨石,内部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一点灵力波动,九年前那群筑基期弟子贸然闯进,发现来自天地间的排斥力让他们身体几乎爆炸,可要在这里待足七天方可逃出,他们意识到自己无法活着离开这里,心中的不甘转化成无尽怨恨,便撒下贯穿玄武门与邹家上万人的谎言,来诱骗后人前来为他们收尸。 “如叶……你也如此吧……” 齐禹抬起头,头发在一瞬间变得花白,仿佛一下变老几十岁。 这所谓的陨山灵器,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最大骗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战筑基! 何子舟咬牙破开瀑布,警惕着举起火拳,来到这溶洞之中,当他看到眼前之景,却一下愣在原地。 齐禹颓丧的跪在地上,头上顶满如云般花白的白发。 “这……怎么回事……灵器呢?” 何子舟听见一声清脆的掉落声,一块下品灵石从齐禹手中脱落,叮铃一声磕在黑黄相接的岩石上,就这样躺在二人中间。 “灵……灵石?” 何子舟头脑开始飞速风暴,仅仅一个息之后,他恍然明白了全部。 “二十年。” 齐禹轻轻开口。 “我在玄武门,潜伏了二十年……” “二十年啊,二十年的岁月在我手中白白溜走,我一直隐忍着、收敛着我本来的个性,为了迎合玄武门的人,我甘愿带上所谓‘大师兄’的面具,以一个最和蔼可亲、温文尔雅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我每一天都很累,都很厌恶这样的自己,我每次假装热心温和的笑,就越会感到恶心,就越讨厌你们这帮玄武门猪狗一分!” “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就这样带着面具潜伏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甚至有时都会恍惚,恍惚自己真的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师兄,但我知道……我不是!我是邹家埋藏最深的暗子青鸾!我身上肩负着邹家上下三千多名族人的希望!二十年啊……” “为了这最终的计划,为了这决定两方势力成败的最后一刻,我一直刻意压低着我的修炼速度,每次到达突破的时候就主动散去灵力,为的就是不去筑基,好一直停留在外门……” “你以为我真的是天赋不够吗?我其实在十年前就突破能筑基,跨入下一个门槛,与晏枫的那场斗法比试……真的认为我一个炼气十层打不过一个炼气九层?呼……” “二十年……可最后我的存在却扑了一场空,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灵器潜伏了二十年!白白浪费了我人生中二十年的光阴!浪费掉我宝贵的修炼寿命!!” 齐禹颤抖着握紧双拳,指甲深深插进肉里流出猩红的血液,他浑身散发出血色的气雾,双眼爬满恶鬼一样狰狞的血丝,整个人仿佛就要化身血之恶魔。 “哈……呼……” 齐禹仰天喘息,吐出一口浓郁冲天的浊气,接着腰间一亮,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金光闪闪的丹药。 何子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那……那竟然是一颗…… 筑基丹!? “感受本该属于我的力量吧……”齐禹平静地将筑基丹塞 入嘴里,瞳孔放射出覆灭的光波。 “炼气十层……突破,筑基!!” 一股史无前例强烈的灵力波动以齐禹为中心,在整个瀑布溶洞中轰然爆发开来,石木战栗,水花四溅,何子舟被这波动无情弹飞,“哗”的一声冲开水幕倒飞了出来。 “呃啊!!!” 齐禹舒畅又暴躁地呻吟出来,口中吐出一口炙热的白气,身体表面如沸腾的热锅般起伏出无数道鲜红的泡点,来自丹田内部的灵溪轰然间沉淀成涛涛巨河。 何子舟在空中踩住飞云艇,堪堪稳住身形,他连忙向着瀑布那里丢去神识,心脏间缓缓缠绕起不详的预感。 “这个家伙……竟然随身带着一枚筑基丹!真不知是邹家资源太过雄厚,还是这个家伙十年前就开始一直携带着了,十年能忍住不去筑基,果然是个心狠远超常人的存在……” 思绪运转间,前方的瀑布已然有了变化,白色的水帘中央扭曲成漩涡,旋即向四周扩张成一方空洞,强大的灵力压强稳稳抵住这水瀑空洞,接着从中缓缓踏出齐禹阴沉的身影。 何子舟屏住呼吸,心中骇然,他双手立即握出青色的虚烛火拳,瞳孔随着那道身形的逼近缩成针尖。 齐禹踏空而行,身躯挺拔,巍然如山,脚尖踏在空中仿佛才上一块高贵典雅的羊毛地毯,双目在飞溅的水花中放射出两道幽黑色的光波。 踏空飞行!这是筑基期修仙者才有的本领! 隆隆的灵力波动从齐禹身上散发出来,赫然是…… 筑基初期! “嘶……这就是筑基期的力量吗……”齐禹眨着布满黑色光泽的眼睛,来回翻动着自己的手腕,“真是让人舒坦啊……” “喝!!” 忽然一道血色闪过,齐禹身形如魅,几乎是瞬移般从原地破空而出,身后的瀑布炸开一道漂亮的水花,空中仿佛闪着一道红色闪电,齐禹张开手指直奔何子舟飞来! 不好! 那红色身影撕裂空气,何子舟下意识地解开炽种七层封印,这速度让他避无可避,只好心头一沉架起双臂,在有限的时间里凝结出五十层厚度的玄武灵盾! 轰! 齐禹狰狞的手指弯成鹰爪状,激烈地轰砸在玄武灵盾之上,淡蓝色的玄武灵盾层层碎裂,何子舟大惊失色,这力量通过碎裂的灵盾拍在何子舟身上,他身躯不受控制地爆飞出去! 这就是筑基期的力量吗! 仅仅只是随意的一次攻击 ,根本没有施展任何法术与法器,仅仅只是通过飞行的惯性而开展的攻击,直接破防何子舟举全力而防御的灵盾,绝对碾压的修为! “该死!!” 何子舟在空中控制住乱飞的形态,双臂发麻,衣衫破碎,他抬起剑指,青蚨剑嗡鸣一声贴在何子舟身侧,他毫不犹豫额地解开炽种的八层封印。 此时何子舟的修为波动,遥遥上升至……炼气九层! “呵呵,以为可以凭借炽种的力量对付我吗?我早已经不是炼气期的小喽啰了……” 齐禹抬起手掌冷笑发言: “你可以堪比筑基期的修仙者战斗,但那仅仅只是堪比,一旦遇到真正的筑基期修仙者,你连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感受到炽种带给你的负荷了吗何师弟,哦忘了告诉你,你必须要随时随刻封印住炽种五成的力量,否则炽种会即刻吞噬掉你的生命,你解开七层八层的封印,无非会让你的身体贫血,而一旦你解开九层,炽种便会给你的身体带来无法逆转的伤害,你将付出比以往多十几倍的力量重新封印,而一旦你解开炽种十层……” “你会立即获得炽种的全部力量,同时……再也控制不住炽种,不久就爆体而亡!” “在那之前,还是让我先取掉你的性命吧!” 齐禹立即张开双手,十条血线在身后快速凝聚,贪婪地显现出肥硕无比的血魔之口,血舌缓缓缠绕住齐禹的右手,随即带给他磅礴的力量! “去死吧何子舟!” 齐禹暴起而出,身形划出一道漂亮的赤色长虹,这速度让何子舟瞬间窒息,快……太快了!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自己的修为与面前的这个家伙差了整整一个台阶!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炽种九层……开!” 何子舟身躯开始变得滚烫,双目喷射出火一样灼灼的光芒,他不再拘泥于对炽种的控制,开始肆意享受着炽种带给他短暂的力量,他凝结出此生以来最后的玄武灵盾,足足一百层的厚度叠加在他身前,青色的虚烛火蛇盘旋而上。 何子舟眼神坚毅,露出背水一战的决心。 “螳臂挡车!” 齐禹猛然伸直手臂,那血舌便环环坚硬,舌尖伸直如一把血色长剑,丝滑地刺进虚烛之火加持的灵盾中间,何子舟咬牙顶在后面。 “破!” 齐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血舌只是稍稍停顿,随即一路势如破竹,那一百层的玄武灵盾在 筑基期的力量面前好似豆腐,血舌舌尖破开所有灵盾,一下刺进何子舟的胸膛。 “噗嗤!” 何子舟喷出大口鲜血,他低头看去,那血穿破肺脏舌直直插进自己的胸腔,在后面破开一个大洞,他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嘴角露出勉强的苦笑。 终于……还是败了么……哪怕自己拼劲全力也无法抵挡住筑基期的一击,最终还是要死在这陨石世界里了么…… “结束了,何师弟。” 齐禹冰冷开口,神情间满是蔑视。 “血舌,吸干他的血液!” 第一百三十三章 炽种十层……开! 齐禹眼神中杀出兴奋的光芒,却忽然一顿,整个天地在他周围好似挤压揉碎,那血舌停留在何子舟胸腔中没有下一步动作,齐禹的身躯却开始止不住颤抖。 “不好……是这该死的排斥力……” 齐禹猛地弓起身子,浑身上下开始冒出蒸腾的白气,接着噗嗤一声爆响,他皮肤内外忽然爆发出猛烈的血线。 “啊!!“ 齐禹的惨叫声贯穿天地,那排斥力让他短暂失去所有机能,血舌萎靡收缩成干枯一条,倏的一下从何子舟体内抽回。 “好机会!” 何子舟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意识里拧出最后一股精神,他抬起手臂喷出虚烛火焰,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 两人如同时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翻滚摇曳,不断残流着鲜血向着云端坠去。 “咳咳!” 齐禹痛苦的捂着胸口,体内筑基期的灵力逐渐紊乱,来自天地间的排斥力用力挤压着他身上每一块血肉,生命力正一点点在他身上消逝。 他知道,他正像那洞中的玄武门内门弟子的尸骸一样,筑基期的修为不被这方天地所容,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我要死了么……”齐禹强忍住身上不断崩坏的伤势,双目中透露出最后的疯狂。 “那我就拉上何子舟你一起陪葬!” “血魔之口!” 身后那萎靡的血团在注入最后一段灵力之后,再次鼓动鲜艳起来,血色之躯不断膨胀变化,血舌回光返照般舔舐在齐禹手臂之上。 “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血舌舌尖化作红色闪电,随着怒吼声爆射而出,齐禹跳动着疯狂与激动的眼神从天边光速集中在一点,死死锁定前方摇摇飘动的何子舟! “想在死之前拉我垫背……哼,我岂能坐以待毙如你所愿……” 何子舟低垂着脑袋跪在飞云艇上,沾满血渍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双眼。 ”我告诉你齐禹……是我在死之前杀了你……而不是你杀了我!你连同归于尽都休想!!” 隆隆的心跳仿佛千军万马撼地而动,何子舟破洞的胸腔一侧,炽种开始蹦烁出前所未有的红色光芒,透过他薄薄的胸腔映射出来。 仿佛末日下血红苍茫的巨日。 “炽种十层……” 何子舟轻轻开口,耳边只有簌簌流动的空气声。 “开!!!” 这一声嘶吼贯穿苍穹大地,头顶云 层胆怯地消散躲避,胸口那红色的光芒突然炸开耀眼,何子舟心脏上缠绕的炽种仿佛挣脱地狱锁链震撼出世的恶龙,终于失去限制了,整个形态旋转膨大,化作一口獠牙撕碎何子舟那不断跳动的心脏,灵力就如天倾之水灌泄而出! “啊!!” 何子舟口中喷出火山般的白气,四肢皮肤被那炽种疯狂吸血,开始发黑皲裂,胸口的伤洞被炽种释放的灵力眨眼间再生修复,这力量沿着经脉四通八达,何子舟的眼白瞬间燃烧出青色的焰火! 理智告诉他,自己的生命正在被炽种疯狂燃烧,所有血液源源不断地朝着炽种潮汐,自己解开炽种十层封印的最终结果…… 就是死亡。 死……死…… “死……那又如何!!我要在死之前要你的命!!” 何子舟怒吼着握起火拳,青色的虚烛之火在他双拳后生成两条巨蟒,他大叫着驱动身形向齐禹杀去,修为在此刻节节攀升! 炼气九层……炼气十层……突破炼气十层!! 炼气大圆满!! 空中响出震耳欲聋的波动,两道长虹撕碎一切撞在一起,空气仿佛丝绸被折叠摊开,火拳与血舌毁灭般对冲撕咬! 齐禹面色激红,整个表情因为排斥力已经失去人的形状,他挥动右手手臂,那盘着的血舌如万斤树藤,劈开空气狠狠砸了下来。 何子舟同样面容狰狞,手腕飞舞的虚烛火蛇蓄力抡出,毫不示弱地迎上那条血舌,刹那间迸发出“呲呲”撕裂声,虚烛火焰高浓的温度灼烧滚滚蠕动地血舌,将那血液都蒸发成升腾的雾气喷散! 又是几百个回合的交锋,两人都已然到了强弩之末,长虹颤抖着再次分开,何子舟与齐禹同时口吐鲜血。 何子舟踩着飞云艇旋转后撤,只感觉眼前“叮”的一下突然失明,整个天地好像都被极为刺眼的白光笼罩,他心中一沉。 不好! 是那该死的炽种!自己的血液已经几乎全被它吸干了!现在是严重贫血! 身体里的血液再不够炽种的供给,自身的修为也随之降回炼气八层,何子舟短短的体验到解开炽种十层带来的力量,手腕上的虚烛之火也点点消失。 “该死!该死!该死!!” 何子舟心中清楚,一旦自己彻底油尽灯枯,所有血液被炽种吸干,一切都将结束,现在自己急需要血液的补充! 他摸了摸储物袋,髓生丹早已经消耗殆尽,如今已无半点可以重新生 血的办法! “血……我要血……哪里还有血?哪里还有血!” 何子舟摇晃着脑袋,强忍住晕眩的感觉,他忽然眼神一亮,一下把目光落在前方狼狈的齐禹身上。 “齐禹的法术……那个血魔之口……不正好是由高浓度的鲜血炼成!” 自己还没有山穷水尽! 一个大胆无比的想法在何子舟脑中闪电般形成,自己还能……还能吸干齐禹的血! “还在负隅顽抗吗何子舟!真是倔强啊……让我来粉碎你所愿吧!!” 齐禹双眼爆射出黑洞一般的黑色光波,体内灵力被榨干最后一丝,筑基初期的全部修为毫无保留的灌输到自己右臂上的血舌之内,血舌缓缓蠕动成前所未有的肥硕。 他杀意阵阵扩散,塌陷的肩膀擎起血舌,踏着飞行法器,开始了最终一击! 这是燃烧生命的最终一击! “呼……” 何子舟深深吐出一口气息,空气被这高温的气息烫的扭曲,他立在飞云艇上巍然不动,因极度贫血而昏暗不明的视线里,静静等着那血舌的到来,他已无力有任何动作。 炽种在他胸口“嗤嗤”的爆响。 “噗!!” 血舌如插进豆腐,毫不费力地再一次贯穿何子舟的胸膛,肋骨与肺脏被血舌撕开断裂,血舌舌尖滴淌着浓稠的血汁。 “哈哈哈哈!你是失了智昏了头!还是被我吓破了胆,竟然连我最后的一击躲都不躲!” 齐禹满脸血渍,模样癫狂,神情嚣张,他歪着咧开嘴角看着眼前被自己贯穿胸膛的青年,放荡的笑声从他鼻间喷出。 此时的齐禹再没一点力气,身体的机能已运转到极限。 “炽种……吃吧……” “什么?” 齐禹猛然间变了脸色,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食之力,裹住他右臂上的血舌就开始生拔! “不好!是这小子的……炽种!” 齐禹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想要驱动仅存一丝的灵力收回自己的法术,但他右手臂突然爆炸,骨血横飞,那来自陨山世界的排斥力让他的身躯开始崩塌。 “啊!!” 齐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舌被全被吸食进何子舟的胸膛,那颗如小型太阳般的炽种终于得到满足,向着何子舟的身躯发放最后的灵力,何子舟缓缓抬起跳动着火光的眼神。 “噗嗤!” 青色的虚烛之火重新在拳 头上燃起,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纯粹简单起来。 何子舟驱动着来自体内最本能的动作,抬肘,后拉,挥拳,青色火拳灼碎血肉,螺旋着贯穿齐禹的身躯。 两人同时击穿对方的胸膛。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何子舟失去所有力量搭垂手臂,两人的眼神却仍死死锁进对方的眼睛中,最后的下场……就是同归于尽吗…… 不…… 何子舟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体内开始运转那最后的灵力,他竟然还有一丝灵力! 齐禹的眼神变得惶恐起来,他挪动眼神,只见他的后方安静的悬浮起一柄红绿相间的长剑,剑身上波动出中品法器的威压。 “不!” 齐禹大吼一声推开何子舟,那青蚨剑已然化作长虹飞来,齐禹举起两只弯曲的手臂,几乎断掉的手指快速掐诀,一面厚厚的玄武灵盾就在他面前凝结。 “刺啦!” 青蚨剑飘然刺进淡蓝色的灵盾,剑尖一路钻破盾身,齐禹的脸痛苦得扭曲到变形,掐诀的手指死死顶住中品法器的压力,手指咔嚓一声断折。 青蚨一路刺破灵盾,速度竟真的降了下来,最终只有那剑尖刺破最终的灵盾,碧绿色的剑尖距离齐禹的额头只剩下两寸的距离。 冷汗滑过苍白的脸颊,齐禹怔怔地看着眼前停住的长剑,嘴角缓缓张开,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哈哈哈……咳咳……何子舟我赢了……我赢了!是我杀了你……是我最终杀了你!你根本杀不掉我!是我赢了!” 齐禹嘶哑的声音在空中踉跄而飞,血块卡住他的嗓子仿佛坏掉的丝竹。 “分。” 碎乱的长发遮盖住何子舟的双眼,他在血与痛中轻轻开口。 碧绿色的剑尖“唰”的弹射而出,丝滑地切掉齐禹还在大叫着的头颅,天地间顿时宁静下来。 “呼……” 何子舟吐出最后一口热气,再也维持不了飞云艇的飞行,体内灵力在一瞬间散掉,他随着齐禹的尸体一同向面坠落。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赤玄鸦的报恩 耳边是无尽的风声,何子舟疲惫的闭上双眼,使不出来任何力气,任由身体在这天地间不断坠落。 飞云艇最后刷过一层光幕,拖着何子舟的身形减缓速度,最后啪嗒一声落在地面,再无任何光泽。 何子舟躺在狰狞嶙峋的乱石堆中,眼前是低得压在睫毛的苍穹,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却无任何办法。 他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炽种没有限制,开始吸食他体内最后的血液,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最后的一段时间……自己该想些什么呢,该想些什么事情,该想哪些人呢……” 何子舟闭起眼睛,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真是无聊的死亡方式啊……” 就在此时,一旁的石堆中竟然有了动静,碎乱的石头哗啦直响,在这寂静的陨山世界里格外响亮。 何子舟艰难的挪动眼珠,覆满血色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影子。 “这……这是……” 赤玄鸦顶开碎石,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已经断掉的脊柱呲出体外,整个脑袋耷拉在身体一侧,爆开的眼球随着动作左右摇晃。 “杂……毛鸟?” 何子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倾倒的视线里,那只被齐禹一把捏断脊柱的杂毛鸟竟然没有死! 赤玄鸦此时已经失去所有感官了,但它依然不断向前试探着身体,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它似乎终于确定了方位,蹒跚的凌乱的步伐就朝着何子舟移动。 是血脉契约! 何子舟的血脉里,那根隐隐连接的线又回到身体之中,连接着一人一鸟的血脉契约让他们在生命的终点找到彼此,如命运风暴下的两叶扁舟。 “嘎嘎……” 赤玄鸦踉跄着步伐,每走一步便咳出一口热血,眼球随着摇荡的身形掉落在碎石之中,它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向何子舟靠近。 “杂毛鸟……”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斜斜滑落,何子舟的双眼噙满热丽的光波。 他看着赤玄鸦无力地走到自己眼前,将尚存温热的身躯贴在自己的脸上,心里顿时如被千万卷钢刀切割。 仅仅贴了片刻,赤玄鸦再次站起身,它摇摇晃晃的身体直立朝天,气管对准明晃晃的白日,发出此生最凄凉悲壮的嘶鸣,冷酷的云朵上泣出鲜红血色。 随即赤玄鸦甩动头颅,尖利的鸟喙刺破自己的胸脯,它将自己那 颗鲜热的心脏掏了出来。 “杂毛鸟!?” 何子舟震惊的瞪大双眼,瞳孔中倒映出赤玄鸦颤抖的身形,他猜出赤玄鸦要做什么了。 血脉契约,以血为契,以灵为约,人与兽血脉互通,感官相同,不仅可以器脏交换正常运转,还能将自己的生命以血脉方式延续给对方,使其获得第二次生命。 赤玄鸦要用自己的心脏……来重塑何子舟的心脏,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主人的重生! 赤玄鸦将心脏放进何子舟的手心,小小的心脏化作一道红色光团,何子舟只感觉一股暖流从手臂流向胸膛,接着盘踞在胸腔里的炽种忽然一滞。 那光团钻破炽种的封锁,进入到何子舟心脏的位置,重新生长出一颗鼓鼓跳动的心脏出来,同时向四肢百骸泵出阵阵灵力,灵力通过经脉又汇聚到心脏,将那疯狂旋转的炽种重新封印起来。 何子舟长大嘴巴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他重新感受到丹田里灵力的回归,新生的心脏终于可以向他头颅泵出新鲜的血液,他的全部意识渐渐清晰。 何子舟清晰地感知,死亡正从他身上悄然褪去。 时间静静流淌,何子舟努力地想要操控身体,再一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屏气将浑身力气凝聚到一点。 “动啊……给我动啊……” 终于,搭在碎石上的手指终于有了动作,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子舟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布满他苍白的脸颊。 自己……自己活过来了!! 只是…… 何子舟扭头看去,赤玄鸦的遗骸静静地卧在自己的手边,残缺的羽毛失去光泽,再无任何气息。 “杂毛鸟……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 眼泪大瓣大瓣地滴落,何子舟握紧双拳不敢抬头,他面对赤玄鸦的遗骸,“砰”的一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你救了我……是你用你的命……换回了我的命!” “安息吧杂毛鸟,现在你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此时陨山世界重归安宁,天空中的云彩无声漂浮,折射出来的薄薄的阳光洒在大地,四周飘渺起恬静的烟气。 何子舟跪在地上,额头死死抵在赤玄鸦的遗骸,血液交融,泣不成声。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侵!玄武门劫变! 此时千里之外,邹家山谷,祠堂地下深处的暗室。 漆黑的铜鼎发出咣当巨响,药水顺着响声飞溅,那鬼魅般的身影暴躁如雷,十几道碗粗的铁链轰然炸断。 身影抬起溃烂的头颅,眼前暗室角落里的两道本命玉简齐齐碎裂,上面的名字赫然是: 丹凤……邹瑶。 青鸾……邹齐禹。 “该死的要子!!我的丹凤青鸾……我的凤鸾计划全毁了!!” 金丹初期的修为在他那具佝偻的身躯里轰然爆发,铜鼎应声碎裂,他被铜鼎与药水浸泡几十年的双腿第一次踏在土地上,他仰面长啸,浑浊的黑气从他口中喷出。 “天法……噩身诀!” 一道黑火般的虚像在这间暗室里悄然凝结,虚像节节变大,势如破竹地冲破土地向上方生长,一路穿过几十丈深的泥土与邹家祠堂,在邹家空中巍然成型。 空气都被扭曲,随着阵阵黑色波纹从四面向虚像汇聚,虚像逐渐缩小实化,最终变成一道实体的分身。 金丹初期的修为从这道分身上隆隆扩散,黑色光条渐渐消散,露出一张阴沉无比的中年面庞。 “天呐,快看空中!那是……族长吗!” “是……是族长!族长大人!” “族长大人出关了!!” 金丹初期的威压从这道分身上向着四面八方席卷,邹家上下所有族人在此刻无不停下手中的动作,怔怔地望着天空中那道凌空而立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族长突破至金丹期了……这一天……终于到了!” “众位族人!!” 黑影兀自开口,声音贯彻天穹,随着阳光碎片般落在所以邹家人的耳中。 “今吾距出关仍有一步之遥,只可祭出此分身行事,本体留在邹家祠堂无法腾移,分身亦只能在本体五百里内存在,然事态紧急,已到了吾不得不现身之际!” “吾昔时派出潜入玄武门之暗子,丹凤青鸾皆已命陨,更有邹擎少主之累累血债,为了报此与少主之血仇,尔悲岂能善罢甘休!!” “此时此刻,玄武门的猪狗正在玄峰武峰上快活,正是吾等反击进攻的最佳时机!!” “蛰伏潜身了几十年,族人们……该让那些废物知晓,谁才是源洲下本位的强者!” “吾辈族人,即刻随吾出征!杀入玄武仙门!!!” “杀入玄武仙门!!” “为我们死去的 族人报仇!!” “杀!!” 撼天动地的号角声从邹家山谷里缓缓爬起,地面轰然塌陷,滚滚尘烟中,一艘百丈长的飞舰发出暮紫色的流光,船桨与船帆巍然移动,飞船竟抵抗重力直直飞向天空。 地面顿时昏暗出一团巨大的阴影,邹家族人纷纷换上统一的玄色战袍,踏着飞行法器飞列至巨舰两侧,筑基期的族人则化作流光,鱼入跳进巨舰甲板之上。 那立在空中的邹家族长遁入虚空,下一刻便闪现至甲板龙首之上,身下的船舵旁则露出一张亢奋阴狠的脸庞。 邹霖伸出右手,灵力便徐徐灌入船舵之中,顿时巨舰在空中一颤,这艘由修仙者打造的飞天巨物便完全由他掌控。 滔天的杀气从整个邹家蔓延开来,所有邹家族人开始血气翻涌,神情激动,一张巨大的玄色幡旗在桅杆上被摇摇升起,上面绣着的丹凤与青鸾的金丝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灿灿的光线。 “杀入玄武仙门……” 巨舰旁的队列之中,那个曾经跟在邹擎身旁的刀疤脸握紧双拳,杀意与愤怒在他双眼中爆裂开来。 “铮——” 高亢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吹得山间草木簌簌发抖,声音响彻在每个邹家族人的胸口,遮天蔽日的邹家兵列覆盖住半个苍穹,仿佛末日下的绝命之师。 立在龙首之上的黑影极目眺远,胸口酝酿出无限情绪,他一挥大手: “出征!!目标……玄武仙门!!” …… 玄武门正门,青石台阶。 单六正背着一大筐满满的药草满头大汗,颤颤巍巍地在台阶上爬行,一旁的罗淳满脸惬意,正享受着夏末微醺的暖风,他往嘴里慢悠悠地塞了一颗丹药,缓缓开口: “快点快点,耽误了云丹堂炼丹的进度,你可担当不起!” 单六满脸通红,心里暗骂你背着上百斤重的东西爬石阶试试,真是不拿我们这些药童当人…… 虽然心里不爽,但单六嘴上却依旧奉承道: “是是罗师兄,嘿嘿作为内门准弟子,想必这些日子是罗师兄最舒坦的时候吧!” “那是,等秋季老子我一进内门,筑基那是指日可待。”罗淳仰着下巴讲道。 “嘿嘿到时候可别忘了师弟我啊,我可一直是罗师兄最坚强的后盾!”单六抹了把汗笑道。 “那是自然。”罗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眼前浮现出进入内门后受人景仰的画面,嘴角的笑更加得 了。 空中忽然波动出锋利的鸣叫,一只红色的利箭穿破空气,猛地刺进罗淳的胸膛,上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罗淳脸色突然凝固,四周弥漫出恐怖的气氛。 “呃……” 罗淳挪动颤抖的眼珠,视线里从背后刺破胸膛的箭头上,那镌刻着丹凤青鸾的图案在血色里闪闪发光。 下一刻,箭头闪烁几下后便轰然爆炸,罗淳的胸膛被瞬间炸出一道血淋淋的大洞,罗淳顿时失去所有气息。 粘稠的血丝溅在一旁单六的脸上,单六怔怔地愣在原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渍,只感觉双脚一软,整个人都天旋地转了起来。 地面上缓缓爬出一道巨大的阴影,这阴影遮天蔽日,仿佛末日下的巨兽之躯,迅速笼罩起石阶上的单六,这个练气三层的药童缓缓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缩成针尖。 修仙者……好多好多的修仙者……密密麻麻地从远处的天边推移过来,一艘巨大的浮空战舰行驶在云端之上,桅杆上漂浮的旗帜绣着丹凤青鸾的图腾,这压迫感十足的场景好像梦中才会存在,单六的耳边只剩下自己战栗的呼吸声。 “邹……邹家族人……是邹家的族人……” 等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后,天空中又弥漫出一阵碎乱的箭雨,从战舰上便朝着他的方向急射而来! “救命!!救命……” 只是绝望的呼喊声被箭雨霎时吞没,单六成为入侵玄武门劫变的第二个亡魂,那箭雨没有停歇,一直袭落至玄武门正门之内,正在天影湖旁闲聊的几十名弟子根本反应不及,顿时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此时在玄武门外围巡逻的执事从瞌睡中惊醒,他仰头看见天空中覆盖一半太阳的邹家舰队,这才知晓发生了什么,慌忙间一拍储物袋,一只金黄色的传讯符应声飞出,直奔玄峰之上的玄武殿。 接着执事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到钟楼之上,双臂紧紧抱住木杵,用尽浑身之力向着那口大钟撞去,震天动地的钟声碾压空气,踏着气浪向玄武门飞荡。 执事几乎是喊破喉咙,嘶哑的声音在钟声下显得如此无力: “敌袭!!敌袭!!” “邹家人入侵啦!!!”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内奸!内奸! “开启玄武罡雷大阵!” 壮烈的激喊声在玄武门弟子间不断传播,郑沅的出现给在场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众弟子双眼血红,咆哮着发起反击的冲锋。 玄峰与武峰开始缓缓移动,剧烈的震动让原本仙气飘渺的山峰开始崩裂出大块的碎石,山壁上的阁楼洞府纷纷开裂倒塌,一副巨大的八卦阵图出现在山峰脚下。 八卦图瞬间亮起宝蓝色的闪光,一道光柱拔地而起,射在玄武门的上空爆炸,散落的光点开始在玄武门上空凝结,竟瞬间幻化出一层琉璃般的光罩,笼罩住玄武门的山峰周围。 血色的苍穹开始风云涌动,在这天影湖与玄武二峰间聚集来厚厚的阴云,阴云如碾动的磨盘压在众人头顶,紫色的雷弧如盛怒的游龙在云层间闪动。 “镲!” 一道碗口粗的罡雷倏地落下,直劈在最高空的邹家族人身上,那人炼气八层的修为连呼喊声都没有发出,直接化作一摊血水,从空中摇摇坠落。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掉下巴,郑沅立在紫东楼的屋脊上,声音振聋发聩: “不要惊慌!这玄武罡雷只会攻击玄武门弟子外的任何目标,只要你身上有玄武门弟子令牌,便可免于雷劈,众位弟子且可撒手战斗!” 玄武门弟子闻言无不双眼放光,战斗的热血在四肢骸骨间滚滚流淌,大喊着挥动法器杀向身边的邹家族人,后者闻风丧胆,掉头就跑。 只是这罡雷大阵罩住玄武门核心区域不少的邹家族人,他们如瓮中之鳖无法逃离此阵,在大阵之外侥幸逃脱之人,也都面露骇然地望着这大阵之内的情形,不敢再上前攻占。 郑沅双眼如炬,立在屋脊巍然不动,在他随风舞动的衣摆前方,是无数道紫色罡雷闪烁的光芒,雷声轰鸣,电弧激荡,空中飞旋着邹家族人惨烈的叫声,飞行法器的各种异色的流光纵横交错。 战场的形势瞬息逆转! 大阵之外,浮云舰甲板。 邹霖看着眼前的景象皱起眉头,他抬头望向那立在龙首上的黑影,焦急地开口道: “族长大人,玄武门开启了护宗大阵,筑基期之下的修仙者丝毫无反抗之力,我们……” 那黑影稳如泰山般一动不动,此刻的他同样眼神眺远,穿透万千屏障,似乎与玄峰紫东楼上的郑沅遥相对视,彼此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尽的愤怒、哀伤、憎恶…… 以及跨越百年的滔天般的仇恨! “发出传讯符,告诉千虫们,天云 落雷,时机已到……惊蛰!” …… 郑沅看着眼前落荒而逃的邹家族人,在玄武罡雷大阵的威杀下死伤殆尽,而远处天边的那艘浮云舰却并没有什么动作,立在舰队两侧的邹家族人也没有任何动静,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头缠绕升起,不对劲…… 忽然浮云舰上飞出上千道金色的传讯符,符箓化作一条金色长河,无视罡雷大阵的护罩,直直飞进玄武门来,闪着金色光芒的长河进入玄武门的一瞬便四下飞散开来。 奇怪的是符箓分散,并没有寻找那些死伤惨重的邹家族人,而是纷纷飞入到玄武门弟子的手中。 不好! 郑沅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在瞬间缩成针尖。 “金岩!金岩!” 郑沅蹬步飞出,在战场中焦急地寻找这位玄武部的负责人,眼前飞过无数道厮杀的脸庞却没有金岩的踪迹,那些收到传讯符的弟子表情则暗自明灭,空气中似乎开始酝酿出不同的气味来。 “金岩!你在哪儿了?你……呃!” 郑沅忽然顿住身形,表情凝固,胸口缓缓推出一把长剑,酱色的血渍在紫袍上殷出打团模糊。 郑沅僵硬地扭头看去,不可置信地抽动脸颊,金岩悄无声息地立在他的背后,接着面无表情地又将长剑刺入几分。 “你……为什么……我已经让你成为玄武部部长了……” 郑沅的声音薄如纸片。 “抱歉掌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邹家人给的实在太多了。”金岩缓缓开口。 “奸人……滚开!” 郑沅猛咬舌尖,自身躯内部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生命力,筑基后期的修为让他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回身掣腿蹬出,金岩连着长剑抵挡不住,顿时倒飞出去。 “就凭你也想杀我?你忘了是谁让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郑沅捂着胸口,三品丹药从腰间储物袋自动飞出,融化在胸前那道贯穿伤口上,他吐掉嘴里的血块,双手化掌,亮蓝色的玄武灵盾层层浮现,如战甲般覆盖住郑沅的全身。 金岩掐动手决,脚下的飞行法器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他抬头望向那被怒火笼罩着的郑沅,来自筑基后期的灵力威压一叠一叠地挤着空气向他撞来,炼气九层的金岩那面瘫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看。 “惊蛰!惊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金岩只感觉面前压来一头凶兽,他忽然朝着玄武罡雷大阵内的玄武门弟子大喊。 异变发生在瞬间,紫色电弧游走的天穹光罩下,玄武门弟子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暴起,对着身边的同门师兄弟挥动刀剑,血光如一朵朵绽开的木棉花不断炸开,原本追赶邹家残兵的玄武门队列开始暴乱起来。 “这……为何会这样……”郑沅瞪大双眼,整个人如遭冰天霜冻。 大片的玄武门弟子开始倒戈,亳无差别地屠杀身边之人,那些弟子毫无任何防备,就这样被同门师兄背刺杀害,那些倒戈之人纷纷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团手帕,然后系在自己手臂。 那手帕上绣着的图案……赫然是丹凤与青鸾! “哈哈哈哈!” 汤谦捂着胸口放声大笑起来,声音穿过雷霆是如此刺耳: “郑沅老儿!好好看看你的这些弟子,看看你这些心肝宝贝是如何屠杀同门师兄,看看你的玄武门是如何变了颜色!” “不!” 郑沅愤怒地爆发灵力,整个人化作一道蓝色光流,如闪电般飞杀至叛变的玄武门弟子人群内,身上的玄武灵甲流光四射,弹反住那些正要劈在其他弟子身上的法术。 “李长风,陆天恺,楚景同!玄武门平日待你们不薄!为何要做出如此逆行倒施之事!” 郑沅胸口不断起伏,眼神中尚留存着卑微的侥幸。 “抱歉了掌门,邹家可以免费保我筑基,我可不想去争什么斗法比试!”李长风舔了舔嘴唇。 “没错,我们去邹家也不用什么贡献点,这些资源玄武门根本给不了我们!”陆天恺也点头回应。 “别跟他废话了!动手!”楚景同更是无情,没有丝毫犹豫地掐动法决,再次轰了过来。 “为什么……” 郑沅猛地感觉喉咙里像塞了块鱼刺,哽咽无比,眼神中流淌出无尽的悲伤,他双手紧紧握拳,瞳孔里燃烧出赤红色光芒。 “既然你们无义,就别怪我心狠!” “玄武罡雷……给我劈!” 郑沅大手一挥,手臂上的蓝色灵甲铿锵作响,那些倒戈弟子身上的令牌忽然碎裂,接着头顶上的雷云开始嘶嘶咆哮,无穷霹雳的罡雷正在云口中急剧酝酿。 “什么!” 那些弟子脸色陡然一变,纷纷向着大阵边缘逃去,更有甚者掏出符箓与法器护在头顶,在狼狈逃窜的身影背后,郑沅仿若雷祖降世,手握千万均雷霆,向着满脸惊恐的叛变弟子便是一劈。 轰! 滚滚雷云猛地一颤,吐 出一颗硕大无比的雷珠,那雷珠直压天穹,仿佛天宫楼阙的崩塌,向着下风的人群便轰然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浮云舰首上站立的黑影,倏地如遁入虚空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闪现至罡雷下方,金丹期的修为滚滚激荡,灵力的威压竟比那苍穹的罡雷还要大上几分! 嗤啦! 那黑影单手擎天,只是一掌!那磅礴的罡雷便被这掌给应声消散! “是族长大人!族长大人救了我们!” 获救的叛变弟子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庆幸地欢呼起来。 “别来无恙啊……师兄……” 黑影轻轻翕动嘴唇,声音幽然飘出,仿若困在地狱千百年的一缕断魂,带着满腔仇恨终于重回人间。 郑沅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一刻落在他身上的时间好像冰封,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一张让他无比熟悉,又无比害怕的脸庞。 “詹……詹蒙?”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往事真相 “什么!詹蒙?!” “他就是……百年前那个欺师灭祖,食用丹麻杀死叶小姐的叛门弟子!” “他竟然就是邹家族长!” 玄武罡雷大阵下,剩余的玄武门弟子无不震惊失色,向那天空中巍然屹立地黑影怔怔望去。 “见到我很惊讶吗?” 团团黑雾翻滚,紫电雷弧噼啪消散,终于显现出那黑影的模样,披散干枯的长发下,是一张病怏怏的脸庞。 “我最亲爱的师兄……” “你……竟然是你……” 郑沅脸色惨白如雾,眼神被眼前的身影碾压成破败的空洞,脑海中仿佛一下回溯到百年之前,那个整天与自己形影不离,身形瘦弱的小师弟,无数道记忆画面重重相叠,最后坍缩成眼前的画面。 他忽然释怀一笑: “也只有是你了,想不到百年过去,你的容貌竟与当初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托你的福,我才没有被那晚的丹麻毒死……” 詹蒙缓缓移动手掌,阴黑色的气流如蚯蚓般在掌心周围旋绕,他嘴角一勾,露出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 “也才能让我修成噩身决……” 郑沅闻言目露凶光,瞳孔间映射的火灵根的赤芒盖住一丝恐惧,他整个人浑然一震,那玄武灵甲就在他身上咔咔作响。 “嗡!” 郑沅再没有多言,直接化身一道流光飞驰杀出,蓝色的灵甲不断闪烁精光,筑基后期的修为再他身躯旁激荡成灵力风暴! 此刻只有用最迅速的手段击败眼前那道黑影,这一切的危机才有化解的可能! 手臂上的灵甲隆隆抬起,组装成一道几丈之长的锋利手刀,空气层层劈开,刀刃直劈在空中那道黑色身影! 詹蒙低下眼帘,脸上失去笑容,无悲无喜,只是轻轻抬起手掌,黑色气流包裹住手指猛然变大,轻而易举地拦下飞杀而来的郑沅。 “什么!” 郑沅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他手臂上的灵甲被那气流一丝丝地包裹,而后瞬间吞食碎裂,郑沅跌跌撞撞地倒飞出去。 任凭气流吹乱詹蒙的头发,他依旧立在空中巍然不动,黑色气流重新缠绕回他的身旁,与此同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赫然是…… 金丹初期! “天呐……金丹期的修仙者……” “那是堪比如叶老祖的存在……我们怎么可能对付的了……” “老祖呢……老祖该出关了吧……” 恐惧开始玄武门弟子的人群中扩散,逐渐潮汐成不可阻挡的溃败,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地抬头仰望,冷汗在众人脸上隐隐刺痛。 “众弟子……不要怕!我们有头顶的玄武罡雷大阵!随我一起,杀了这个叛门弟子!” 郑沅呼吸粗粝,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他双眼再次闪出赤芒,身上锋利的灵甲刷过一层光幕,接着缓缓举起右手,头顶的雷云开始缓缓酝酿出下一道罡雷。 “杀!杀了这叛门弟子!!” 郑沅咆哮着再次飞驰而出,这一次随着他的身形,天空中如石碾般的阴云同时吐出一颗硕大无比的雷珠,紫色电弧在雷珠上缠绕翻滚,噼啪爆响地向着詹蒙碾来! “叛门弟子?哼……师兄,你给我扣的帽子……” 詹蒙的双眼在黑气中亮起,猛地射出两道阴绿色的精光,他抬手便轰出浑天一掌。 “未免也太大了!!” 黑色掌印在血色的苍穹一把握住那雷珠,闪电如毒蛇般向着四周逃逸,却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那巨型掌印只是轻轻一握,雷珠瞬间破裂消散。 “噗!” 郑沅口吐鲜血,身体失去控制,狼狈地翻滚飞开。 “这些年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忘了当年你是如何用丹麻毒害我,又是如何让叶儿惨死在你的手中……” “住嘴……”郑沅抹掉嘴角血渍,挣扎着想要扑上来阻挠。 “今天我就当着你玄武门所有弟子的面,好好帮你回忆回忆,当年你是如何当上这个掌门……” “不要……住嘴……”郑沅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摇着头想要甩掉詹蒙的声音。 詹蒙冒着绿光的双眼不断闪烁,仿佛穿破时间限制,重新回到了百年之前的光景之中。 “当年你我约好,无论谁成为掌门,最终迎娶叶儿,另一方都会自愿退出,并祝福成全对方……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却与我爱上同一个女孩儿,天下最为悲伤之事莫过于此,我感到痛苦的同时又感到欣慰,如果我真能成全你们,看着你们幸福,我宁愿独自落寞……” “我知道,无论是天资还是性格,你都远胜于我,我还在筑基初期徘徊,你早已突破中期,在宗门你同样比我更受欢迎,就连叶儿……她也常常被你的风趣逗笑,我只能羡慕地看着你们的背影……自己一个人踩着落叶跟在你们身后……” “可我还是 要拼,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我不顾宗门长老的反对,毅然选择修炼宗门内唯一一部天阶法决……噩身决,就是想要证明我自己!我知道这法决残缺,贸然修炼可能会走火入魔,但这是我唯一能够成功的道路!” “在掌门大选的前一晚,你来到我的洞府,故作释然地表示,不想看着我与你闹得破裂,并送给我一粒三品丹药大育灵元丹,希望我能借此在今晚突破至筑基中期,哪怕明天的大选败给你,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我眼含热泪地抱着丹瓶,以命发誓把你当成此生挚友,在送你回去后,我满腔热血地想要服下此丹,叶儿在此时却撞破我的房门,那晚蓝色的夏风与她的发丝一起飘荡进来,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她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真相……” “叶儿姐?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还慌慌张张的?”詹蒙一脸疑惑地望向门口。 “小詹!郑沅是不是给了你一粒丹药!”叶小姐柳眉倒竖,神情肃然。 “是啊!师兄给了我一粒大育灵元丹,说是有助修为,可以帮助我突破至筑基中期。”詹蒙不知情地点点头。 “什么有助修为!那是粒由丹麻制成的毒丹!服下后不自觉地就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叶小姐气喘吁吁,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颊像窗外未褪去的夕阳。 “你在……说什么啊……”詹蒙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你听着小詹!不能服下这粒丹药!郑沅他是在害你!” “你胡说!”詹蒙突然情绪高亢,“师兄怎么可能害我!你不要在这挑拨我俩之间的关系!” “千真万确小詹!几个月前我就发现郑沅他形迹可疑,我偷偷跟着他溜进小须山里的冷溪谷中,亲眼看见他勾结宗门外的修仙者采集丹麻炼制此丹!你不能服下这枚丹药!” “不……不……你休想阻挠我修炼,这枚丹药是我唯一突破修为,赢得大选当上掌门的方法!是我唯一能够让你们心服口服,都高看我一眼的方法!” 詹蒙低下头,双拳紧紧攥起,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 “我知道叶儿姐你……总是更愿意与师兄谈笑打闹,在外执行任务时,照看他也总是比我要多一些,我一直都是你们的陪衬,跟班……只有成为掌门才能有资格与你成亲,这一枚丹药,也是我唯一能够得到你的办法……” “小詹……”叶小姐的声音颤抖成薄薄一片,她咬着朱唇开口,“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 “无论怎样,谁懂无法阻止我 !”詹蒙要强地抹掉眼泪,双眼弥漫出一丝狠意。 叶小姐此时眼角滑过一滴无声的泪珠,仿佛冻僵的苍穹上落下的一道决绝而又坚定的流星。 她忽然手指掐诀,掌心亮起青光,凭空将那丹瓶从詹蒙的怀中夺了过来,不等詹蒙开口,仰起皓首一口吞下里面的丹药。 “叶儿姐!你……” 詹蒙刚欲发怒,忽然发觉有一丝不对劲,他看到叶小姐整个人如脱水的老虾般蜷缩起身子,四肢开始恐怖地痉挛,整个皮肤蔓延上海水似的血红纹路,体内的灵力就开始在经脉中蛮横的乱流。 “叶儿姐!!” 詹蒙几乎是飞了过去,一把抱住叶小姐那轻薄的躯体,这个美丽的生命此时在他怀中凶猛流逝,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错的,错的如此荒谬可笑,自己固执的念头让眼前的女孩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已经迟到的醒悟。 “傻瓜……” 这是叶小姐在詹蒙怀中最后的声音,像是一块冰融化进湖泊里,叶小姐的死状及其难看,丹药的毒性让她失去了人类原本的模样,暴躁的灵力使得女孩的肌肤变成崎岖不平的沟壑。 “事发后我被你打成杀害同门弟子的罪人,发动整个宗门的人来讨伐我,寻我的死罪,我只能逃离玄武门,带着残缺的噩身决来到邹家,并且改姓邹字,我卖命地研究丹麻地成分,发现其实丹麻本身并没有毒性,只有与其他药草一起炼制时才会显毒,相反合适炼制丹麻反而会有助修炼与战斗。” “我凭借着自己的研究制成丹麻散,并依此打造了一只战无不胜的修仙势力!我忍辱负重百年……一百年啊……终于修炼大成突破金丹期的桎梏,终于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面前!!我最亲爱的师兄!!” 詹蒙的嘶吼声响彻天穹,扰的天空中那道雷云都兀自退缩,回忆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最痛苦的时刻,愤怒与仇恨在他的身上汹涌溢出。 郑沅此时早已失去镇定,冷汗如针扎般一排排地刺在他的额头,他苍白的望着脚下的玄武门弟子,只感觉一震天旋地转。 “我永远忘不了……叶儿在我怀里最后的样子,她最后对我说的那句傻瓜,我用了一百年才悟透这句话的含义……” “师兄……”詹蒙压低嗓子,声音毒藤一样缠绕生长,“叶儿她爱的是我!!” “你住嘴!!”郑沅终于崩溃,这句话如最轻的利箭,彻底破防掉他心头垒积百年的心盾。 詹蒙的身形忽然暴涨,两只山丘般 大小的黑手凌空凝结,金丹期的灵力波动从手掌四溢,那两首虚空附在玄武罡雷大阵的光罩上,只是轻轻一扒,顿时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邹家族人!”詹蒙轻轻开口,双目再次隐藏在黑沉沉的气流中。 “全力攻占玄武二峰,凡抵抗者……杀无赦!!”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玄武门陷落 “杀!!” 震天撼地的战吼声碾动苍穹,摧枯拉朽的击碎玄武门弟子的心里防线,邹家族人牵动身形,顺着玄武罡雷大阵的缺口,全部鱼跃杀了进来。 玄武门弟子无不神情惶恐,纷纷丢盔弃甲,向着玄武二峰后方逃去。 在逃跑的人群中,凌朗目光灼灼,他发动庚风印轰碎了前来阻拦他的两名敌人,将目光重新看向天空中凌允的身上。 “奸人去死!” 凌允暴怒着再次挥动灵盾,这一次灵盾化作万千道光芒大盛的剑阵,咆哮着便轰向汤谦。 汤谦冷哼一声一挥衣袖,身旁顿时围过来四五道叛变的弟子,几名弟子联手撑盾,硬生生地将凌允的法术拦了下来,而后反手将灵盾又砸了回去。 凌朗双臂受伤,刚刚稳住身形,抬眼看见眼前反杀回来的玄武灵盾,心中急切间已来不及掐诀施法。 “砰!” 千钧一发之际,凌朗及时赶到,他踩着飞行法器挡在凌允身前,流金色的庚风印狂啸飞出,在一片巨大的轰鸣声中挡下了此次攻击。 “父亲!他们都跑了!”凌朗在缭乱的气流中回头说道。 凌允怒目圆睁,他看着身旁不断溃逃的玄武门弟子,皆面露恐惧地躲避天空中那道金丹期的身影,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他发动灵力,提气大喊: “众弟子莫慌张!金丹期有何畏惧!只要我们坚持到如叶老祖出关,凭着老祖金丹后期的修为,定会叫这帮邹家畜牲有来无回!!” “哈哈哈!可别逗我笑了!” 汤谦哈哈大笑,三叉戟就在周身盘旋: “难道郑沅还没有跟你们说,如叶那老鬼早就道消身陨,死在那殒山世界里了吗!!” “你说什么!!” 凌允父子同时抬头,无不惊愕地看着眼前那嚣张的身影,凌朗横眉怒目: “你这奸人休得胡说!” “哼?我胡说?你去问问你们最亲爱的掌门,看着他还能瞒着你们多久!” “掌门……” 凌朗抬头仰望时,只看见郑沅眼中无尽的悲伤,此时的他不由得心中一沉。 凌允眼神暗淡一瞬,忽然感觉身旁的空气变得坚硬干涩起来,体内的灵力似乎与天上某朵云彩隐隐感应,他知道,他的大限即将来临。 凌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突然一笑,转头对着凌朗温和道: “儿啊,今天你能在火岩牢里面 壁思过,其实我……我很开心的,开心我的儿子终于长大,终于懂得反思,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能走下去了……” “父亲!你……”凌朗不解其意。 “今日之事还是由为父来撑着吧,交给你最后一个任务……”凌允温和一笑。 “活下去!” 还未等凌朗反应过来,凌允突然一掌拍出,将凌朗拍下飞行法器,送他坠入到逃跑的玄武门弟子人群之中,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双目里闪过一丝诀别的泪珠。 “嗬!” 凌允突然暴起,凝起玄武灵盾再度杀向汤谦,汤谦冷笑着退至旁人身后,指挥其余邹家族人前来迎战。 四道筑基期的修仙者一起围攻凌允,这个已年逾过百的父亲誓死不从,凌朗则被一位外门弟子接住,抱着他向玄武二峰后方逃去,凌朗在一片缭乱的法术光影中看到,父亲那单薄的身影被灵刃削成两段,筑基期的修为在这天地间遽然消散。 “不!!” 凌朗挣扎着想要重新赶回去,可是没有飞行法器的他根本无法飞行,那名抱着他的外门弟子脸色愁然,他在凌朗耳边开口劝道: “算了凌朗师兄!凌长老这么做就是不希望你也死在这里,玄武门已经完了,我们还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凌朗感觉四肢突然无力,如断掉桅杆的残旗任由他人摆布,酸涩的泪水灼烧着他的脸颊,在他模糊的视线下,是一大片血腥惨烈的景象。 无数邹家族人顺着玄武罡雷大阵的缺口涌入,丹麻散就在他们口中不断吞服,绯红色的气雾隆隆扩散,那些来不及逃跑的玄武门弟子,全部遭到邹家人的杀戮,刀尖刺破血肉毫不留情,惨叫声被法术声叠叠压碎,天影湖面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郑沅怔怔地立在天空,身后是铁一般阴沉的苍穹,火红的夕阳射破罡雷的积云打在玄武门的地面上,与他脚下那地狱般的场景交融,他看着眼前景象,这是七百多年来从未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情,这一刻,仿佛玄武门从开宗立派以来十四代掌门的先灵踩在他的肩膀,斥责他,嘲笑他,扇他的耳光,玄武门七百年的光景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郑沅知道,玄武门至此……已经完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还是在自己的手上断掉了玄武门的命脉,在他这第十五代掌门的手上结束了一切。 郑沅忽然握紧双拳,那两颗常常盘在他手中的核桃陡然浮现,核桃壳轻轻碎裂,露出里面一黑一白两颗铁球 ,这两球旋绕在郑沅身躯旁,空中顿时折叠出一股强大灵力的波动。 这一幕穿梭几十丈的距离,直撞进詹蒙的眼中,他双眼绿光一闪,随即大叫道, “不好!那是玄武门的镇宗法器阴阳玉清珠,他要自爆!” 话音未落,郑沅已然闪动身形,那两颗珠子旋转愈来愈快,在飞速移动时将空气都坍缩成螺旋状的波纹,郑沅双眼倾泻出滔天的疯狂,视线里只有那詹蒙一个人! 詹蒙的神色中终于露出一丝慌张,他毫不犹豫发动噩身决,阴黑的气体不断膨胀,从周边开始吸附在詹蒙身躯上,瞬间包裹成厚厚一团,接着他两手张开,两只黑色大大手灵体凝结。 “给我包!” 大手灵体应声而动,双掌猛然一合,欲要拦截住郑沅的身形,可郑沅紧紧只停顿一瞬,那阴阳玉清珠扭曲的螺旋就冲破灵体,一举轰碎那两只大手,詹蒙的头皮瞬间炸开。 詹蒙再顾不得什么,双手连忙拼命掐诀,在郑沅飞杀到面前的一瞬,黑色气体忽然凝固静止,接着带着詹蒙整个人闪现出玄武罡雷大阵的外面。 “轰!!” 一团巨大的蘑菇云在天影湖上方爆炸,冲击波瞬间荡平来不及逃跑的邹家族人,筑基期的血肉在顷刻间湮灭成齑粉,更有无数道炼气期的修仙者融化进白光里,郑沅驱动自己的肉身变成烟火,化作了玄武门最后一道光亮。 “掌门……掌门他道殒了!” “老祖也道殒了!我们彻底完了!!” 残余玄武门弟子哀嚎一片,绝望的声音响彻玄武二峰之间,甚至有人跪地祷告,祈求天神降临相救。 詹蒙从黑气中重新显露出来,他看着前方那道因爆炸诞生的残破废墟,触目惊心般犹如陨石天降,郑沅的气息彻底消散在天地中,他嘴角一勾,终于露出得逞的笑容。 “诸位族人!听我号令,停止攻击!停止攻击!” 詹蒙再次闪身来到天影湖的上方,他看着缩在山脚下抱团求饶的玄武门弟子,声音如神只般威严: “玄武门弟子!你们听着!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愿诚心归顺我们邹家,不得有一丝侥幸,即可饶你们不死!”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我们愿意归顺邹家!” 山脚下的那帮弟子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磕头表明心意,而在玄武门其他地方,还有一部分仍在战斗的玄武门弟子,在看到郑沅自爆,听到詹蒙的喊话后,也都面露挣扎 地丢下法器,不再抵抗下去。 “王师妹!还要负隅顽抗下去吗?郑沅死了,你的师兄弟都投降了!在坚持下去,你可就白白浪费掉你的这条命了!” 陈新凌空而立,一脸得意的笑看着前方那道倩影,筑基初期的修为在他身上放肆地展现: “毕竟……我可舍不得杀掉你这极品模样的女人。” 王小嫚手握银剑,眉目间满是不甘,她看见陈新和王展秋的手臂上皆系着绣有邹家族徽的手帕,心里忽然缠绕出一股没来由的委屈。 原来自己真的是被瞧不起的存在,师傅与师兄暗中勾结叛变投敌,竟连她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她多么期望自己也能收到师傅的重视,哪怕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行动,至少也该试探试探自己的想法…… 王小嫚痛苦地闭上双眼,冰冷的泪珠就簌簌落下,接着她手中一松,银剑就咣当一声被丢在地上。 韩小天紧紧保住怀里的靳宁,他们二人挤在山脚下那群投降的玄武门弟子人群中,等待着邹家人不知怎样的发落,身边是无穷无尽的哀嚎。 靳宁眼角挂着泪痕,捂住韩小天受伤的手臂,只是一个劲地擦着血渍。 韩小天长叹一声,爬满疲倦的眼睛缓缓望向玄武门最后的天空。 “玄武门……” “陷落了……” 第一百四十章 天罗地网 詹蒙睥睨着脚下投降的玄武门弟子,如丧家之犬般排成长队,那缠绕在他心头一百年的噩梦终于结束,现在是该放声大笑的时刻了么…… 不…… 此刻的詹蒙依旧眉头紧锁,心中胜利的喜悦仅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抓心挠肝的顾虑,那让他寝食难安的顾虑,以及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殒山……灵器……何子舟!! “拿起你们的法器!” 詹蒙忽然大吼,金丹期的威压从苍穹之上笼罩下来: “我要你们所有玄武门的弟子,恢复所有战斗力,给我立即组成一只队伍,听从邹家舰队的调遣,立即出发前往雾隐谷,死死包围殒山!” “殒山?那里不是玄武门的禁地吗?” “我们已经投降了……还去那里做什么……” 玄武门弟子哀声载道,满是牢骚。 詹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你们这群蠢货!休得再有怨言!郑沅老儿蒙骗了你们九年!五名筑基弟子以及如叶老鬼全都陨落在了殒山之中,就是因为其内有着一把灵器!” “什么!灵器!” “那可是元婴期大能才配拥有的至宝啊!” “玄武门地界会有一把灵器!如果让我见上一眼也死而无憾了!”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詹蒙抬手压下杂音: “而如今,就在半个月前!郑沅再次派出一队人前去殒山捕捉灵器,其中一名炼气八层的弟子,他在殒山内邪心暴起,杀光了其余同门,目的就是为了独吞这灵器!” “这遭瘟的叛徒,他的心也太黑了吧!” “哼!区区炼气八层,也敢独吞灵器这样的至宝?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 “所以,我要你们立即在殒山周围布下天罗地网,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他出山时捉住他!” 詹蒙声音声音沙哑,狠毒的精光就从双目间射出: “无论玄武门还是邹家身份,谁能捉住此人,我便亲自奖赏十颗筑基丹!” “筑基丹!十颗!那我不是保准筑基了!!” “谁也别和我抢!小小炼气八层,我要活捉了他领赏!” 山脚下再次爆发出高昂的浪潮,所有人无不情绪高涨,跃跃欲试,逮捕一名炼气八层的修仙者,即可提升筑基几率,这简直是最简单的筑基方式了。 人群中有人忽然问了一句: “这该死的 家伙叫什么名字?” “他叫……”詹蒙狠狠握紧双拳。 “何子舟!” …… 雾隐谷,殒山脚下。 此时天色叆叇,阴云密布,大批修仙者凌空飞行巡逻,各色飞行法器闪烁着流光,他们用神识不断在空中扫视着殒山周边,不放过一寸土地,更有无数道禁制法阵铺满殒山,任何活物一旦触碰即刻化成脓水,这里俨然成为一片无人敢踏足的死亡之谷。 “嘿嘿,这里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两大修仙势力专门为一个人布下这天罗地网,这小子的排面是真大啊!”一个炼气八层的玄武门弟子对着身边人说道。 “哼!还有三天!他就要从殒山出来了!我们手里有着觅灵尺,早已监控这殒山周围方圆百里之界,一旦他从殒山出来泄露一点灵力,所有人都会闻着味前来围猎!”另一人手持法器,身上是炼气九层的修为,他不屑的冷哼道。 “这空中有着修仙者的巡逻,地上更是布满禁制法阵,纵使这小子有三头六臂,他也插翅难飞!” “玄武门没了,我筑基也无望了,我可就指着他一人拿到筑基丹呢!” “嘿嘿师兄你要是抓到这小子了,可别忘了将筑基丹分给小弟几颗……” 韩小天在一旁默默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心中一阵灰凉,他踩着飞行法器缓缓飞行,眼前好像失去所有色彩。 “小天,何师弟他……”靳宁架着黑色飞剑徐徐飞来,“他真的没有逃脱的希望吗?” 韩小天绝望地摇摇头:“玄武门与邹家上下所有人都盯着他,他一出来就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一盘死局……” “怎么会这样……几天不见,何师弟怎么会陷入如此之境!”靳宁杏目紧闭,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我不相信何师弟他是这样的人!” “我也不相信,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再不相信也无用了……”韩小天的脸色苍白如纸,“现如今,又有谁能救他呢,他又该如何从这必死无疑的棋局中逆死而生呢……” “你叫韩小天?” 身前忽然撞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韩小天与靳宁同时抬头,只见一头米白色的秀发,以及一张冷若冰霜的俏然脸庞。 “你是……” 王小嫚没有多言,只是轻轻吐出一句: “我有办法救他。” …… “七天已到!殒山阵法即将关闭!” “那小子就快被传送出来了! ” “虽然不知道他被传出来的具体地点,但是我们有着觅灵尺!只要他敢动用一丝灵力,我就能立刻知晓他的方位!” “看!那法阵关闭了!” 无数道炙热的视线投向殒山之上,那巨蛋一般的山体轰然一颤,其上方悬浮着的日晷图案爆发出薄荷色的青光,晷针投射下的影子缓缓移动到午时,倒计时重新归零! 殒山上空围满了修仙者,所有人都随着这一幕屏住呼吸。 “觅灵尺上有目标了!” 忽然有人激动地大喊。 “在东北方位!何子舟在东北方位的一颗枯树下!他向西北方向逃跑了!” 众人手中的觅灵尺齐声震动,一个白色光点同时出现在觅灵尺的尺面上,这白点出现的瞬间,就开始飞速运动起来。 “追啊!追拿何子舟!别让他跑了!” 阴郁的天空中顿时划过道道长虹,那是修仙者的飞行法器拖出的灿烂的尾流,晏枫一马当先,最先反应过来,架着飞行法器化作一缕红光,疾速奔向白点的方位。 天空中的所有修仙者全部行动起来,双眼射出血红般贪婪的光芒,他们拼尽所有加速手段,卯足了劲提升自己的飞行速度,生怕落下别人半尺的距离。 “咦?这小子的速度好快啊,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飞出十几里开外,都飞到殒山外面的云痕山脉里去了!”有人惊讶道。 “哼!定是私吞了那件灵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另一人咬牙切齿道。 “他停下了!他停下了!那白点不动了!”又有人端着觅灵尺惊呼。 “就在我们前面几百丈的距离!看样子是放弃逃跑了吗!” 晏枫蹬风踏云,冲在队伍最前面,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不用去看手中的觅灵尺,自己的神识已然探查到前方那灵力的波动,视线里更是有着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不断闪烁。 “那定是……灵器散发出的霞光!”晏枫心中笃定,嘴角的笑容更甚了。 几乎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晏枫已然飞抵那霞光上方,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是满天遍野的飞行法器的流光,自己已经落下那帮废物几十丈的距离,既然如此…… 那这灵器便是自己一个人捕获的了! “何师弟!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就乖乖的出来,让师兄我……” 晏枫垂直降下身形,气流吹得他发丝乱散,他大手一挥,手中的幽冥雾如鬼魅似的拨开下方繁密的草树。 “来亲自逮捕你吧!” 杂草与枝干咔嚓断裂着向两边倒去,空气中弥漫出草木磨碎的青涩味,那霞光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晏枫眼前,晏枫的笑容陡然凝固。 “这是……” 霞光点点散去,那静静躺在乱草堆中的事物,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中品灵石,以及下方绑着它疾速狂飞的飞行法器。 晏枫呆在空中静止了足足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完全没想到,让他们所有人为之疯狂的白点……竟然只是一块普通的灵石和一把该死的飞行法器,那法器上甚至还缠着一块破碎的绣着邹家族徽的手帕,嘲笑般对着追来者不断摇晃。 “该死的何子舟……我们被他耍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金蝉脱壳 与此同时,殒山上一颗枯树下方。 原本被火山遗迹覆盖的火山灰岩层,忽然一阵轻轻抖动,只见一道灰扑扑的人影从尘土下缓缓钻了出来,那人如过街老鼠一样探出半个脑袋,张嘴大口大口地品尝这殒山外面久违的空气。 何子舟终于呼吸到真实世界的空气了,这才发觉原来是如此的香甜可口,简直甜到他的肺直痒痒。 “哼……这帮蠢货……想抓到小爷我?下辈子再做梦去吧!” 何子舟从土里跳了出来,一把撤下身上的隐息符,他扭头望向西北方向那留有余烬的飞行尾流,嘴角流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这一计金蝉脱壳,绝对是自己最完美的一次计谋! 何子舟抚住胸口,不由得回想起一天前的场景。 一天前,殒山世界。 当何子舟通过赤玄彬的以命换命活下来之后,陨山世界内的太阳升落循环了六回,周围一切都万物自然,风云潇意,何子舟静静地倒悬在一棵柏树之下,呼吸平稳,吐纳规律。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闪过火灵根的映射,身上的修为赫然是…… 炼气九层! 他在这陨山内待了六天,还有一天就要离开这方奇异世界,重回现实之中。 这六天里他服尽了储物袋里所有的丹药,三品丹药的力量有如天助,他身上的伤势才一点点的恢复,甚至自身修为也成功突破至炼气九层。 只是……由于先前解开了炽种的十层封印,炽种在他体内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经脉被灼烧变得特别脆弱,凭借着自我疗愈是永远也不可能治好,除非突破至筑基,或是有外力的介入,否则这伤害将跟随他一生,严重影响以后的修炼。 “呼……不管怎样……自己算是活下来了,也只有自己活下来了……” 何子舟在这六天里去了另一处显示灵力的地方,发现也只是一块普通的下品灵石,那里尸横遍野,无比惨烈,齐禹杀死了乾字组的所有成员。 何子舟在齐禹的储物袋中找到了他与邹家族长秘密联络的玉简,当他查看完其中内容时,发现了凤鸾计划的备用书,一旦凤鸾计划失败,邹家会立刻入侵玄武门,并以最快的速度吞并玄武门的所有资源! 也就是说,自己在殒山内的所有行动全被邹家知晓,那么六天后在殒山外面等待自己的……不再是郑沅,而是邹家上下所有族人! 自己现在就要做好逃命的准备! 何子舟又在这方天 地里缓缓飞行,仔细察看,发现这天地似乎是以陨山为中心,方圆一千里的地域,如同镜子一般一比一的将现实世界复刻到陨山之中,除了没有灵力与虫兽,其余别无二致。 只是一处没有灵力的镜像世界么……不知这殒山的能力是不是上界能者用来修炼的,不过目前来看,倒是便宜了自己,完全可以用来在离开殒山后,当作练习逃跑路线的绝佳地图! 何子舟又将乾与坤两组殒命的弟子的储物袋搜罗了一番,将所有法器、丹药以及符箓全部纳为己用,这也是自己用来在殒山外逃命的保障。 思绪渐渐回到现在,何子舟在被传送出殒山的一瞬间,就立刻将那枚让齐禹绝望的灵石绑在一把飞行法器上,当作诱饵快速飞出,自己则删掉所有灵力与气息就躲在原地不动,那帮家伙果然上钩! 何子舟深呼吸一口,但是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邹家人绝不会就此轻易放过自己,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此刻趁着他们追赶自己放出的诱饵,应继续隐匿灵力,立即向着东南方向逃跑才是! 何子舟刚要迈步前进,识海中忽然一个激灵,一下止住步伐,来自本能的反应告诉他前方有着骇人的危险! 他探出神识,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禁制……密密麻麻地禁制布满整个殒山山头,更藏有无数迷阵、困阵、杀阵,踏错一步即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该死这帮家伙真是难缠,地面上也布置如此狠毒的陷阱! “只是……”何子舟咬牙纠结,“如果要避开地面的禁制与阵法,就要催动灵力驾驶飞行法器升空,这样那些家伙的觅灵尺会再一次震动,这暴露的更快!进退两难啊……” 就在何子舟犹豫不决时,身后忽然传来飞行法器凌空地嗡嗡声,这声音直贯入何子舟的骨髓,让他头皮瞬间炸裂。 “是谁?” 何子舟掏出金乌环首刀横在胸前,立即转身摆出战斗姿态,看到来者的样貌后却忽然一愣。 “王……王小嫚?王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小嫚一言不发,手中银剑便直指何子舟的咽喉,她冷冷开口: “我问你,你是玄武门的内奸吗?” “我……当然不是啊!”何子舟连忙开口解释。 “那是你杀了殒山内的其余弟子?” “更不可能是我!真正弟内奸其实是……”何子舟双目闪烁了一下,缓缓开口,“是周瑶和齐禹……” 王小嫚的瞳孔凝 结出震惊的寒冷,她呼吸渐渐急促,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但随即又释怀一笑,像是冰化之后久违的暖春。 “小瑶……也只有是你了……”王小嫚独自喃喃,“灵器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灵器!这都是如叶老祖与之前五名筑基弟子编造出来的谎言!我们都被骗了!”何子舟神情严肃。 “” “什么?”王小嫚简单思索了片刻,就收起银剑再次开口: “我长话短说,玄武门陷落了,我们都成了邹家的俘虏,邹家族长如今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抓到你,他们都认为是你私吞了灵器。” “我知道了……”何子舟风轻云淡地应答,心里却如坠千斤之石一样沉重,“玄武门的人也要追拿我么……那师姐你……” “我来助你逃出殒山禁制。” “王师姐?”何子舟一愣,这回轮到他满脸震惊了。 王小嫚再没有任何废话,从储物袋中掏出寻龙镜与十几颗碎灵钉,一把塞入何子舟的怀中。 “跟着它就能安全避开禁制与阵法,我已用灵力提前启动,你不需用灵力即可使用。”王小嫚重新踏上飞行法器,没有回头,“你之前应该见过我如何用它。” “我知道了!多谢师姐相救!”何子舟满脸感激,抱拳谢道 “对了,韩小天让我给你带个话。”王小嫚的声音不再冰冷,“他让你好好活下去。” 说罢王小嫚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苍穹,何子舟泪眼婆娑地望着王小嫚离去的背影,只感觉胸口流动着一条温热的河流,让他脸上的表情重新坚定下来。 他不再迟疑,扭头踏入禁制,向着山下快速跑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掌! “怎么回事?怎么是一块灵石?何子舟究竟在哪啊!” “他不会人间蒸发了吧!” 那失去光泽的灵石与法器上方,邹家族人与玄武门弟子纷杂错列,无不感到诧异惊奇,他们有人用法术翻开土壤,深入地下几十尺的距离,依然毫无所获。 “定是你们玄武门的人包庇他!” 忽然有个邹家人喊道,这一声激起千层浪,猜疑、栽赃、埋怨在这围捕队伍中此起彼伏,晏枫脸色异常难看,他抬手便掐住那名邹家族人的咽喉: “如果你再敢放此胡屁,休怪我心狠手辣废了你的嗓子!” “你个玄武门猪狗,手下败将还敢在我们这造次!” “给我打!” 霎时间流光冲天,各色法术与法器互丢横飞,一场暴力冲突就此爆发,人群中一位中年模样的邹家族人暗自退出,他驱动脚下的飞行法器迅速朝着天影湖飞去。 玄武门,天影湖上方。 詹蒙隐藏在噩身决产生的黑色气流中,不断吸收来自天影湖底蒸腾着的天地灵力,他整个人凝息合目,静止不动,仿佛飘着的一块无比暗沉的黑云。 这分身只能存在离本体五百里的范围内,且距离越远修为越弱,自身需补充的灵力也就越多,刚刚那场入侵玄武门的战斗已然消耗他七成的灵力。 “族长大人!族长大人!情况不妙!” 远处传来令人心烦的呼喊声,詹蒙眉头微微颤抖,不耐烦地睁开双目,邹霖急切地从殒山方向飞来。 “何事?”詹蒙声音沙哑。 “我们……没有抓到何子舟……他从殒山一出来就消失不见了!” “你说什么?”詹蒙勃然大怒,伸手凌空一握,巨大的鬼手瞬间凝结,一把掐住邹霖的全身。 “你们这帮废物!几千个修仙者抓不住一个炼气八层的蝼蚁?” “他……他定是依靠灵器的力量!我……我只能来求助您……”邹霖被鬼手捏住动弹不得,整个脸颊憋成酱紫色茄干。 “废物!若是让何子舟就这样逃脱,我拿你们当作我的修炼的祭品!” 詹蒙牵动黑色气流汩汩涌动,裹住自己后下一刻便闪现在百里之外的天空,鬼手灵体松开邹霖,炼气大圆满的他方才喘过气来。 嗡! 忽然一声刺破脑海的嗡鸣荡开,詹蒙负手而立,探开神识,眨眼间神识覆盖几百里地的范围,方圆一草一木都尽收詹蒙眼底,任何活物在这 金丹期的神识下无不瑟瑟发抖,詹蒙陡然间目露绿色精光。 “蝼蚁……找到你了!” …… 眼前是一大片繁密火红的树林,冻僵的秋色早已吞噬云痕山脉内的植株,何子舟怀揣寻龙镜,一脚深一脚浅地穿梭黄叶败落的山林中,心脏砰砰直跳。 好久没有像这样赶路了,不动用一丝灵力如凡人般狼满头大汗,他低头看向寻龙镜的镜面,上面松绿色的光点闪烁了几下后便缓缓消散,自己终于踏过这最后一处禁制。 何子舟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总算趟过这殒山的地界了,简直像渡过全是沼泽深渊的泥地般提心吊胆,他将寻龙镜揣在胸口中,抬眼辨别了下方向。 现在还是不敢使用灵力,谁知道头顶会不会飞过拿着觅灵尺的邹家族人,何子舟握了握拳,现如今一切都要无比小心为妙! 忽然一个闪电似的激灵,寒意毒蛇一样顺着脊骨咬到头皮,全身汗毛在一刹那倒竖,头顶猛地落来一道凛冽的神识,这神识穿破血肉骨头,直钻进识海,何子舟战栗地打了个冷颤。 “这……这是……” 这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威压,来自修仙者对于至高境界的本能恐惧,仿佛下一刻就要神临天下覆灭自己,识海已然波涛汹涌,何子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不停地开始颤抖。 “这是一道金丹期修仙者的神识!” 是那该死的邹家族长……那个一直锁在巨鼎里的阴森鬼影!! 跑……快跑…… 快他妈的跑!! 脑海里只剩下这孤零零的一个念头,何子舟再也不顾及什么灵力暴不暴露,他用力一拍储物袋,掏出周瑶那艘飞云艇便跳了上去。 中品灵石……神行符……流空罩……何子舟几乎把所有能够加速的玩意一股脑儿地贴在飞云艇上,飞云艇顿时一声长鸣,随即爆射出耀眼的红光疾驰而去。 残叶被隆隆的尾流卷碎四散,何子舟满头冷汗地站在飞云艇上,又分别往嘴里塞下两颗汐灵丹和髓生丹,四颗三品丹药让他双眼开始泛出血红,体内的灵力便如海啸般轰然运转。 “炽种八层……开!” 何子舟毫不犹豫地解开炽种封印,脚下飞云艇的速度再次提了一个台阶,几乎赶上筑基初期的飞行速度了,可何子舟还是觉得太慢。 “快……快……再快一点!” 飞行法器开始凄厉地鸣颤起来,这震动与自己胸腔中的炽种一同共鸣,何子舟内心 清楚,面对一位金丹期修仙者的追杀,只要犹豫逃命慢了一点,那么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 死亡! 身后远处的天空忽然一阵阴云翻搅,何子舟惊恐地扭头望去,一道黑色气流包裹住的身躯如闪电般显现在云层下方,何子舟顿时大惊失色。 那不断向四周散发金丹期修为的诡异身影,竟然只是一个动作便已然与自己相距…… 二十里的距离! 这么快!! 何子舟只感觉右眼上方的肌肉突突地跳动,那黑影仿佛一艘毁天灭地的玄乌鸾车,任何力量都不可阻挡,挤压空间般犁碎万物直朝着自己碾来,耳边波叠出窸窸窣窣的虫爬声。 黑色气流再次坍塌扰动,四周云层哗的一下散开,那身躯遽然消失在原地。 何子舟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瞳孔在一片血红中缩成针尖。 下一刻,黑影如死神般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心跳在此刻砰然失控,炽种制造的灵力在经脉中疯狂碰撞,何子舟脸色苍白到极致,他双手几乎模糊到残影飞速掐诀,一百层厚的玄武灵盾就在后方层层凝结,他又一拍储物袋,一大沓一等黄符不要钱般抛了出去,组成一堵噼啪爆响的红紫法术墙,他又抬起手腕对准后方,两条青色的虚烛火蟒撕咬而出,在法术墙的前方燃烧成一大片滔滔火海。 何子舟几乎是在能反应过来的最短时间内完成这些操作,这是来自意识最深处的求生本能。 黑影仿佛一口古井般波澜不惊,根本毫不在乎何子舟施展的这些手段,他只是抬起右手,空中瞬间凝成一只鬼手灵体,接着对准何子舟的后背便是一掌! 鬼手排山倒海地轰碎一切法术,那火海与法术墙几乎瞬间湮灭,根本造不成一丝伤害,自己的手段根本就拦不住这金丹期的一掌! 不好! 就在何子舟绝望时,那鬼手却忽然一滞,仿佛受到某种空间牵制,一下被牢牢钉在空中动弹不得,只有一丝黑色气流从鬼手掌心挣脱荡出。 可何子舟来不及感到侥幸,那一丝黑气摧枯拉朽,依旧毫不费力地穿碎一百层的玄武灵盾,在他无力的目光中,骇然敲击在自己的后背之上。 “噗!” 何子舟霎时间失去意识,脑中一片空白,大口炙热的鲜血从口中喷出,那黑气一下便将他从飞云艇上轰了下来,何子舟大头朝下,笔直地坠入山林。 黑影依然在原地不断挣扎,好像只要他再前进一寸,就会立即 被天地抹去化作残影消失,詹蒙暴躁地咆哮出来,脸上的五官几乎快要扭曲在一起。 该死的噩身决……只能让自己的分身在离本体五百里的地方活动,何子舟在刚才的一刻正好跨出这道范围,这蝼蚁真是命大啊…… “算你走运……没被我亲手杀掉……” 詹蒙阴沉着脸咬牙切齿,他恨恨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身影,此刻正坠落进云痕山脉的某处树林之中,他随即掏出传讯符。 “通知玄武门那帮筑基期的弟子,让他们也下场参加追捕,告诉他们,奖赏升级,谁能擒住何子舟……谁就能获得三把中品法器!” “务必抓住何子舟……不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