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反派被渣后[明穿]》
3. 互相欺骗
宫内的一间耳房内。
一个俊美青年跪在地上手中捧着冒热气的茶盏,瓷杯将他指腹烫得泛红,可他的手仍然纹丝不动。
雅座上坐着个四十来岁的华服男子,细眉细眼,面容白净,那嘴生得巧,不笑时看起来也像是在笑。
他懒洋洋地睨了眼那杯子,哼笑:“严嵩啊严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严嵩垂着眼帘,一味地低三下气,“干爹教训的是,儿子就是想试试,哪怕不成儿子也心甘情愿。”
男子脸色顿冷,抬手直接掀翻杯盏。
滚烫的茶水大半洒在严嵩手上,登时通红起来。
严嵩忙往后挪动双膝,叩头认错,忍着手背痛楚,道:“干爹息怒。”
脑袋用力撞击地面的声音发出一道闷响。
雅座男人瞥了眼地上跟哈巴狗一样的严嵩,消气些许,骂声中点播他。
“蠢东西,你指望宋家小子娶崔三还不如白日做梦,你当崔久是吃素的?宋槿回到崔家不被崔久活活打死都是好的。”
京城里谁不知道都察院御史崔久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严嵩轻声道:“儿子没指望宋槿能成多大事。”
“哦?”
微沉的嗓音缓缓在空气中震动。
“若皇上特赦宋槿,宋槿还死在崔久手里,加上前些日子的事情,皇上自然不会让崔久好看。届时干爹威逼利诱,崔三的事情儿子也有戏。”
严嵩顿了顿,抬起锐利的双眼,习惯性的微扬唇角,缓缓道:“儿子若能与崔家搭上,也能为干爹分担忧愁。”
交椅上的男人手指哒哒地敲着扶手。
严嵩眼睛一转,知道对方心有所动,此刻在拿不定主意,立马道:“都察院的人处处与干爹为难可不是一天两天,白白损失那么多人和钱,儿子替干爹着急。”
男人嗤笑一声,道:“崔久冲动,崔家老太婆可精明得很,怎么可能让宋槿立马死在崔家?”
“她不让,老天爷也会让。”琥珀色的眼睛散发出幽幽冷光。
长风穿过高高的宫闱,一排排红墙仿佛是用鲜血刚刚涂抹上去似的。
-
院墙上的一排麻雀忽地惊慌飞走,都察院御史府邸内不断响起的鞭笞声,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哀嚎。
院子外的人以为是在抽空鞭子,实则不然,长凳上确实躺了个几乎晕厥的少年。
少年脸色惨白,嘴巴没有一点血色,闭着眼睛紧紧抓着凳子,指尖几欲扣进那木头中。
“哎呀喂,可别打了,再打得把人打死了。”一个年迈的老妇人神色焦急地赶来,一边说一边拦那挥鞭子的中年男子。
“娘,你别拦我。”这中年男人正是崔家的当家人崔久。
他怕伤着老妇人,匆匆收起鞭子,瞪眼指着少年骂,“我把这孽畜活活打死也不为过。”
“打死他又能有什么用。”
崔老夫人瞥了眼半死不活的少年,尽管十分厌恶,却还是说,“刘璟向皇上求情放了他,卖崔家个人情,你再把人打死,这不诚心打刘璟和皇上的脸吗?”
“谁稀得要他阉人的人情?”崔久指着少年破口大骂,“我早差人打听过,他是从严嵩宅子里头接出来的?不知是用了什么下贱手段让严嵩去求刘璟。”
奄奄一息的少年眼皮半耷拉着,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先等风波过去,再料理这竖子也不迟。”崔老夫人冷笑。
崔久深深叹口气,看着少年那张狐狸精般的脸恨得牙痒痒,恨恨地把鞭子扔到地上,“把他给我扔柴房里头,不许吃喝!”
两个下人匆匆上前,抬起少年就往柴房去。少年轻薄的像片纸,可流出来的血没完没了,淌了一路。
“我真纳闷,严嵩救下他,干嘛送到咱们家?京城谁不知道咱家老爷是个暴脾气,早就对宋槿这小白脸恨之入骨。”
“那谁知道,反正我看待在崔府也活不久。”
……
天色渐渐变黑,湿冷的秋风如同毒蛇从柴房各个缝隙钻进来,少年蜷缩在干草堆上,只觉得浑身又冷又烫。
血淋淋的鞭笞印子叠着旧伤滚烫无比。
宋槿半睁着眼,抬起愈发沉重的手臂,摸摸额头感觉发烧了。
健康值不断下降,就算没被崔久打死,继续下去可能也会死。
他抬手推推门,沉闷的木头声嘎吱响了下,再推就推不动。
门打不开,要等的人也没来。
在回到崔家之前,宋槿就预料过崔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以防万一,路上支开小厮,叫个卖果子的孩子替他送了封信出去。
只是不知救命的信有没有送达……
柴房漆黑一片,几双血红的眼睛吱吱呀呀的窜来窜去,它们嗅到了血肉的香味。
机械女声重复响起。
【系统:警告!您的健康值正在下降……6%……】
【系统: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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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精神力正在消散……】
红色屏幕渐渐暗淡,无情的机械女声已经开始播放关机提醒。
【系统:系统正在关闭,感谢您的选择,欢迎下次登录,我们将全心全意为您服务。】
“关在这里吗?”
“对。”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过后,黑漆漆的柴房猛地被推开。
银白的月光照亮屋内,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脸朝地趴在地上,一只手耷拉在门槛处,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门口的三个男子皆是大惊,其中一个忍不住低声惊呼:“阿槿!”
“子升小点声,我们现在可不是在自己家。”背药箱的男子愠怒提醒。
子升正是徐阶的字。
“我知道,阿槿被他们打死了。”徐阶抱起宋槿就哭,怀里的人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动静。
“你再不放开他才会死呢。”背药箱男子没好气地说,他用手探向鼻子,“还有口气。”
“两位大哥,咱能别在门口杵着了吗?一会儿要是被人碰见,我爹能活活打死我。”另外一个男子无语道。
他不是旁人,正是崔久之子崔岩。
“言之有理。”徐阶和药箱男同时赞同道。
三人进到柴房,点亮蜡烛。药箱男从药箱里拿出一堆药丸,犹豫片刻,全部灌进宋槿的嘴里,险些没把人噎死。
“你真懂医术吗?别把阿槿给治坏了。”徐阶心疼地抓着宋槿发烫的手。
“还治坏了?他本来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我这是以毒攻毒。”药箱男哼哼道。
见徐阶面色铁青,他想了想,安慰道:“放心吧,我偷得都是我爹店铺里上贡朝廷的药丸,死人吃了都能活。”
徐阶:“……”
“我说现在怎么着?咱们也不能一直待在柴房守着他吧?”崔小公子发话。
徐阶急头白脸道:“那也不能把阿槿扔在这里不管吧!万一你那阎王爹再打阿槿怎么办?他细皮嫩肉的哪能撑得住。”
药箱男无情道:“细皮嫩肉的把你绿了。”
徐阶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三人沉思良计许久,没想出好办法。
徐阶泪眼婆娑地摸着宋槿的脸,一咬牙,说:“我要把阿槿背回家。”
“不行!”
“你找死,在崔家偷汉子!”
……
三人争执不下时,柴房外陡然响起一道惊诧声。
“有贼!”
4. 纵火偷人
柴房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个小厮瞬间扑上去把人摁倒在地“你个歹人,看你往哪里跑!”
他们还没大施拳脚开揍,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惨叫声。
“小公子?”一个丫鬟提着灯笼往前凑,惊恐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快快把人放开,是小公子。”
崔岩狼狈不堪,又气又心虚,装模作样地要往那两个小厮身上招呼。
旁边适时响起道清婉女声,“阿岩,够了。你怎么在这里?”
崔岩立马识得是三姐的声音,抬头看去,丫鬟身后果然站着个个子高挑、面容清丽的白衣女子。
他诧异道:“三姐,你怎么在这里?”
白衣女子眸光带着审视,“是我问你。”
崔岩挠着后脑勺,打起马虎眼:“我听说宋槿被送回来了,这不好奇吗?宋槿现在也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他说完赶忙转移话题:“三姐,你为何来?也是同我一般寻热闹的吗?”
白衣女子觑向崔岩身后半遮掩的门,冷淡道:“祖母怕他死了,让我带郎中给他瞧瞧。要死也不能现在死在崔家。”
“啊?”崔岩神色有些慌乱,“三姐,那要不我把他扔到大街上,让他死在外面?反正爹和祖母都盼着他死。”
白衣女子蹙眉:“胡闹。”
她带着郎中就要进去,崔岩赶忙横在柴房门前,慌乱周旋:“三姐……那什么……”
“什么?”
崔岩一咬牙,胡说八道起来:“我看他估计死了,一会儿我叫人把他丢出去就行。”
白衣女子面露警惕,斥道:“那更要瞧瞧,让开。”
崔岩抓着白衣女子胳膊,快急死了,“三姐,死人特别吓人我们还是别看了。”
白衣女子看出端倪,不打算和崔岩废话,冷漠命令道:“把小公子带走。”
寒风吹过,一股焦味从里面冒出来,丫鬟隐约看到柴房里透出红光,她正要提醒,正值小厮准备动手。
下一瞬,柴房门冷不丁被冲开!
几把干草扔向门口众人,两个蒙面男子接机冲开众人跑走,其中一人还背着受伤的宋槿!
几个小厮正要追,柴房已经失火,火焰烧着干草,一冒三尺高,大家纷纷救火,现场乱作一团,哪里顾得抓歹人?
“是何歹人?敢在崔家放肆!”白衣女子勃然大怒,抬手就结结实实给了崔小公子一巴掌,“和你有没有干系?!”
红手印火辣辣的痛,崔岩扑通一声跪下去,快哭成个泪人,“真和我没关系,我全是是看宋槿浑身是血怕吓到三姐,才不让三姐进去,哪里晓得里面还藏着人。”
白衣女子美目轻转。
她自然知道一母同胞的弟弟在说谎,但闯下这么大祸,若她不替弟弟兜着点,弟弟真会被活活打死。
“今日谁也没在柴房门口看见你,若有下次,我叫你和那帮乱窜的老鼠一起死在父亲棍棒下。”
冰冷的声音像一剂救心丸,崔岩连眼泪都来不及抹,拔腿逃命似的逃走。
小公子一路上咬牙切齿,徐阶这混账东西为了个小白脸陷他于死地,别让自己逮着,要不非得弄死他。
崔家走水、宋槿被劫之事不到天明便闹得沸沸扬扬。
京城贵胄的公子哥们聚在一块热议此事,坐在中央的正是黑着脸的崔小公子。
有人发现近日没看到徐阶,借此打趣道:“宋槿可是徐阶的旧情郎,该不会是他做的吧?”
崔小公子的脸色更黑,啐了一口,似有所指地冷笑:“是不是得都别让我再见到他。”
气氛陡然冷下来,崔小公子和徐阶平常可十分要好呢,有人再次试探:“真是他做的?”
那日的药箱男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去去去,借徐阶十个胆子也不敢,大理寺卷宗之事,他爹就差砍了他脑袋了。”
“崔岩,徐阶不就欠你点钱吗,至于吗?”
崔小公子冷哼一声,也不回应,算是默认药箱男的谎言。
大家闻言这才纷纷大笑。
“徐阶是又给哪个小白脸花钱了?”
……
药箱男擦擦冷汗,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徐阶。
此刻罪魁祸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温柔抬手抚向榻上少年的额头,“阿槿,今日感觉如何?”
少年身体依旧虚弱,嗓音沙哑:“谢谢你,好多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徐阶心疼道。
乌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少年抬起一双早已泛红的眼睛,喉咙滑动,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嗓音裹着说不清的情绪,干哑的只低低地唤了徐阶的表字。
“子升。”
苍白清秀的面孔惹人心疼。宋槿还没哭,徐阶先落泪。
他控制不住地掉过脸,用衣袖擦擦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好点,我送你去南方。”
宋槿眯了眯眼,跑到南方严嵩可不会放过他的。
在回崔家前他提前通过原身记忆和系统做过背调分析。
崔久嫉恶如仇,以前不待见宋元,现在也不待见他。何况他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宋槿回去时提前给与崔家小公子交好的徐阶写信,一来试探徐阶感情,二来是怕自己被打死也没人救。
前面发生的事情还算在他的意料中,就是徐阶胆大包天地在崔家放火偷人实在出乎意料。
现在宋槿没法回到崔家有些骑虎难下。
他打量着背对着他抹眼泪的徐阶,五官端正,皮肤黝黑,身强体壮,还带着点叛逆的少年劲儿。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性格冲动。难怪前期会被成长期的反派虐。
“子升。”木门忽然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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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温润男声响起,“你还在吗?”
徐阶赶忙收起情绪,整理仪表,“在呢,你进来吧。”
木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暗紫长袍的三十来岁的白脸男人走进来。
他一边把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一边腼腆笑笑:“我想你们还没用过膳,就让厨子做了些吃食带过来。”
说话声音夹杂着点南方口音,但听起来依旧很舒服。
“谢谢你,公瑾。”
徐阶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宋槿,神色有些尴尬,犹豫半响,支支吾吾向宋槿介绍来人身份。
“这是夏言夏大人,现任兵部给事中和翰林学士,是我的朋友。”
“奥。”宋槿早已明了。
在夏言一进来时,系统就已经出现过提示。原书攻夏言,字公瑾,江西贵溪人。
按照时间线发展,原书攻和原书受已经发生过关系。徐阶竟然把老情人藏到现任情人家里。
宋槿舔了舔唇角,柔声道:“夏大人好,多谢……”
夏言温声打断:“你是子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道谢,好好养伤吧。”
宋槿点点头,柔情蜜意的目光缓缓落到徐阶身上,“子升,你方才说要送我去南方,是南方哪里吗?”
“江西贵溪。”徐阶怕在京城娇生惯养的宋槿不愿去偏僻之乡,急忙又说,“你不必担心人生地不熟,那里会有熟人照料你的。”
他叹息道:“哎,总比留在京城被崔阎王打死的好。”
少年主动握住徐阶的手,白皙的手背连同露出的半截藕臂布满伤痕,委屈巴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不要,我怕……日后见不到你。”
徐阶看向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怔了怔。
夏言的目光也落在那握着的手,喉咙不自觉发紧。
他揉揉鼻尖,说:“你们用膳吧,我还有公务在身。”
徐阶下意识抽回手,站起身没心没肺地问:“今日又不是你当值,能有什么事?”
夏言已经走到门口,深深地看了眼徐阶身后的少年,随后平静地说:“刘公公找我,我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大驾光临到我这寒屋蔽舍。”
“哦,既然他来我便避着点。”
夏言这一进院,藏都没处藏,徐阶不想给夏言惹麻烦。
夏言没再言语,关门出去。
“哪个刘公公吗?该不会是……”
病榻的少年仰起头,苍白的脸颊微微凹陷,鬓边散下几缕枯黄碎发。
徐阶忍不住摸摸少年的头,“是宫里的那个。你好生在这里待着,我夜里再来看你。”
“我会想你的,你早些来。”少年失落地低下头,细长乌黑的睫毛下却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正德年间,皇帝身边笼着一批豺狼虎豹,人送外号八虎,为首的便是他的贴身太监刘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