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1. 好的,老公
贺知闰在谢氏集团担任品宣部长,职位不低,能力也强,唯独和顶头的大老板像是八字犯冲,工作上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这天,他精心打磨的最新一季宣传方案又被老板毫不留情地驳了回来。
贺知闰一股火顶上来,抓起文件夹,转身就摔门而出。
动作太急,没留意到也要出去的人,厚重的实木门板“哐”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老板额头上,当场就鼓起一个明显的红印子。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看得倒吸凉气,纷纷私下劝他,让他识趣点,赶紧去低个头、服个软,好好道个歉。
贺知闰梗着脖子,偏不。
没人知道,这个在办公室里硬气得不行的贺部长,下了班,独自乘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左右张望一下,便熟门熟路地钻进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副驾驶。
车门一关,他立刻凑到驾驶座的男人身边,刚才那点硬气瞬间消失无踪,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对方额头上那个显眼的包,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双手合十,带着点讨好:“老公,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错,老板是老公。
贺知闰只是犯了个全天下社畜都不敢犯的错误,和自家老板搞办公室恋情。
于是白天在公司只能被迫上演陌路夫夫,偶尔还要营造些水火不容的假象。
他和谢恪端的关系确实有些复杂。
贺知闰是谢家从小收养的孩子,在同一个屋檐下被精心养大,比谢恪端早三年进公司。
而谢恪端后来是直接空降的管理层,当时公司里议论纷纷,都说老谢总退休后不知道要进来什么草包二代。
结果谢恪端新官上任的几把火烧得又猛又烈,惹得一众老员工私下叫苦不迭。
贺知闰见同事们对新老板怨声载道,出于合群考虑,只好跟着应和说小谢总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但是骂在谢恪端身,痛在贺知闰心。
此刻在昏暗的车厢里,谢恪端仰头靠着椅背,抬手碰了碰额角的红肿,声音闷闷的:“……我觉得我可能有点脑震荡了,贺知闰,你真的想谋杀亲夫。”
贺知闰连忙凑过去,小心把他用发胶固定整齐的头发拨下几缕,指尖轻轻梳理着遮住那块红肿,语气带着点狡黠的讨好:“老公,这样遮住就看不见了。”
谢恪端转过头瞥他一眼,额前垂下的发丝也挡不住那带着压迫感的视线:“很好笑吗?”
贺知闰立刻收敛了嘴角那点细微的弧度,迅速摆正坐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谢恪端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早就说了,公开有什么关系。现在倒好,我感觉自己每天上班都像在演戏。”
贺知闰凑近了些,一本正经地向他分析利害关系,表情十分严肃:“老公,你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就是‘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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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部门吃饭聚餐肯定都不会叫我了,平时在茶水间聊什么八卦也一定会背着我。”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委屈:“我维持现在这个合群、活泼、乐观开朗的部门小领导形象,我容易吗我?”
谢恪端眉头蹙着,语气带着点不解和无奈:“在公司要保密我理解,为什么在爸妈面前也得瞒着?”
谢家父母退休后便潇洒地去环游世界了,至今还满心以为留在国内的两个儿子是纯粹的兄弟情,丝毫不知他们精心养大的两个孩子早已“兄友弟恭”到了床上。
贺知闰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莫名的执拗:“……我又不能生孩子,说了干嘛?让爸妈开开心心过几年清闲退休生活不好吗?”
谢恪端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嘴唇,就知道这家伙不知道又联想到了哪些他平时爱看的、剧情离奇的豪门虐恋电视剧,自动代入了某些苦情角色。
明明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水到渠成,根本没什么阻碍。
谢恪端原本以为,父母出国后至少在家里能轻松点,结果没想到,现在不仅在家里要顾及偶尔回来的保姆,在公司更是要上演全武行。
他叹了口气,感觉额角更疼了,索性往后一靠,闭上眼:“你开车吧,我头疼。”
贺知闰立刻应声,熟练变换位置,发动车子,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轻快:“收到,老公。”
2.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谢恪端觉得贺知闰此刻的道歉,听起来实在没什么诚意。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这样。
明明最开始犯错、惹事的是贺知闰,可发展到最后,低头认错、想办法哄人的,总会莫名其妙地变成谢恪端。
他还记得贺知闰刚被领进谢家时的样子。那么小一个人,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怯生生地背着一个比他身子还大的书包,白袜子提到小腿中间,站在那里不敢动。
凌南,也就是谢恪端的母亲,当时牵着贺知闰的手,对站在楼梯上的谢恪端说:“恪端,这是知闰,以后也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你是哥哥,要好好和他相处。”
当时才八岁的谢恪端,只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弟弟”,下意识地愣住,表情可能稍微冷淡了些,没有立刻表现出热情。
就这么一点细微的反应,便被贺知闰牢牢记住,并且无限放大。之后他们相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口咬定谢恪端讨厌他,故意夸大他那点算不上恶意的冷淡。
次数多了,连谢恪端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在无意间,伤到了这颗看起来无比脆弱的、玻璃做的小心脏。
为此,他后来还不得不郑重其事地、给贺知闰补办了好几次“欢迎加入家庭”的仪式,才算把这事翻篇。
关于贺知闰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特别的来由。他是在闰年二月二十九那天出生的,这个日子相当稀有,意味着他每四年才能正式过一次生日。
当贺知闰年纪稍长,意识到自己和其他小朋友在过生日频率上的巨大差异后,为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委屈又不公平。
谢恪端知道后,倒是展现出了难得的大度。他主动提出,把自己的生日十月份的生日“让”给贺知闰。
具体的操作方式是,在非闰年的每年,贺知闰可以和他一起过正常的生日;而每到闰年,贺知闰就能独享二月二十九那天,并且还能额外再过一次谢恪端的生日。
这样一来,贺知闰每四年里,就能过上两次生日。
这个解决方案,成功地抚平了他心里的那点委屈。
回到家,贺知闰心里清楚自己理亏,忙不迭地围着谢恪端转。
先是找来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上,又帮他脱下西装外套,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摆好,殷勤得像只团团转的小蜜蜂。
其实在公司时,谢恪端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处了,但他此刻并不说破,任由对方忙活。
他像个大爷似的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享受这难得的周到服务。
家里的阿姨只负责日常保洁,做饭的阿姨需要时才会过来。自从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加上时常有应酬,确实很少需要阿姨专门来做饭。
谢恪端抬眼看他,语气自然:“我饿了。”
贺知闰立刻应声,语气带着点讨好:“老公你等着,我这就去做饭。”
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谢恪端忽然觉得,被门砸这么一下,换来这般待遇,似乎……也挺不错。
晚上临睡前,贺知闰还特意从谢淮波的珍藏里翻出一瓶药酒,说要给他揉散淤青。
谢恪端闻到那浓烈刺鼻的味道,嫌弃地皱起眉头。
贺知闰一边倒药酒,一边认真地解释:“老公,这真是好东西,我看爸平时哪里酸痛都涂这个,效果特别好。”
谢恪端被那药酒刺激得额角青筋直跳,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角。
贺知闰从他身前退开些许,仔细端详了片刻,语气带着点戏谑:“老公,你现在这样……真像一朵狠狠摧残过的娇花。”
娇花怒了。
谢恪端眼神一暗,直接扣住他的手腕,声音低哑地命令:“自己*,两百下,当作赔罪。”
贺知闰耳根一热,试图挣扎:“……老公,你还伤着呢,别胡闹了。”
谢恪端非但没松手,反而勾起一抹带着邪痞的笑,眼神危险:“你自己不来,那就换我来,可不止这个数了。”
最终,贺知闰还是带着那份理亏和补偿的心态,红着耳朵,选择了“主动谢罪”。
自从爸妈出国环游世界,他们便理所当然地睡在了一个房间。
以前当然也睡,不过都是悄悄的。
谢恪端的主卧弄乱了,两个人就理所当然地抱着枕头去贺知闰的房间挤。
日子过得有些过于放//纵,甚至到了近乎荒唐的地步。
爸妈刚离开那阵子,谢恪端像是被解开了某种封印,几乎把家里所有能尝试的地方都拉着贺知闰尝试了一遍。
贺知闰有时候看着那些熟悉角落,简直没法直视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实在想不通,谢恪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以前,人如其名,是那么一个端正自持、甚至有些刻板的人,还会一本正经地叫他知闰弟弟。
贺知闰看着谢恪端额头上那个还没完全消下去的青包,心里有点发愁。这要是明天去公司开会,或者见重要客户,得多丢面子。
谢恪端可是个把形象和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贺知稍稍偏过头,就看见谢恪端的手臂还牢牢环在自己腰间,睡得正沉,呼吸均匀。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心里软成一片,默默想着,真是我的傻老公。
第二天起来一看,额头上那个包果然没完全消下去,痕迹还挺明显。
贺知闰便让谢恪端今天先别用发胶,任由额前柔软的黑色短发自然垂下,恰好遮住了那块红肿。
这么一弄,莫名显得年纪小了好几岁,像是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熨帖的正式西装,黑色底上带着暗纹,里面搭配同色系但稍浅的衬衫。
衣服依旧是那身沉稳的打扮,但因发型的改变,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严肃迫人了,反倒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贺知闰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谢恪端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结,眼角弯起,带着点笑意打趣道:“老公,你这样……好像大学生。”
谢恪端为了在公司镇住场子,平时总刻意把自己往成熟稳重的方向打扮。
贺知闰则截然相反,穿着向来时髦。最新款的掐腰秋装外套,配上一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甚至还骚包地在内搭领口系了低调奢华小丝巾。
这身打扮,任谁看了都不会对他的弯曲的性向产生任何疑问。
去公司的路上,密闭的车厢里,两人就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公不公开关系,又进行了一场小型的拉锯战。
贺知闰侧过身,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丝巾的末端,语气带着点顾虑:“老公,要是让爸妈知道我们十六岁就看对眼了,他们非得气出个好歹不可。”
谢恪端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扫过前方路况,语气显得实际得多:“难不成我们打算瞒一辈子?到时候你也不结婚,我也不结婚,长年累月下来,谁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贺知闰叹了口气,身子往座椅里缩了缩:“哎呀,能瞒多久算多久吧。我就是有点……不忍心。爸妈对我这么好,结果我还把你给拐跑了,把你变成了个‘万恶’的同性恋。”
谢恪端握着方向盘,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语:“……怎么不说是我拐的你?”
贺知闰立刻来了精神,坐直了些,语气笃定:“当然是我先喜欢你的!我爱你比你爱我多。”
谢恪端轻哼一声,显然不认同:“明明是我先动的心思。”
贺知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瞪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我初中那会儿就喜欢上你了好吗?”
谢恪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语气带着点凉飕飕的意味:“贺知闰,你初中那会儿明明暗恋的是你们隔壁班那个……现在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学长,你给他写情书被我逮了个正着。少把这个名头硬安在我头上。”
贺知闰被他这么一说,脸上露出片刻的迷茫,眨了眨眼,声音小了些,但依旧带着点固执:“是……是吗?可、可那个时候,我肯定也对你是有好感的!只是我自己没发现!”
于是,两人在清晨的车流里,彻底偏离了最初关于“公开关系”的严肃话题,转而陷入了一场关于“谁先动心”的、毫无意义却又互不相让的争执。
贺知闰其实早就记不清那些少年时代模糊的心动瞬间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梗着脖子,坚持宣称是自己先喜欢上的,语气坚决,寸土不让。
车子平稳地行驶到离公司还有一条街的路口,依照他们不成文的“地下恋情”守则,贺知闰在这里熟练地解开安全带,准备提前下车,步行完最后这段距离。
贺知闰刚在工位坐下,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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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霏就端着杯热咖啡放在他桌上,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八卦的兴奋:“领导,听说您昨天为了新季度的宣传方案,跟小谢总据理力争来着?动静大得……听说谢总气得直接拿头撞墙了?”
贺知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面不改色地点头,语气四平八稳:“……嗯,正常的思维碰撞而已,有点小争执很正常,都是为了工作。”
萧霏啧啧两声,凑近了些:“要我说,小谢总脾气其实算不错了。老大您每次都这么跟他硬顶,他居然也没想着给您穿个小鞋,调个岗什么的。”
贺知闰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得意:“那是因为我有真才实学,有能力。他手下离了我,才是真正的损失。”
萧霏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领导,我今天早上看见小谢总上楼的时候,那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要不……我们还是再调整一下这版方案?”
贺知闰摆了摆手,神色如常:“不用,你们照常推进新产品的宣传就行。这版方案我亲自去跟谢总……再深入‘碰撞’一下。”
萧霏闻言,对他比了个鼓励的手势,这才转身离开。
午餐时间,贺知闰照例和部门同事一起出去吃。
之前谢恪端明确要求过他上去陪着用餐,被贺知闰干脆地拒绝了,他实在不想天天对着那份雷打不动的、口味清淡的营养套餐。
他们部门主要负责宣传推广,氛围向来活跃,附近商圈开了什么新餐馆,他总要带着同事们一起去尝鲜。
这个部门是老谢总在位时一手组建的,贺知闰也是由老谢总亲自提拔上来。
当初为了保持低调,贺知闰并没有以谢家养子的身份进入公司。老谢总之前就常常称赞贺知闰头脑灵活,创意层出不穷。
贺知闰被老谢总夸得耳根发热,回去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爸,您别总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世忠当时乐呵呵的,语气笃定:“爸爸说的都是实话,哪里夸错了?”
凌南也在旁边笑着帮腔:“就是,我们小知闰就是聪明,脑子活络。”
谢恪端就鼓掌。
后来贺知闰和谢恪端的关系突破了界限,他心里对二老的这份疼爱,就更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愧疚。
午餐桌上,萧霏他们正热烈讨论着隔壁销售部副经理出轨的八卦,纷纷感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说男人的手机查不得。
萧霏转头问贺知闰:“老大,你查你对象手机吗?像您这么优秀,您男朋友肯定爱您爱得死心塌地吧?”
贺知闰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秀恩爱,但隐晦地炫耀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早已熟练地将谢恪端“包装”成了另一个身份,海龟,高学历,另外一家公司的高管,最重要的是很爱他。
他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随意和笃定:“我没查过。不过……他那么爱我,应该不会做那种事吧。”
旁边另一个同事立刻接话:“头儿,没查之前,谁不觉得自己正被深爱着呢?不过,这分人,但是人性这东西就是这样,挑战不得。”
贺知闰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从没查过谢恪端的手机,反倒是谢恪端以前不止一次翻过他的。
这么一对比,确实显得不太公平。
于是,下午借着去办公室“深入碰撞”方案细节的机会,他趁谢恪端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时,伸手拿过了放在桌角的手机。指尖刚碰到屏幕准备解锁,手机就被一只大手敏捷地抽走了。
谢恪端抬眸看他,眉头微挑:“你干什么?”
贺知闰理直气壮地回视:“看看你手机啊。你都查过我的了,我还没看过你的呢,这不公平。”
谢恪端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请问,贺部长,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把私人手机给你查看?”
严秘书刚抱着一叠文件走到总办公室门口,就看见贺知闰沉着一张脸,步伐带风地推门出来,那架势像是恨不得把门摔上。
严秘书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刚开口:“贺部长,谢总他那边……”
贺知闰脚步没停,只偏过头甩下一句:“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3. 贺知闰,你生来就是克我的
当然,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贺知闰和谢恪端关系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每次开会都能碰撞出火药味。
起初贺知闰本着避嫌的原则,私下跟谢恪端提过,让他对自己部门的方案不必留情,该卡就卡,免得落人话柄。
结果谢恪端真的严格执行起来,方案被打回来一遍又一遍,贺知闰自己反倒先不乐意了,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贺知闰当初说的那些,不过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谁承想谢恪端这人竟然如此较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有些郁闷地跟萧霏抱怨:“我男朋友……他根本不让我看他手机。”
萧霏闻言,立刻露出一副“这还不明显吗”的表情,语气笃定:“领导,这多半是心里有鬼,手机里肯定有不能见光的东西。”
贺知闰叹了口气,眉头蹙着,声音低了些:“我觉得……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以前谢恪端都是很顺着他的。
萧霏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点过来人的劝解语气:“头儿,要我说啊,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着?尤其还是棵不让看手机的树。”
贺知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可他确实帅啊,腹肌摸起来手感也好。”
他抿了一口水,语气带着点自我安慰的洒脱:“算了,就算他没那么喜欢我,也不妨碍我继续喜欢他嘛。”
萧霏看着自家领导这副模样,眼神活脱脱就是在看自己那个为爱痴狂的闺蜜:“头儿,说起来我们还没见过您家那位呢。下次部门团建,带过来让大家见见呗?多个人也热闹。”
贺知闰心里嘀咕你们能见到才有鬼了,面上却扯出个无奈的笑:“再说吧,他性格比较内向,不爱凑这种热闹。”
临近下班,手机屏幕依然安静。
贺知闰撑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想谢恪端我再给你半小时,看手机的事可以先不计较,但连条消息都不发就太过分了。
墙上的时钟分针又走过一格,他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一股委屈混着恼怒涌上来,果然男人都是骗子,这才多久,就开始玩冷暴力了。
贺知闰还记得当初谢恪端把他堵在教学楼后面求交往的样子。
向来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紧张神色,指天发誓说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保证这段感情里永远只有笑容没有眼泪。
下班铃响过半小时后,贺知闰才慢吞吞开始收拾公文包。
他把那支护手霜从左边抽屉挪到右边,又将唇膏在笔筒旁摆出完美角度。
等磨蹭到地下车库时,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A7静静停在老位置。
贺知闰瞥见驾驶座上模糊的轮廓,故意把脚步放得更慢。
他打算昂着头从车头前经过,最好能让谢恪端看清他直接走出去的决绝背影,得让这人知道,他贺知闰也不是非要坐他的车不可。
贺知闰绷着脸刚走出三米,身后就传来两声短促的喇叭声。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谢恪端棱角分明的侧脸:“往哪儿走?上车。”
他面上还挂着不情愿的表情,脚步却诚实地转了方向。贺知闰拉开车门钻进副驾,动作熟练地系好安全带,他向来不爱开车,虽然车库里停着好几辆代步车,家里也配了专职司机,但除非谢恪端出差,否则他也不会让司机来接。
“晚饭想吃什么?”谢恪端单手打着方向盘驶出地库。
贺知闰把脸转向窗外:“不知道。”
等红灯的间隙,谢恪端侧身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还生气呢?想查我手机?可以啊,先给我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再说。”
贺知闰揉了揉被捏过的脸颊:“你讲讲道理行不行?当初你不是也查过我手机?”
谢恪端熟练地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语气理直气壮:“那能一样?你逢人就笑,四处拈花惹草,我不盯紧点怎么行。”
贺知闰心想这人倒是从不招蜂引蝶,毕竟谢总往那儿一站,方圆十米的活物都能被冻成冰雕。
连自己这朵当初傻乎乎凑上去的向日葵,如今不也被磋磨得快要凋零。
贺知闰:“你能不能有点危机感?等我们站稳脚跟再出柜不行吗?万一爸妈真把我们赶出家门,难道要睡天桥底下?”
谢恪端侧目看他,眼神带着无奈:“我有时候真想把你这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贺知闰觉得这人才是不可理喻。他最近追的那部《天价豪门娇妻》里就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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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的,男主为爱反抗家族,结果被冻结资产赶出公司,父母甩着支票让他看清现实,到底是爱情重要还是金钱重要。
虽然他们爸妈不至于这样吧,可艺术分明就来源于生活。
贺知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这种事总要循序渐进……”
谢恪端轻笑一声打断:“两年前你举着彩虹旗参加校园平权运动时,跟爸妈科普,也是这么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的,结果到现在,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面对,还有我。”
“爸妈毕竟年纪大了……”
“我看你比他们保守多了。”谢恪端打转向灯拐进小区,银杏叶从挡风玻璃前打着旋飘落。
贺知闰望着窗外熟悉的别墅轮廓,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跟养父母的亲生儿子谈恋爱,现在倒好,万一真到了要在父母与挚爱间做抉择的地步,难道真要他演一出豪门虐恋的戏码?
他真的觉得好对不起谢爸爸谢妈妈。
七岁那年意外夺走他原有的一切后,醒来面对的就是孤儿院泛黄的集体宿舍,二十张铁架床密密麻麻挤在一间房间里。
他那个时候个子小,父母出了意外,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不敢在很多人面前哭,就偷偷哭。
直到凌南穿珍珠灰套裙的出现,她蹲下来时耳坠晃出细碎的光:“愿不愿意跟阿姨回家?”
贺知闰至今记得自己当时如何揪住凌南的衣襟,把眼泪全都蹭在昂贵的真丝面料上。
这个拥抱带着栀子花香水的味道,和他记忆里母亲最后那个拥抱同样温暖。
他就这样被命运第二次馈赠了家人。
贺知闰很珍惜。
他真的很爱爸爸妈妈,也爱谢恪端这头大笨猪。
在谢恪端准备解开安全卡的瞬间,贺知闰忽然倾身凑过去。
温软的唇轻轻擦过他下颌。
“老公,再等等好不好?”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每个字都裹着甜软的讨好。
谢恪端动作顿住,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贺知闰眼睛里漾着细碎的光,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他最终只是抬手揉了揉对方发顶,喉结滚动着叹出那句说过无数遍的话:“贺知闰,你生来就是克我的。”
4. 那你……你喜欢我吗?
到家时,阿姨已经做好了满桌的菜,空气里飘着诱人的香气,都是贺知闰平时最爱吃的口味。
其实他们俩的口味一开始并不一样。
贺知闰偏好味道重些的,喜欢麻辣鲜香,觉得那样才够味。谢恪端却不行,他从小饮食就清淡,油盐都放得轻。
后来在一起生活久了,两人都默默做了让步,贺知闰的口味稍微往清淡靠了靠,谢恪端也渐渐能接受偶尔尝尝辣,算是找到了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中间地带。
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不算多,仅限于双方几个关系特别铁的朋友。
贺知闰那边的朋友常拿这事调侃他,说他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的社交圈子缩得那么窄,朋友们开玩笑地叫他“谢太太”。
贺知闰每次听到这个称呼,耳朵尖都会微微泛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反驳:“我哥……他还没正式求婚呢。”
他确实也没什么办法。谢恪端不太喜欢他总往外跑,除了那些实在推不掉的必要应酬,贺知闰如果出去玩得频繁了些,谢恪端虽然不会明着阻拦,但脸色总会淡下来,那无声的意见表达得清清楚楚。
不过,比起在外面热闹,贺知闰自己也觉得,两个人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各做各的事,或者靠在一起看看电影,反而更自在舒服。
贺知闰比谢恪端早几年进入公司,那时候谢恪端去了国外深造,一去就是好几年。
那段时间,两人隔着时差,靠着视频和消息联系,过得跟异地恋没什么区别,都熬得挺辛苦。
他们关系的确定,是在上大学之后,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
这为那段刚刚萌芽、还带着点偷偷摸摸意味的感情,提供了无比便利的地理和时间条件。
校园那么大,角落那么多,总有地方能让他们悄悄牵个手,或者躲在图书馆书架后交换一个短暂的吻。
其实今天谢恪端说的那点,还真没错。
贺知闰初中的时候,确实偷偷喜欢过隔壁班的一个学长。他从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只要长得好看,他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心里还会小小地荡漾一下。
平心而论,谢恪端长得非常帅,是那种轮廓分明、气质冷峻的英俊。
但也许是因为朝夕相处看得太多了,贺知闰反而对他那张脸产生了一点免疫力,最初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
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那点朦胧的悸动,他哪里敢往自己名义上的“哥哥”身上套?虽然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这个念头本身,就让他觉得太大逆不道,光是想想都心惊肉跳。
贺知闰性格表面看起来跳脱活泼,爱说爱笑,但内里也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敏感。
如果非要追溯那份感情最初是从哪里开始变质的,大概要回到他高中的时候。
贺知闰以前的牙齿长得不太整齐,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凌南就带他去做了牙齿矫正,要戴好几年的牙套。
当时贺知闰为此郁闷了很久,觉得戴着牙套又丑又麻烦,笑起来都不自在了。凌南安慰他,坚持几年,摘掉之后就会变得很好看。
那时候班里还挺流行给人起外号,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就给贺知闰起了个跟牙套相关的绰号。
贺知闰自己其实觉得没什么,叫就叫了,也没太往心里去。
但有一次,这绰号被来接他放学的谢恪端听见了。他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特别较真地拦住那个男生,语气冷硬:“贺知闰有名字。你可以不叫他,但不能随便给他乱改名字。”
那个男生被高年级的谢恪端那股冷冽的气势镇住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对着贺知闰说了声“对不起”。谢恪端没再多说,转身拉着贺知闰的手腕就走。
贺知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觉得他哥刚才的样子,简直帅得有点过分。
就是从那一刻起,那份原本单纯的兄弟情,好像悄悄滋生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但当时的贺知闰,根本不敢往下深想,哪怕一丝一毫都不敢。
贺知闰当时确实有点尴尬。那个男生平时跟他关系还挺不错的,一起打球、抄作业,这么一闹,他都不知道第二天去学校该怎么面对人家了。
他小声嘟囔,试图缓和气氛:“其实……我觉得也没那么严重吧。”
谢恪端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目光很沉静:“贺知闰,你从小到大最爱漂亮了,你心里分明就很介意别人给你取这种外号,为什么要说不介意?”
贺知闰被他这句话说得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谢恪端看着他有些无措的样子,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认真:“不喜欢的事,就要说出来。不要自己忍着。以后要是再受了这种气,就来找我。”
贺知闰不得不承认,谢恪端说对了。
他确实有点介意那个外号,每次被人那么叫,心里都会别扭一下。
可这种介意,看来有点“小题大做”,说出来反而显得自己矫情、开不起玩笑。
于是,在周围同学的哄闹和习以为常中,他也渐渐麻痹自己,觉得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谢恪端察觉到了他那点细微的、藏在嘻嘻哈哈下面的不自在,并且明确地告诉他:不用忍这些。
贺知闰当时心里乱糟糟的,很难准确描述那种感觉。但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有他哥在,他似乎就真的什么也不用怕。
他这“暗恋史”也算丰富。
初中偷偷喜欢过隔壁班的学长,高中又瞄上了自己班里那个长得帅、成绩还好的学霸,等到大学,目光又追着隔壁系的系草跑。
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正在谢恪端宿舍楼下附近的小花园里,对着系草犯花痴。
结果就是在他走神的时候,谢恪端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下一瞬,一只温热的手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他抬起头,紧接着,带着怒意的唇就狠狠压了下来,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惊呼和疑问。
“你到底还要喜欢多少个人?” 一吻结束,谢恪端的气息有些不稳,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恼火,“贺知闰,你怎么这么花心?”
贺知闰完全被亲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反应不是推开,而是做贼似的左右张望,生怕被路过的同学看见。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脑海里只剩下几个大字在疯狂刷屏:谢恪端亲了他。
亲了嘴。
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干嘛呀?哥……你、你今天是不是疯了?”
兄弟……兄弟之间的感情,表达亲密不应该是亲亲脸颊或者额头吗?
哪有直接……直接亲嘴的?!
谢恪端看着他这副震惊又无措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沉:“……本来没想这么早跟你摊牌的。”
“但是贺知闰,你对感情的态度太轻浮了,看一个喜欢一个。我必须得好好教教你,真正的爱情,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真正的爱情?”
当时的贺知闰,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哥教过他做数学题,讲过物理公式,带他掌握过各种生活技能,连骑自行车都是谢恪端在后面扶着车座教会他的。
现在,连“爱情”这种深奥复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他居然也要教?
而且还是用这种……身体力行、让人措手不及的方式。
贺知闰脑子里一片混乱,舌头像是打了结,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话:“你……你打算怎么教啊?”
谢恪端看着他这副完全懵掉的样子,语气倒是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我跟你谈恋爱。”
贺知闰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几乎是脱口而出:“可你是我哥啊!”
这话题怎么越说越往那种禁忌的边界滑过去了?贺知闰平时最爱看那些天雷滚滚、关系混乱的狗血剧,看得津津有味,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了这种戏码里的主角,还是和他名义上的哥哥。
他简直不敢想象,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会不会某天自己也要被迫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样,弟弟不像弟弟,情人不像情人,不伦不类,处境尴尬。
光是想到那种场面,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谢恪端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们俩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他给出一个期限:“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贺知闰被他这直接又强势的态度弄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反问,声音都弱了下去:“……那、那我要说不行呢?”
谢恪端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就追你,追到你点头,说‘行’为止。”
贺知闰从来没想过要隐藏自己的性取向。
从他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好像更喜欢关注男生开始,谢家那种开明又包容的家庭氛围,就给了他足够的底气。他很坦然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凌南。凌南听完,确实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很认真地看着他确认:“宝宝,你真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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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吗?是喜欢男生,而不是一时好奇?”
贺知闰当时点了点头,眼神很干净,也很肯定。
凌南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妈妈很开心,你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妈妈尊重你的性向。不过现在对你来说,谈论这个可能还有点早。等你再长大些,真的遇到了那个让你想谈爱情的人,到时候可以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当时谢恪端听到贺知闰说喜欢男生的时候,他只是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发表任何意见。
但后来,贺知闰就发现,只要自己跟哪个男生走得稍微近一点,谢恪端就会表现得格外警惕,像守着什么所有物似的。
平时放学,也基本都是谢恪端顺路把他送回宿舍。
可那天晚上那段从花园到宿舍楼下的路,贺知闰走得格外煎熬,感觉自己像个被押赴刑场的犯人,脚步沉重,想跑又没那个胆子。
到了宿舍楼下,谢恪端停下脚步,临走前又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回去好好想想。”
他甚至开始条理清晰地给贺知闰分析起来,像是在论证一个课题:“你喜欢男的,没错吧?我也是男的。你喜欢长得好看的,我这张脸,应该还算符合你的审美?我智商不低,对你……自认也足够好。仔细想想,你身边还有谁能比我对你更合适?”
贺知闰不得不承认,谢恪端这番话,虽然直接得有点狂妄,但……一点都没说错。
放眼望去,他身边确实找不出第二个能比谢恪端更出色、对他更好的人了。开玩笑,他哥从小到大,几乎就是“完美”二字的代名词。
他被这套逻辑严密又霸道的理论砸得有点晕,心里那点抗拒不知不觉就松动了。
他抬起头,看着谢恪端在路灯下轮廓分明的脸,鼓起勇气问:“……那你……你喜欢我吗?不是对弟弟的那种喜欢……是那种,想要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谢恪端垂眸看着他,眼神很深,沉默了几秒,然后给出了一个直接到让贺知闰头皮发麻的回答:“有,我对你……产生过性//冲动。”
贺知闰的脸“轰”的一下,瞬间红透了,连耳根和脖子都染上了一片绯色。
谢恪端还非常“善解人意”,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无辜:“那时候你年纪还太小,我怕直接说出来会吓到你。而且……自己也觉得有那种念头,挺禽兽的。”
贺知闰在心里默默想,那还真是谢谢谢恪端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那想法确实挺禽兽的。
后来,等他们俩已经真枪实弹地搞在一起,并且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像老司机之后。
有一次刚结束,两人身上还汗涔涔的,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贺知闰懒洋洋地趴在谢恪端胸口,忽然想起这茬,就问他:“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意//淫我的?”
谢恪端眼神瞬间暗了暗,侧过头,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声音低哑地说了几个字:“就那次……我给你讲题,你蹲在我腿边……”
贺知闰听得耳根一热,抬手捶了他一下,骂了一句:“你真禽/兽。”
不过骂归骂,后来他们还是把那个场景……实地还原演练了一遍。
谢恪端这个人的霸道是刻在骨子里的。
别看他嘴上说着给三天时间考虑,显得多么民主。实际上,贺知闰刚回到宿舍,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手机信息提示音就响了。点开一看,果然是他哥。
内容言简意赅,让他好好考虑清楚。后面还跟着几句“劝导”: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把哥哥变成老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接着就开始利诱,比如以后贺知闰想买什么衣服、鞋子,他全包了;会陪他去玩所有他想玩的,陪他去看雪看极光。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做过的事情已经多到数不清,几乎没什么是一起没体验过的了。
总之,谢恪端这番话里话外,压根就没给贺知闰留下那条“不答应”的退路。
也怪贺知闰那时候年纪小,心思不定,立场也不够坚定。被他哥那几句半是哄骗半是强势的话,就给绕了进去。
当时脑子里哪会想那么长远?年轻人陷入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漩涡里,上头的时候,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
就想着能多靠近一点,最好能时时刻刻抱一抱,碰一碰,感受那份真实的温度和心跳。
至于未来会怎样,关系曝光后要面对什么,那些太遥远也太沉重,根本无暇顾及。因为看不清前面的路,所以只想紧紧抓住眼前这双伸向自己的手,别的都顾不上了。
总之,从那天起,他们俩的关系就悄悄转了向,开始了那段隐秘又悸动的地下恋情。
5. 我要光明正大的
贺知闰提交的那套方案,在周一的部门会议上最终还是通过了。
谢恪端作为最高决策人,对此的态度表现得恰到好处,既没有过分夸赞,也没有刻意贬低,全程公事公办,语气平稳,点评精准。
完全是一副专业上司对待下属工作的模样,没有流露出任何可能引人遐想的端倪。
贺知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得不承认,谢恪端这个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种专注、严谨、甚至带着点不近人情的认真劲,确实有种独特的魅力,完全就是小说里那种掌控全局的霸道总裁本裁。
当初谢恪端空降到公司时,凭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和清冷矜贵的气质,几乎瞬间就俘获了公司半数员工的心,连保洁阿姨拖地经过他办公室门口,都会忍不住多瞄几眼,私下夸他长得真俊。
谢氏集团业务板块多,旗下员工背景也多元,各个部门里都有些个性鲜明的员工,同性恋群体也不算少见。
加上谢家因为小儿子贺知闰的缘故,对这方面向来持包容态度,氛围一直很开放。
贺知闰有次路过茶水间,还听见其他部门几个打扮时髦的男同事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谢总简直就是天菜”、“是我理想型老公”之类的话。
当时贺知闰心里还真隐隐升起过一阵危机感。
不过,这种状况并没持续多久。
谢恪端很快就用他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管理风格,以及在工作上近乎严苛的要求,把那些最初因外表而产生的粉色泡泡和仰慕目光,全都给吓跑了,碾碎了。
贺知闰这下彻底放心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老公被人惦记上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老公会不会哪天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敲闷棍打晕。
谢世忠放权给儿子是实打实的放手,完全不做任何干涉,给予绝对的信任。
谢恪端也确实没让父亲失望。
当然,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初期遭遇了不少阻力,老员工的抱怨和不适,高层管理者的质疑与阻挠,中层干部的谨慎劝阻,都像一道道需要跨越的沟壑。
但集团改革势在必行,他知道不能退。
他在会议上向所有人保证,改革绝不会以损害新老员工的切身利益为代价。
集团必须顺应时代发展,这是他坚持的方向。
他也明确表示,父亲过去的领导方式和成功经验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他不会全盘否定过去,但新思维、新模式的引入是必然的,是生存和发展的需要。
那段时间,谢恪端压力很大,肉眼可见地疲惫。他选择先从销售部门入手,全权掌控,亲自梳理流程,甚至连一些重要的大客户都亲自飞去接洽、谈判。
贺知闰看着他每天忙到深夜,回家时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青黑,心里又心疼又帮不上忙。
这会儿在会议上,听着其他部门负责人汇报工作,贺知闰看着主位上那个神情专注、条理清晰地给出指示的谢恪端,不知不觉就走了神,思绪飘远,对着那张严肃却格外吸引人的侧脸泛起了花痴。
直到被旁边座位的同事用笔轻轻捅了一下胳膊,才猛地回过神。
人力资源主管爱丽丝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调侃他:“怎么了贺部长?第一天发现谢总这么帅吗?看得眼睛都直了。”
贺知闰脸上有点发烫,赶紧收敛心神,正了正坐姿:“我就是有点儿溜神了。”
恰在这时,谢恪端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他身上:“贺部长,一个月后公司有一批新产品要上市。研发组稍后会跟你们对接,提供详细资料。相关的所有宣传推广工作,你们需要尽快跟进,确保同步。”
贺知闰立刻点头,回应:“好的,谢总。我们会尽快落实。”
上午的会议刚结束,贺知闰就忍不住给自家老公发去了骚扰信息:「谢总,你刚刚在台上讲话的样子真的好帅呀!看着你的时候,小心脏砰砰砰直跳~」
谢恪端的回复言简意赅,只有两个字:「上来。」
贺知闰看着屏幕偷笑,随即装模作样地拿了支笔和记事本,对萧霏交代:“我上去跟谢总沟通一下新产品的细节问题。如果有人找我,你直接给我发消息。”
萧霏心领神会,点头应道:“好的,老大。”
贺知闰手底下带着一个十来人的团队,成员都比较年轻,氛围活跃。这个团队最初组建时,除了跟他最久的萧霏,就是设计骨干小钊。
一进谢恪端的办公室,贺知闰刚才那点公事公办的架势瞬间消失。
他把本子和笔随手往沙发上一扔,顺手就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小片锁骨。
贺知闰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谢恪端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贴过去,声音放得又软又娇,故意拖长了调子:“谢总,特意把人家叫上来,是有什么吩咐呀?”
谢恪端半个身子转过来,看着他这副故意作态的样子,挑了挑眉,伸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指腹在那细嫩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待会儿陪我吃饭。”
贺知闰立刻撅起了嘴,满脸不情愿:“我不想吃你那套难吃的营养餐,味道淡得像在吃草。”
谢恪端这个人,自律到近乎刻板。
饮食常年清淡,定时定量,再好吃的重口味东西也绝不多碰。健身雷打不动,作息规律得像上了发条的钟。不抽烟,酒也只在必要应酬时浅尝辄止,从不过量。
单看这些,简直能直接当选十佳好男人,还是毫无争议的那种。
谢恪端抬起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贺知闰,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内容显然没那么平静:“你这周,已经跟你部门同事出去聚餐三次了。一次都没有陪我。”
当然,如果忽略掉这点过于计较、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心眼的特质之外,谢恪端确实堪称十佳好男人。
贺知闰也不是没自律过。
在谢恪端出国那几年,他可以称得上是自己二十年来最努力、最拼命的阶段。把所有的思念和空落,全都化作了发愤图强的动力,几乎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而谢恪端,似乎也把他在工作上那种锱铢必较、追求精准的劲儿,原封不动地用在了贺知闰身上。
比如这周贺知闰外出应酬了几次,陪同事朋友吃了多少顿饭,又分了多少时间给他,谢恪端心里都有一本清清楚楚的账,算得明明白白。
贺知闰直接侧身坐到了谢恪端腿上,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脸,摆出一副足以祸国殃民的“总裁杀手”姿态,声音又甜又腻:“老公,我们不是天天都见面嘛,没必要连吃饭这种小事也非要顿顿绑在一起吧?就算是夫妻,偶尔也得保持点新鲜感,对不对?”
谢恪端扶着他的腰,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地反问:“想要新鲜感?那你干脆换个老公,不是更新鲜?”
贺知闰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觉得谢恪端现在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饶人,哪来那么大的怨气,跟个深闺怨夫似的。
贺知闰伸手,掌心轻轻托住谢恪端的脸,指尖蹭过他额角那块已经淡了许多的淤青:“胡说什么呢?来,让我看看你额头好了没?”
不知道是不是谢父那瓶据说很有效的药酒起了作用,那块淤青确实消散得很快,颜色已经浅了很多,不仔细看几乎不明显。
估计再过几天,应该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不过现在公司里私下传得倒是挺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版本是说那天贺知闰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谢总气得直接撞了墙。
贺知闰听到这传言时简直哭笑不得,他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把谢恪端气到自残?
谢恪端那只温热宽厚的手掌自然地托住他腿根,甚至还就着这个姿势,隔着薄薄的西裤布料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像是在评估什么,然后才没什么表情地客观评价道:“手感好像比以前胖了点,肉没以前那么紧实了,你要跟我一起去锻炼。”
贺知闰眯起眼睛,凑近他,语气里带着点危险的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天坐办公室,肌肉没那么紧绷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就算肉没那么紧实了,谢恪端哪天少摸了吗?不还是照摸不误!
他自认身材管理一直很到位,该有的腹肌线条、臂腿,一块都没少,该有的轮廓都在。
他猛地逼近谢恪端,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压低声音质问:“你是不是在嫌弃我?”
谢恪端看着他瞬间炸毛的样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雷区,立刻找补:“……没有啊。也挺好摸的,很有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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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闰个子高挑,骨架匀称。青春期那会儿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婴儿肥,软乎乎的。
谢恪端有段时间特别喜欢掐他的脸,用手掌托着他的下巴,感受那点柔软的触感。
后来他像抽条的柳枝一样猛长,那股青涩的少年感渐渐褪去了一些,整个人变得清瘦挺拔,轮廓也清晰利落起来。
谢恪端其实不太喜欢他刻意减肥。
他记得自己出国前,贺知闰脸上还带着点肉感,捏起来手感很好。可有一次,贺知闰飞过大洋来看他,他第一眼就发现,对方的脸颊瘦下去一圈,下巴也尖了些。
贺知闰当时信誓旦旦地坚持,说自己绝对没有减肥,只是最近学业太忙,可能累瘦了。
但其实,贺知闰那段时间确实偷偷在减肥。
他照着网上找来的食谱,吃得格外清淡,还增加了运动量,就是为了能以更清瘦、更好的状态出现在谢恪端面前,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分开后过得邋遢或者松懈。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了,外面传来秘书清晰的声音:“谢总?”
贺知闰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谢恪端腿上弹了起来,慌乱中手还下意识推了对方一把。
这一下力道不小,直接把谢恪端连人带椅子推得向后滑出去差不多一米远,椅轮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直到这时,贺知闰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顺手就把门给反锁了。
秘书其实通常都很有分寸感,只要谢恪端不开口,绝不会贸然推门进来。
贺知闰却已经手忙脚乱地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其实平时谢恪端在他身上留点痕迹,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明面上确实有个“男朋友”。
但如果是衣冠楚楚、工工整整地走进总裁办公室,出来时却衣衫不整、颈侧带着可疑红痕……
那问题就大了。
所以在这方面,贺知闰一向格外注意,堪称警惕。
谢恪端看着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抬手撑住了额头。他是真想不通,自己这个正牌男朋友,为什么每次贺知闰来见他,都搞得两人像是在偷情?
偷情也就罢了。
最让他难以适应的是,明明上一秒还在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地“偷”着,下一秒就得立刻切换模式,装作互不相识的上下级。
谢恪端自认还没那么智能,能瞬间调整好状态。刚刚还温香软玉在怀,转眼怀里的人就用一种恨不得划清一切界限的眼神瞪着你。
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和憋屈。
贺知闰把刚才扔在沙发上的笔和本子收拾好,抱在怀里,对谢恪端公事公办地说:“关于新产品的具体要求,你整理一下发消息给我就行。”
然后,彻底点燃谢恪端怒火的,是下班之后。
两人照常一起坐车回家。
集团最近接了个重要项目,谢恪端下周得出趟差。路上,贺知闰随口提起,说生产厂那边的副总今天拿了新产品的初版设计到办公室征求意见,那设计做得实在不怎么样,连他手下新人都比不过,非要自己出去找人,不信任自己人。
谢恪端听着他絮叨,侧过头想凑过去亲亲他。没想到下一刻,贺知闰猛地抓住他的领带,用力往下一扯,迫使他整个人弯下腰,差点撞到方向盘。动作又快又急,带着明显的慌乱。
贺知闰眼角的余光瞥见,有同事正从他们车旁不远处经过。
等人走后。
“幸好幸好,” 贺知闰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我机智反应快。这要是被看见了,待会儿在你车上,我可就解释不清了。”
谢恪端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胸口那股憋了许久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
他受够了。
他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和自己的爱人亲近一下,有什么问题?就算他们是上下级关系,又怎么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不假,可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谢恪端盯着贺知闰,摆正了自己的领带,声音沉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给出了最后通牒:“贺知闰,我下周出差。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必须做好公开的准备,我要光明正大的!”
6. 我老公人还是挺好的
贺知闰当时确实有点懵,脑子没转过来。
他差点脱口而出:老公,我们哪里不够光明正大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仔细想想,这段关系好像确实一直藏在阴影里,没真正晒过太阳。
他这还不是怕一见光就死透了吗?
他太了解谢恪端了,一看对方那副认真表情,就知道这事根本没得商量,谢恪端是铁了心要公开。
主要是现在,他们早就过了刚开始那股不管不顾的热恋劲儿。贺知闰当初那股上头的冲动已经冷却,变得越发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谁知道谢恪端跟他完全相反,像是倒着长回去了,这恋爱谈得越久,他反而越活越年轻,越活越热血,甚至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架势。
回想刚谈上那会儿,贺知闰那个害羞劲儿,那个激动,每天醒来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人,叫着“嫂子”,自己都能把自己臊得脸红。
那段时间,他看到网上那些“我的老公一开始是我哥哥,后来成了我男朋友”的段子,觉得这简直就是小说里才有的极致浪漫,心里美得直冒泡。
贺知闰向来很懂得如何跟谢恪端周旋,他深谙作的时机、场合和分寸,比如现在,明知任何反驳都无异于火上浇油,他便从善如流地选择先顺着对方的毛捋。
他声音放得轻软,带着点刻意的、黏糊的拖腔:“老公……这段时间也太短了吧?我觉得,短则个把月,比较合理。”
谢恪端显然不吃这套,语气硬邦邦的:“那要不要等到我退休再公开?那个时候反正公司也没人盯着我们了,我爸妈估计更没力气管了。”
贺知闰垂下眼睫,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好吧,老公,我现在就开始做心理建设。”
谢恪端看着贺知闰微微低下的脖颈,心头那点因被躲避而生的不快很快就消失了,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许久未有的、近乎诱哄的温和,连那个许久未曾出口的亲昵称呼也自然而然地滑出了唇齿:“宝贝……你也体谅一下我,我今年……快三十了。”
贺知闰哪里受得了这个。
虽然他没理解三十跟公开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谢恪端这幅语气实在太可怜了。
先前那些关于出柜的焦虑、对父母反应的惶恐,在这一刻,忽然就被一种更汹涌、更纯粹的心疼覆盖了过去。
晚上,贺知闰洗了澡,趁谢恪端还在书房处理工作的空隙,像一尾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房间。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落下。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呈一个大字型摔进柔软床垫,弹了两下。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长长吁出一口气。
要对爸妈开那个口,真的……太难了。
他摸过手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点开了与最好朋友李岱的聊天框。
李岱是他初中时代最铁的哥们,高中没能分到一个班,大学直接飞去了大洋彼岸,如今回国接手家族企业,俨然一副青年才俊模样。
李岱那边显然对这个时间点收到消息感到意外,回了个孤零零的问号,后面跟着毫不客气的调侃:「这个点,你不该和你的亲亲老公在享受夜生活吗?」
贺知闰手指飞快敲击:「救命,十万火急啊!」
紧接着,他便把谢恪端那不容置疑的“诉求”原封不动地倒给了李岱。
李岱的回复带着穿透屏幕的惊异:“其实我也挺惊奇,你们这么多年怎么没被发现的?你们这对狗男男在我面前眉目传情得都快拉丝了,在家难道就规规矩矩扮兄弟?”
“我爸妈……他们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兄弟感情特别好而已。”
李岱的“致命一击”紧随而至,戏谑道:“感情好到睡一个被窝?”
贺知闰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闷的声音透出来,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你可别嘲笑我了……我现在,是真的需要有人给我指条明路。”
李岱在那头似乎叹了口气:“那你们事情做都做了,该发生的早发生了无数次,现在是必须面对现实的时候。”
“怎么办?”贺知闰翻过身,盯着天花板上精致却冰冷的吊灯,眼神有些空茫,“我爸妈一定会对我特别失望。搞同性恋就算了……还把他们另一个儿子给搞了。”
听筒里传来李岱故作轻松的调侃:“哎呀,你往好处想嘛。就你哥那个毒舌性子,刻薄又难搞,哪个女的跟他在一起能长久?你愿意‘收’了他,已经算是为民除害,相当善良了。”
“你怎么这么说我老公啊?” 贺知闰下意识反驳,眉头蹙起,维护起来,“我老公人还是挺好的。”
贺知闰忽然想起有力佐证:“你上次回国,我请你吃那家人均四位数的日料,刷的可都是我老公的卡!”
李岱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像是投降的哼笑:“……行,说句实话你又不爱听。好,好,你老公全世界第一好,行了吧?”
贺知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闷:“唉,这世上真是很难有两全的事。”
爱情来了,像一场无法抗拒的飓风,把人卷进去,骨头缝里都透着那份身不由己的悸动;可亲情又是扎在血肉里的根,动一下都连着心,太重,太沉。
李岱在那头敲着键盘,给出一个听起来颇为实用的建议:“这样吧,你自己每天对着镜子练练,出柜宣言和自我检讨各来一套。语气、表情都琢磨透,说不定下次真见到你爸妈,一开口就能自然流畅,不打磕巴。”
贺知闰眨了眨眼:“好主意。”
他当真就翻出平板电脑,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犹豫地划动,开始默默打起了腹稿。
首先要铺垫,说明他和谢恪端之间不是一时兴起,是历经时间淬炼的真挚与热烈,字句要恳切;然后要表态,清晰无误地传达他们已经彼此认定,是非对方不可的决心,措辞得坚定……
正思绪纷乱地组织着语言,房门锁芯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响动。
门被推开了。
谢恪端就站在那片光晕交界的门口,手随意地揣在居家裤兜里,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显得稍微柔和了些。
他上身是件简单的灰色短袖,下面是同色系的及膝短裤,褪去了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凌厉压迫感,倒更像是个轮廓英俊、带着点书卷气的居家男人。
谢恪端转了转指尖那把明显不属于这个门锁的钥匙,目光落在贺知闰有些怔愣的脸上:“你躲我?”
贺知闰猛地抱住平板:“……我没躲你啊,刚刚就是……不小心,顺手把门带上了。”
谢恪端没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好吧,今晚在你房里睡。”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了过来,带着一身刚沐浴过的、清冽又熟悉的气息。
贺知闰这间卧室的床,确实不如谢恪端那张宽敞,垫子也偏软些。
房间布置得却很温馨,暖色调的墙壁,随意搁着的毛绒玩偶,和散落在飘窗上的几个抱枕,与谢恪端那间充斥着黑白灰、线条冷硬、被凌南曾经吐槽“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毫无童趣”的主卧风格迥异。
贺知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足够的位置。谢恪端掀开被子躺下,身下的床垫因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微微下沉。
几乎是同一刻,贺知闰便习惯性地侧过身,将自己贴进对方怀里,脸颊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挨着那结实的胸膛,手臂也自然而然地蜷缩着搭在谢恪端身前,像一个寻求安稳的姿势。
“老公晚安。”
谢恪端在贺知闰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宝贝,晚安。”
第二天中午,谢恪端便搭乘航班飞往国外出差了。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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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端安排了家里的司机送他。
到了公司,贺知闰抱着平板电脑,还在涂涂改改。
下午,凌南的消息跳了出来,分享了几张和谢世忠在南极与巨大冰川合影的照片。
冰原广袤,天地纯白,背景蔚为壮观。
凌南说他们这会儿在船上,信号断断续续,等到了信号稳定的地方,再给他传大量照片过来。
贺知闰对着屏幕,不断地发送着表示“赞”的表情图标,一连串的夸张。
他回复消息,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在那种极寒之地,更要当心身体。
凌南是个骨子里浸润着热情与学识的女性,鲜活而明亮,贺知闰对于“母亲”这个词所有温暖的想象,都具象化在了她的身上。
谢世忠同样无可指摘,沉稳、包容,是那种教科书式的称职父亲。
他们当年在各自的事业版图稳固之后,才慎重而期待地迎来了新的生命。
谢恪端便是在这样一种优渥且情感供给稳定的家庭环境里成长起来的,那种由内而外的松弛与底气,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贺知闰比他晚来了这个家几年,可恰恰是那缺失的、无法追溯的早年时光,如同一道细微却无法弥合的缝隙,让他无论怎样被爱包裹,始终难以养成谢恪端那般浑然天成的从容。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贺知闰也会告诉自己,应该知足,已经拥有得足够多了。
他时常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眩,像是踩在云端,周遭都是暖融的光,可有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慌又会毫无征兆地攫住他,害怕一睁眼,现在拥有的一切便会如海市蜃楼般消散,什么都不剩下。
并非完全没有听过那些闲言碎语。
“养子”、“到底不是谢家人”……这类字眼,在他初中时就无意间飘进过耳朵。
有一次谢世忠来给他开家长会,大概是听到了其他家长背后的议论,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有些异样。
贺知闰原本还笑嘻嘻的,这次考试排名靠前,他正兴高采烈地向谢世忠讨要奖励。
谢世忠沉默地开着车,过了好几个红灯,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有些沉缓地开口:“知闰……你想不想,姓谢?”
因为姓氏的不同,外人总能轻易地分辨出他并非谢家血脉。
明明当时神色复杂、眼底带着些许歉疚和试探的是谢世忠,但反过来轻声安慰的,却是贺知闰。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变得很安静,然后摇了摇头:“爸爸,没关系的,我不想改姓。”
“贺”这个字,轻飘飘的一个音节,或许已经是那对模糊的、早已逝去的亲生父母,留在这人世间,与他之间最后一点、也是唯一一点有形的牵连了。
他舍不得。
中午休息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声渐渐喧闹起来,张罗着去哪家新开的馆子。
贺知闰难得地不想参与,只挥了挥手,自己打算随便应付过去。
萧霏凑过来:“老大,真不走啊?今天定的可是你最爱的那家私房菜馆子。”
贺知闰抬了抬眼,目光掠过那一张张转向他的、笑意盎然的脸。
那些面孔此刻对他全然敞开,信任又亲近。但他心里清楚,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些现在能跟他开玩笑、闹作一团的下属,就会像如今对待谢恪端那样,对他同仇敌忾,划清界限。
连吃瓜闲聊,都会默契地避开他所在的位置。
与其等到那时才感到失落,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慢慢习惯那种必然的疏离。
所以,他今天特意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和谢恪端一模一样的“营养”餐,寡淡的牛肉,水煮西兰花,几颗小番茄,搭配一小撮糙米饭,味道清淡得像在惩戒味蕾。
他得早点进入状态,提前适应那种属于“老板娘”的、注定会有些孤寂的,独来独往的生活。
7. 期待绯闻
贺知闰度过了职业生涯里最高冷的一天。屁股像是被焊在了工位上,没像平时那样四处溜达串门,也没跟手下那帮小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小话,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萧霏按捺不住好奇,猫着腰凑过来,压低声音:“老大,你今天怎么回事?深沉得吓人。该不会是……被甩了吧?”
贺知闰眼皮都没抬,没好气地“呸”了三声:“少咒我。我就是觉得,身为领导,总得有点领导的样子。”
萧霏脸上写满了“不信”两个字,但还是配合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默默退回了自己的格子间。
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谢恪端的消息弹出来,让他去自己办公室抽屉里拿一份客户资料,说是秘书今天休假,他那边有时差,晚上开会急用。
谢恪端的办公室在楼上,独占一层,旁边就是秘书室。虽然主要负责他事务的首席秘书不在,但另外两个助理还在岗位上。贺知闰指尖飞快地打字推脱,问干嘛非得使唤他。
谢恪端回得很快:“不是你说开始做心理准备了?我在帮你迈出第一步。现在,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要是有人问你为什么知道密码,不用回答,笑就行。最好……笑得暧昧一点,最好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期待听到我们两个的绯闻满天飞,到时候我就揽着你的腰说没错,我们就会在一起了。”
什么狗头军师?
贺知闰怀疑最近谢恪端应该是把财经报换成了他以前高中看的一些霸总读物。
贺知闰盯着屏幕,简直能想象出谢恪端打出这行字时嘴角那点戏谑的弧度。这人就是打定主意要折磨他。
谢恪端说非要他拍的,谁来都不行。
“去就去,谁怕谁?”
话放得狠,真等电梯在上一层“叮”声打开时,那点气势瞬间就蔫了。他低着头,像个潜入敌营的特工。
秘书处的玻璃墙下半部分是磨砂的,他干脆半蹲下来,借着遮挡,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快速挪动到了谢恪端办公室门口。
左右飞快扫了一眼,才迅速抬头,贺知闰伸出手指在密码锁上按下那几个烂熟于心的数字。
门锁应声而开,飞快地闪身钻了进去。
贺知闰闪身进了办公室,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那点偷摸潜入的局促便散了。他挺直了腰板,走得堂而皇之,仿佛这地方本就是他的。
按照谢恪端的指示,他拉开那个指定的抽屉。文件没立刻找到,目光先被角落里一抹熟悉的柔滑光泽攫住了,是他之前“遗失”在这里的丝巾。
他偏爱收集这些小物件,领带,方巾,袖扣,每一样都透着点别出心裁的精致。
至于这条丝巾为什么孤零零躺在这抽屉深处,原因不堪回首。它本该优雅地系在颈间,可在谢恪端手里,它的用途被彻底扭曲了。
某个意/乱/情/迷的加班夜,它被用来缚住了他的手腕,柔软的丝绸深陷进皮肤,不过测评了谢恪端的领带后,丝巾确实更勒,于是被两人抛弃了。
谢恪端这人,表面上披着禁欲严谨的皮囊,底下却藏着另一副面孔。
有时候上着班,贺知闰只是隔着办公桌,用鞋尖不轻不重地蹭一下他的小腿,或是压低声音说两句混账话,火一点就着,拦都拦不住。
现在还好多了。
刚久别重逢那阵,谢恪端空降到公司,他们俩都饿狠了。
当时一年就能搞几次,谁不饿呀?
隔着职位高低,他们人前装得比谁都清白,背地里却燥得一点就炸。
贺知闰那时候胆子更大,手段也更直白。手机拿起来,对着自己裹在西裤里的双腿就是一张。光线暧昧,构图刁钻,布料紧紧包裹着修长笔直的线条。
脚踝处更是心机,有时光裸着,皮肤白皙得晃眼;有时则穿着一层薄薄的黑色丝袜,欲盖弥彰地勾勒出骨骼的轮廓。
再正经的人也受不了这个。
谢恪端对他那截脚踝,有种近乎痴迷的偏爱。
贺知闰的手指和脚都生得极好,骨节修长匀称,线条利落。
特别是当那处的肌肉因紧张或用力而微微绷起时,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便在那层薄薄的白皙皮肤下清晰浮现,带着一种易碎又倔强的美感。
有时若是出了层薄汗,脚踝周围还会透出淡淡的粉,像是上好的白玉染了胭脂色。
谢恪端这个人不仅工作上专制,在床上也是一样。
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没少留下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精彩印记。
沙发边缘,地毯一角,甚至是那张宽大办公桌的桌沿。
所以但凡是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谢恪端头一件事就是顺手把那个不起眼的监控探头关掉,不然那些录下来的画面,怕是直接就能剪成一部让人面红耳赤的片。
贺知闰蹲在办公桌后,拉开那个指定的抽屉。越往下翻,脸上的温度就越高。
谢恪端这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家伙,居然就把几盒未拆封的安全套和一瓶用了一半的润滑液,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文件底下。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非要自己来拿,这要是让他的秘书不小心翻到,那素来以严谨端正形象示人的谢总,怕是立刻就要声名扫地,形象彻底崩塌。
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
他强作镇定,迅速找出那份客户资料,把其他“罪证”归回原位,啪地一声合上抽屉。
刚拉开门,脚步还没迈出去,就直接和门外谢恪端的另外两个小助理撞了个正着。
六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其中一个助理先反应过来,脸上堆起客套又带着点探究的笑:“贺部长,原来是您啊,我们听见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进了不该进的人呢。”
另一个赶紧接话,语气带着点后怕:“对啊,刚我们已经直接叫了保安上来了。”
贺知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
空气凝滞了几秒,其中一个助理果然不出谢恪端所料,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贺部长……您怎么会知道谢总办公室的密码啊?”
贺知闰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闪过谢恪端那条该死的指示
——“不用回答,笑就行,最好笑得暧昧一点。”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然后,嘴角有些僵硬地、慢慢地向上牵起,露出了一个含义模糊的、几乎是硬挤出来的笑容。
没有解释,没有言语,他就只是这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即在两助理和刚刚赶到、手里还紧攥着一个长柄晾衣架当作武器的保安那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是姿态僵硬地“飘”离了现场。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贺知闰刚坐进车里,手机就响了,是谢恪端打来的越洋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谢恪端明显压抑过的低沉笑声,听起来像是已经独自乐过好一阵子了:“我的傻老婆……”
他声音里带着未尽的笑意:“我让你笑,是让你笑出那种羞涩的,谁让你露出那种……像是得手了的‘奸笑’?”
谢恪端慢悠悠地道:“你知道吗?我那两个助理,后来一直在跟我反复确认,怀疑你是不是进去偷了什么机密文件……啧,我真想看看你到底笑成什么样。”
“待会你给我视频怎么样?”
贺知闰闭上眼,额头抵在冰凉的方向盘上:“……我暂时不想听到你说话了。”
贺知闰放下电话,耳根还在发烫,这回人是真的丢大了。
但腹稿还得继续打,比起公司这点流言蜚语,家里那关才更棘手。
晚上凌南准时拨来了视频通话,屏幕那头的背景是异国风情的餐厅,她兴致勃勃地问他想要什么旅行纪念品。
贺知闰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让她看着带就好。
凌南知道谢恪端出差了,便多嘱咐了几句,让他一个人在家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末了还笑着调侃:“没你哥在旁边管着你,可别太放肆。”
贺知闰逮着机会,立刻告状:“妈,你是不知道,谢恪端现在可叛逆了。他以前碰都不碰游戏的,现在居然天天玩。”
凌南在那头笑出声:“这孩子的生长周期果然跟别人不一样,他这是‘老来叛逆’。宝宝你可别学他。”
旁边传来谢世忠中气十足的声音:“小兔崽子都算老,那我们算什么?”
凌南笑着回嘴:“我们可不就是老了吗?说真的,那小兔崽子,眼看着也快三十了。”
贺知闰一听“三十”这个数字,神经瞬间绷紧。生怕凌南下一句就顺势追问谢恪端的终身大事。幸好她只是感慨了一句时光飞逝,就没再往下说。
如今这一家人,分散在三个不同的时区,倒也暂时避开了些直面催婚的尴尬。
果然,第二天一到公司,风向就变了。
茶水间、走廊里,到处飘着关于他和谢恪端的窃窃私语,都说贺部长和谢总的关系“冰雪消融”,有了破冰回暖的迹象。
萧霏第一个按捺不住,凑到他工位前,眼睛瞪得溜圆,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老大,你什么时候‘背叛’组织了?居然跟冷面谢总这么亲近了……连他办公室密码都知道?”
贺知闰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点无奈:“……我和谢总的关系,在你们眼里就真差到那种地步了?我觉得……还行吧。”
萧霏立刻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还不差?老大,您是不是失忆了?上次在走廊,您可是直接把谢总气得用额头哐哐撞墙啊!”
贺知闰耳根一热,声音都提高了半度:“那、那是个误会。”
他张了张嘴,想把当时是他不小心把谢恪端撞了,可话到嘴边又猛地刹住,这解释听起来好像更不对劲了。
他其实一开始,确实存了那么点刻意避嫌的心思。
毕竟办公室恋情,总得收敛些。
可他也没想到,这“不和”的传闻,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最后几乎全公司都信以为真,连门口那天天跟他打招呼的保安大叔,看他和谢恪端的眼神都带着点欲言又止。
萧霏慢悠悠地帮贺知闰回忆:“老大,你忘了?当初谢总空降过来,公司全体聚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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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谢总过来给你敬酒,你那个态度哦……硬邦邦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贺知闰在心里默默反驳:谁会跟自己老公碰杯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说“谢总,我敬您”啊?而且平时在家里,哪次不是谢恪端端着杯子哄他喝口水?
萧霏在又补充了另一条证据:“还有还有!去年团建,在海边那个度假村。我看见您和谢总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不知道说了什么,您突然就上手推了谢总一把,然后自己脸色铁青地走了,当时可多人看见了!”
这么一提,贺知闰终于想起来了。
那次团建选址在一个风景很好的海湾,傍晚时分,他和谢恪端溜达到没人的二楼露台看海景。晚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谢恪端大概是看四下无人,便凑过来,低头想亲他。
结果贺知闰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楼下几双偷偷张望的眼睛,心里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抬手就用力推开了几乎要贴到他身上的谢恪端,动作大得甚至有些狼狈。
落在那些远远窥探的同事眼里,便成了他对谢总的靠近厌恶至极,不惜动手也要划清界限的铁证。
贺知闰还能说什么。
贺知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又正经,目光却不太敢直视萧霏探究的眼神:“没错,我最近是觉得……谢总这人其实挺不错的。以前可能有些误解,现在关系处好了,发现对我的工作确实很有帮助。”
萧霏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对,老大,你这状态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贺知闰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板起脸,挥挥手试图驱赶她:“快去工作,办公室讲小话,影响多不好。”
萧霏撇着嘴,一边往自己工位挪。
贺知闰一边已经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敲打着屏幕,对谢恪端语气夸张:“太残酷了,实在是太残酷了!我现在已经提前感受到未来当‘老板娘’的孤独了,完了,我的手下以后肯定不会跟我亲近了……”
远在国外的谢恪端似乎真的很闲,消息几乎是秒回。
屏幕上简短地跳出一行字。
我喜欢你就够了。
晚上回到家,谢恪端的视频邀请就准时弹了出来。他这边已是夜色深沉,屏幕那头的窗外却还是明亮的白天。
谢恪端说今天没什么要紧事。他还有一周才能回来,公司里有副总坐镇,一般出不了乱子。况且他虽然人在大洋彼岸,处理邮件的速度却比在国内时也慢不了多少。
谢恪端问他,心理准备做得怎么样了?
贺知闰哪敢把真实进度告诉他?那打了一半的腹稿根本见不得光。他试图含糊过去,但寻常的转移话题手段对谢恪端基本无效,这人天生敏感多疑,贺知闰常觉得他要是生在古代,绝对是做谋臣的料,能看穿所有小心思。
或许还因为从前自己太过“主动”,把这人喂得太饱。喂饱的直接后果就是阈值被抬得极高,寻常的撩拨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贺知闰突然把手机立在桌上,人往后挪了半步。他指尖勾住衣角,慢慢撩起一截,对着镜头那边的人:“老公,你看我……是不是最近有点胖了?”
效果立竿见影。
屏幕里,原本微低着头处理事情的人立刻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画面上。他手指无意识地推了推镜梁,整个人向后靠进椅背,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贺知闰身上覆着一层匀称的薄肌,腰身尤其细韧,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柔韧线条。平常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或衬衫时,总被勾勒得恰到好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春水似弓。
谢恪端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凑近点,这么远看不清。”
贺知闰从善如流地弯下腰,凑近镜头。他今天穿的衣服本就领口宽松,这么一俯身,风光若隐若现。偏偏他还故意抬起一只手,虚虚地掩在领口,指尖抵着锁骨,欲盖弥彰的味道浓得几乎要溢出屏幕。
谢恪端眉峰微挑:“把手拿开。”
贺知闰生就一张清纯的脸,线条干净,眼神澄澈。此刻他故意抿起薄薄的唇,眼睫无辜地垂下又抬起,那种情能让任何人对他的包容度无限拔高。薄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我只想让你看看……我到底胖了没有。”
屏幕那头,谢恪端彻底将手头的工作推到一边,指节分明的手掌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下颌线,动作有些缓慢,随即又滑向喉结,在那里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穿透屏幕,将人看得更仔细些。
贺知闰表现得实在太天真了,眉宇间那点恰到好处的困惑,逼真得让人难以分辨这究竟是他精心设计的坏把戏,还是真的在纠结那根本不存在的体重问题。
如果不是谢恪端几乎了解他的全部,还真的信了。
“贺知闰,” 谢恪端的声音低了下去,“你就只敢趁我不在的时候,玩这种火。”
当然啦。
他又不傻。要是谢恪端本人就在眼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撩拨。那后果,他根本承受不住。
电话是谢恪端先挂的
8. 六成熟
贺知闰临睡前,手机屏幕又在黑暗中亮起,毫不意外地是谢恪端发来的消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他“心理准备”的进度。
选老板当老公的最大弊端在此刻显露无疑,工作和私生活的界限模糊得可怕。
贺知闰当时脑子已经昏沉,困得眼皮打架,差一点就习惯性地把这事儿当成工作周报来处理。
他甚至在心里模糊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与谢总的关系推进进度良好,已从“互相厌恶”顺利过渡到“冰雪消融”,如果非要量化,大概是从五分熟提升到了六分熟。
面向谢爸谢妈的“出柜”汇报草稿也已撰写完毕。
目前项目推进遇到的主要难点和风险在于:父母那边,他心底还是有点发怵,勇气值尚未充值到位。
就在指尖快要敲下这些荒唐字眼的时候,贺知闰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屏幕那头是他老公。
他删掉打好的字,重新键入:「我有自己的节奏,谢总请勿过度干预。」
谢恪端那边很快回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点真实的疑惑:「我都把你惯得这么无法无天了,为什么公司里从来没人传我和你的绯闻?」
贺知闰盯着屏幕,心里默默吐槽:当然是因为他们都讨厌你。而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是坚定的“反谢同盟”骨干。
谁会闲着没事,去造和自己有着革命友谊的战友、跟那个冷酷无情老板的黄谣?那不等于把同事的苦难色//情化吗?
贺知闰委婉地表示,这个时间点他应该休息了。
谢恪端却在那边说,有点想他了,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黏糊,哄着他打开了视频通话。
屏幕亮起,映出谢恪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问贺知闰,没有他在身边,睡得舒服吗?又说自己之前没有他陪着,贺知闰总是睡不踏实。
贺知闰其实一个人裹着被子睡得挺舒展,但热恋期那会儿,谁没说过几句言不由衷、矫揉造作的话来烘托气氛呢?他当时就那么随口一应,没想到谢恪端还记得。
可这视频通话聊着聊着,就慢慢变了味道。
贺知闰耳根子软,经不住谢恪端隔着屏幕的低语和注视,那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烧得他皮肤发烫。
手机被他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时候,机身都沾了一层潮气,他真怕这水汽把手机给泡坏了。
额前发丝被汗濡湿,黏在皮肤上,他含含糊糊地对着屏幕说了几句什么,声音黏连,自己也记不清了。
等到一切平息,贺知闰连清理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指尖发麻,几乎是倒头就陷入了沉睡,连屏幕那端是否挂了电话都无暇顾及。
第二天清晨,贺知闰收拾利落准备出门,目光扫过表盒时,在里面停顿了几秒。他伸手取出了其中一只,低头戴在了手腕上。
这块表有些来头,是之前谢恪端在某次拍卖会上拍下的情侣款,价值不菲。
谢恪端那块是冷调的银灰色,他这块则带着些温润的乳白。
谢恪端几乎天天戴着,而贺知闰这边,表带崭新,没怎么上过手。
好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就勉强把那份“六分熟”,再往熟里推一推。
结果一到公司,整个上午就像打仗。
几个部门轮番来找,要数据,要方案,要协调,按下葫芦浮起瓢。他忙得脚不沾地,安排完这个又去盯那个,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谢氏集团的支柱产业是商业地产,这块庞大的版图最初是由谢世忠一手打下的江山。集团起源于高端酒店和度假村,如今触角早已延伸至更广阔的领域。
谢恪端这次出差,去谈的就是集团新研发的房地产科技项目,诸如智慧楼宇管理系统、智能家居解决方案这些听起来就很高端的东西。
贺知闰好不容易给几个部门都出了初步方案,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午休饭点。
他今天不打算再装什么高冷了,跟萧霏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刻意将衬衫的袖口往上挽了几折,清晰地露出腕上那块乳白色的手表。
他手腕生得细,表带为此特意摘掉了好几节,此刻贴合地环在腕骨上,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泛着低调而温润的光泽。
谁知道,办公室里那群年轻下属也个个忙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根本没人有闲心去留意他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价值不菲的配饰。
贺知闰抬起手腕看了两次,最终只能默默把袖口又往下扯了扯,顿感自己这番刻意为之的“秀恩爱”行为彻底失败,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以前对这些细节可敏感了。
相比之下,谢恪端这个人在工作上锱铢必较,精细到令人发指,可在生活琐事神经却粗得能跑马,大概率根本没注意到他这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下午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处理不完的邮件和会议,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溜得飞快。
临到下班,萧霏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凑过来交报告,目光无意间扫过他手腕,总算注意到了那块表,有气无力地夸了一句:“老大,这表真漂亮。”
随即她又随口问:“什么牌子的?没见你戴过。”
贺知闰心里那点熄灭的小火苗“噗”地又冒起一点火星,他故作随意地晃了晃手腕,语气尽量平淡:“哎,我也忘了,牌子没注意。是我男朋友送的。”
这天,远在国外的谢恪端显然也事务缠身,从早到晚都没空打个电话回来“骚扰”他。
两人的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视频通话结束的页面,下面孤零零地跟着几条贺知闰中午分享过去的午餐照片,一份看起来还算精致的商务套餐,附带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可爱表情包。
第二天,贺知闰又换了条路子。
他手指在谢恪端那间堪比专卖店的衣帽间里拨弄了半天,最后从一排熨帖整齐的衬衫里,拎出一件蓝色衬衫。
他把自己套进去,布料上还残留着一点谢恪端常用的香氛气息,因为尺码宽大了不少,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只能勉强当作一件内搭,外面套了件外套。
谢恪端的衬衫都固定出自一个颇为小众的意大利品牌,走的全是高端商务路线,剪裁和细节都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昂贵。
这种贴身的、带着强烈私人属性的物品,本身就充满了暗示。
贺知闰以前上学那会儿,仗着那时候他和谢家的真实关系没多少人清楚,没少干这种暗戳戳秀恩爱的事。
那时候谢恪端带他出去,他发朋友圈,照片角落里总会“不经意”地带上谢恪端的半个侧影,或者一只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底下的评论风格迥异,高中同学和谢家亲戚们往往赞叹“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而大学同学则直接起哄“你们情侣感情真好”。
那时候大家都还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工作之后就不一样了,牵扯到利益、职位和无数双眼睛,贺知闰就自觉收敛,小心谨慎了很多,连带着那点秀恩爱的创意也仿佛一起枯竭了。
现在被逼无奈,为了那点进度条,他也只好让这点沉寂多年的“小伎俩”,重出江湖。
结果,他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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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件明显不合身的衬衫,在办公室里那几个同样性取向为男的同事面前,状似无意地溜达了好几圈,却硬是没一个人对他的穿搭提出半点疑问或调侃。
贺知闰抽空对着李岱抱怨,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谢恪端那个假gay,对这类信号不敏感也就算了。怎么那些真gay的时尚敏锐度也低成这样?”
李岱在屏幕那头,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头也不抬地回他,语气带着过来人的了然:“我告诉你吧,我以前实习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去注意我那肥猪般的上司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衬衫、戴了什么表的。”
贺知闰下意识反驳,重点完全偏移:“谢恪端是猪,但他不肥。”
李岱终于抬起头,翻了个白眼,给出了最直接的建议:“要我说,你就别耍这些弯弯绕绕的小把戏了。下次你们公司有聚会的时候,你直接拉着谢恪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个啵,保证一切都迎刃而解,简单粗暴。”
贺知闰沉默了一下。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是既要又要,确实有点贪心。
既想要牢牢占据谢恪端身边那个唯一且被公开承认的位置,又想要维持住之前和同事们那种毫无芥蒂、可以插科打诨的革命友谊,不希望这层关系因为身份的转变而被彻底打破。
根本是不现实的。
“真要那么干,我以后在公司就真的不用做人了。”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时,企业大群突然活跃起来,弹出一条重磅好消息,谢恪端这趟出差,成功拿下了那个极具分量的客户,合同已经正式签署。
群里瞬间被各种庆贺的表情包和赞美之词刷屏,一派欢腾。
屏幕另一端,谢恪端刚参加完国外市场部为他举办的庆功宴,带着一身微醺的酒意和成功的疲惫,即将登上回国的航班。他在私聊窗口里点了点贺知闰,言简意赅:「来接我。」
贺知闰看着那三个字,指尖动了动,回了个:「好的,老公。」
谢恪端似乎对这个称呼很受用,却又得寸进尺:「说句好听的,我好累。」
贺知闰耳根有点热,还是顺着他的话敲下:「哥哥,你最棒。」
这句显然取悦了远在异国的人,谢恪端的回复带着毫不掩饰的、直白的欲//望,几乎是立刻弹了出来:「回去,*你,三天。」
贺知闰盯着屏幕上那几个赤裸裸的字眼,越发清晰地觉得,凌南女士之前评价谢恪端“老来叛逆”,真不是空穴来风。
这家伙现在这种口无遮拦、什么浑话都敢往外冒的劲儿,感觉就像是……*压抑太久。
不过,不得不承认,能挣钱的男人确实自带光环,尤其当谢恪端下一秒就发过来几张照片,拍的是他给贺知闰带的礼物,好几个印着叫得出名字的奢侈品牌logo的包装袋,随意地堆放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
谢恪端跟着发来一条语音,背景音还带着点宴会后的嘈杂余韵,声音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倦意,却又混合着一种做了某件特定事情的满足感:“刚下酒会就去帮你买了。旁边人问我去哪儿,我说给家里人带点东西。”
贺知闰看着那些logo和那条语音,几乎是瞬间被征服,那点被调戏的羞恼立刻烟消云散。
他指尖飞快地打字,语气切换得无比自然:「啊啊啊啊,老公,你真好,我会穿好你最喜欢的那套**衣服去接你。」
后面还跟了几个埋脸害羞的小动物表情包。
谢恪端大概是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福利,最终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带着肯定意味的大拇指表情。
9. 剽窃创意
贺知闰捂着风衣开车去机场接谢恪端,老远就看见谢恪端提着两个箱子出来。
贺知闰几步上前,在机场到达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伸手抱住了风尘仆仆的谢恪端。跟他一同出差的其他人员还在后面处理一些尾巴,他是第一个回来的。
谢恪端回抱住他,下巴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带着点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声音低沉:“为了装给你买的那些东西,我特意又多买了一个行李箱。”
贺知闰被他搂在怀里,手臂亲昵地环上他的脖子,仰起脸,在他带着倦意的侧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雀跃:“老公,你最好了!我们快回家吧,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礼物了。”
谢恪端低头看着怀里人发亮的眼睛,觉得他这点小财迷的性子实在可爱,总是轻易被那些亮晶晶、包装精美的物件哄得眉开眼笑。
上了车,车门刚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谢恪端便转过头,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亮,直直地看着贺知闰:“现在给我看看吧。”
贺知闰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看什么?”
谢恪端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我的礼物啊。”
话音未落,他已经自己动手,双手拉住贺知闰风衣的外襟,向两边轻轻一扯。
风衣里面,是再正经不过的衬衫和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与他话语里暗示的“礼物”相去甚远。
贺知闰瞬间就明白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脸颊一热,赶紧把被扯开的风衣重新拢紧,裹住自己,语气里带着点羞恼:“老公!这像话吗?我要是真把那套……穿来接机,我成什么了?”
谢恪端此刻倒是意外地好说话,从善如流地收了手,低低笑了一声,没再强求,只说了句:“行吧。”
等回到家里,贺知闰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额外的行李箱。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最新款的奢侈品,有瓶身设计极尽诱惑的限量版香水,有皮质细腻、logo低调的钱夹,还有款式别致、闪着细碎光芒的手链。
他兴致勃勃地把它们一件件拿出来,挨个戴在身上、喷在腕间,对着落地镜左照右照,嘴角扬得老高。
谢恪端冲完澡,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走出来时,贺知闰还站在镜子前摆弄那条新手链,臭美得浑然忘我。
谢恪端走过去,从背后贴近,下巴轻轻搁在他肩窝,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松弛,慢悠悠地在他耳边响起:“宝贝,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贺知闰被他说得心头一跳,有点心虚,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抬手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转身从衣柜里地翻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套装,然后回头对着谢恪端,勾起一个带着明显讨好和诱惑意味的笑容,声音放软:“哥哥……我在这里换给你看,怎么样?”
谢恪端这个人,说来也怪,明明读过那么多书,还被家里特意送去国外熏陶了几年,学识品味都没得挑,可偏偏在某些事情的取向上,骨子里却信奉“大俗即大雅”。
那衣服确实没几块布料,轻飘飘的,黑色的,设计得相当“便捷”。
穿在贺知闰这种天生冷白皮的人身上,黑白对比鲜明,越发衬得那身皮肉白得晃眼,几乎有些刺目。
谢恪端还尤其偏好那种带点宠物意味的、乖巧依附的调调,越土纯,越直白,他反而越受用,很直的审美。
不得不说他这点品味在某些方面是有点简单直接,所以贺知闰总调侃他是个“假gay”,也不是全无道理。
分开了快一周多,积攒了不少精力,两人从傍晚折腾到后半夜,窗帘都没顾得上拉严实。
刚开始还带着点久别重逢的急切和生疏,后来就只剩下黏糊糊的汗水。
累是真的累,浑身的骨头像被拆过一遍,直到最后偃旗息鼓,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准备相拥着睡去时,脑子反而像是被冷水浸过,异常清醒起来。
贺知闰浑身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乖巧地依偎在谢恪端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睡衣领口画着圈,声音还带着事后的微哑:“谢燎下周办婚礼,请柬送来了。是你去,我去,还是咱们一起去?”
谢燎是谢恪端的堂哥,出了名的天生浪子,身边女伴变得比天气还快。
这次娶的是个名气不小的模特,据说肚子都快藏不住了,这才火急火燎地把婚礼提上日程,准备补上。
谢恪端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带着点真实的困惑:“……他不是结过了吗?”
贺知闰:“上次那个,他是和另外一个女生订的婚,后来不了了之。这个是新的一个。”
谢恪端沉默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五个字,带着点刚踏足某个领域没多久就敢指点江山的狂妄:“异性恋真乱。”
他才当了几年的同性恋,就敢这么大放厥词。
谢爸谢妈出门远游了,现在谢家这些繁琐的人情往来、礼尚走动,基本都是贺知闰在操心打理。指望谢恪端这个除了工作对其他事务兴致缺缺的人,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以前贺知闰总觉得,谢恪端一定是被爱意包裹着长大,拥有无穷无尽的底气,才敢这么目无下尘,连长辈的账都未必全买。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人根本就是天生胆子肥,纯粹无所畏惧。
谢恪端经常挂在嘴边的原话是:“说的话有道理,我才听。要是没道理,我凭什么要听?”
理直气壮的。
谢恪端接着又跟贺知闰分享了一下这次出差遇到的棘手情况,原本对方并不倾向于选择他们,过程几经波折。但最终还是被他们过硬的技术方案打动,拿下了合同。
贺知闰窝在他怀里,充分给予了自家老公崇拜和肯定。
毕竟,能赚钱的男人,怎么看都帅得发光。
贺知闰也顺势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进度:“我们俩以前给人的印象可能真的太不熟了,我最近打定主意想稍微暴露一点,结果根本没人理我,暗示全掉地上了。”
谢恪端语气里含着一丝积怨已久的幽怨:“你终于知道问题了。”
贺知闰那时也很为难。
谢恪端就坐在离他不远的独立办公室里,他每次听见外面同事提起“谢总”两个字,心脏都忍不住条件反射般微微一紧,还要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贺知闰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逐渐模糊:“老公,放心……我会尽力,让咱们的关系在别人眼里,尽快从六分熟变成全熟的……”
话还没说完,眼皮就沉沉地合上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谢恪端看着怀里秒睡的人,自己倒没什么睡意。
能让一个男人荷尔蒙持续亢奋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事业上的成就,和性的满足。
他这次出差,两方面都堪称圆满。
这是开春集团业务改革后,他亲手拿下的第一个价值数千万的项目,更关键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项目顺利推进后,后续源源不断的合作机会将会接踵而至。
谢恪端刚调整好姿势准备入睡,就听见怀里的人发出模糊的呓语。
贺知闰平时睡眠质量很好,几乎从不做梦,更别说梦话了。他下意识凑近了些,才听清那断断续续的字节。
贺知闰像是在梦里挣扎,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执拗:“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和哥哥……是、是和哥哥真心在一起的……”
第二天是周末。
贺知闰和谢恪端两人都没有定闹钟,放任自己睡到天光大量,才慢腾腾地从被窝里挣扎起来。
家里的阿姨只在周末过来两天,早已做好了饭菜,整齐地摆在厨房的保温桌上,便自行离开了。
贺知闰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头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皮还耷拉着,身上睡衣皱巴巴,领口歪斜着露出小片锁骨,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打算直接坐下吃饭。
谢恪端伸手,温热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捏住他的后颈,将他转向浴室的方向,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低沉:“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贺知闰被那温度和力道激得稍微清醒了些,磨磨蹭蹭地去洗漱。
等他再回来时,发现谢恪端已经坐在餐桌旁,而他自己的盘子里,整整齐齐地铺着好几只剥好的、粉白相间的虾仁,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蘸料。
贺知闰含糊地说了声“谢谢老公”,便低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有点像猫,带着点不自觉的慢条斯理。
谢恪端从小就喜欢看他吃东西。因为贺知闰有时会走神,吃得就更慢,只有被人盯着,才会稍微加快一点速度。
贺知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起头,对上谢恪端的视线,笑着问:“老公,你看着我干嘛?你也想吃吗?”
谢恪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最近……是不是有点辛苦?”
贺知闰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嗯?”
谢恪端的确很想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宣告他们的关系。但昨晚那几句模糊的梦呓,让他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成了贺知闰心里一个负担。
忽然就舍不得再逼他了。
他伸出手,用指节蹭掉贺知闰嘴角沾到的一点酱汁:“爸妈那边,你不用再想了,我去说。”
贺知闰停下筷子,抬眼看他,带着点探究:“你准备……怎么说?”
谢恪端神色没什么变化,语气很稳:“反正到时候我去说,你不用操心这个。”
贺知闰微微蹙眉:“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面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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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谢恪端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紧不慢地反问:“那你背着我,偷偷写什么出柜宣言?”
贺知闰眼睛顿时瞪圆了,声音都提高了半度:“你又偷偷看我平板了!”
谢恪端昨晚确实失眠了,顺手拿过贺知闰放在床头充电的平板,结果就看到了那个命名为“出柜宣言(备用)”的文档,里面还有好几个版本的“滑跪认错模板”。
他当时看着那些措辞谨慎、甚至带着点视死如归意味的文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该心疼。
贺知闰有些愤愤然,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语气里混着被侵犯隐私的不满和某种不平衡:“我看你手机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让?现在倒好,我的那点隐私全被你翻没了。”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控诉:“不是说好了,就算是情侣,也要保有自己的空间吗?你倒是有自己的空间,我这儿都快成透明的了。”
谢恪端看着他这副样子,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推到贺知闰面前的桌面上,屏幕朝上,语气带着点纵容和无奈:“查吧。让你查一天,够不够?”
贺知闰说查就查,半点没客气。
凭什么谢恪端翻他东西就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他也查。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一个个聊天页面,翻看通讯记录,连邮件列表都没放过,一副要彻底清查的架势。
贺知闰在谢恪端的聊天页面上是置顶的。在他们还没谈恋爱之前,备注就是简简单单的“贺知闰”三个字。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贺知闰就开始要求特殊,要求与众不同。谢恪端依着他,就把备注改成了直白的两个字“老婆”。
贺知闰第一次看到时,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快得不像话,又羞又慌,生怕哪天不小心被来家里的谢爸谢妈瞥见。在他强烈要求下,谢恪端才不情不愿地改成了略显亲昵但不过火的“知闰”。
但贺知闰在自己的手机里,给谢恪端的备注,从一开始就是毫不避讳的“老公”。
谢恪端也曾对此提出过异议:“为什么你能这样备注,我就不行?”
贺知闰当时正蜷在沙发里打游戏:“你手机连防窥膜都不贴,万一谁不小心瞥见你手机屏幕,你一个大嘴巴说漏嘴了怎么办?”
当时两个人的感情才刚起步没多久,像一株刚刚破土的嫩芽,颤巍巍的,经不起半点风雨。
谢恪端心里揣着那份小心翼翼,觉得得把这棵小苗好好护在温室里,不能让它还没长大就去直面外界的风刀霜剑。
于是,关于备注的那点小小争议,也就那么不了了之。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棵曾经弱不禁风的爱情小苗,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抽枝展叶,盘根错节,长成了一棵能独自抵挡风雨的参天大树。
谢恪端有时甚至会想,要是贺知闰能生,凭着他那股做什么都认真投入的劲,他们这会儿恐怕连下一代都有了。
虽然偷偷翻看对方隐私这件事,细究起来确实有点不太道德。
但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跟世俗的道德标准挂不上钩。
它同样,也跟那些条条框框的礼义廉耻,没什么太大关系。
贺知闰当然查不出什么奸情。
谢恪端的私人微信干净得像他的办公桌面,联系人寥寥无几。即便是因工作不得不添加的人,若非涉及核心事务的消息,他通常连看都懒得看完,更别提回复。
那些语气稍带暧昧、试图跨越边界的信息,他起初连点开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删了。
不过,谢恪端不再逼他立刻面对父母,这事确实让贺知闰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近压力大到连做梦都是站在爸妈面前坦白的场景。
谢恪端之前放话说要“三天”。
结果当天晚上,他还是没打算让贺知闰闲着,将人里里外外折腾了好几遍。
贺知闰被折腾得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耗尽了,浑身酸软,只想昏睡过去。
谢恪端却心满意足地抱着他,一下下亲着他汗湿的额角和泛红的眼皮,手臂收紧,将人牢牢圈在自己怀里,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反而催促起来:“别乱动了,快睡觉。”
结果没过两天,贺知闰就察觉出谢恪端也有些鬼鬼祟祟。这人平时在书房待不了那么久,最近却总是磨蹭到远超平常睡觉的时间,至少晚半个小时才回卧室。
贺知闰心下起疑,某天借着进去打扫的由头,偷偷摸摸瞥了一眼他书房那台没关的电脑屏幕。这一看,就赫然发现了谢恪端自己起草的“出柜宣言”文档。
贺知闰盯着屏幕上那些似曾相识的段落结构。
什么嘛,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剽窃他的创意。
10. 爱情小苗儿
谢燎的婚礼,最后还是贺知闰独自去的。
谢恪端如果出席,几乎可以预见,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定会围上来,见缝插针地打听他的婚事,然后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手头掌握的、所谓的“优质资源”塞给他,场面会变得相当麻烦。
贺知闰索性就让他别去了,落个清静。
反正谢氏集团不是传统的家族企业模式,内部真正的谢家人寥寥无几。否则,贺知闰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这么好,这么久。
婚礼在一个私人酒庄举办,场地布置得倒是颇费心思,放眼望去,白玫瑰与香槟色缎带装点着草坪,不远处还有一栋线条简洁的新式教堂,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们送礼,几乎不怎么考虑价格,只在乎心意和面子。
贺知闰按照谢妈提前列好的单子,精心挑选了几样拿得出手又不会太过扎眼的礼物带了过来。
谢恪端的二伯是个面相有些严肃的中年人,自己也做生意,不过主要集中在几个比较传统的行业。
谢二伯见到他独自一人,便走过来,语气还算温和:“知闰来了,恪端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贺知闰脸上立刻扬起恰到好处的、温润得体的笑容,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二伯好。哥哥他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跨国会议,实在抽不开身。爸妈又在国外度假,赶不回来,所以就只好由我代表我们家,来给堂哥送上祝福了。”
他嘴上说着滴水不漏的漂亮话,言辞恳切,满是祝福,心里却在默默吐槽:谢燎这种人居然也能踏进婚姻殿堂,新娘子怕不是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这怨念并非空穴来风。
贺知闰从小就跟谢燎结下了梁子。
谢燎此人,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却是出了名的贱。
小时候,他没少在贺知闰耳边阴阳怪气,反复强调他不是谢家的人,不过是谢家花钱买来的小佣人,地位低下。
那时候贺知闰年纪小,心思单纯,竟然真的把这话当了真,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有一次,他一边抽抽搭搭地掉着金豆子,一边笨手笨脚地去帮谢恪端整理床铺,叠被子。
谢恪端当时皱着眉看他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尖,问他怎么了。
贺知闰这才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哽咽着告状:“谢燎说……说我就是你买来的小仆人,如果我不好好伺候你的话,你……你就不给我饭吃。”
谢恪端听完,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后来,他找了个由头,把谢燎狠狠揍了一顿,下手没留情。
从那以后,谢燎这家伙才算是长了记性,至少在明面上,再不敢随便对贺知闰嘴贱了。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
长大之后,谢燎这贱兮兮的本性也并没真的改掉多少。每次见了贺知闰,虽然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明目张胆,但那眼神和语气里,总还是带着点挥之不去的、让人不舒服的阴阳怪气。
贺知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随手拍了一张婚礼现场的布置图,分享给了谢恪端。
照片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谢恪端的回复言简意赅:「难看,品味低下。」
贺知闰看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回了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表示深以为然。
他回复:「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去国外办,找个没人的小岛,清静。我可不想应付这么多亲戚,累得慌。」
谢恪端那边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可。」
贺知闰正想再说什么,对话框里又跳出一条新消息,是谢恪端主动问的:「现场怎么样?」
贺知闰立刻打字吐槽:「二伯母刚才拉着我问,谈我恋爱了没有?」
谢恪端霸道回复:「直接跟她说,你在跟我谈。」
贺知闰看着这行字,回了一个小动物把脸埋进爪子的害羞表情,接着打字:「老公,我不像你那么无所顾忌,我还是比较尊重老人的。」
谢恪端那边沉默了两秒,发回来一个经典的黄豆人流汗表情。
贺知闰刚收起手机,准备去拿点喝的,那位热情过头的二伯母果然又端着酒杯找了过来,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过度关心:“知闰啊,躲在这里干什么?二伯母刚才跟你说的事儿,你问得怎么样啦?”
她不等贺知闰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推销:“我跟你讲,我这边认识一个姑娘,刚美国留学回来,人长得漂亮,家世也好,最关键的是,跟恪端是同一所名校的校友呢!你说这共同话题能少了吗?”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之前特意问过你爸妈了,他们都说不管恪端,随他去。哎哟,这人生大事,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操心呢?你说是不是?”
贺知闰脸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心里却在默默翻白眼,他拿起手边的香槟杯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哈哈,二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脾气?我们家上下,谁能管得住他呀?”
他转移了话题,目光投向不远处装饰着鲜花的礼台:“再说了,今天可是堂哥的大好日子,您待会儿不是还要作为长辈上台致辞吗?这种小事,咱们就先放一放,不着急,不着急。”
二伯母非但没走,眉头紧锁,像是憋了满腹的牢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知闰啊,跟你说句实在话,这个新媳妇儿……唉,二伯母我不是很喜欢。”
贺知闰一听到这种家庭内部八卦,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好奇心被高高吊起,忍不住就想多问几句细节,比如哪里不满意,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可他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不远处司仪调试麦克风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前奏,新郎新娘眼看着就要登场了。
二伯母也意识到场合不对,匆匆拍了拍贺知闰的手臂,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嘱托:“总之,你回去一定、一定要替二伯母问问恪端的意思,那姑娘的照片和资料我晚点发你!”
说完,这才转身朝着主宾席的方向快步走去。
贺知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刚抿了一口,准备安心观礼。
结果,婚礼的高潮,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方式,突兀地降临了。
就在司仪念到“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环节,一个穿着凌乱白色纱裙、头发也有些散乱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不顾几个安保人员的阻拦,像一阵风似的闯进了仪式区,一把抢过了司仪手里的话筒。
她胸口剧烈起伏,对着满场错愕的宾客,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尖声喊道:“我才应该是谢燎的新娘!”
她伸手指着台上那位穿着昂贵定制婚纱、脸色瞬间煞白的模特新娘,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她是小三!是她不要脸!要不是她用肚子里的孩子逼宫上位,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
话音未落,她竟直接扔下话筒,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朝着台上的新娘扑了过去!
贺知闰站在人群外围,眼睁睁看着两个穿着白纱的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脸,场面一片混乱。
他暗叫不好。
他目光飞快地扫向站在一旁,脸色铁青、试图拉架却又无从下手的罪魁祸首谢燎。
这俩女的,怎么光顾着互相撕扯,就没人想起来去揍那个真正该挨千刀的万恶之源呢?
谢燎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试图挤进两个女人的战团将她们分开。
混乱中,他脸上、身上不可避免地挨了好几下,不知道是来自谁的美甲和拳头,疼得他龇牙咧嘴,捂住瞬间浮现红痕的脸颊。
眼看着那位穿着正式婚纱的新娘子,被闯进来的女人一个用力猛推,踉跄着向后倒去,就要从不算高的仪式台边缘摔下来。
贺知闰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位新娘子是怀了孕的!
他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堪堪在那新娘子摔下来时,用自己的身体当了一下肉垫。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贺知闰被撞得眼前发黑,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草地上。
周围的人才像是被按了播放键,一下子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赶紧把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新娘子先从贺知闰身上拉起来。
二伯父也急匆匆赶过来,一脸关切地伸手将贺知闰从地上拉起来,连声问:“知闰,你没事吧?摔着没有?”
贺知闰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但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撞得移了位,后背和腰间传来一阵阵钝痛。
总之,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总算被慢慢控制住,勉强收了场。
贺知闰撑着发疼的后腰,慢吞吞地挪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想缓一口气。他这边还疼得暗自抽气,那边又响起一阵乌拉乌拉的动静,好像是新娘子受了惊吓,捂着肚子喊疼,场面再次陷入一片忙乱。
“贺知闰?”
贺知闰正低着头揉腰,突然听到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男人,长得还算可以,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气质斯文,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眼熟。但让他细想,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对方见他一脸茫然,主动自我介绍,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熟稔:“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徐睿。初中那会儿……你还给我送过情书呢。”
贺知闰看着面前这张清俊的脸,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忽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你……你减肥成功了?”
他记得谢恪端当初给他看过的照片,徐睿据说高中后就长得巨胖无比。
徐睿像是没太听懂他这跳跃的问话,笑了笑,自然地接话:“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我是女方那边的亲戚。”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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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贺知闰依旧按着后腰的手上,语气带着关切:“你刚才没事吧?摔得严不严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贺知闰摆摆手,表示不用。
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对方外貌的巨大变化上,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清瘦俊朗的男人,或者说很难把谢恪端给他塑造的印象里那个胖胖的形象重叠起来。
他带着点的困惑和好奇,拿出手机,顺着对方的话提议道:“加个微信吧?好久没联系了。”
扫完码,他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探究:“你……真的一直都是长这样吗?没什么……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徐睿被他问得有些失笑,无奈地确认:“……对啊,我一直都长这样。”
他看着贺知闰,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带着点怀念,又像是随口一问,语气自然:“对了,你现在……还单身吗?”
贺知闰刚想开口说自己不是单身,徐睿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带着点半开玩笑半是感慨的语气:“说起来,当初你给我送那封情书,我其实……本来是想答应你的。结果后来你哥找到我,非常严肃地跟我说,你们家规矩严,绝对不准早恋,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贺知闰握着手机,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陌生的“往事”:“我哥?”
徐睿点了点头:“对,就是你哥亲口跟我说的,说得特别严肃。”
贺知闰听着这话,心里那点陈年疑惑终于“哐当”一声落了地,他总算明白了,自己那刚冒头、还没见过几天太阳的、可怜的“爱情小苗”,当年到底是夭折在谁那双无情的手里了。
谢恪端下班回到家,推开卧室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油味。
只见贺知闰正龇牙咧嘴地撩起上衣后摆,笨手笨脚地往自己腰侧涂抹深褐色的药酒。
谢恪端走过去,眉头微蹙:“怎么回事?不是去参加婚礼吗,怎么弄成这样?”
贺知闰于是把今天婚礼上那场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末了还心有余悸地总结:“你现在说得对,异性恋的世界……真是太乱了。”
谢恪端的眉头皱得更紧,伸手轻轻按了按他涂抹药酒的地方:“别乱动,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别真摔出个好歹,伤到骨头。”
贺知闰扭了扭腰,感觉了一下:“没事儿,我觉得就是被撞了一下,压着了,有点淤青,骨头没事。”
谢恪端却不放心,坚持驱车带他去了附近的医院,挂了急诊,拍了个片子。直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指着光片,明确说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有点挫伤,轻微扭到了,注意休息就好,谢恪端一直绷着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下来。
回去的路上,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
谢恪端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终于忍不住开始了他的“安全教育”模式,语气带着点后怕的严厉:“不是我说你,那种混乱场面,你往上凑什么热闹?就你这小身板,经得住谁压?万一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贺知闰窝在副驾驶座里,小声辩解:“那我当时看见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她还怀着孕呢……”
谢恪端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持:“我没让你见死不救,但你首先得确保自己的安全。帮忙可以,但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贺知闰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头,语气带着点莫名的意味,开口道:“对了,老公,我今天在婚礼上,还遇见了一个……熟人。”
谢恪端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路况,随口问道:“谁?”
“徐睿。” 贺知闰吐出这个名字,然后特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谢恪端的侧脸反应,“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谢恪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语气平淡无波:“……不记得了,谁,没什么印象。”
贺知闰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徐睿的朋友圈,递到谢恪端眼前晃了晃:“就他。今天我看见他了,啧,别说,现在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挺帅。我就好奇了,”
他收回手机,故意用一种充满探究的语气说:“我记得你以前给我看的照片,他不是个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吗?怎么现在瘦了这么多?我都直接问他了,你是不是去整容抽脂了?”
谢恪端:“…………”
贺知闰看着他家谢总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侧脸轮廓,心里那点小得意咕嘟咕嘟地冒泡,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我就说嘛,当初我那么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怎么可能会有人忍心拒绝我那么真挚的情书?原来啊原来,是有人暗地里就下了黑手,悄无声息地,就把我那棵可怜的‘爱情小苗’,直接掐死在了摇篮里,连破土的机会都没给。”
谢恪端终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里此刻暗流涌动,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贺知闰,你刚才说……你想跟谁,有爱情小苗呢?”
11. 我讨好他,除非我疯了
贺知闰看着身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恼火:“明明是你背着我做了那种事,你怎么还能摆出一副完全不是你的错的样子?”
谢恪端:“贺知闰,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冷静一下,好好反省反省你刚才说的话。”
贺知闰本质上就是个心思活络、情绪来得快的人,尤其是在谢恪端的事情上,简直堪称恋爱脑上头。
他本来一开始并没觉得这事有多严重,心里那点火气更多是带着点撒娇性质的埋怨。
偏偏好巧不巧,谢恪端此刻的语气,仿佛全是他在无理取闹的怪异调子,瞬间就把那点小火苗扇成了熊熊大火。
这件事情明明从头到尾都是谢恪端做错了!可他非但不认错,不道歉,反而还要鸡蛋里挑骨头,揪着他话里可能存在的“问题”来反将一军?
贺知闰那张秀气精致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不服气,眉头拧着,瞪向对方。
谢恪端像是没看到他眼里的控诉,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静的分析,却更刺人:“你那个时候年纪小,心思不定,一时冲动上头,做出些不理智的决定很正常。有人适时给你泼点冷水,让你清醒一下,难道不是为你好?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突然又想起来了,觉得后悔了,是吗?”
贺知闰被他这番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他质问的是谢恪端擅自冒充他的名义、干涉他人际交往的行为!怎么绕来绕去,被问责、需要反省的人反而变成他自己了?
明明是谢恪端不尊重他,侵犯了他的自主权!就算他那个时候年纪再小,再不懂事,谢恪端怎么可以在不经过他任何允许的情况下,就冒用他的名义,擅自替他去做决定,去拒绝别人?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贺知闰心口那股气堵得更厉害了,声音都拔高了些:“说什么冠冕堂皇的为我好?谢恪端,你敢摸着良心说,你那个时候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谢恪端承认得倒是异常爽快:“有。”
这坦诚反而让贺知闰噎了一下。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听见谢恪端继续道:“但是,我依然认为我当时做得没错。你那个时候,被那些肤浅的热情冲昏了头,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贺知闰彻底被他这副冷硬又理所当然的态度激怒了,像被点着的炮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冷不热的讥讽笑意,眼神刮过谢恪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你以为你自己就很好吗?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你做的那些事,又比我高明到哪里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回去的一路上,谁也没再开口。
到家后,更是各自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贺知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认真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烈地争吵过了。平日里感情好的时候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不会存在分歧和摩擦。
谢恪端骨子里的醋劲,其实大得惊人。
他们第一次爆发堪称激烈的争吵,还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新生晚会上,气氛热烈,贺知闰被气氛烘着,一时兴起,脱了外套就跳上了台。他是会跳街舞的,身形标志,动作流畅又有力量,一旦跳起来,确实能轻易迷倒一大片。
他那时候人高瘦,脖颈修长,腰身柔韧有力,每个动作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兼具力道与美感。在学生们自己打的、略显迷幻的灯光下,漂亮得几乎不真实的脸蛋……那个时候,谁不想在这样的大型活动上好好表现自己?
贺知闰完全跳嗨了,沉浸在自己的节奏和台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直到一曲终了,大汗淋漓地跳下台,兴奋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
结果第二天,谢恪端就在校园论坛上刷到了好几个关于贺知闰的、言辞热烈的“表白贴”和“求认识贴”。
谢恪端当时脸色就不太好。
贺知闰还沉浸在昨晚的兴奋余韵里,看他沉着脸,很不理解:“哥,我为什么不能跳啊?我跳得不好看吗?而且你看,那么多人喜欢我,给我鼓掌!”
谢恪端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最后只扔下一句:“随便你吧。反正,我也不想管你。”
语气里的疏离和压抑的火气显而易见。
贺知闰那时候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他明明获得了那么多的关注和掌声,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谢恪端反而要生气?
当时他们足足冷战了有一个月,谁也不肯先低头,简直破了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的最高记录。
贺知闰学的是设计专业,身边的同学大多是多才多艺、性格活泼外放的类型,氛围自由又热闹,他能不爱笑吗?那段时间,贺知闰心里也别着一股劲,谢恪端不主动来找他,他也坚决不去找谢恪端,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两个人即使在家里碰面,也像是陌生人一样,各自沉默。
凌南看着他们两个明明在意对方却硬要绷着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调侃:“我们家这两位大学生,怎么闹起别扭来,比小时候上小学那会儿还要犟呢?”
贺知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连吃饭都不想跟谢恪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偶尔两人不得不同路走一段,贺知闰只要一瞥见谢恪端的身影,立刻就用眼尾冷淡地掠他一眼,然后迅速横向移开好几米,拉开距离。
现在回想起来,谢恪端那个时候的心思,藏得可真够深的,也够无耻的。
当时的贺知闰根本就是个没开窍的,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对自己存着那种心思。
谢恪端自己心里明明醋海翻腾,酸得要命,偏偏咬死了不说,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全靠贺知闰自己去猜。
可那时候的贺知闰,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谢恪端没被气死也真是奇迹。
后来两个人和好,契机来得有点狼狈。
当时刚入秋,天气毫无预兆地骤然降温,贺知闰为了那点所谓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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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是只穿着一件薄衫出门,结果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半夜三更,上吐下泻,整个人虚脱得厉害,被同宿舍的室友手忙脚乱地送去了医院急诊。
谢恪端当时正好在辅导员办公室处理点事情,听到设计系的贺知闰突发急病被送医院的消息,脑子里嗡的一声,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假都来不及请,直接逃了课就往医院赶。
贺知闰当时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一张小脸烧得通红褪去后,只剩下不正常的惨白,嘴唇都干得起皮。
一抬眼看见谢恪端急匆匆推门进来的身影,也不知道是生病导致的脆弱,还是积压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随即又觉得这样太丢脸,慌忙扯过被子想把脸蒙住。
结果下一刻,被子就被他哥带着点力道掀开了,在绝对悬殊的体力差距面前,贺知闰那点挣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谢恪端那时低头看着贺知闰烧得迷迷糊糊、眼泪汪汪、可怜得不行的样子,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记得之前吵架是因为什么由头,那些所谓的纠葛和赌气,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剩下的时间里,谢恪端彻底化身成了任劳任怨的专属看护。水杯递到唇边,小心地扶着喂他喝。买的病号饭,也是一勺一勺,耐心地吹凉了,喂到贺知闰嘴边。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贺知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给颗糖就能哄好的单纯角色了。
他心里拧着一股劲儿,觉得这次必须是谢恪端着低头来跟他认错。这无关面子,是原则问题。
明明前几天,贺知闰说跟谢恪端的关系“冰雪消融”了。
没过两天贺知闰把这刚有点解冻苗头的冰面又给砸实了。
走廊那头刚出现谢恪端挺拔的身影,贺知闰眼皮都没抬,脚下方向一转,毫不犹豫就拐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绕了远路。
这区别对待,明显得都刻意了。
萧霏抱着文件凑过来:“老大,没想到你这‘融冰计划’续航时间这么短啊?我还以为您怎么也得坚持到项目结束,好好拍一拍谢总的马屁呢。”
贺知闰眉头瞬间拧紧:“我什么时候拍他马屁了?”
“上周,”萧霏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同一款限量腕表,还有那件条纹细节都一模一样的衬衫。老大,别遮掩了,”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我们都懂”的调侃:“都是自己人,理解,想跟上面搞好关系嘛。”
贺知闰语气有点僵:“……你们看到了?”
“您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我们想装看不见都难呀,为了你的面子才不说的,但是您果然还是做不来这种事。”
贺知闰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原本那点隐秘的、近乎笨拙的“出柜”前奏,变成汲汲营营、攀附高枝的戏码。
贺知闰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没好气地嗤道:“谢恪端?他就是一头不识好歹的大笨猪,我讨好他?除非我疯了。”
12. 当老公的就是要大度一点
回家之后尚且能各自关上房门,退回自己的领地,但在公司这方寸之地,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每次都刻意绕路。
谢恪端最近亲自谈下了一个分量不轻的合作,连带着谢氏集团旗下那个筹备已久的“阙”系列酒店,也正式提上了开业典礼的日程。
这个“阙”字,还是当初项目启动时,谢恪端亲自拍板定下的。当时贺知闰歪在办公室沙发上,含糊问他,这字有什么深意?谢恪端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说随便取的。
谢恪端现在倒是觉得,贺知闰这次是真沉得住气了。以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个屋子里,现在倒好,一天不躺在一张床上,他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少了点什么。
贺知闰倒很适应。
偏偏徐睿那桩陈年旧事被翻出来,他在这件事上,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理亏。
谁知道那家伙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那天贺知闰质问他时,他脑袋嗡嗡作响,几乎跟不上那连珠炮似的追问。眼前犯下的错认了就认了,偏偏贺知闰还要扯出那么多年前的旧账,那都算是哪辈子的老黄历了。
其实他也不是觉得自己完全没错。只是贺知闰提起往事时,那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对过去某段时光的怀念,扎得他心头火起。
他光是想到当年贺知闰年少无知,被一副好看的皮囊轻易迷惑,就那样不管不顾地投入进去,还托人给那小子送情书,他配吗?心里就堵得慌。
贺知闰那时候长得……那副漂亮得近乎扎眼的模样,他都不愿意去细想,一想就觉得烦躁。
谢恪端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约约在透露出求和之意。偏偏贺知闰丝毫不买账。
操,徐睿这个名字,是贺知闰心里那道过不去的坎儿,是吧?
周一的高层例会上,谢恪端着重提了“阙”系列酒店开业筹备的进展,还特意点名表扬了贺知阙团队提交上来的方案,字里行间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示好意味。
结果,好意没被领受,反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冷眼。
谢恪端觉得自己这个总裁当得真是前所未有的憋屈。
整整一周。他们之间连个“回家吃饭”的简单讯息都没有,更别提之前那些心照不宣的暗号。
贺知闰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姿态摆得明明白白,不熟。
晚上临睡前,谢恪端靠在床头,心烦意乱地划开手机,翻到相册里存着的几张照片。那是几年前他们在一个热带海岛度假时拍的,照片上的贺知闰穿着鲜艳的沙滩衬衫,那么乖顺地靠在他怀里,手里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青色椰子,仰起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正凑上来亲吻他的下颌。
谢恪端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然后点开了隔空投送功能,选中那张照片,想要发送给此刻大概就在一墙之隔的客房里的贺知闰。
结果,屏幕上干脆利落地弹出了一个提示,请求被拒绝。
谢恪端把手机扔在一边,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他觉得,自己作为老公,或许应该表现得大度一点。
于是这天中午,谢恪端难得没有在顶层办公室吃他那份精确计算过卡路里的营养餐,而是屈尊降贵,亲自去了楼下,那家贺知闰和他部门同事经常光顾的、烟火气十足的南洋菜馆。
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招牌肉骨茶,浓郁的药材味弥漫开来。
隔着几张桌子,萧霏和几个同事正凑在一起吃饭,眼神时不时瞟过来。萧霏压低声音,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贺知闰:“老大,谢总一个人在那儿干嘛呢?体验民间疾苦?”
贺知闰连头都没回,用勺子慢条斯理地搅着面前的叻沙汤粉,语气平淡无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过几张桌子的距离:“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周围几桌同事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饭碗里,大气不敢出,平日里吃完饭总要磨蹭着在附近溜达几圈消食,今天也彻底免了。
一个个悄无声息地迅速撤离了餐厅,直奔公司大楼。
贺知闰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盒薄荷口香糖,刚拆开一片准备塞进嘴里,谢恪端就迈着长腿跟了过来,在狭窄的店门口将人堵在了墙角阴影里。
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有些沉,带着点难得的、放低的姿态:“一周了,贺部长,气总该消了吧?明天我空出一天,带你去逛街,怎么样?把你之前看上的、想要的,通通都买下来。”
贺知闰掀起眼皮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语气公事公办:“谢总,麻烦您让开。再这样,我可以告您职场性骚扰了。”
谢恪端喉结滚动了一下,往前又逼近了半步,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混着新拆封的口香糖的薄荷凉意。
“我的错,”他声音更低了些,“当时不该没问过你的意思,就擅自替你回绝了徐睿,我不该以年龄说事,觉得你小,就没有判断力。”
贺知闰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冷哼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谢恪端简直要被气笑,抬手松了松领带,那股混不吝的劲有点压不住:“那你说,怎么才算有诚意?是不是我现在给你跪下,在这儿,你就满意了?”
他作势真要弯膝,嘴里还咬着后槽牙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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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就纳了闷了,全公司上下是眼睛都瞎了吗?怎么就没人看出来我跟你有一腿?”
贺知闰一看他居然真要跪下去,那点强装的冷淡瞬间破功,慌忙伸手死死扯住他的胳膊,声音又急又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你神经病啊!这地方人来人往的,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拍下来……”
周围已经有零星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过来,带着探究和好奇,落在他们这拉扯的两人身上。
谢恪端像是完全没察觉,或者根本不在意,反而就着贺知闰扯住他胳膊的姿势,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他耳根,声音压低,带着点磨人的无赖劲儿:“那你原不原谅我嘛?”
贺知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视线,头皮发麻,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面,连声道:“行行行,原谅你了。你别这样,我不想上明天的新闻。”
谢恪端得寸进尺,手臂顺势揽上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一下,声音带着得逞的笑意:“说好了?那今晚一起回家。不许再找借口先跑。”
贺知闰被他箍着,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好妥协:“好好好,一起回。”
等到贺知闰回到办公室时,萧霏和几个同事正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见到他进来,立刻像是被按了静音键,齐刷刷闭上了嘴,各自埋头假装忙碌。
贺知闰心下疑惑,难不成刚才在楼下和谢恪端拉拉扯扯的样子被他们看见了?
他转念一想,算了,这事早晚瞒不住,反正他也早就做好了关系曝光的心理准备。
他清了清嗓子,干脆主动开口,语气尽量自然:“你们……是在说刚才楼下的事吗?其实我和谢总……”
话还没说完,萧霏就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担忧和劝诫的复杂表情:“老大,你刚才……真的在跟谢总打架吗?”
贺知闰:“??”
萧霏见他愣住,以为被说中了,苦口婆心地继续道:“虽然我们都知道你跟谢总关系不太好……但那毕竟是老板啊。当街殴打老板,这、这真的要不得的。”
贺知闰看着下属们那一张张写满“老大你冷静点”的脸,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下班时,谢恪端的车停在老位置,贺知闰硬着头皮坐进副驾驶,谢恪端立刻倾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系完了也不退回,反而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带着得逞的轻笑。
贺知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算了,他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明天他和谢恪端在公司大门口旁若无人地接吻,这帮脑回路清奇的同事,大概也只会觉得是他贺知闰胆大包天,在想什么邪术谋害谢恪端。
13. 你就没爱上我半点灵魂?
老话说小吵怡情,大吵伤身。
谢恪端此刻觉得这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简直是他此刻心情的最佳写照。
贺知闰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谢恪端那眼神,从一进家门就跟只饿了很久、终于见到肉骨头的大型犬一样,幽深的目光几乎要实质化地黏在他身上,带着点压抑不住的、蠢蠢欲动的涌浮暗流。
吃饭的时候,谢恪端还算勉强克制,维持着表面的餐桌礼仪。
等到了洗澡的时候,贺知闰发现自己惯用的那瓶沐浴露不见了,正皱着眉寻找,谢恪端就“适时”地走了进来,手臂一伸,轻松地从浴室柜最顶层,那个贺知闰平时根本够不着的格子里,把它拿了下来。
那一瞬间,贺知闰就明白了,这绝对是某人的阴谋。
谢恪端理所当然地借此机会,“帮助”贺知闰完成了洗澡的某些步骤,比如涂抹沐浴露,比如……更细致的冲洗。
虽然贺知闰觉得这帮助非常、非常没有必要,甚至很多余。
但谢恪端表现得异常坚持,手臂像铁箍一样,将他圈在温热的水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让他无处可逃。
贺知闰觉得后背和腰侧的皮肤都快被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搓红了,甚至有点发烫,忍不住抗议:“你轻点……皮要烂了。”
谢恪端在这种场合,总是控制不住地说些让人耳根发热的流氓话。水流哗哗声中,他咬着贺知闰的耳垂,低哑地哼笑,说什么要是贺知闰能生的话,以他们这频率,现在家里的空房间,起码都该改成婴儿室了,一间根本不够用。
贺知闰被他这话气笑,干脆顺着他的疯话往下说,语气带着点好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在家相夫教子,天天围着你和孩子转,怎么样?”
这话很明显,精准地触动了谢恪端骨子里某个封建大男子主义的隐秘开关和幻想。
贺知闰几乎能感觉到身后贴着的胸膛震动了一下,搂着他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他甚至能想象出谢恪端此刻眼底骤然亮起的光芒。
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就知道。
谢恪端这个人,即使从小接受最顶尖的西式教育,也丝毫改变不了他那颗根深蒂固的、属于传统中国男人的心,终极梦想无非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就弯了呢?这简直是个未解之谜。
总之,一次次的争吵过后,伴随着这些过于深入的“亲密接触”,总会让人在疲惫与餍□□织的间隙里,不由自主地对生活生出一些零碎的总结。
贺知闰瘫在凌乱的床单里,声音带着点事后的沙哑,旧事重提:“我那个时候才多大?年纪那么小,脑子里根本就没开窍,哪里懂得什么是爱。你为了那么个人,跟我闹得天翻地覆,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一点都不能理解。”
谢恪端的手臂横在他腰间,闻言收紧了力道,语气闷闷的,霸道要求:“那你现在把他删掉。”
贺知闰皱了下眉,觉得这人无理取闹:“不要。我都加了人家好友了,无缘无故删掉,多奇怪。”
谢恪端撑起上半身,阴影笼罩下来,眼神危险地眯起:“你就是看他长得帅,不是吗?”
贺知闰不太想承认自己有那么肤浅,但有时候,一张过分英俊的脸确实能让他瞬间溃不成军,这大概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实在不能怪他意志不坚定。
他叹了口气,伸手捧住谢恪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指尖感受着下颌线紧实的触感:“老公,其实说真的,当初看上你,跟你长得这么帅……也确实有点分不开关系。”
谢恪端盯着他,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追问道:“你就没爱上我半点灵魂?比如我的内涵,我的才华?”
贺知闰被他这认真的追问弄得耳根发热,一把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声音闷在里面:“……咱们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在床上探讨这种“灵魂与皮囊”的问题,实在是有点超过了。
此刻缩在被子里的贺知闰,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迫讨论哲学问题的、无助的“妻子”。
过了两天,贺知闰才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情。他仔细琢磨了一下,为什么他和谢恪端的关系能在公司隐藏这么久,一个重要发现浮出水面。
那就是,但凡他和谢恪端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周围其他人的眼神都会非常默契地自动避让,要么低头看手机,要么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咖啡杯,仿佛他们周身自带一个无形的隔离区。
那感觉就像是害怕再次目睹某些可能引发“流血冲突”或者激烈争执的尴尬场面。
人在面对可能发生的尴尬时,第一反应果然是躲避。
贺知闰看着不远处正和下属交代工作的谢恪端,那人一脸严肃,气场冷硬,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难怪呢!
当初他和谢恪端在办公室里,有时候眼神都快拉丝了,黏糊得能勾天勾地勾出火来,结果居然真的没有一个“目击者”。
贺知闰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觉得,恐怕等到哪天,人类科技都已经发现三体人了,他和谢恪端的这段办公室恋情,估计都无法正式曝光。
也许是抱着一种“反正也没人会发现”的破罐子破摔心态,又或者是被这种隐秘的刺激感蛊惑,贺知闰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在他们一同巡视“阙”系列酒店内部造景的时候,前面有项目负责人正详细介绍着某一处园林设计的理念。
贺知闰状似无意地稍稍落后半步,手指悄然垂下,轻轻勾住了谢恪端自然垂落的手,指尖甚至还在对方温热的指腹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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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谢恪端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微微挑眉,侧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带着点询问,更带着点被取悦的暗光。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反手将那只作乱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力道很大,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那点骨头都揉进自己手里。
两个人就这么十指交扣,站在一群下属和设计师中间,听着工作汇报。
真是大庭广众,毫不避讳,偏偏面上还都是一本正经。
这个定位高端的酒店系列,确实配备了顶尖的硬件设施。
贺知闰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异常忙碌,需要同步配合开业节点,准备所有的宣发资料和宣传视频。
在专项会议上,贺知闰团队提出的方案是邀请具有高知名度和良好口碑的明星代言,提升品牌格调,并聘请顶尖的专业团队拍摄一组质感精良的宣传大片。
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前期投入过于巨大,风险太高,想要严格控制成本。
贺知闰:“想要立竿见影的效果,怎么可能不投入?市场的认可是用品质和形象砸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始终沉默听着的主位的谢恪端。
他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抬起眼,直接拍了板:“既然定位在那里,前期投入肯定不能少的,按贺总监说的方案执行。”
贺知闰让下属仔细整理了几份备选明星的详细资料,厚厚的文件夹先在他自己手头仔细过了一遍,筛选掉一些明显不符合品牌调性的,最后才将精简后的版本送到谢恪端桌上,需要他最终拍板。
几轮斟酌下来,定下的人选是近几年势头正猛、出演过好几部高票房电影的明星,叫连歌。
形象清爽,气质介于阳光与沉稳之间,的确非常契合“阙”系列想要传达的现代东方美学理念。
谢恪端翻看着连歌的履历和硬照,说道:“就他吧。这个人,我有点印象。”
贺知闰有些意外,挑眉看他:“你怎么会认识他?你又不追星,平时连娱乐新闻都很少看。”
谢恪端将文件夹合上,带着点回忆:“好像跟上学那会儿长得不太一样了,但我应该没记错。”
贺知闰闻言:“还是老同学?那到时候正式谈合作,看在同窗之谊的份上,能不能让他给咱们打个折,友情价?”
贺知闰也就是随口一说。
人选一旦敲定,下面的团队便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接触连歌的经纪团队,沟通具体的合作事宜。
另一边,凌南他们也传来了消息,预计一个月后就会结束旅行,启程返回,陪他们过年。
S市的天气,也随着季节更迭,开始渐渐转凉,傍晚的风带上了明显的寒意,吹在皮肤上,激起细微的战栗。
14.我忘了
和明星团队那边初步交接妥当之后,贺知闰将细化后的合作方案发给了连歌的工作室,具体的拍摄时间、场地勘景、人员调度,所有细节都需要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这毕竟不是简单地买张照片使用肖像权那么简单,考虑到后续可能还有更深入的品牌合作,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总没坏处。
贺知闰于是作东,组了个局。
能近距离接触大明星的机会,公司里几个相关部门的头头脑脑自然都在受邀之列。
贺知闰带了得力下属萧霏一起,场地定在本市一家以私密性和高端服务著称的商会酒店。
贺知闰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没接触过明星,李岱身边朋友三教九流,也有混娱乐圈的。
李岱之前交过一个男朋友,就是个演员,长得不错,但运气似乎差了点,一直不温不火。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转了运,资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前两天贺知闰还在某个热播剧的配角名单里瞥见了他,顺手就截了张图,转发给了李岱。
李岱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了两个字,言简意赅:“这谁?”
贺知闰看着那两个字,挑了挑眉,也摸不准他是真不记得了,还是故意装傻。
当初李岱跟那小演员分手的时候,场面闹得挺难看的,李岱那阵子情绪低落得厉害,天天泡在酒吧里买醉,贺知闰几乎成了专职捞人的,深更半夜去各个酒吧角落里把他挖出来。
那时候谢恪端人还在国外,一时联系不上,搞得谢恪端在越洋电话里阴阳怪气,还以为贺知闰是耐不住寂寞,要出去水性杨花。
连歌的团队是中间时段到的,比预定时间稍早了一些。
谢恪端原本根本没打算参与这种应酬,是贺知闰跟他说,反正回去也是冷锅冷灶没饭吃,不如就在这里凑合一顿,吃完还能一起回家。谢恪端这才勉勉强强、不太情愿地跟着一起过来了。
连歌据说是刚刚结束一个通告,收工就直接赶了过来,脸上的妆还没彻底卸干净,带着点残存的粉感,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风尘仆仆。
贺知闰作为东道主,率先起身和他的经纪人热情握手寒暄。
谢恪端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主位,贺知闰正挨个介绍着在场的人员,轮到谢恪端时,话还没说完,连歌却微微侧身,目光越过他,直接落在了谢恪端身上,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连歌:“谢总,您好,还记得我吗?”
贺知闰看着连歌这明显越过自己、直奔主题的打招呼方式,心下突然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涌起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谢恪端抬起眼,目光在连歌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停留了两秒,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有点印象。”
连歌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笑容加深了些,语气带着点故人重逢的微妙熟稔:“的确很有缘分。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在这种场合再见面。”
一旁的经纪人立刻笑着打圆场,声音洪亮:“谢总,连歌来的路上就在说,您跟他以前还是高中同学吧?哎呀,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太有缘分了!”
于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老同学会晤”,立刻引起了餐桌上大部分人的一致附和和感慨,纷纷笑着举杯,嘴里念叨着“有缘,有缘”,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热络起来。
贺知闰在最初那点微妙的不舒服之后,倒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的商务寒暄。
萧霏凑过来,压低声音跟贺知闰感叹,说她以前没见过什么明星,这回见到真人,发现连歌确实是好看,五官精致得像是精修过的一样。
总之,一整场饭局下来,贺知闰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就反复萦绕着“老同学”这三个字,像单曲循环的背景音,挥之不去。
这下,就不仅仅是贺知闰一个人觉得不舒服了。
连坐在他旁边的萧霏都忍不住再次凑近,看穿真相的犀利:“老大,我看这架势……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是想借着老同学的情分,直接升级成老板娘吧?”
贺知闰:“…………”真正的“老板娘”本人,此刻不就坐在这里吗?
这顿饭,贺知闰吃得实在算不上多满意,胃口缺缺。反观连歌那边的人,倒是谈笑风生,显得十分尽兴。
席间,谢恪端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高,悄悄在桌底下伸出手,指尖带着试探的温热,轻轻碰了碰贺知闰放在腿上的手背。
连歌像是没察觉到这细微的互动,又笑着将话题引了回去,目光盈盈地望向谢恪端:“谢总,你还记得当时我们班上的同学吗?好像每年同学聚会,大家都会念叨起你,说你当年……”
谢恪端那只刚刚触碰到贺知闰的手,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带着点小脾气地甩开了。
谢恪端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哦。我出国留学了几年,后来也没太参加这类聚会。”
聚会结束,一行人站在酒店门口,夜风带着凉意。谢恪端没喝酒,眼神清明,贺知闰几乎是肌肉记忆般,习惯性地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钻了进去,动作自然得像回了自己家。
结果那边还没散去的几双眼睛,包括连歌和他的经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里带着点探究和诧异。
谢恪端刚准备发动车子,就有人快步走过来,带着点讨好的笑意提议:“谢总,要不……我们把贺部长一起捎回去?也顺路。”
谢恪端握着方向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想这些人难道都是瞎子吗?看不出他和贺知闰之间的关系?
贺知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他知道谢恪端这人,抛开那恐怖的占有欲、巨大的醋劲和时不时冒出来的、喜欢说教的爹味不谈,的的确确是个外形出众、能力顶尖、自带光环的霸道总裁,招人喜欢是正常的。
但知道归知道,像今天这样,如此近距离、明目张胆地接触到有人对谢恪端献殷勤,还是头一遭。
那感觉,还真是不爽。
贺知闰带着点磨牙的意味:“……老同学?谢总可真是优秀,优秀到让人家念念不忘,惦记了这么多年?”
谢恪端扶着方向盘,侧过头快速瞥了他一眼,像是仔细辨别了一下他话里的语气,然后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嗯,找茬的语气。”
贺知闰猛地转回头瞪他:“你什么意思?”
谢恪端目视前方,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现在知道后果了?当初死活不肯公开,没在我身上打上你专属标签的坏处,这□□会到了吧?”
贺知闰被他这话噎了一下,立刻反驳:“跟那个有什么关系?!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一天到晚沾花惹草,招蜂引蝶,不安于室!”
谢恪端握着方向盘的手都顿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沾花惹草”“招蜂引蝶”这种词有一天会安在自己头上。他试图讲道理:“你想想,如果我们的关系公开了,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是‘老板娘’,你看今天谁还敢在你面前那样……挑衅?”
贺知闰心想,我平时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同进同出,偶尔的眼神交流,就差直接写脸上了。他没好气地道:“公司里那些人,全都是瞎子!我有什么办法?”
谢恪端也有这个顾虑,有一群这样的下属他真的很担心谢氏败在他的手上。
谢恪端不依不饶,又翻起了旧账:“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我身上是长刺了吗?现在这一切,都是你以前亲手埋下的因,现在才结出什么果,你自己尝尝。”
贺知闰被他翻旧账翻得心头火起,猛地提高音量:“少来教训我啦。”
“我告诉你,接下来的合作,没有我的允许,你少跟你那个‘老同学’私下接触!听见没有?”
谢恪端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好霸道,不过我喜欢。”
谢恪端这段时间还算比较听话,关于宣传这边的工作,他只听取最终汇报,没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过问、指手画脚。
连歌那边接触不到谢恪端本人,偶尔在沟通工作细节时,会状似无意地跟贺知闰提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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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贺部长,那天吃饭太匆忙,没来得及。你能把谢总的私人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
贺知闰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这个嘛……连先生,你是他老同学,难道会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连歌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解释道:“之前不是当了明星嘛,换过几次手机,通讯录清理过好几轮,好多老朋友的号码都弄丢了。”
贺知闰面上却只好端起工作架子,公事公办地回绝:“连先生,抱歉,工作以外的事情,我可能不太方便帮忙。”
白天在连歌那里受的这点憋屈,贺知闰只能晚上回去跟谢恪端发泄,语气酸溜溜的。
谢恪端听着他抱怨,有些无奈地在打游戏:“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贺知闰把头一扭,蛮不讲理:“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问题。”
谢恪端故意逗他:“现在知道我以前看着你跟别人谈笑风生时,是什么心情了吧?”
贺知闰不想跟他说话,转身想走,却被谢恪端长臂一伸,整个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谢恪端的手托着他的臀将他往上带了带,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宠溺:“好啦,别气了。我眼里心里都装不下别人了,这你还不知道吗?”
然而,谢恪端的再三保证,也没能完全挡住贺知闰那点借题发挥的“作”。
毕竟,“作”有时候只是一种需要被在意、被哄着的态度。
谢恪端伸手捏了捏贺知闰绷着的脸颊,脸颊肉从指间溢出,语气纵容:“别板着脸了。你要真看他不顺眼,咱们就换一个明星代言,怎么样?”
贺知闰愣了一下,抬眼看他:“这么胡闹?真的可以吗?合同都签了。”
谢恪端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语气笃定:“只要你开心,违约金我来付。”
贺知闰瞬间那点气就消了大半,其实他也不是真要换人,只是想要谢恪端一个明确的态度而已。
毕竟工作是工作,私人情绪是私人情绪,贺知闰还是分得清的。
整个宣传计划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了下去。
开业那天,场面盛大。
谢恪端作为集团总裁需要上台致辞,现场还有同步的线上直播宣传。贺知闰在后台,仔细地帮谢恪端别好小巧的收音麦克风,又连接好音频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阙”系列酒店从概念提出就备受瞩目,这次开业更是造足了声势,媒体云集。
熙攘的酒店会场里,贺知闰一抬眼,就看见那个连歌不知何时又凑到了谢恪端身边,正笑着在说些什么。
贺知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淡了下来。
谢恪端在上台发言前,敏锐地捕捉到他不高兴的情绪,趁着间隙把人拉到无人的角落,低声问:“又怎么了?”
贺知闰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你自己心里知道。”
谢恪端简直要被他气笑,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以前总说我醋劲大,我现在才发现,有些人简直就是大醋王,称号该让贤了。”
贺知闰回头瞪他,压着嗓子恨恨道:“你这个样子,我真想把你关在家里,锁起来!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招蜂引蝶!”
谢恪端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贴着他耳廓的气息温热:“宝贝,你这想法……有点变态啊。”
然后两个人又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低声说了些只有彼此能听见的亲昵话,交换了一个短暂却深入的吻。
直到贺知闰气息不稳地推他,声音发软:“够了够了……快去吧,要开始了。”
谢恪端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转身准备上台。贺知闰下意识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其实本就平整的领口,指尖却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硬质的小东西。
贺知闰的动作猛地僵住,瞳孔微缩,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别着麦就出来了?!”
谢恪端经他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向自己领口,触到了那个小小的麦克风:“……我忘了。”
贺知闰眼前一黑,几乎能想象到控制台那边可能听到的动静,头皮一阵发麻:“…………”
15.你们不是在一起好多年了
闯出这么大一个事故,谢恪端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很是轻描淡写地抬手,摘下了领口那枚惹祸的麦克风。
仿佛只是拿掉一粒灰尘。
贺知闰站在他对面,一双漆黑的眼珠瞪得溜圆,瞳孔地震,差点当场就凝固不动了。
谢恪端见他这副魂飞天外的模样,竟然还有闲心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点戏谑的调侃:“宝贝,吓傻了?”
贺知闰猛地回过神,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那阵眼前发黑的眩晕感。
说真的,他现在有点想把自己当场变成一朵无害的蘑菇,立刻找个阴暗的角落把自己种下去,最好再在上面结结实实埋点土,让他能肉眼可见地和那些泥土融为一体,彻底逃避这个令人窒息的社会性死亡现场。
可惜,他今天身负重任,还有重要的开业流程需要把控,绝不能因为个人情绪破坏了整体进程。
他此刻就算是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恪端在搂着他、亲他、说那些混账话的时候,绝对、肯定、必然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别着麦克风了!
要不是这混蛋马上就要登台致辞,形象至关重要,贺知闰真的想毫不犹豫朝着那张可恶的脸狠狠揍上一拳。
那天,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故作镇定地重新出现在会场。
谢恪端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后台从未发生什么,只对着所有待命的工作人员冷静下令:“开始。”
萧霏站在贺知闰身侧,偷偷递过来一个复杂无比的眼神,那目光里清晰地写着:老大,没想到啊!你是真的、实实在在地抱上了谢总最粗的那条大腿!而且看样子,还是正中央、最核心的位置!
贺知闰被她看得耳根发烫,脸上强装出的镇定几乎要维持不住,心底那点尴尬和羞愤混在一起,很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贺知闰不爽。
谢恪端非常痛快。
谢恪端从踏入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和“温和”这两个字彻底绝缘。
他那张脸,五官像是被冷硬的刻刀深描重刻出来,线条过于分明利落,注定了他生人勿近、难以相处的性格底色。
因此,当那场小小的意外发生后,几乎所有不言而喻的、带着探究和了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默契地投向了站在他身边的贺知闰。
贺知闰被那些视线包裹着,再一次强烈地渴望自己能立刻变成一只鹌鹑。
虽然中间出了那么一个插曲,但“阙”系列酒店的开业盛宴,最终还是漂亮地、圆满地落下了帷幕,堪称完美。
贺知闰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肯定,此刻公司内部的匿名论坛,关于他和谢恪端的帖子恐怕已经堆成了摩天大楼,热度爆表。
谢恪端这个神经病,在一切流程结束、人群尚未完全散去时,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抱了他一下。
感受到贺知闰身体瞬间的僵硬和轻微的挣扎,他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只用一条手臂就牢牢搂住了贺知闰的肩膀,将人半圈在怀里,声音不大不小。
“庆功宴,走吧!”
贺知闰真的有点想抬手捂住脸,已经有太多或明或暗的眼神黏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混杂着好奇、艳羡、以及某种心照不宣的调侃,让他浑身不自在,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
谢恪端手底下那位最得力的销售部总监反应极快,立刻堆起笑容,对着贺知闰改口:“哎呀,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老板娘……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贺知阙被这声“老板娘”叫得耳根一热,他是真的、极其不习惯这个过于亲昵又带着归属感的称呼。
酒店为了这次庆功宴预留的宴会厅早已被提前几天订满,可见重视程度。
这个爆炸性的、关于谢总与贺总监关系的消息,以指数级的速度在整个集团内部迅速传开,激起千层浪。
距离贺知闰和谢恪端上次在会议上勉强破冰,才过去短短几周时间。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不仅和好了,甚至直接跨越到了另一个维度,从昔日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到如今……嘴唇相碰,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
一些不明就里、只看表面的员工忍不住啧啧感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对头文学”照进现实?
白天在会议室里拍桌子打架,晚上回了家……在别的什么地方继续“打架”?
品宣部内部更是炸开了锅,众人面面相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疯了,真是疯了!
他们可都是曾经坚定的“反谢恪端”核心成员,结果呢?革命堡垒居然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他们老大,成了那个“叛徒”!
有人甚至忧心忡忡地想,谢总他知道他们老大以前在群里是怎么吐槽他的吗?
贺知闰在前往庆功宴的车上,手指飞快地在那个名为“反谢恪端地下小组”的群里打字,试图稳住军心,连忙声明,就算他现在身份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变动,但他一定会坚守中立区的立场,绝不动摇!
群里静默一瞬,随即有人差点手滑,想回一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好不容易才憋住。
而被公开冠上“老板娘”名头的好处,在此刻的庆功宴上立刻显现出来,没有一个人敢把贺知闰当作火力集中点,轮番上前猛攻敬酒,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绕开了他。
谢恪端则像是陷入了某种新婚燕尔的状态,从进场开始,抓着贺知闰的那只手就没松开过。他端起酒杯,面向众人,声音比平日温和些许:“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这杯,我敬各位。”
热腾腾的喧闹声和庆贺声几乎要掀翻宴会厅的天花板,酒精气泡在杯壁上升腾破裂。
底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带头起哄,声音格外响亮:“谢总!贺部长!交杯酒!来一个!交杯酒!交杯酒!”
贺知闰说不清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是什么情绪,那感觉真的很奇妙,带着点微醺的醺然。
他和谢恪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并肩站在一起,接受着所有人的注视和祝福。
“阙”系列酒店是谢恪端倾注心血、最为得意的作品,所以他今天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甚至透出几分难得的、恣意的得意。
在震耳的起哄声中,贺知闰唇角微勾,伸手拿起旁边桌上早已备好的两杯香槟。
他将其中一杯递到谢恪端手里,然后大大方方地抬起手臂,绕过对方结实的小臂,眼神交汇的瞬间,清晰地说道:“谢总,敬‘阙’,敬我们。”
澄黄的酒液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两人仰头饮尽。
场下的喧腾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掌声、笑声、口哨声混杂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贺知闰在宿醉的钝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正严丝合缝地躺在谢恪端的臂弯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熟悉的的气息。
难怪觉得身边像个持续供暖的热源,烘得他后背都有些发汗。
他抬起右手,指节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前一晃而过昨晚零碎的记忆片段,那交杯酒后的狂欢,感觉像是误入了什么极尽奢靡的酒池肉林,荒唐又热烈。
谢恪端似乎也被他的动作弄醒了,搂在他腰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偏过脑袋,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带着睡意的沙哑嘟囔了一声,动了动被枕得发麻的胳膊。
贺知闰身体一僵,某个被酒精模糊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和谢恪端喝了那杯交杯酒后,在更加炽热的起哄声和迷离的灯光下,他们似乎……还旁若无人地接吻了。
在一起太多年,熟悉到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当时谢恪端低头亲他,他大概也是习惯性地、顺从地回吻了过去。
要死啊……
“砰”的一声闷响!
卧室里传来一个人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谢恪端带着痛楚和难以置信的控诉。
“贺知闰……你谋杀亲夫啊!”
*
整个公司为了“阙”系列酒店这个项目,上上下下操心劳力了快半个月,神经始终紧绷着。谢恪端论功行赏,很是爽快地给各个核心部门依次批了假,让大家好好喘口气。
短暂的假期过后,即使心里再不情愿从松弛的状态里抽离,贺知闰部门里的那几个活宝下属,还是早早到了公司,一见他出现,立刻毕恭毕敬、却又憋着笑地齐声喊道:“老板娘早!”
贺知闰前脚刚踏进自己办公室,后脚就被几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手下簇拥着围住了。
萧霏挤在最前面,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问:“老大,快透露透露,这嫁入豪门的世界,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纸醉金迷?”
贺知闰被她问得一愣,他哪里知道他们想象中的“豪门”具体是什么样?是极致的奢侈,还是无边的舒适?
可他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他摆了摆手:“也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
萧霏却啧啧称奇,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佩服:“老大,你这行动力我是真服了。发现前男友不靠谱,立马就能精准锁定目标,火速拿下谢总这种顶级金龟婿!”
她说着,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过,我真的是很担心啊……万一,老谢总哪天找你,啪地甩给你一张空白支票,让你开个价离开谢总,你可怎么办?”
前男友?什么前男友?
贺知闰被她这狗血剧情逗得有些无语,扶额道:“……拜托,谢总他们家,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封建古板吧。”
他说的是实话。
凌南和谢世忠,除了早年在他青春期特别叛逆那阵,当时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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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看见同班同学在后背纹了条张牙舞爪的青龙,觉得特别酷,很是羡慕,结果被严词告诫绝对不允许碰纹身之外,似乎就再没什么事是真正强硬禁止他做的。
他们的管教,更像是一种划定底线的引导,而非全方位的掌控。
谢恪端在那样的纵容环境下长大,骨子里更是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嚣张得能怼天怼地,仿佛全世界都该绕着他转。
凌南和谢世忠对此也只是偶尔不痛不痒地提醒一句,要他稍微尊重一下长辈,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多约束。
贺知闰年纪还小的时候,初次见到举止得体、谈吐不凡的谢恪端,一直误以为他是那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类型。
结果不到两年,这个印象就被彻底颠覆,摔得粉碎。
有一次,谢家一个堂弟不懂事,弄坏了贺知阙珍藏的限量模型,谢恪端知道后,直接以一己之力,先动手把堂弟揍得哭爹喊娘,随后又叉着腰,把闻讯赶来、不依不饶的伯母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那一战之后,他彻底奠定了自己在谢家小辈中无人敢惹的“小霸王”地位。
那时候,贺知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副为我出头、无所顾忌的样子,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安全感十足。
贺知闰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谢恪端估计就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尽快公开关系,把这名分坐实。
这推进效率,真是远远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和计划。
总之,在那天酒店开业庆功宴上,在那么多人的起哄和见证下,他们俩已经算是半强制性地高调“出柜”了。
谢氏集团负责人和自家部门高层搞在一起的消息,估计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各个圈层里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眼下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确实是如何向爸妈正式公开。
其实贺知闰心里怀疑,他们这点事儿,恐怕早就通过某些渠道,传进他爸妈耳朵里了。
只是老两口现在正在国外某个海岛优哉游哉地度假,可能一时还没及时接收到这跨洋传来的、关于自家儿子的爆炸性新闻。
当然,也有可能已经收到了。
然后此刻正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头疼地商量着,该怎么跟他们这一对讨债的儿子进行“友好”沟通。
再加上谢恪端那个典型的“窝里横”性格,头疼。
谁知道提心吊胆地等了两天,谢爸谢妈那边却风平浪静,一个兴师问罪的电话都没来。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贺知闰的心理压力极速增大,像不断充气的气球,悬在头顶。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如何向长辈出柜,简直是个比搞定上亿项目还麻烦的大难题。
谢恪端倒是心大,搂着他说等他爸妈回来直接摊牌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看出贺知闰眼底的焦虑,故意用混不吝的语气逗他,说放心,就算他爸妈真气得把他们赶出家门,也绝对有地方住,肯定不会让他跟着去睡桥洞。
贺知闰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骂谢恪端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一会儿又骂自己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最后还觉得自己也跟着成了欺骗长辈的白眼狼。
内心戏丰富得能演完八十集连续剧。
凌南和谢世忠回国那天,带回来整整一大箱包装精美的各地纪念品。
谢恪端在前头负责开车,贺知闰坐在后座,陪着二老。
一路上,凌南和谢世忠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说着旅途中的趣闻见闻,笑声不断,却对贺知闰和谢恪端的事一个字都没提,仿佛完全不知情。
这过分的正常反而让贺知闰更加坐立不安,总觉得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然落下。
“知闰,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凌南忽然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贺知闰还以为自己能勉强绷住,结果车子一到家,他脚踩在熟悉的地板上,看着凌南温柔和谢世忠包容的脸,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不行了。
他猛地拉住谢恪端的手,几乎是拖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对方,“噗通”一声,两人直挺挺地跪在了凌南和谢世忠面前。
贺知闰低着头,语速飞快:“爸爸,妈妈,你们骂我们吧!是我们不孝,做了让你们失望的事……可是,我和哥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凌南和谢世忠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一愣,脸上同时浮现出清晰的错愕:“???”
凌南最先回过神,连忙弯腰去扶他,语气带着哭笑不得的疑惑:“我干嘛要骂你们?你们俩……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都好多年了啊。”
这次,不止是贺知闰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连一旁跪着的谢恪端都愣住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妈……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