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斋》 第1章 渡厄斋 突如其来的雷暴雨,整座城重新洗牌上桌。 新闻预告着这次千年难遇的中元节血月,诡异的氛围弥漫,街头小巷却挤满了猎奇的年轻人,长枪短炮镜头林立,都想试图利用这次的奇观为自己博得先发的热度。 但一直到后半夜,也没有人拍到所谓的血月。 人群散去,长街重回冷凄,前后不过三个小时。 “你看我们那个年代,谁敢中元节还敢大半夜出门看热闹,也不怕撞到什么。” “就是,一点敬畏心都没有。更何况今年还撞上血月...要出事的。” 街角唯一一家还开着的馄饨店也准备打烊,老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 老妇人转头看向店内最后一个客人。 那人就坐在最角落,窗边的位置,点一份最便宜的馄饨,就入夜一直坐到打烊,见两人开始打扫才不慌不忙的起身往外走。 门外雨幕垂落,她刚把卫衣帽子戴上准备离开,就被老妇人拉住。 “中元节快些回家,伞拿着。” “谢谢阿婆。” 她消失在雨夜中的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也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就无父无母,长大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爹娘,死了也就算了,还留下个这么个烂摊子...” 后面的叹息声被雨淹没,再听不到了。 其实听得多了,早就麻木了,只是脚步更快的往街尾走。 直到停在一扇泛着红光的木门前,收起伞,把门外的牌子翻转。 【正常营业】 落款:林烬 她看着这个名字只想笑。 所谓的父母,其实给她留了两样东西。 名字 还有渡厄斋。 说来也巧,她从福利院出来当天就被社会组织找到,意思也简单,她父母生前的资产需要她来继承,甚至还上了当地营销号。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什么千万遗产找上门的狗血剧情,结果只是个坐落在老旧城区荒凉街角的一家丧葬铺子。 街角昏黄的路灯映老旧的玻璃上,勾勒出她茫然憔悴的脸,还有身后的...人? 浑身皮肤猛地收紧,林烬猛地回头,恰好对上了那人的眼,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打着黑伞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街角的路灯下,虽被伞面遮去了脸,却能根据脚尖的方向判断出,他正面朝着渡厄斋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林烬连呼吸都停滞了,但好在,他看到了黑伞下的人影,被路灯的光拉的细长。 也许就是个在街角等车的游客,林烬这么安慰自己,快步走进店内反锁大门。 再抬头看时,路灯下空无一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说不害怕是唬人的,但真要对比起渡厄斋,那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一想到这儿,林烬竟平白生出了几分胆气。 没开灯,走到书架前熟练地挪开两个纸扎娃娃,按下按钮,启动暗格。 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声响起,厚重的书架自中间向两边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阴冷潮湿的甬道。 腐臭味和消毒水的双重刺激随着甬道内吹出的阴风扑面而来,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次还是会被呛的直皱眉。 她戴好口罩正要往里进,店外街角的路灯却无端端闪烁了几下,正想出去看看是不是电路老化。 刚回头,手机的闹铃声尖锐地撕破周遭的紧绷氛围,像是在刻意阻止她的动作,林烬按住狂跳的心脏皱着眉暗灭屏幕,不再犹豫,快步走进甬道之中。 发现这个地方时,是她联系好中介打算挂牌出售的时候。 她当时正在店里打扫,想给买铺面的客人一点好印象,结果无意间开启了这个地下甬道,发现了渡厄斋的秘密。 其实她来到渡厄斋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奇怪。 别说没客人了,一个经营殡葬用品的小铺,却只有面上用来做样子的几个简易纸扎和便宜花圈。 甚至连书架上超度用的的经书都是大半空白的假冒伪劣产品,明明已经荒废许久,屋子里却依然干净整洁,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就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但她询问过街坊邻居,这渡厄斋的门已经锁了十几年,一直没有人来过。 往下走了大概三四层,就是一扇虚掩着的铁门,寒凉的冷气顺着门缝往外吹,激得人汗毛直立。 门上挂了一块泛黄的警示牌。 【员工守则】 【初一十五给所有遗体净身美容】 【初一十五给三号冰柜上香祭拜】 【*****体*****码违*****】 最后一行被一团黑糊糊的污渍遮去了大半,只能依稀分辨出几个不相干的字,眼风掠过,却也只是匆匆一眼后推开了冰凉的铁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冒着寒气的四门停尸柜。 * 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时,林烬连站都站不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了出去。 冷静下来后,她想过上报,却立刻意识到自己作为现任店主,根本无法解释清楚这四具尸体的来源。 最终,她选择了沉默,甚至没敢回店里。 当晚,她住在了附近的青年旅社。 前半夜倒是一切无事,大家有说有笑的聊着乱七八糟的天,一直到接近后半夜,大家都睡下了,她却始终难眠。 总觉得房间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房间里来回走。 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具体声音,却有窸窣动静,像是布料的摩挲。 她伸出手指把床帘撩开一个小缝,匆匆一眼,吓得她直接失声,一个后仰的动作直接撞在了铁质的床架上,惊醒了同房间的其他几位舍友。 在一众关心询问声中,她双手抱着头,压着颤抖的嗓音,只是说做噩梦了。 她不敢说,那四个看不清的黑影就站在狭小的房间中,来回踱步。 那天恰逢初一,她光着脚狂奔回渡厄斋,下到甬道。 一边哭着念叨着道歉和求饶的话语一边浑身颤抖地按照员工守则上的指示给四具尸体净身美容后上香祭拜。 她预想中的灵异事件并没有发生,她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店铺里,双腿一软,直接摔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直到天亮。 - “怎么样,今天这个妆是我刚跟美妆博主学的,还不错吧。” 林烬一边抖落着化妆刷上的余粉,一边看着自己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嗓音带着和小姐妹闲聊的松弛,自言自语。 “等我攒攒钱,到时候把那瓶香水烧给你,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仔细打理好遗体的衣着,林烬很轻地叹了口气,仔细端详着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或许还比她小上几岁,眉目清秀不脱青涩,梳着两条利落的麻花辫,胸口别着一枚被擦拭了无数遍、熠熠生辉的勋章。 净身完毕,林烬站在柜门旁边,重新把小姑娘推回尸柜中。 她这人从在福利院开始就没什么朋友,打小跟狗玩,长大了和遗体聊天,有时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 三号尸柜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白发苍劲眉目严肃,双唇紧闭成一条线,即使是长眠状态也不难看出威严的杀气。 林烬毕恭毕敬的鞠了躬,拧干温热的毛巾给老人家仔细擦拭四肢。 他手上和肩上的老茧位置很特殊,不像是单纯干农活会出现的,反而像是... 常年扛枪... 毛巾轻轻擦过龟裂的皮肤,触目惊心的裂口几乎爬满了整个手掌,出于私心,林烬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罐护手霜,轻轻擦拭。 “爷爷,这个叫护手霜,马上要入秋了,风吹着您手容易疼,要记得多擦,不要省着,我下次再给您带。” 冰凉僵硬的指节被林烬的体温一点点融化,林烬给老人家翻了个身,重新拿出一套熨帖整齐的暗绿色老式套装。 鎏金剪刀在她手里平稳移动,锋利的刀刃划开老旧的面料,打湿的热毛巾由上至下缓缓擦拭过那些陈年老伤。 一道小臂长的刀伤几乎划穿了老人的后背,血肉翻搅,深可见骨。 每一次林烬都会用美容线一点点缝合起来,但每一次见到,鼻头总会止不住的酸胀。 无端的恨也涌上心头。 “该死的小倭瓜...畜生不如。” 没忍住,林烬把叼着的手电筒拿下,怒骂了一句。 转身拿美容线的空隙,手电的光线扫过老人家后颈与衣领交接的一处皮肤,动作猛地顿住。 本该出现尸斑或者正常肤色的地方,此刻却烙印着一枚黑红色的印记,林烬眉头一紧,忙打着手电上前查看。 原以为是自己冒犯,无意间把什么油污沾染上去,却在靠近时发现,那是一枚类似于条形码的记号。 黑红相间,色泽诡异,线条精细,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或者普通纹身。 指尖瞬间收紧,冰凉的剪刀刀柄硌在掌间,莫名的怒气顺着脊柱一点点往上延伸,她周身的寒凉远超停尸房本该有的阴冷。 用镊子夹起一团酒精棉花,仔细擦拭,那条形码却没有任何异变,甚至不会跟着皮肤的状态更改自己的形状,就像是有自己意识的附着体。 “Md哪个杀千刀干的,还有没有人性啊,敢冒犯先烈,我他娘非得给你剁成血雾!” 林烬把手套一摘,伸手抄过桌面上的手机,打开了扫描软件,气得后槽牙都咬得咯咯响。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不要命的广告贩子,敢来我这渡厄斋找不痛快。” 滴——扫描成功。 垂眼查看,原本亮屏的手机突然黑屏死机,像中了什么病毒,不管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还没来得及研究手机,手电筒也不知道抽得什么疯,突然开始无规律的闪烁起来。 只有白光的老式手电筒此刻却跳出红光,反射在冰柜镜面上,把整个地下室映衬得阴森诡谲。 空气中一阵剧烈波动,耳鸣声伴随着剧烈的痛感传到四肢。 手电筒吃痛脱手的瞬间,林烬下颌微仰,冰凉湿漉的触感自脖颈处传来。 身体所有不适感戛然而止,由于电路故障坏了多年的白炽灯也重新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林烬下意识闪避,却被脖子上的东西卡在了动弹不得的地界。 再睁眼时,她面前站了个人。 活生生的人。 男人手拿一柄黑色雨伞,懒懒地倚在停尸柜上,似笑非笑勾着唇角,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眼看她。 他单手握着伞柄抵着林烬的大动脉,见到林烬睁眼,还故意用伞尖把她下巴往上抬了几分,挑衅意味十足。 “新人?” 还没嚼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他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这一批质量真是够差的。” 声音很轻,但却字字清晰。 但林烬一动不动的,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一样。 “哎!” 见没得到回应,那男人又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林烬突然回魂,歪头躲开伞尖,反手握着腰间那把鎏金剪朝着他面门扎去,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男人反应极快,以伞为反击,林烬只能单手格挡,却算错一步,那伞骨的材质不像是寻常材料,硬得出奇。 林烬几乎是被伞骨拍到冷柜上的。 他对面这个这个黑伞男人下的是死招,根本没想给她留活路。 整个后背扎扎实实的撞了上去,疼得她眼前一黑,喉口腥甜一片,单膝跪地猛地抬头,只瞧见那人手指划过脖颈,带出一抹流淌的红。 两方对峙,男人看向她的眼神里。 不可思议,杀意,好奇。 他们交手虽然只有刹那,但就是那生死一瞬,大概就能摸清对方的实力。 林烬自知不是对手,自己也就是跟福利院保安学了点三脚猫功夫,方才要不是演那一出活人回魂根本伤不了他,硬碰硬划不来。 正当她在谋算着怎么脱身的时候,甬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来他的帮手来了。 林烬紧紧攥住手中的剪刀,心一横,甚至做好了极限一换一的打算。 铁门被推开,来人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 感受到里头剑拔弩张的氛围之后很识趣的没往里进,靠边门边像是个作壁上观的看客似的,不痛不痒了来了一句。 “游戏都没开始,你怎么先和npc打起来了?” 顺着他之间的血迹往上看,嗓音里的暗讽快溢出来了,“呦,你还有挂彩的时候呢?” 花孔雀聒噪,那男人明显不耐烦,脖子上鲜血汩汩的流,混着一股零件烧焦的糊味,掀了掀眼皮冷眼睨他。 “我不介意连你一起杀。” 那花孔雀耸了耸肩,只当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怒意,催促着,“快点解决吧,那个新玩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话音未落,目光突然定格在林烬身上,脸上笑意顿消,瞳孔骤缩。 持伞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烬还保持着随时出手的战斗姿态,警惕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花衬衫缓缓抬起手,指向她。 “你该不会就是新玩家吧?” 第2章 宴朝 林烬被“请”上渡厄斋后,她才发现,外头竟然天光大亮,看日照的角度,应该是下午四五点。 视线一扫,对上两双狐疑的眼,由不得为自己捏把汗。 这个黑伞男人不止花孔雀一个同伙。 还有一男一女留在上层,把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都翻了个底朝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氓劫道。 攥着剪刀的指骨用力到发白,即使是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仍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注视着屋内的四人的一举一动,不敢有片刻松懈。 花孔雀一上来就给自己找了个沙发瘫着看一旁程序员打扮的女孩摆弄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视线全程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另一个壮汉一身战术冲锋衣,裤腿利落地塞进马丁靴,袖口漏出一小节染血绷带。 由于动作漏出的一小截战术腰带上别着两把冷冽的军刀,看着可不是个善茬。 他正俯身在给那个黑伞男人处理脖子上的血污和伤口,动作竟出人意料地温柔细致,微微翘起的小手指看上去有种无法言说的违和感。 周遭的气氛几乎凝滞,安静的只有碘伏棉棒擦拭肌肤的声音。 “确认了。” 敲键盘的女孩翻转电脑屏幕,把显示器摆在林烬面前,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字符和不断跳出的对话框。 林烬只觉得,她这个举动只是想让自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而已。 “你违规扫码,导致游戏内出现两个渡厄斋老板,系统自动修复错误,把你列入本次的玩家名单了。” 林烬面上瞧不出任何起伏,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前花里胡哨的电脑页面,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那扇铁门上的第三条员工守则。 她第一次,把那三个字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禁止扫描遗体上的二维码,违者后果自负】 她很轻的笑了一下,抬头迎上那双诚恳的眸子,字字清晰。 “但是很抱歉,我没兴趣跟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还有事,麻烦你们离开我家。” 也许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四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却没有挪窝的打算。 她实在不想和这群神经病呆在同一个地方,刚要起身,花孔雀抬了抬手,把手机打开递给他,“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自己的手机。” 林烬瞥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手机上空空如也,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只有一个黑底红骷髅的软件悬在屏幕中央,看着格外瘆人。 她垂首压下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和花孔雀的一样,所有应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烬的反应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崩溃,反而望向对面的女孩,反问,“作为程序员,入侵手机修改系统,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她这是铁了心不打算相信几人的鬼话。 没办法,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黑伞男人突然起身,几乎是以一种粗暴强硬的姿态拽着林烬的后衣领把人直接拖到了门口。 冷冽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如同恶鬼呢喃。 “看好了。” 他一脚踹烂门口林烬用来抵门的椅子,随手抄起一段小臂长的木板,在五人的注视中丢出门外。 木板接触到屋外空气的刹那,爆裂成一团浅黄色的雾气,随着晚风四散开去,毫无痕迹。 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烬僵在原地,怔怔望着屋外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此刻浓雾笼罩,连对门的招牌都隐没在虚无之中。 “如果你执意违反游戏规则,我不介意拿你的尸体祭旗。” - 林烬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沙发上啃着白馒头就水艰难咽下。 “既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那就举个杯庆祝一下吧!“ 顾颜是最兴奋的,举着塑料杯装着的矿泉水,穿着他这身五颜六色的花衣服,总让人有种是在海边度假的错觉。 他举着杯子站起来,见其余四人反应平平,连忙招呼他们一块儿。 “为了人类而战!” “为了人类…” 其实回应他的,只有谢尘缘。 但他丝毫不在意,依旧和每个人都碰了杯。 天色渐暗,橙红的夕阳透过深蓝的玻璃门照进狭小的渡厄斋,把几人的身影融成一团。 - 沉浸式恐怖游戏体验馆 林烬抬起头跟在队伍最后,见面前的几人停下脚步才缓缓抬头望去。 这个位置她再熟悉不过,原本那对老夫妇开的馄饨铺消失了,转而变成一座风格诡谲的沉浸式恐怖体验馆。 乌泱泱的人群在门口涌动,长枪短炮和叫喊声不绝于耳。 店门口正在举行开业剪彩仪式。 两座巨大的牛头马面骨骸构成门廊,骨质表面泛着包浆般的光泽。 隐藏式音响环绕式播放着禁曲,像是失传已久的民间丧葬调子,每一个音调都像是萦绕耳边似有若无的哀唱。 门廊正中央,挂着一身夺目绚丽的猩红嫁衣。 身形垂落而下,金线绣成的鸾凤在衣袂之间游走,绣花盖头厚重地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截瓷白的下巴。 红绣鞋被三寸铁钉贯穿鞋尖,牢牢固定在门槛上。 每一个踏入场馆的人,都要在这悬吊的新娘身下俯首穿过。 经过时,嫁衣的裙摆总会无风自动,像是在寻找自己出逃的新郎。 “播间里的哥姐们想不想看我走到嫁衣下面抬头的第一视角!想看的大火箭走起来!” “一会儿想看主播玩哪三个刺激场景,榜前三选,大家礼物走一波!” “听说这里的npc身材一个比一个辣,播间的哥姐们想不想看!想看的扣个1” 明明是一个恐怖氛围拉到极致的沉浸式体验馆,可耳边下流的喊叫声却从未停下。 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举着自拍杆正在直播,上一秒眉飞色舞的介绍游戏内容,下一秒哭天抢地的感谢榜一大哥送的礼物。 脸色变化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愣着干嘛?走啊,进去了。”顾颜往后喊了一声,林烬这才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众人从侧门避开众人进入馆内,相较于门口的热闹场景,体验馆内冷清的像是一座枯坟。 为了营造阴森氛围而刻意降低的冷气,稀薄的昏光和血腥的陈设,只瞧一眼就让觉得喘不上来气。 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网红,打扮的特别出彩。 捏着香槟杯刚从门口的剪彩仪式中脱身,一个转身的功夫,脸上标准化的笑容顿消,甚至连眼风都不曾掠过他们一行人,顾自走到柜台头看本场直播的实时数据和流水,嗓音带了几分倦意。 “等人到齐再说吧。” 原来进入体验馆的不只他们这一波人。 没等多久,侧门外就有说话声,林烬抬头,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方才在门口举着手机直播喊叫着要看新娘裙下第一视角的主播,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给他扇风递水。 “呦,老朋友。” 那主播径直坐在黑伞男人对面,谈话间带着不动声色的冷冽。 “你怎么也来这种低级场景,刷打赏值?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黑伞男人没搭腔,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顾自闭目养神,完全没把他当回事。 连顾颜这种向来不把话落地上的角色都不曾开口接他的话茬。 无声硝烟弥漫,林烬如同局外人般旁观这一切,无意间和对面主播对上视线。 “呦,生脸。” 那男人一下眼睛就亮了,眼神里直白到冒犯的打量几乎要把她看穿,径直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伸手,语气和善中带着轻佻风流,舔了舔嘴唇。 “我叫天浪,圈子里给面子叫声天哥,妹妹怎么称呼,是第一次进游戏吧,别怕嗷,有什么搞不定的随时来找我,我带你高分通关。” 林烬对这种靠女人裙底搏眼球的货色没什么好印象,蹙着眉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礼貌性的点头。 “林烬。”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天浪脸上的笑意明显有些不自然。 估计是没想到有人敢在游戏里这么下他的面子。 视线扫过林烬身边坐着的黑伞男,此刻正微眯着眼看他笑话,对上天浪的视线,很轻地挑了下眉。 无声硝烟弥漫,林烬就站在风暴边缘。 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那种针锋相对的战火,以及无辜躺枪被卷入风暴中心无辜的她。 她虽然对这个初次见面就和她大打出手的黑伞男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对比面前这个油腻的泼皮无赖,反倒显得坦荡。 也许是不想在自己的马仔前丢面儿想把面子寻回来,又或者是真的没察觉到林烬抵触的态度,天浪掏出手机自证。 “妹妹你看,哥哥没骗你吧。” 他打开的正是那个黑底红骷髅的软件,最醒目的就是浮于正中央的一串数字。 【打赏值:79%】 “我跟你说啊,这新人还是得会选团队,这要是没选好跟了一群异类,那可是会没命的。” 天浪的话意有所指,只可惜话音未落,一股凌厉的杀气陡然自黑伞男人身上爆发开来。 他甚至没有大的动作,只是微微直起身,挺拔的背脊靠在椅背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完全睁开,锁定在天浪身上。 整个休息区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温度骤降。 顾颜不动声色地挪步,挡在了林烬侧前方把她往身后带,被唯一拉到身边。 谢尘缘的手指无声地搭在了腰后的武器柄上,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瞧您这话说的,大家都是来捧我的场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察觉到这边的氛围不对,店主踏着双利落的高跟鞋捧着酒杯就往这儿走。 “这不,给大家准备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要不咱们先回房去休息一下?” 天浪身后的女助理冒了个头,“不是应该还有一队吗?” 女店主把酒放在桌面上,一拍脑门哎呦一声,演技拙劣,“他们刚给我发信息说路上有事耽搁了,得晚点到。” 黑伞男人是第一个起身的,几乎无视了天浪和女店主,连声招呼都懒得打,径直走到柜台前利落的签下名字取房卡。 唯一也揽着林烬的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扫了眼记录手册,上头苍劲有力的字迹签下了两个字。 宴朝 · “那个天浪是谁啊?看上去好像跟你们不太对付?” 房间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但还算是干净整洁,顾颜也跑来她们的房间呆着,美名其曰那个房间里除了他都是哑巴,憋得慌。 一听到八卦,人都有精神了,神采奕奕的。 “谁想跟下流胚对付啊,这个人你俩还是离他远点吧,见不得光的东西。” 顾颜虽然看着不羁恣意,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形象,但骨子里对这种没下限的同类也是恨不得啐两口。 “为了搏打赏值脸都不要,不是下三路就是男女事儿,不是在擦边就是引战,靠蹭队友的经验才能通关。” 唯一合上电脑,客观又冷静地给出了评价,“屁股决定脑袋。” 顾颜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点头如捣蒜。 “那个打赏值是什么?”林烬追问,“刚听他说了一嘴。” 顾颜的面色很微妙的跳了一下,像是在隐瞒什么,语气里隐约透着点鄙夷的意思,“不用管,保持在10以上就行,低于10的话,容易被游戏抹杀。” 林烬点了点头,余光却不经意扫过一旁沉默的唯一。 这么一个沉浸在自己电脑世界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与世无争的和善妹妹,此刻竟然无端冷笑起来,仰头靠在沙发上,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脖颈,任由窗外余晖寸寸侵蚀,直至完全被黑暗吞噬殆尽。 夜幕笼罩了整片天地,唯一和顾颜一左一右趴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林烬被这一折腾,完全没了睡意,坐在床尾打开了手机上的那个软件。 最抓人眼球的其实不是新手教学和本次任务。 而是一串红色数字。 【打赏值:10%(危险)】 恰好是顾颜口中的抹杀线,不由得被激得一颤,难怪天浪会对高打赏值引以为傲。 简单研究了一下这个软件,真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简单的软件竟然包含了所有市面上通用系统软件的所有功能,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联网,也不能添加外部好友。 联系人列表只有队伍内的几人还有客服。 很显然,这是一个仅供游戏玩家使用联系的内部软件。 论坛里发帖讨论游戏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避雷交友攒人品分享经验的帖子,不过林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点开了新手教学的页面。 无限流小说她倒是看得不少,一个一个的副本闯关赢得最后的终极大奖或者逃出生天回归现实,但纸上谈兵和亲身经历还是有区别的。 她现在对这个游戏的认知为零,换一句话来说,她要下一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两眼一抹黑。 【当记忆被扭曲,当认知被污染】 【您被选中成为游走于现实与游戏边缘的玩家,寻找异常规则,破译扭曲密码,撕碎狂欢面具】 林烬读不下去了,她甚至认真怀疑过,这个游戏开发商是不是什么中二癌晚期,怎么什么燃爆爽的台词都往里塞...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小命,继续往下看吧。 【您的游戏任务是,寻找那些被污染的地区并在倒计时归零前成功净化本场游戏的污染源】 【每净化一处污染源都将获得打赏值,那是理智的勋章和凭证】 【同样是解锁新生的秘钥】 【祝您好运】 “真是看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钟。” 林烬没好气的按灭了手机,这洋洋洒洒数百字的一封信,压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体现出来,甚至开始怀疑游戏开发商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她连下一步都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还净化呢... 再没那份闲情雅致饿着肚子去研究这个破软件,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身形突然陷进黑暗之中,被眼前黑影吓了一跳,林烬往后大跳了一步,反击的姿态先摆了出来。· 第3章 首杀 来人动作一僵,不知道是被林烬的反应无语到还是觉得自己的处境尴尬,面上的表情不自然地凝滞,缓缓放下欲叩门的手,相视无言。 “谢...谢大哥,你...找顾颜?” 林烬也觉得方才的反应太过失礼,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开口问道,“还是找唯一?” 谢尘缘干咳两声,“店主说人齐了,喊大家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吃饭?放饭了?哪儿?” 林烬还没来得及应声,身后的顾颜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一个弹射起身,迷迷瞪瞪的往门口走来。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但步子已经往楼下迈去。 “唯一?”林烬拍拍她的背。 陷在沙发深处的唯一闻声,用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抬起手晃了晃,又重重地打了回去,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叫不醒她。 没有同性在,自己跟另外三个男的也不算熟,难保场面尴尬。 结果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肚子里的抗议就先发制人,毕竟大家现在一条船上的,再拒绝就显得过于刻意。 只能跟在谢尘缘身后往楼下走。 大厅里依然没点大灯,零星几盏五颜六色的氛围灯衬得周边的头骨丧尸道具更显得血淋淋,看一眼都觉得瘆得慌。 好在店主也没这么恶趣味,把饭桌放在了后院的空地上。 长条桌上坐满了人,发现了四张生脸,估计就是店主口中的有事耽搁的另一队,两男两女,看着都还算斯文。 大家很自然的都按照自己的队伍坐,林烬对黑伞男宴朝没什么好印象,也就和顾颜多说过几句话,干脆坐在他边上,不知道在跟谁交代。 “唯一不下来了,我一会儿给她送点上去。” 没人搭理她,林烬也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埋头苦吃,大有种吃了这顿就没下顿的狼狈样。 好不容易把自己撑的吃不下,这才草草结束,打算用碗热汤结束今天的战斗。 勺子还没送进嘴里,原本惬意的面色突然乍然全消,琥珀色的猫儿瞳一缩,刚想说些什么,膝盖骨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被桌下的动作惊了一遭,捏着勺子的手本能一颤,洒出去几滴汤。 “怎么了妹妹,是不合胃口吗?”坐在主位的女店主很敏锐地捕捉到林烬的异样,连忙起身问询,“要不我让厨房再做一份?” “嗝——” 林烬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浑圆的眼笑起来弯弯的,像只没有攻击性的猫,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啊。” 她长了一张无公害的脸,虽然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但笑起来特别纯良无害,很有说服力。 顾颜也放下筷子插科打诨,笑得悠然恣意,拿林烬开涮,“老板,我看啊不是不合胃口,而是太合胃口了。” 这一来,连店主都没忍住捂嘴轻笑,“没事,你喜欢我家的饭菜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好吃就多吃点。” 林烬收回视线,几乎是强忍着嗓音“嗯”了一声,握着勺子的手很轻地抖了一下,直直往嘴里送。 再抬起头,恰好撞进那道幽深的视线中,漆黑的眼又冷又利,落在她身上,浸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戏谑。 “我吃好了,我先去回房了,我那个室友估计也要醒了,我得给她送些去。” 进到大厅,确认身后无人后,林烬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横跨上台阶跑回房间的。 一进门,也没管醒了的唯一,径直往厕所里冲。 急速的水流声持续了一会儿,林烬重新推开厕所门,所有人都到齐了,伸手就是要东西。 忍住不适感,林烬把从嘴里抠出来清洗干净的字条丢在桌面上,上面的字迹虽然被水晕开,但字迹还不难分辨。 【雷峰塔顶云遮月,厉鬼枉求无价宝】 唯一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念叨着上面的句子,马上放下筷子开始在电脑上检索。 按照她的思路,第一时间就开始通过大数据来分析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但很明显,没什么收获。 “看着像戏文?”顾颜抬头看向另外两个人,“还是古诗词?” 谢尘缘貌似对这东西很熟悉,眼皮轻扫便说出了结论,“暗语。” “暗语?” 一般流通在地下黑市或者非和平时期的加密语言,用来保护重要信息。 “所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谢尘缘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明天才会发布任务,这个线索出现的太突然了。” 保险起见,他们没有贸然行动,也没有在房间里待太久。 容易引起另外两队的注意,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或者落后一点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状态,三足鼎立的状态一旦被打破,就有可能被两队夹击,到时候就棘手了。 临走时,宴朝慢悠悠起身,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桌面上的纸嫌恶地丢到林烬怀里,“你找到的,还给你,好好供着,别丢了。” 他话说得很中肯,甚至很大度。 但对着那张脸,林烬就是觉得烦人,跟有病似的,学不会好好说话,非得刺人。 “对了...提醒你一句...” 宴朝刚转身没走两步,脚步突然顿住,侧头用余光看向身后人,起伏流畅的侧脸线条被昏黄的光线衬的泾渭分明。 唯有那双漆黑的眼,半笑不笑的半阖着。 林烬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你觉得要有多蠢才会把这个信息同步给竞争对手?” 宴朝闻言,没有意外,只是很轻地冷笑一声,“希望是。” 一直到等人走了,身后的唯一才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语气中不难听出对她的赞赏,“你别在意,他脾气一直不太正常。” 也许是怕内讧,唯一把林烬拉到床边解释,“听顾颜说,宴朝因为不善和人接触,一直都是单打独斗过来的,直到遇到谢尘缘和顾颜。” 林烬若有所思的点头,“哦,3p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唯一被口水呛得直咳嗽,涨红了脸疯狂摆手,好不容易喘过来气,看着一脸正经的林烬,笑得眼里雾蒙蒙的。 “当然不是了!你在想什么!” 唯一和他们认识的时间比林烬长不了多少,她一个独来独往的程序员也不爱跟人接触,单打独斗的时间长了弊端显现后才决定加入他们。 谢尘缘和顾颜貌似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和宴朝在游戏里相识,互相试探了几场游戏下来才决定联手。 “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忍。” 林烬有些意外的看着唯一,“不忍?” 电脑翻转,满屏的绿色代码瀑布在屏幕上疯狂流动。 回车键按下,游戏内重要npc和地点的信息都被破解,发送在每个队员的手机上,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队队员最近五个具体分工和经历分析。 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林烬没忍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我没法直接破解游戏,但我能让他们不走弯路,我的作用无可替代,所以我不忍。” 毫不掩饰的底气,对林烬来说却字字诛心。 一直到熄灯,她都在想唯一说的话。 真相总是有着让人无法接受的残忍,但在这个以活命为基础的游戏里,她必须接受。 没了睡意,心烦意乱地坐起来,一旁的唯一睡得很熟,床头上的水杯也空了,蹑手蹑脚的爬下床走出房门。 这条老街白日里的游客还算多,但一到晚上就显得冷清孤寂。 走到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连眼皮都懒得抬,轻车熟路,“矿泉水,黑冰。” 店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她闻言,拿水的动作一愣,仔细打量了两遍面前的林烬,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谨慎开口。 “我店里没有。” “没有我就不会问。” 坐在便利店门口大口大口灌着水,对面体验馆门口的鬼新娘被厚重的红光包裹,整个人被晚风裹挟,像是水中的浮萍,没有方向。 火机擦的一声,林烬把爆珠咬破,叼着烟低头,任由烟草燃烧后强烈的薄荷气味从鼻腔传到大脑。 火星明灭,烟雾缭绕,遮去她面前大半视线,浓白烟雾散去,她想起方才和老板娘的对话。 迅速掏出口袋里的字条。 橙红的亮光被急切的踩灭,林烬快步迈进体验馆。 - 唯一醒的时候,林烬已经醒了很久了,坐在床边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具泥塑。 两人下楼的时候,三人已经在楼底下坐着了,还有天浪和他的两个小助理。 看上去,氛围称不上太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怎么了这是?”林烬不太走心地扫了一眼对面,天浪眼角甚至还有黄紫色的淤青,半张脸又脏又肿,压低声音问顾颜。 闻言,顾颜掀了掀眼皮看向他,嘴角略带侵略性地一勾,轻佻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小问题,你们呢,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唯一摇了摇头,看向林烬,面色倒还如常,“没事,一直在房间睡觉。” “那就好,昨晚另一队死了个人。” 顾颜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语气平静地就像是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唯一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看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她意外的是,居然会选进入游戏的第一个晚上。 “人为?” 顾颜眼尾挑起,睨了一眼天浪冷笑,“当然,不是人为那就是有鬼了。” 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天浪此刻像个没地儿发作的丧家犬,闷着股气。 顾颜笑着打趣,目光无意间扫过林烬袖口,瞳孔收紧,眼神瞬间阴冷,凌厉。 转瞬即逝的变化。 咚咚咚的响声自身后楼梯间传来,最后一队的人终于出现在楼梯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一处。 为首的男人身形算不上高大,面色沉冷阴郁,周身浸着寒意,背着稀薄的昏光从暗处走来,手里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软趴趴的。 直到走进大厅,众人才惊觉,他手里拽着的,是一个...... 一个死人。 昨晚吃饭的时候打过照面,他们队伍里的一个女人,长得倒还算是可爱,穿着一件制式特别的丝绸裙子,即便是在月色下都能看出料子的光泽感。 此刻,失了艳丽的血渍浸透胸前的衣襟,心口处的裂缝因为被拖拽跌摔的动作还在往外冒着血。 她的眼睛还瞪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深深嵌在凹陷的眼眶内。 男人几乎是单手把女尸拎起,像展示艺术品一样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随着惯性原地打圈。 尸体身上的那股腐肉的腥气浓烈,粘稠,直冲面门,几乎要黏在在场每个人身上。 “死个人而已,拿出来恶心人干嘛!” 天浪离那具尸体最近,整个人被这股味道刺激得捂着鼻子本能后仰。 好巧不巧,女尸转圈时,那瞪大的眼睛始终看着他,要不是觉得晦气,他估计直接就一脚踹开了。 “让她来认一认,变成厉鬼要报复谁。” 天浪一下就坐不住了,气得连语调都提高几倍,“你想疑人偷斧,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我们走!” 不想等那男人继续给他泼脏水,天浪已经没了耐性,带着两个小助理气冲冲地走出门口。 迎面碰上女店主从门外走进来,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暗纹,捏着把折扇,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刚现身,店内所有人都没了动静,连那具原地打转的尸体都停了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大家,本来今天要开门迎客的,结果民国场景里的道具突然出现问题,大家都是行业里有经验的前辈,还望能搭把手。” 天浪抢在所有人前面发问,“要求呢?” 女店主小折扇自手心这么一敲,特轻巧的拢了扇面,莞尔一笑,红唇微启,“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问了一遍。 那女店主面上显然有些不耐烦,眉梢微微蹙着,冷了几分嗓音,斜眼看他,“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本身就是一种极苛刻的要求。 习惯了用得分点答题的应试游戏,突然出现没有规则没有限制没有方向的三无开放试卷,即便是游戏老玩家也难免两眼一抹黑。 他现在基本上就是个过街老鼠的状态,既不能和店内的两拨人联手,也不能按照之前的惯性思路寻找线索。 偏顾颜还添了把柴,仰头对着天花板感慨了一句,“孤立无援啊~” 唯一也有样学样,“活了个该啊~” 顾颜转头动了动林烬的胳膊,含笑的眼神带着迫切的激动。 虽然林烬很不想加入这两人幼稚的行径,但为了合群,还是眼一闭,头一抬,忍着笑冒了句。 “自求多福啊~”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林烬几乎都能听到天浪后槽牙颤抖摩擦的声音。 天浪刚走,三人马上就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毕竟自己现在也是瓮中的鳖… 林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玩家,她只管听从指挥就行,眼风掠过对面的宴朝。 他的面色依旧镇静,就像是完全没有被这个规则支配的自若。 一旁原本拽着尸体的男人见他这样,估计还以为他是什么身经百战的大佬,连手里战友的尸体都顾不上,随手就丢在脚边任由她发出最后沉闷的声响。 他迈着步子走到宴朝身边,后者依旧保持着那副傲慢自若的姿态,甚至连转头的动作都懒得给他。 “你好,我叫高桥南,如你所见,我们队伍的成员在第一天就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恶意杀害,为了自保,也为了我们共同的胜利,我提议,我们联盟,取得最后胜利。” 高桥南先发弱势,寻求同阵营的合作伙伴是情理之中的明智选择,但说话的语气和语言的组织能力总让人觉得别扭。 林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很快意识到什么,在出口前及时噤声,看向对面的宴朝。 不巧,正好对上了那双锐利阴冷的眼,只一眼,直击心脏。 分明是坐着,却有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感,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规律地轻敲着桌面,这对紧绷的高桥南来说,无疑是一种凌迟。 太傲慢了。 女店主款款走来,也许是想给两人搭上线,又或者是想破冰,仔细打量了两眼地上被丢弃的女尸,眼里泛光。 “我好像想起那些道具是在哪里得来的了。” 高桥南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马回头,“在哪里。” 女店主一笑,“告诉你没问题,只是你要把她给我。” 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回头看了眼店门口随风飘荡的鬼新娘道具,尾调上扬,特兴奋,“要是把她挂上去,那一定很带感。” 带着疯劲儿的兴奋。 “当然没问题!” 高桥南甚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他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皱着眉,很明显不想这么做。 但悬在半空的手到底没拦住高桥南,只是默默的收了回去。 有了道具的线索,也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高桥南再度回头刚想开口,宴朝却直截了当的起身,言简意赅撂了句,“走。” 直接略过脸上僵硬的高桥南,擦身经过。 顾颜和唯一对视一眼,没说别的,只是不走心的眼风掠过,脚步很快跟了上去。 林烬跟在最后,她听到了女店主和高桥南的对话,却没回头。 “阁下不要担心,他们实力虽然不俗,但有我暗中帮忙,阁下一定能在他们之前找到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