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邪神的契约》 第1章 拉开的帷幕 维尔小镇的晨雾总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像谢未尘指尖常年不散的温度。 他坐在窗边,看着雾气漫过小镇的屋顶。墙上的挂钟刚敲过七点,下一秒,一个平稳无波的电子音便准时在小镇上空响起,穿透薄雾,钻进每一扇开着的窗。 “副本进度播报。” “居民编号01,副本‘猩红回廊’,进度100%。” “居民编号1019,副本‘镜中迷宫’,进度41%。” “居民编号582……” 系统机械的声音念着一串又一串编号和对应的副本名称,谢未尘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上,眼神有些放空。 维尔小镇是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像被一张无形的网兜住。这里没有出口,每晚都会有狰狞的诡怪,但是都没有伤过玩家,这种日复一日的平静,和每天准时响起的进度播报——那是小镇之外,仍有人在挣扎的证明。 谢未尘的编号是07,播报里很少出现。他的最后一个副本停留在五年前,系统显示“已完成”,评级是最高的S,奖励丰厚到让他在这个小镇衣食无忧。可他对那个副本的记忆却像被浓雾笼罩的沼泽,模糊不清,只记得一片铺天盖地的猩红。 黑色曼陀罗。 偶尔在他的梦中会出现那个副本的碎片,这个词会像冰锥一样刺进脑海,带着尖锐的痛感,让他猛地惊醒,心脏狂跳不止。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每次想起,胸腔里都会空出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好像忘记了什么。 “居民编号091,副本‘曼陀罗之境’ 只要有系统念到有关曼陀罗的副本,谢未尘的手指都会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曼陀罗系列的副本都是地狱级别,而最为恐怖的莫过于‘黑色曼陀罗副本’偶尔会有几个不怕死的玩家进入,无一例外,都是灵魂撕裂。 这个副本就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他记忆里那把锁,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雾气,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好像遗落在那个地方了。 “是什么呢?” 谢未尘皱着眉,努力回想,脑海里却只有一片混沌的猩红色,和一个模糊的、似乎带着温度的背影。那背影站在绽放的黑色曼陀罗花里,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像是在对他说什么。 可是他听不清。 就像他想不起那个人的脸,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甚至想不起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失去”的情绪,在听到那个副本名称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系统还在继续播报着,谢未尘却再也听不进去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潮湿的冷风夹杂着雾气涌进来,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清醒。 远处的雾气深处,似乎有红色的光点在闪烁,又像是他的错觉。 “……进度0%。” 刚才那个编号091的播报,像一根针,扎破了他五年来用平静织成的茧。 谢未尘望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谁?” 是谁,留在了那个地方? 又是谁,让他在每次想起曼陀罗时,心脏都会抽痛得像是要裂开? 没有答案。 只有维尔小镇的雾气,依旧无声无息地弥漫着,掩盖着所有被遗忘的秘密。 暴雨突至时,雨水砸在石板路上溅起碎玉般的水花,远处教堂的尖顶在阴云中若隐若现。 系统播报的电子音刚消散在潮湿的晨雾里,公屏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涟漪。 “居民编号01是我们镇长吧,咱们小镇副本出了名的难,镇长居然通关了这么多。” “看来镇长会是我们小镇第一个全部通关副本的人。” "那07号又是怎么回事?通关率不也一直挂零..."说罢,公屏里便一堆‘哈哈哈’的弹幕。 谢未尘并不理会他们对他的看法,只是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弹幕。 "安静。" 突然炸响的警告弹幕惊得众人噤声,傅妄的ID在公屏上泛着冷冽的蓝光:"注意言行,弹幕共享。" 此后几分钟,果然安静了许多,见没人说话了,他才在公屏上提醒注意事项。 “夜晚即将来袭,请各位玩家于十一点前在自家门口挂上黑色羽毛;如果没有这类物品,请在门口放新鲜的生肉,做好一切准备后,请各位紧闭门窗,不要给‘它’进来的机会。” 作为镇长,每晚都会发送这些注意事项,以这种方式来提醒进入小镇的新人玩家。 通常初到小镇的新人很少有黑色羽毛这类物品,所以第二个选项无疑是他们保命的最佳方法。 玩家们按照事项,准备相对的物品或食物,紧闭好各自的门窗,做完一切,他们仅需要等待天黑,熬过凌晨。 谢未尘慢悠悠地将最后一片黑色羽毛系在门环上时,注意到巷口阴影里有银线般的反光。他骤然收紧指节,那些丝线却如活物般遁入黑暗。某种熟悉的心悸突然攥紧他的胸腔,仿佛五年前那片血色曼陀罗花海正从记忆深处翻涌而来。 察觉到不对。他迅速关闭门窗,发送私信弹幕给傅妄。 今夜的威胁不是诡怪。"谢未尘的私信在发送键上悬停了三秒,最终化作一行猩红色的警示弹幕。 “你说不是诡怪?那还能是什么。” 或许他也实在想不出小镇除了诡怪还有什么生物,但能让谢未尘这么着急发消息,他不敢想小镇今晚会遭受怎样的灾难。 为了玩家们的安全着想,傅妄才又紧急发了一条弹幕。 “所有玩家请堵住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注意不要开门!” 公屏瞬间被问号和惊叹号淹没。 谢未尘望着窗外逐渐浓稠的雾气,突然想起傅妄曾说过的话:"维尔小镇的雾,会吃人记忆。"此刻那些白雾正沿着门缝蜿蜒爬行,像某种活物的触须。 “这是什么情况?” “都十一点了!大家快按傅镇说的做!"戴金丝眼镜的玩家正用胶带封死窗户缝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家具翻倒的巨响。 他探身望去,看见73号房门前的生肉正在蠕动,那些肉丝竟自行编织成曼陀罗的形状。 谢未尘看着公屏上乱成一锅的弹幕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此时小镇里的是什么生物。他将窗帘掀开一道缝隙,潮湿的雾气裹挟着铁锈味涌入室内。 "它来了!在敲我门!"惊恐的弹幕带着哭腔弹出,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撞击声。95号玩家将画面实时共享到公屏上。 谢未尘数着心跳计算节奏,发现那不是普通的敲击——倒像是某种东西在用什么撞门,每次撞击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 这样的画面,无疑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砰砰砰—”这根本不是在敲门,这分明是在砸门,声音响彻整个小镇,屋内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砰砰砰—砰砰砰—”砸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屋内的人接近崩溃,哭喊道:"求你别砸了!我放了生肉!" 谢未尘瞳孔骤缩,看见巷口阴影里伸出数十条银线,那些丝线正将一具尸体拖向浓雾深处,尸体手中攥着半片黑色羽毛。 "咯咯咯..."令人牙酸的笑声突然在头顶炸响。谢未尘抬头,看见两米高的木偶正倒挂在屋檐上,胸腔空洞里塞满蠕动的灰线。 “原来屋内有活人啊。我要吃掉你,让我进来吃掉你。”说完,门口又传来“咯咯咯”的恐怖笑声,那声音尖锐又诡异,其他玩家并不知道小镇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只听见最后一声“砰”。 当木门最终不堪重负地碎裂时,谢未尘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全貌。 那些木偶的关节处都嵌着曼陀罗状的齿轮,而齿轮中央,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银灰色傀儡线——这条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线。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撕破浓雾,惊飞了钟楼檐角的渡鸦,彻底打破了小镇的寂静。谢未尘看见95号房的木门正在扭曲变形,门缝里渗出紫黑色的液体,在月光下凝结成曼陀罗的形状。 小镇其他玩家听到如此惨的叫声,又纷纷在公屏上炸开了锅。 “外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有谁敢偷偷看一眼吗?” “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那个东西就在我家门口,隔壁那家,刚才被吃掉了。” “你说什么,吃掉了?” “那你可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吗?” “我……我……我也说不好。” 公屏像被按了静音键般死寂,直到某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我...我听见关节转动的声音...还有木头裂开的咯吱声...” "是木偶!"某个玩家的尖叫刺破寂静,"它们的脚步声一重一轻...还有齿轮咬合的声音!” 公屏瞬间被恐惧淹没。 有些新人玩家为了不被吃掉,选择躲进副本,也有些玩家将动物心脏摆在门前来替代自己,暗红的血珠沿着石阶滚落,在雾中化作点点猩红。 谢未尘一直在观察着门外的状况,终于,他看清了袭击者的全貌。 “能把傀儡炼到这种程度的,除了我居然还有别人”。他虽然不解,但眼下也顾不得想太多。 毕竟外面成群结队的木偶还在不断砸着玩家们的门,当最近的木偶突然转头时,谢未尘与它猩红的瞳孔撞个正着。 在那片血瞳里,他突然看见自己的倒影——脖颈缠绕银线,猩红的眼睛,笑容诡异。 窗外的木偶足足有两米高,眼睛闪着血光,往下看去,心脏那里是空的,它的手中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是什么,不好说。 谢未尘望着木偶猩红的瞳孔,突然轻笑出声。 知道自己这是被它盯上了,索性直接打开门,从手腕上解下一条银白色的线。 这种线通常是傀儡师专用,颜色也代表了等级,而银白色正是最高级别;它也能根据傀儡师的心意,变幻为各式各样的武器。 "想尝尝最高级的傀儡线?"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银丝骤然绷紧。 他故意露出破绽,给木偶制造机会,果不其然,木偶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正如他所料,趁机张开嘴巴,露出里面尖锐骇人的牙齿,朝着他就扑了过去。 然而谢未尘早有准备,身形一晃,灵巧地闪到一旁,轻松地就避开了,他察觉到这个木偶的速度异于普通的木偶,如此一来,这便意味着它的弱点也定会不同。 他敏锐捕捉到木偶关节转动的频率异常,在对方收势的零点三秒间隙,银丝已缠上其肘关节。 "滋滋——" 刹那间,白烟从木偶关节处蒸腾而起,腐朽的木屑簌簌掉落。 那些灰黑色的操控丝线正从木偶体内涌出,与他的银丝纠缠绞杀,如同两群缠斗的毒蛇。 不堪苦痛的木偶发出阵阵痛苦的嚎叫,它的叫声也引来了同伴,它们纷纷放弃那些玩家,朝着谢未尘的方向过去,等玩家们感受到木偶的离开才敢在公屏上询问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声嚎叫是怎么回事?” “那谁知道,今晚小镇被吃掉了好多玩家……大家自保还来不及”。 “太好了,我还活着!” “镇长呢?镇长和万里哥怎么都没有说过话了?” “他俩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谢未尘突然想起傅妄曾说的话:"如果哪天小镇出现有关曼陀罗的木偶,那我一定会去副本里弄清真相的。" "必须要速战速决。"他喃喃自语,傀儡线如活物般蜷曲着缩回袖中。 咬破指尖的瞬间,血珠顺着银线蜿蜒而下,在剑身凝成霜花。 "好久没用血祭了。"他轻笑,剑锋划过空气发出龙吟。 木偶被灼焦黑的手臂如枯枝般耷拉在它身侧,还在腾起细烟,那双泛着血光的眼珠却愈发猩红,谢未尘握紧手中的剑。 耳后传来密集的 "咔嗒" 声 —— 是木偶群关节摩擦的响动,一重一轻,正从小镇的各个巷口逼近。,面前的木偶突然发出齿轮转动般的咯咯笑,另一只手掌 "砰" 地拍向墙面。 谢未尘的房屋瞬间崩裂,木偶的手指伸长出钢刺,这次,它直冲他的面门。 等木偶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时,低头躲过攻击,然后挥动手中的剑,砍中木偶手腕时溅出火星。 谢未尘握紧剑柄,看见木偶血瞳中倒映着自己扭曲的面容。 那些灰黑色的操控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伤口,仿佛某种活着的诅咒。 "艹!"谢未尘忍不住骂了句,因为这种可以自我修复的木偶他也是第一次见。 身后三十步外,第一排木偶已经转过街角,他盯着眼前木偶的眼睛 —— 那是傀儡师操纵的核心所在,必须毁掉它的眼睛,这样幕后主使才无法操控。 木偶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笑声,钢刺指尖擦着他耳垂划过,谢未尘的剑顺也势朝着木偶眼睛,眼眶周边腐朽的木屑飞溅,木偶痛苦的用手捂住眼睛。 他趁机攻击它的膝关节,三道浅黑色剑痕在木偶腿侧绽开 —— 这是裴砚霜曾教他的,留下的灼伤,能暂时延缓体内丝线再生。 但下一秒,木偶以反关节姿势折叠身体,脑袋倒垂着撞向他。 "真是......麻烦。"他低语着挥剑斩向木偶咽喉,却在剑锋触及的刹那被某种力量弹开。 就在木偶的獠牙快接近谢未尘的脑袋时,他屈肘撞向木偶的眼睛。 "当啷" 声响里,碎裂的晶石溅入浓雾。 现在正是好机会! 他把剑收回成线,用血划过,朝着那木偶眉心射去,指尖掐线。 “砰。” 黑色火焰裹住木偶全身。那些灰线如退潮般回缩,却在地面勾勒出一行字迹:【你迟早会回来】。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这还没有结束,盯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木偶大军,他指尖的傀儡线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比发丝还要细上三分。 第一批木偶的关节缝隙渗出蛛丝般的银光,谢未尘手腕轻抖,八条银线同时绷直,在地上拖曳出刺啦刺啦的火星。 最前排的木偶就这么被定在原地,关节处渗出蛛丝般的银光,谢未尘的指尖微动,傀儡线骤然绷紧,直接将木偶的肩关节绞成了碎末。 可傀儡线却没有半分停顿,毕竟这才解决完第一批。 "咔嗒咔嗒——"第二批木偶的脊椎骨在银线下发出哀鸣,谢未尘借力跃上屋顶。 他忽然勾了勾唇角,指尖在袖中结出复杂的法印。最高级的傀儡线本就自带 "傀儡判" 的特性,可直接切断低等木偶的操纵灵丝。 当那些黑色的丝线从木偶后颈处被生生拽出时,整支木偶群的动作突然卡顿了 1秒—— 对谢未尘来说,这已经足够。 "嗤啦 ——"十六条傀儡线同时绷直,在夜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当木偶们重新抬起木刀时,寒气已经顺着它们的脖颈划了半圈。 木偶的头颅在寒光中滚落,玻璃眼珠还保持着机械转动的惯性。傀儡线也已经如潮水般退回袖中,只在地面留下整齐的划痕。 街角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剩下的一些木偶也是学聪明了,贴着墙根呈扇形包抄过来。 "学聪明了?"他冷笑一声,活动颈骨时听见银线在血管里嗡鸣。 当剩余木偶贴着墙根过来时,谢未尘的银丝已如暴雨般激射而出,在雾中划出曼陀罗的轨迹。 左侧木偶的盾牌刚举起半寸,银丝已如灵蛇吐信般钻入接缝。 铁锈味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谢未尘听见关节绞碎的脆响,看见木屑在月光下如黑雪纷飞。右侧偷袭的木偶更惨,银丝从头顶穿入。 "分散绞杀。"他低语着抬臂,银丝在夜空划出残月般的弧光。 银线在半空中划出圆弧,所过之处木偶如被收割的稻草般齐齐断开,直冲它们的头,最后一声 "咔嗒" 消失在夜风里,他指尖的线才回缩,乖乖的绕在手腕上。 谢未尘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注意到某个木偶断裂的脖颈处,露出了半截刻着咒文的木芯 —— 那些灰扑扑的咒文,竟在月光下泛着红光,随后又消失不见。 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却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朵黑色曼陀罗花。 这时,系统提示: 【木偶已清除,维尔小镇七区危机解除】 第2章 维尔小镇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玩家们有些懵。 “危机解除了?是镇长解决的吗?” “可是傅妄镇长不是不在吗?那还能是谁。” “别管是谁了,至少我们平安了,ok?” 小镇里弥漫着紧张过后的疲惫气息,玩家们东倒西歪地坐着或躺着,刚刚木偶大军那狰狞的模样还在不少人脑海中盘旋,心有余悸的神情挂在脸上。 但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公屏上的交流逐渐消散,只剩下偶尔闪烁的几条消息,也是寥寥数语。 有的玩家简单说了句“好困,我们明天再讨论吧”,便没了下文;有的只是发了个困倦的表情,便再无动静。 静谧笼罩着小镇。 谢未尘站在小镇的最高处,看着这个疲惫和经历过洗礼的小镇在夜色中沉睡。突然,一道黑色的光芒在小镇中央闪烁,是系统在被修改的迹象。 晨雾如浸湿的绸缎缠绕着钟楼尖顶,连空气中残留的铁锈味都被洗得一干二净。玩家们的惊呼声、木偶碎裂的脆响,皆化作涟漪中浮沉的泡影。 他们不会记得这场噩梦,更不会知道。 谢未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毕竟,他是这场规则之外的存在。 “天亮后,这个小镇会变成什么样呢?”。谢未尘就呆坐在小镇钟楼上,眼神空洞,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但是又很模糊,就这么坐了许久。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系统提示框在半空绽开幽蓝磷火,鎏金文字如活物般扭动着: 【红月的洗礼,当天亮之时,新生的开始,全新的小镇,迎接生的救赎。】 【各位玩家,欢迎你们来到维尔小镇A区,恭喜各位玩家从七区顺利升级成为A区,在这里,大家需要遵守A区规则。 维尔小镇A区规则: 一. 禁止任何人向谢未尘提起“黑色曼陀罗花”副本,若违反此条规则,直接抹杀。 二.小镇内严禁出现与“黑色曼陀罗花”副本相关的一切物品、标识或场景重现。 三. 小镇的镇长和管理员拥有对所有规则的最高解释权,玩家务必无条件服从他们的指示。 四. 玩家需与小镇的诡怪和谐相处,日常行为中不要主动激怒它们,不可对诡怪做出任何挑衅或攻击行为,不然后果自负;若遇诡怪主动搭话,应礼貌回应,尽量满足其合理要求。 五. 每日晚上十一点,小镇统一熄灯,所有居民必须闭紧门窗,不得外出,同时,需在门口放置新鲜的生肉作为贡品,若没有生肉,则可在门前挂上黑色羽毛代替。 六. 小镇不会下红色雨,不会下红色的雨!下雨了出门请记得打伞;谢未尘不会在雨天出门,雨天出门见到谢未尘一定要和他打招呼哦。 七. 每周一的清晨,所有玩家必须前往小镇广场集合,无故缺席者将受到惩罚。 八. 玩家之间可以私下讨论副本中的内容。 九. 当小镇上空出现红色雾气时,所有玩家应立即回到家中,拉上窗帘,不得窥视窗外,直至雾气消散。 十. 每个月的月圆之夜,玩家需在屋内点亮一盏蜡烛,保持安静,不可发出大声喧哗,直至蜡烛燃尽。 还请各位玩家好好遵守规则,违反则是灵魂死亡,身体也会随之消亡。只有“死亡”是离开小镇的唯一方法。 ?】 公屏上的咒骂声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翻涌,玩家们的愤怒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什么鬼?小镇什么时候有这些鬼东西了。我看这系统离鬼很近了。而且有一些规则像是左右脑博弈了一样。”每一句都仿佛带着对这莫名规则的不满。 “我们小镇就怎么就从七区升成A区了!还是人吗这系统,A区的副本可都是地狱级难度的。”另一个玩家在公屏上附和着,语气里满是烦躁。 一些冷静点的玩家认真分析规则的具体内容,他们在公屏上呼吁大家先别着急刷屏,另一些则是在认真背规则。 谢未尘数着钟楼上新增的裂痕。“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他,到底是谁……”他低语着,指尖抚过石栏上昨夜被雷电劈开的缺口,那里此刻生长着几簇黑色的曼陀罗,花瓣上凝结的晨露像谁的眼泪。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A区首月任务:让谢未尘进入‘黑色曼陀罗副本’ 奖励:解除一条生存禁令 失败惩罚:全员接受曼陀罗回溯】 第3章 第 3 章 谢未尘的指尖碾过铜钟摆,铁锈混着隔夜的冷霜硌得指腹发疼,边缘还挂着点金属碎屑。 迷雾不是一下子散的,是跟着钟摆晃悠的风,一缕缕、慢悠悠褪尽的,露出墙角积着的灰尘,被风卷着打旋。 阴影里忽然亮起道刀刃的冷光,先于人影扎进眼里——他瞳孔猛地一缩,是傅妄,正斜靠在墙角,手中还在削着苹果,苹果汁顺着刀刃往下淌,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很快被灰尘吸得只剩个浅印。 “傅妄是不会这么快出那个副本的。”谢未尘没抬头,只斜着扫了对方一眼,目光在他握着苹果的手上顿了顿——那手势和傅妄平时不一样,傅妄是左撇子,而面前的这个是右撇子。 “你不是真的傅妄,是他的残影,还是系统让你出来带话的?这次想说什么?”谢未尘语气很淡,只有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戒备。 “第七次循环了。”傅妄的声音冰丝丝的,刀刃转了个圈,苹果皮卷成完整的螺旋,轻轻落在掌心。 “每次系统重置小镇,你都要在这钟楼里呆坐着。”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意没到眼底,带着点说不出的冷意,“未尘,你到底是在等红月的魔气,还是希望哪个玩家撞见你心口的纹身?” 谢未尘的手滑进衣襟,摸出块旧怀表,表壳被体温焐得温热,可内侧的金属纹路却冰得刺骨——那是半朵曼陀罗,花瓣的弧度、纹路的深浅,和记忆里的那个人袖口常露的那半朵刚好对上,看得他心头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你说对了,我是在等红月残留的魔气。”他慢慢解开衬衫纽扣,动作缓慢,心口的曼陀罗纹身正渗着黑血,顺着纹路往下淌,在皮肤上留下几道细痕。 “每次系统重置,我心口的纹身总会渗出黑血。” “傅妄”抬手的动作没半点预兆,苹果带着刀刃的寒气砸过来,正中心口渗血的纹身。 果肉碰到皮肤的瞬间,是钻心的灼痛。 谢未尘猛地攥紧拳头,指节都泛白了,喉间硬生生压下一声闷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衬衫领口上。 “那是因为你用自己当容器,那东西会顺着血脉啃你的灵。”傅妄只能无奈叹息。 钟楼底下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夹杂着玩家的议论声,几个举着共享镜头的人将镜头直直对准他裸露的胸膛。 谢未尘刚要扣纽扣,系统警报的红光就劈头盖脸打过来,晃得人眼睛生疼,眼泪差点涌上来。 “傅妄”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现在明白,为啥我曾说你比诡怪还危险了吧?” “根据规则第二条……”戴眼镜的玩家推了推镜框,话还没说完,公屏上就炸开一片议论,“检测到违规内容”的提示反复跳个不停,吵得人头疼。 等玩家们一个个因为记忆清除瘫倒在地,有的还撞在楼梯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傅妄”的手掌贴在了谢未尘后颈的旧疤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动作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这是第三次循环的时候,你自己划向后颈的痕迹。那天雨下得很大,你蹲在小镇祭坛中心,用碎玻璃划的。” 他转过身背对着月光,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盖住了那些瘫倒的玩家,“每次你都说想记起梦里的那个人,可你连那个副本一块完整的记忆都没有。” 谢未尘闷哼了一声,太阳穴突突直跳,五年前的画面顺着后颈的旧疤往上爬——那人的手推着他的后背,力道很大,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烫得惊人。 身后是呼啸而来的藤蔓,穿透皮肉的闷响、温热的血溅在他后颈的触感,和此刻心口纹身渗血的凉意叠在一起。 那人倒下去的模样,像极了一朵被藤蔓钉在祭坛上、淌着血的曼陀罗,眼睛还睁着,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而他抱着那人呆呆的坐在原地,每次回忆到这,记忆便断了般,使得谢未尘头痛欲裂。 “因为你根本没真正通关那个副本。”傅妄的指尖擦过他颤抖的唇瓣,冰凉的触感让谢未尘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语气冷得像冰,“我了解过,曼陀罗副本被副本里有意识的npc修改系统,他想代替进入副本的玩家出来。” 钟声毫无征兆地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谢未尘晕乎乎的,看见傅妄的瞳孔慢慢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里面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影子消散的那一刻,他踉跄着扶住钟楼的围栏,指尖腥甜的血从指缝滴下来,在地上慢慢画出曼陀罗花的样子,被风一吹,边缘晕开些许。 “你……”他想追问,可傅妄的影子已经变成雾气,散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苹果香。 狂风在耳边刮着,带着点刺骨的凉意,吹得他衬衫领口翻飞,谢未尘站在钟楼上,有心不知所措。 傅妄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像团解不开的乱麻,他想弄清那些话的意思,更想知道梦里的人到底是谁,为啥当年要拼了命救他,连句再见都没能说。 他从钟楼上下来,木质楼梯被踩得吱呀作响,每一步都透着陈旧的味道。一步步往巷子深处走,脚下的石子硌得鞋底板发疼,他没心思管,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团湿棉花。 深夜的维尔巷口,77号门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冷光,油漆剥落的地方露出深色的木头,看得人心里发毛。 按响门铃的瞬间,铜铃没发出清脆的响声,反倒飘来曼陀罗花瓣摩擦的沙沙声,细细碎碎的,像有人在耳边低语,挠得人耳廓发痒。 门缝先钻出来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点曼陀罗花瓣的甜腻气,闻得人胃里翻江倒海,谢未尘下意识捂住鼻子,却还是挡不住那股腥味。 他抬头一看,脖颈都有点发僵——穿黑衣服的女人倒挂在房梁上,黑发不是简单垂着,是像腐烂的海藻那样缠缠绕绕,拖在地上浸着血色的汁液,沾着不少灰尘和碎屑。 “欢迎光临。”声音从头顶慢悠悠落下来,砸在耳朵上发沉,带着点黏腻的质感。 女人的衣服上绣满了曼陀罗,针脚密密麻麻,只有一朵缺了个角,线头还露在外面。她的瞳孔是两簇幽蓝的火焰,目光从他的头发一直扫到鞋底,像是在打量一件猎物,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是想要占卜什么呢?”女人的声音听得人牙酸,而且关节处也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只要你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便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谢未尘反手扣住门闩,木门关上的瞬间,整栋房子开始扭曲,墙纸剥落的缝隙里渗出血色的汁液,顺着墙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空气里飘着细小的齿轮碎片,踩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脆响。 黑衣女人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嘴角咧得有些过分。 谢未尘的目光钉在女人衣服上那朵缺角的曼陀罗上,心口的纹身像是有感应,黑血渗得更急了,浸得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喉结滚了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我想知道我梦里的人究竟是谁,还有五年前曼陀罗副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衣女人歪了歪头,黑发扫过谢未尘的手背,很凉。 “我要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和我做交换……”她的幽蓝瞳孔缩了缩,目光落在他渗血的胸口,“是你纹身里裹着的‘残魂’——她从谢未尘身上嗅到了邪神留下的气息。” 谢未尘攥紧拳头,指缝里的血滴在地上,和墙缝渗出的血色汁液融在一起,慢慢凝成小小的曼陀罗花形。 “残魂?”他想起梦里模糊的温柔嗓音,想起祭坛上淌血的身影,心口像被钝器撞了一下,“那是……他的?” “是,也不是。”女人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那是他给你的‘印记’,你用自己当容器装着它,才会每次重置都渗黑血。” “而你之所以会丢失一些记忆,是曼陀罗副本系统被某个前玩家篡改。”她晃悠悠地从房梁上飘下来,脚不沾地,像片腐烂的叶子,“我要这缕残魂的一半,作为占卜的代价,你可愿意?” “拿走一半会怎么样?”谢未尘的声音发紧,这缕残魂像想起他的救命稻草般,他攥了五年。 “对你不会有直接的伤害,不过……”女人的指尖擦过他心口的纹身,黑血瞬间像被吸住般涌到她指尖,凝成一颗暗红的珠子,“倒是可以触发真正的记忆碎片,代价是你会承受灼心的痛苦。” 房梁上突然落下几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落在谢未尘的肩头,瞬间化成灰烬。 他看着女人指尖那颗跳动的血珠,想起祭坛上怀中那人最后的眼神,想起每次梦醒时心口的空落,忽然笑了——笑得比这屋里的诡异氛围还透着股孤勇。 “成交。” 女人眼中的幽蓝火焰跳了跳,指尖的血珠被她弹向空中。 珠子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红光,在空中聚拢成一面扭曲的镜子,镜面上爬满曼陀罗的纹路。 “看好了,这是你遗忘的,也是你拼了命想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