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当驸马,从文抄公到君临天下》
第1章 探花入赘公主府
“驸马,驸马你醒醒!”
“啪!”
陆宸捂着脸睁开眼睛,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面前之人,不仅长了张大饼脸,上面还长着几个麻子,圆眼龅牙,五大三粗,活脱脱就像是一个悍妇!
而这。
就是自己要迎娶的公主!
好不容易穿越到这个名为大炎的朝代。
陆宸通过科举,凭借自己文抄公的能力,一路考过了秀才、举人。
直到殿试时,皇帝陛下让他现场作诗,他一首《春江花月夜》,直接让所有人如痴如醉。
本以为状元之位已唾手可得,可谁知放榜之时却傻了眼。
他竟然成了探花!
还没缓过来,就当今陛下赐婚公主,封为正五品驸马都尉,入赘到了公主府中。
可问题是,据说其容貌丑陋无比,体壮如牛,画像贴于门上,可止小儿夜啼!
刚刚就是看见这个悍妇,陆宸才被活活吓晕了!
坊间传闻果然不假,甚至都还克制了!
“公主,我,我……”
陆宸咬了咬牙,自己决不能被这样的公主养在府里蹂躏一辈子!
正准备说话时,后面却传来一个温柔清婉的声音。
“王妈,你让开。”
面前的悍妇让到一边,只见一道倩影款款走了过来。
“你,你是…”
陆宸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只见她身着凤冠霞帔,身段玲珑有致,肌肤白嫩胜雪,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再向上看去,只见她竟然用一块红纱把面庞遮住,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但那轮廓也算是倾国倾城。
“本宫长平公主,抱歉刚刚让夫君受惊了。”
长平公主洛晴雪微微欠身,声音中充满了歉意。
陆宸看向一旁的悍妇,洛晴雪立刻解释道:“这位是府上的主管王妈。”
陆宸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原来是自己认错了人!
但这公主为何要用红纱遮面呢?难不成,是容貌有什么缺陷?
一旁的王妈轻哼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嘲笑道。
“别说,这驸马细皮嫩肉的,倒也算是一表人才!”
说着,便对洛晴雪开口道。
“殿下,既然已经见面了,那就赶快行房,等完事了我还得安排人把他送到前院呢!”
听到这话,洛晴雪瞬间脸色羞红,偷偷看了眼陆宸,发现这探花郎不仅样貌英俊,而且传闻颇具才华。
如今却入赘到这公主府中,今后恐怕是难有前途。
毕竟自己身患怪病,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这次若不是父皇自作主张赐婚,自己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成亲,就是苦了这位探花郎,他那篇试作,哪怕是状元都不在话下的。
陆宸此时也回过神来,原来刚刚那悍妇竟然是主管王妈,这位才是公主。
可看样子,好像并不像是传闻中那般丑陋,为何却用红纱遮面呢?
于是陆宸急忙起身行礼,开口道。
“见过公主殿下!”
洛晴雪微微点头,脸上的红纱轻摆间,让陆宸瞥见了一眼那绝美的容颜。
只是戴着红纱,始终无法看清。
这让陆宸思考了下,开口问道:“公主殿下,今日是你我成亲,不知可否请殿下露出真容?”
洛晴雪听到陆宸的话,稍稍犹豫:“这……”
陆宸立刻拍胸脯保证。
“公主殿下,您放心吧,既然已经拜堂成亲了,那我就绝不会反悔!”
洛晴雪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揭开面纱,一旁的王妈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陆宸拉到身后。
“放肆!公主身患怪病,完全不能见光,你不过是公主府的赘婿,还想见公主真容?”
“我看你是真的不懂规矩,来人啊,给我好好教一下驸马规矩!”
话音落下,只见外面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女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着陆宸的眼神都冒着绿光。
洛晴雪有些急切,连忙想要阻止,可王妈却挥了挥手。
“殿下,这种下等人不懂规矩,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以后坏了规矩怎么办?”
“您无法见光的事不能传出去,不收拾他,他怎么乖乖听话?”
说着,便指挥着那些悍妇。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按住了!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他一下!”
那几个悍妇立刻就要围上来,陆宸皱起眉头。
这些人不是公主府的奴仆吗?怎么竟然这么胆大妄为?
想到这,陆宸眼神一凝。
“我看谁敢!”
“你们想以下犯上不成?”
王妈看到陆宸竟然还敢反抗,顿时冷笑了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我是公主府主管,公主有怪病不能见光,府内一切事务都是我打理的!”
说着便讥笑一声。
“你不过一个下等人,就算是成了驸马,也是公主府的赘婿。”
“要是不好好教教你规矩,你以后岂不是敢骑到公主头上了吗?”
那些悍妇听到王妈的话,暗暗狠了狠心,朝着陆宸再次冲去。
陆宸看了眼被挡在后面的公主,立刻明白了过来。
刚刚王妈说公主有怪病不能见光,恐怕她一直都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才让公主有些自卑,以至于让这个恶仆都快成了公主府的主子了!
想到这,陆宸收回目光,看来今天得靠自己摆平了!
这时。
其中一个悍妇已经冲到面前,陆宸脚步一错,再用脚尖轻轻一勾,那悍妇立刻失去了平衡。
“哎呦!”
只见她摔了个狗吃屎,而陆宸则是一脚踩在了她背上。
那悍妇疼的哇哇乱叫,两只手不断的向后抓挠,陆宸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猛地用力。
“咔嚓!”
看着那悍妇的手臂被自己弄得脱臼,陆宸才扔下她,冷冷的看向剩下的悍妇。
“不怕死的,就来!”
“公主成亲之日你们居然敢这么闹,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凌厉的眼神扫过那几个悍妇,她们瞬间被陆宸镇住。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细皮嫩肉的驸马,下手竟然这么狠!
“你!”
“反了,简直是反了!”
“你不过公主府赘婿,竟然如此不懂规矩,我今天就亲自教训教训你!”
王妈被气的脸色难看,直接从身后取出了一根藤条,挥舞着就向陆宸冲了上来。
第2章 教训恶仆,公主怪病
只见王妈拿出了一根藤条,作势就要向陆宸身上抽。
陆宸眼神一凝,右手猛地伸出,一把就抓住了王妈的手腕,随后猛地一用力。
“哎呦!”
王妈吃痛松手,那藤条立刻落到了陆宸手上,他冷哼了一声。
“我看反的人是你!”
“我乃是陛下钦点的正五品驸马都尉,想教训我?你够格吗?”
说罢,陆宸将手中的藤条一把折断,冷声道。
“你不过是公主府的主管,说白了只是家仆!贱婢!”
“你这样的奴仆,竟然还敢在公主面前以下犯上,就算是直接杀了你都情有可原!”
说着,猛地一脚踹在了王妈的肚子上,在后者疼的倒吸凉气时,陆宸已经将藤条双手举到了洛晴雪面前。
“公主殿下,这恶仆以下犯上,我已经代为管教,请公主定夺!”
王妈被陆宸一脚踹的瘫倒在地,捂着肚子不断的吸着凉气,脸色已经煞白。
陆宸心中冷笑,这个时代的文人可不只是会窝在家里读书,而是君子六艺都要涉猎,其中就有骑术和箭术。
对付这样一个悍妇,还是绰绰有余的。
况且,驸马只受到宗人府管理,平时哪怕杀了人,一般的衙门都没有审问的权力,完全不是她一个家仆能教训的!
扫了眼那些悍妇,陆宸继续开口。
“这些恶仆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竟然敢在殿下面前助纣为虐,如何惩罚,请公主定夺!”
果然,那些悍妇全都被吓到了,连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陆宸心中清楚,自己名义上是正五品驸马都尉,但实际上只是公主府的赘婿。
可以出手教训恶仆,但是不能越俎代庖。
否则宗人府的板子恐怕迟早会挨上。
洛晴雪看着陆宸,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光彩。
这么多年,王妈一直以她有怪病为理由,不让她离开房间一步,简直就像是软禁起来了。
这也让整个公主府,从上到下都是王妈说了算,下人们只知道王妈,反而不把她这位公主放在眼里了。
现在陆宸来了,似乎真的能改变这种情况。
王妈早就被陆宸吓坏了,此时急忙跪在地上,不断的朝着公主磕头求饶。
“公主殿下,我都是为了您啊!”
“求您看在我这么多年侍奉您的份上,不要杀我啊!”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妈,洛晴雪毕竟还是有些心软,便开口道。
“好了,以后不可再对驸马无礼,出去吧!”
王妈连忙不断感谢,随后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捂着肚子向外走去。
但她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怨毒,心中已经把陆宸彻底记恨上了。
“这个该死的驸马,竟然敢动手打我!”
“我要是不把你除掉,就枉费我在公主府这么多年了!”
“等着瞧吧,今天的事没完!”
随着王妈带着那些悍妇走了出去,陆宸心中也有些无奈。
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心慈手软,不过这也无妨,要是这个王妈以后还敢有任何逾越之举,自己有的是对付她的办法。
正想着,一股香风迎面,只见洛晴雪伸出柔若无夷的小手,轻轻把自己手中的藤条拿走了。
肌肤接触之间,陆宸不仅有些心旷神怡。
“夫君,没想到你不仅有诗才,而且身手也这么好。”
陆宸回过神,谦虚的说道。
“一般一般,正所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刚刚也只不过是看不惯这恶仆以下犯上罢了,若有得罪,请公主莫怪。”
洛晴雪念叨了一下陆宸刚刚的诗句,眼神中的光彩更加浓重。
稍稍思考了一番,她伸出手解下了脸上的面纱。
陆宸顿时呼吸一滞。
美!
实在是太美了!
不仅肤白如雪,明眸善睐,那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水,再加上那樱桃小口,简直堪比前世的明星女神!
不,比那些明星还要美上数倍,完全是那种古典美女的典范,明明身为公主,却如小家碧玉,几乎让陆宸看呆了。
看到陆宸的反应,洛晴雪心中虽然羞涩,但还是惆怅的开口解释道。
“我平时戴着面纱,是因为我不能见光。”
“一旦见光,就会皮肤红肿,高烧不退,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这怪病让她吃尽了苦头,几乎每天只能在房中待着,根本无法走出去半步。
否则又怎么会有那样的传言流出?又怎会让王妈这种人在公主府中呼来喝去的?
想到这,洛晴雪突然询问。
“不过这病不会影响生活,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虽说陆宸是公主府的赘婿,但洛晴雪却非常在意陆宸的看法。
刚刚的事,已经让她下意识把陆宸当成了自己能依靠的人。
这么多年,父皇找了很多太医给自己医治,却完全没有效果。
甚至有人说自己是邪祟之体,毕竟在人们心中,只有邪祟才害怕阳光。
久而久之,哪怕是父皇都对自己不再关心。
现在好不容易成亲,洛晴雪心中充满了担忧。
可听到洛晴雪的话,陆宸的脸色却变得怪怪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公主殿下,如果说你这病…我有办法治呢?”
这话一出,洛晴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中已经含着泪水,梨花带雨的看着陆宸。
“什么?我,我不是邪祟之体吗?”
看到洛晴雪这幅样子,陆宸心中泛起了一丝心疼。
这公主虽然锦衣玉食,但这么多年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甚至被人误会为邪祟之体。
哪怕只是站在阳光下,都是非常奢侈的事。
她该忍受了多大的折磨?
“什么邪祟之体,完全是一派胡言!”
“公主殿下,你这只不过是紫外线过敏而已!”
“至于治疗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我给你配一点防晒霜涂抹,再改变一下饮食就可以治好!”
陆宸凑近洛晴雪面前,看着那张宛若天仙般的面容,用手轻轻拂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还别说,由于洛晴雪常年在屋中,那肌肤娇嫩的都能摸出水来,哪像后世那些所谓的女神,一抹一手化妆品。
被陆宸触碰肌肤,洛晴雪本能有些羞涩,但刚刚陆宸的话,还是让她心中充满了希望。
第3章调配防晒,王妈作梗
洛晴雪无比期待的看着陆宸。
虽然不懂什么叫紫外线过敏,但这么多年,陆宸是唯一一个给出了明确治疗方法的人。
难道这探花郎,真的对医术有所涉猎?
“难道,我真的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走到阳光下吗?”
洛晴雪激动的看着陆宸。
陆宸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我绝对会把你治好!”
洛晴雪深吸口气,竟然对着陆宸微微行礼。
“若你真能治好我,那我以后都听夫君的!”
陆宸被吓了一跳,急忙还礼。
说到底,他不过是皇家的赘婿,按礼制,每天早中晚都是要向公主请安的。
从这也能看出,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想当这个驸马。
洛晴雪按住陆宸的手,目光款款的望着他。
“不必如此多礼,夫君,我相信你。”
说到这,洛晴雪俏脸通红,声音嗫嚅的说道。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夫君要不要,让我侍寝?”
陆宸本来看到洛晴雪的美貌就有些心猿意马,此时听到这含羞带怯的话语,更是感觉小腹有一股邪火在不断向上涌。
洛晴雪微微低头,用颤抖的手指解开了婚服的腰带。
大红色的婚服滑落肩头,那雪白的香肩在烛光下显露出来。
雪白的肌肤又滑又嫩,简直像是嫩豆腐一样。
紧接着,婚服一寸寸的落下,露出了红色的莲花肚兜,洛晴雪羞涩的转过身,却把白皙光滑的后背暴露在了陆宸眼前。
那堪称完美的腰线,不带一丝赘肉的柳腰,尤其是那含羞带怯的表情,更是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陆宸口干舌燥的摇了摇头,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公,公主殿下……”
“今日恐怕多有劳累,不如早些休息?”
“您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帮你调配防晒霜,让你能够走出房门!”
陆宸强行用理智开口说道。
洛晴雪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样也好,那夫君你好好休息。”
说完,洛晴雪直接将衣服披好,就走出了房门。
等她走了,陆宸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洛晴雪已经和他成婚,但这种女强男弱的状态,实在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说到底,还是因为二人身份的差距。
想要让洛晴雪彻底听自己的,那就得先治好她的紫外线过敏才行!
其实这是非常普遍的症状,大多数人都对紫外线过敏,晒的时间长了,就会皮肤发红发痒。
只是洛晴雪的症状更为严重一些而已。
虽然想要彻底治好紫外线过敏,现在他还做不到。
但是弄出一点防晒霜,让洛晴雪能够走出门还是可以做到的。
陆宸想着,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陆宸早早醒来,刚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就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小丫鬟,看见自己后,立刻恭敬的行礼。
“给驸马请安!”
陆宸有些好奇,根据昨天晚上的情况,整个公主府恐怕都被王妈控制了,而自己教训了王妈,其他人估计都会给自己使绊子,怎么这个小丫鬟如此尊重自己?
于是便问道:“你是谁?”
“回驸马的话,奴婢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名叫小青!”
“是公主让我来的,说是要帮驸马做事。”
小青怯生生的说着,不敢抬头看陆宸,只是偷偷的观察。
陆宸顿时明白过来,随后心中一动。
看来这个小青应该是公主府里最忠心的人了,于是便直接开口道。
“我需要你给我准备一些东西,不知能不能做到?”
小青有些好奇的问。
“驸马,您要什么东西?”
陆宸思考了一下,直接开口把自己要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小青立刻专心的记下来。
他要的东西也不珍贵,只需要一些米粉,芦荟,珍珠粉,益母草,牛奶蜂蜜等等。
其中最贵的也就是珍珠粉了,但以公主府的财力,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小青记下来后,又有些疑惑。
“驸马,这些东西都可以准备好,但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陆宸微微一笑:“这些东西,能治好公主殿下的病!”
小青瞬间震惊的抬头,和陆宸对视一眼后,又急忙低头,但心中已经惊喜万分。
作为洛晴雪的贴身侍女,小青知道公主的病让她苦不堪言,要是真能治好,那公主殿下就再也不用憋在屋子里了!
想到这,小青立刻答应下来。
“您放心,我会都准备好的!”
陆宸微微一笑,直接挥手让小青去准备了。
随后又叫来了下人,让他们通知伙房,定下了最近的伙食食材。
说白了,紫外线过敏大多是因为缺乏维生素导致的,所以多吃一些能补充维生素的东西,避免食用光敏性食材,就能大大改善。
再加上他特制的防晒霜,完全可以让洛晴雪走出房门。
吩咐完这些,陆宸便前往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小青带着一大堆材料来了。
陆宸笑着问道:“怎么样,都找齐了吗?”
听到这话,小青立刻低下了头,有些支支吾吾的,仔细看去,眼角还挂着泪痕。
陆宸顿时皱起眉头,翻找了一下,却发现珍珠粉只有很小的一罐。
“你没事吧?”
陆宸没有询问,而是有些关心的问道。
小青立刻抬起了头,原本已经干涸的泪水又要涌出来。
“是王妈不给,她说公主殿下每天也不出门,要这么多珍珠粉有什么用?”
“我说是要给公主殿下治病的,结果却只要来了这么点。”
“她,她还说…”
小青咬了咬牙,最终也没有把那些难听的话说出来。
为了能治好公主殿下的病,她已经求了王妈很久,结果却连一点珍珠粉都要不到。
甚至,王妈还骂了她一顿,说她什么吃里扒外,这才让小青如此委屈。
“要是,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求一求王妈!”
听到小青的话,陆宸了然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先用这些吧!”
这公主和皇子一样,吃穿用度都会有内务府提供,而作为公主,这些东西绝对是不缺的,结果现在王妈却根本不给。
恐怕不是不给,是府中的东西都被她们贪污了。
“看来必须得早点解决这件事。”
陆宸眯起眼睛,眼中寒光闪了闪。
这个王妈昨天晚上就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被自己教训了一顿后,竟然还不长记性。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让自己抓到把柄,就能直接治她的罪!
第4章入宫谢恩
正想着,却发现小青还没有离去。
“驸马,我想留下来帮忙!”
看到小青那认真的表情,陆宸顿时笑了笑。
“也好,那你帮我把这些芦荟全都切开。”
小青立刻找来一把小刀,开始按照陆宸的教导,把那些芦荟切开,小心翼翼的刮出了里面的芦荟胶。
陆宸把这些芦荟胶和其他的材料混合到一起,又添加了那些珍珠粉。
顿时制成了一罐白乎乎的糊状物。
小青好奇的问道。
“驸马,这就能治公主的病了吗?”
陆宸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这可是他根据后世的知识做出来的防晒霜,绝对有效果!
其中,芦荟胶主要用来保湿。
米粉、珍珠粉和益母草粉都是用来隔绝紫外线的。
牛奶和蜂蜜主要起到抗氧化的作用。
把这些糊状物装到了一个小瓷罐里面后,陆宸就把瓷罐交给了小青,贴心的嘱咐道。
“一会你服侍殿下洗漱完后,用这个在脸上抹上一层,公主殿下就不怕阳光了!”
“但记住,最好不要长时间晒太阳,尽量还是在屋子里活动。”
小青连忙点头,高兴的拿着这罐防晒霜去找公主了。
而此时,皇宫的养心殿中,皇帝洛道成坐在那里,下面则是礼部大臣。
“陛下,礼部昨日已主持完长平公主之婚事,当科进士陆宸贤良淑达,已入赘公主府。”
礼部尚书肖文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洛道成微微点头:“好,知道了。”
礼部尚书肖文有些犹豫,但还是拱手说道。
“陛下,按照礼制,新婚公主和驸马都应在新婚的第三日进宫谢恩。”
“不知…”
洛道成微微皱眉,许久后才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怪病,甚至朝中大臣颇有非议。
一个不能见阳光的公主,简直就是邪祟的化身,更是让一些天灾人祸都有了借口。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拟旨吧,命公主和驸马明日早朝进宫!”
礼部大臣顿时微微一怔,早朝?
谢恩一般都会选择在凤鸾殿,因为这毕竟是皇帝的家事,而早朝一般是商讨国事的地方。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早朝一般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要是进行的快,等结束了天色也才蒙蒙亮。
若是公主戴着面纱,那应该是无碍的,虽然佩戴面纱上朝有失礼仪,但陛下也是爱女心切。
于是立刻拱手:“臣遵命。”
另一边,洛晴雪起床后,就在小青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正准备佩戴面纱的时候,小青却拿出了陆宸做出的防晒霜。
“公主殿下,这是驸马做出来的药,说可以治您的病。”
洛晴雪微微一怔,他真的做出来了?
于是便深吸口气,对小青说道:“好,让我试试吧!”
小青立刻十分细致地为洛晴雪敷上了一层防晒霜,洛晴雪虽然闭着眼睛,但心中却有些惊讶。
这药敷在脸上,竟然有一种非常清凉的感觉,甚至紧绷的皮肤都舒展了。
平时自己的皮肤哪怕是在早晨都会感觉到有些刺痛,但在这个药敷上去之后,那种刺痛竟然消失了。
片刻后,小青开口说道。
“殿下,已经敷好了!”
洛晴雪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但语气还是有些颤抖地吩咐道。
“把窗户打开!”
小青顿时有些担忧,但最终还是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随着清晨的阳光照射到脸上,洛晴雪缓缓睁开眼睛,随后不可置信地开口说道。
“竟然,竟然真的不疼!”
“这药有效果!”
一旁的小青也激动不已:“太好了,公主殿下的病治好了!”
洛晴雪用力的点了点头,直接起身推开了房门。
那明媚的阳光照射到身上,让洛晴雪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而洛晴雪却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想要走出房门,一直都想要站在阳光下,现在终于做到了!
没想到这陆宸不仅诗才绝佳,甚至还懂得如此神奇的医术,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这下再也不会有人说自己是邪祟,自己也终于可以走出公主府了!
“快,把陆宸叫过来,我要好好谢谢他!”
小青立刻激动地点头,随后直接朝着陆宸的房间跑了过去。
而此时,王妈一直躲在暗处观察。
看到洛晴雪竟然真的走出了房门,这顿时让她被吓得脸色惨白。
“糟了!没想到这个驸马的药竟然真的有效!”
“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公主殿下知道我这么多年偷偷做的事情,恐怕我难逃一死啊!”
想到这里,王妈顿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了一丝阴狠。
“不行,一不做二不休,绝对不能让公主发现我做的那些事情!”
“看来只能除掉这个驸马,才能保住我的命了!”
王妈心中想着,一个计划已然在脑海中成型,她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陆宸跟着小青来到了洛晴雪的房间,看到洛晴雪并未佩戴面纱,陆宸便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殿下,这防晒霜虽然有效果,但需要勤涂抹。”
“不过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伙房安排了今天的饭菜,只要多吃一些特定的蔬菜就能够彻底治好你的病,再也不需要这防晒霜了。”
洛晴雪立刻感动地点了点头,她没想到陆宸居然这么细心,不仅给自己制作了药物,同时还安排了食补。
“夫君,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我一辈子都无法站在阳光下!”
陆宸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外面却突然走来了一个丫鬟。
“殿下,礼部的人送来了陛下的口谕,让你们明天早朝进宫谢恩。”
洛晴雪立刻起身,高兴的说道。
“太好了,明天一早,就能让父皇也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陆宸微微一笑,心里却不由得思索起来。
选在早朝谢恩?
看来是担心洛晴雪不能见阳光啊!
而根据大炎律例,驸马是不能参与朝政的,估计这也是自己唯一一次上早朝。
很快,礼部的人送来了明日要穿的朝服,无论是驸马还是公主,都有专门样式的衣着。
由于太过于开心,洛晴雪午饭都多吃了些,甚至一整天都和陆宸待在一起。
次日凌晨,陆宸和洛晴雪一起坐着轿子,来到了皇宫门口。
这早朝在卯时开始,所以也被称为点卯。
当洛晴雪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看到了吗?那就是长平公主!”
“一个不能见阳光的邪祟,说不定这次的旱灾就和她有关!”
“是啊,不然怎么早不大旱晚不大旱,偏偏她成亲的时候发生了旱灾?”
远远的听到那些大臣的议论声,陆宸立刻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只见文武百官一起向奉天殿走去,而陆宸和洛晴雪则是在殿外候宣。
第5章旱灾,我有办法
“宣,文武百官觐见!”
殿内很快传来了文武百官的声音。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众卿家平身!”
“谢万岁!”
看着下方的群臣,洛道成淡淡的开口。
“众爱卿谁有本奏?”
礼部尚书肖文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启奏陛下,长平公主与其驸马今日来谢皇恩,已在殿外等候。”
洛道成微微一笑:“宣。”
很快,陆宸和洛晴雪走进了奉天殿,毕恭毕敬地行礼。
“女儿叩见父皇!”
“臣婿叩见万岁!”
看到洛晴雪竟然没有佩戴面纱,文物群臣立刻议论纷纷。
这件事在百官当中不算什么秘密,也就是涉及皇家体面,所以不敢到处乱说罢了。
洛道成也有些惊讶,但还以为是现在没有阳光,所以洛晴雪没有戴面纱,便开口道。
“免礼!”
“谢父皇!女儿承蒙父皇赐婚,幸遇此良人,不禁治好了我身上的病,且对女儿体贴照顾有加,特此谢恩!”
洛晴雪清晰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洛道成立刻震惊的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
“你的病,被治好了?”
洛晴雪无法按捺心中的激动,抬头说道。
“是的父皇,女儿的病已经好了!昨日我在阳光下呆了一整天,都没有任何不适!”
洛道成现实一愣,随后立刻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啊!”
没人知道洛道成此时的心情。
这么多年,因为洛晴雪的怪病,他一直怀疑真的是自己受到了老天的惩罚,甚至群臣以这件事推脱的时候,他也根本无法反驳。
现在,他终于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是邪祟之体,不是祸害江山社稷之人,这让他如何能不兴奋?
看向陆宸,洛道成满意得点头。
“不错,朕记得你诗才绝艳,没想到竟然还有此等医术!”
“赐千金,绢百匹,良田八百亩,就选在长平县周围吧!”
陆宸心中惊喜不已,没想到这老丈人竟然这么大方!
于是连忙行礼准备谢恩。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三思!”
只见一个老臣走了出来,洛道成立刻皱起眉头。
这老臣正是前朝陛下的托孤大臣周铮,时任内阁首辅、太傅,位列三公之一。
最关键的是,他前身还是户部的尚书。
要是别人敢打断自己的话,洛道成一定会重重责罚,但面对这样的老臣,也只能耐住性子,可语气已然不悦。
“周爱卿,有何事?”
周铮立刻拱手。
“自入伏以来,南方多地遭遇旱灾,国库尚且空虚,赈灾之银尚无着落,还请陛下三思啊!”
一听这话,立刻有一些大臣走出来,纷纷让洛道成三思,甚至还有说不宜如此大肆赏赐的。
听到这话,陆宸顿时一愣。
不是,南方旱灾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节省下我那点赏赐,就够赈灾了?
而洛道成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最近南方官吏送上来的奏折,提过很多次这个旱灾的事。
这旱灾不仅会让秋收粮食减产,而且更为严重的是,旱灾和蝗灾一直形影不离。
要是在秋收前遭遇蝗灾,那才真的是饿殍遍野。
“众爱卿,可有什么好主意?”
说起了正事,洛道成暂时不再讨论陆宸的赏赐问题。
这毕竟是关乎于民生的大事,他一个驸马的赏赐,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可听到他的问话,那些大臣立刻都低下了头,就像是鹌鹑一样。
旱灾乃是天灾,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所以都开始装聋作哑,打算让洛道成解决这件事。
看到他们这幅样子,洛道成心中就升起了一丝烦躁。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们把自己夸成中兴之主,然后遇到事情就都装哑巴。
可他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生闷气。
可就在这时,鸦雀无声的朝堂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让洛道成立刻有了发泄的理由。
“谁在笑?难道遭遇旱灾这事很好笑吗?”
皇帝一怒,百官顿时被吓得瑟瑟发抖,只有靠近陆宸的几个人偷偷看着他。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洛道成也看向了陆宸。
陆宸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陛下,臣婿并非笑南方旱灾,而是在笑这些百官群臣!”
“臣只是皇家赘婿,没有议政的资格,但臣婿只想说句公道话。”
“书中言,食君俸禄与君分忧,而这些百官群臣刚刚讨论臣婿的赏赐却都有见解。”
“现在说到如何解决旱灾了,他们就都像是哑巴了一样,难不成各位大臣食君之俸,还不能为陛下分忧吗?”
听到这话,那些大臣瞬间对陆宸怒目而视。
刚刚这几句话几乎把他们都骂进去了,除了没有说他们尸位素餐,已经和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不尽职守没什么差别了。
这让那些大臣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愤怒,这几句“公道话”说的,真是气人啊!
可洛道成却眼前一亮,明显没想到陆宸居然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这个皇婿,好像有点意思啊!
他身为皇帝,有时候的确觉得这文武百官要么是哄着自己玩,要么就是都在互相推诿。
一个做实事的都没有!
每天养心殿的奏折堆得比山还高,却没人为自己分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出这些话,听着痛快!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他说的对吗?”洛道成看向群臣,冷冷的问道。
户部尚书立刻走了出来,“陛下,这旱灾乃是天灾,又岂是人力可解?”
“这驸马只会说,又岂能知道赈灾之事?陛下万不可被其蛊惑啊!”
洛道成没说话,只是看向了陆宸。
后者立刻就明白了,直接上前一步,笑着开口道:“谁说旱灾无计可施?正所谓赈灾不如抗灾,若是把旱灾之事解决,不比赈灾更有效吗?”
说着,陆宸微微拱手,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陛下明鉴,臣婿有一法,可解此次南方旱情!”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第6章外戚不得干政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这位新任驸马身上,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错愕,最后化为一片深深的怀疑。
天灾自古以来便是悬在王朝头顶的利剑,非人力所能抗衡。
他们这些饱读诗书,浸淫朝堂数十年的肱骨之臣都束手无策,他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驸马,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探花郎,竟敢口出狂言?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狂妄!”
一声怒喝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内阁首辅周铮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向前一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陆宸。
“朝堂之上,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
“旱灾乃天数,关乎万千黎民性命,岂是你能拿来儿戏的?你可知口出狂言,戏耍君上,是何等后果!”
周铮本就对陆宸刚才那番指桑骂槐的“公道话”心生不满,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一个虚有其表的驸马,竟敢在朝堂之上妄议国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必须让他知道,这奉天殿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户部尚书立刻附和,对着洛道成拱手。
“陛下,周大人所言极是。”
“旱灾乃天行常有,我等只能开仓赈济,以安民心。至于驸马所言的抗灾,臣等更是闻所未闻!莫不是纸上谈兵,空谈误国?”
在他看来,这驸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国库早已因连年用兵而空虚,赈灾的银子都捉襟见肘,他居然还敢夸下海口?简直可笑。
洛道成没有立刻表态,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锁着下方的陆宸,带着审视。
这个皇婿,治好了晴雪的怪病,或许真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本事。
但此事关乎南方数百万百姓的生死,更关乎大炎的国运,他断然不敢轻易相信。
“陆宸,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洛道成顿了顿,帝王的威严弥漫开来。“你若真有法子,便说来听听。”
陆宸迎上皇帝的目光,神色坦然,微微躬身。
“陛下,臣婿自然知晓此事重大,不敢有半分戏言。”
“不过……”
他话锋一转,忽然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不过,臣婿乃是驸马,是皇家外戚。我大炎祖宗规矩,驸马都尉不得妄议朝政,更不得干涉国事。”
“方才臣婿因一时激愤,说了几句公道话,已是逾矩之举。”
“如今这解决旱灾的法子,事关国计民生,请恕臣婿实在不敢多言,以免坏了规矩,惹来各位大人的弹劾啊。”
说完,陆宸还意有所指地朝着周铮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
周铮气得脸色涨红,伸手指着陆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方才还拿朝堂规矩压人,转眼间,这小子就拿祖宗之法当成了挡箭牌,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洛道成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心中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这个小子,分明就是故意在吊他的胃口!
“陆宸!朕命你直说,休要在此顾左右而言他!”
然而,陆宸仿佛没听出皇帝语气中的怒意,依旧是那副恭敬又无奈的模样,再次躬身。
“请陛下息怒。”
“非是臣婿不说,实乃不敢违背祖制。这祖宗之法,乃国之基石,臣婿万万不敢动摇。”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当然,如果陛下和诸位大人都觉得,这祖宗规矩也不是不能变通,那臣婿为了南方的百姓,斗胆私下与陛下一叙,也未尝不可。”
“好,好你个陆宸!”
洛道成怒视着他,可就在对上陆宸那双狡黠的眸子时,心中的怒火却忽然一滞。
他猛然间明白了。
这小子哪里是不敢说,分明是不满刚才群臣拦下赏赐的事情!
这是在借题发挥,跟自己、跟这满朝文武赌气呢!
想通了这一层,洛道成气极反笑。
他该怎么回答?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承认祖宗的规矩可以先放一边?
那他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大炎的法度何在?
可若是不说,这解决旱灾的法子,岂不就真的听不到了?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冷哼。
“哼!”
洛道成猛地一甩龙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
话音未落,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殿后走去,只留给满朝文武一个盛怒的背影。
“退朝——”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紧绷的空气骤然一松,文武百官躬身行礼后,开始陆续退出奉天殿。
经过陆宸身边时,不少大臣都投来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内阁首辅周铮脚步一顿,停在了陆宸身侧。
他深深地瞥了陆宸一眼,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陆宸却依旧站在原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帝的怒火,百官的敌意,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山岗。今日这根刺已经扎下,皇帝迟早会坐立难安,主动来寻他。
洛晴雪轻轻拉了拉陆宸的衣袖,秀眉微蹙。
“夫君,你刚才……太冒险了。”
陆宸侧过头,脸上的淡然化为一片温和的笑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人一路无话,乘着马车回到公主府。
一进房门,洛晴雪便对跟在身后的小青等人挥了挥手。
“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女们躬身告退,将房门轻轻带上。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二人相对而立。
洛晴雪转过身,一双清澈的眸子紧紧地看着陆宸,脸上再无半分轻松。
他治好了自己的怪病,让她得以沐浴在阳光之下,她心中万分感激,也对他生出了依赖。可今日之事,却非同小可。
“夫君,你老实告诉我,刚刚在朝堂上说的话,可是真的?”
“若只是为了一时意气之争……”
看着她眼中的担忧,陆宸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我岂是那等无的放矢之人?”
他上前一步,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正色道:“我说有办法,自然是真的。”
第7章前往长平县,推行新法
见她仍是半信半疑,陆宸拉着她走到了书案前。
“旱灾,说到底无非就是缺水。”
他拿起案上的狼毫笔,饱蘸浓墨。
“只要做到三点,便可大大缓解。”
“开源、节流、保墒。”
他在宣纸上,写下这六个字。
洛晴雪看着这六个字,眼中闪过一抹迷惑。
陆宸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在纸上画了起来,为了让她更容易理解,他画的很是仔细。
“你看,这开源,便是开辟新的水源。”
他笔下的线条勾勒出一片山水。
“南方雨季长,我们可多挖蓄水池,将雨水收集起来,以备干旱之时使用。”
“此外,还可寻找地下水源,挖掘这种……”
他的笔锋一转,画出了一副奇特的剖面图,有竖井,有地下暗渠。
“名曰,坎儿井。可将地下水引至地面,此法能极大减少水分蒸发,远胜于地表河渠。”
洛晴雪凑近了些,明眸紧紧盯着那副名为“坎儿井”的图。
她从未在任何农学典籍上见过此等奇巧的构思,竟能于地下引水,简直匪夷所思。
“再说节流,便是节省用水。”
陆宸又换了一张纸。
“如今的灌溉之法多为大水漫灌,水流四溢,十成里倒有五六成白白浪费了。”
他画出田垄,又在旁边画出细细的沟渠。
“若改成沟灌、穴灌,将水精准地送到作物根部,便能用最少的水,浇灌最多的田地。”
“最后,是保墒。”
“保,是保护。墒,是土壤里的水分。”
“我们可以在作物间的空地上,覆盖一层秸秆或是稻草,能大大减少日光暴晒下的水分蒸发。此法简单,却极为有效。”
“除此之外,还有畎亩法、代田法等耕作方式,亦能起到聚拢雨水,保持墒情之效。”
“更进一步,还可以推广种植一些更加耐旱的作物。”
洛晴雪怔怔地听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她自幼困于深宫,唯一的消遣便是读书,经史子集、农桑地理,无不涉猎。可陆宸今日所言,无论是坎儿井,还是覆草保墒,皆是她闻所未闻的精妙之法。
这些法子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却又无一不合乎常理,极具可行性。
她抬起头,看向陆宸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深的好奇。
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夫君,这些……这些精妙绝伦的法子,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陆宸放下笔,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
“梦中所得,天授之。”
洛晴雪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能治好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怪病,怪不得他能写出那般惊才绝艳的诗篇。
原来,自己的夫君是受上天眷顾之人。
洛晴雪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清亮的眸子闪着光。
“夫君,我的封地长平县,近来也正闹着旱灾。”
“我想……我想将这些法子带去长平,为我的子民做些事情。”
陆宸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许。
“好。”
“即便不能完全根除旱情,但增产保收,应该不难。”
“明日我便亲自去一趟长平,将这些法子教给当地的官员和百姓。”
洛晴雪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不,我要与夫君同去。”
陆宸眉头微皱,有些不放心。
“路途遥远,殿下千金之躯……”
话还未说完,洛晴雪已经像只轻快的蝴蝶般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清脆的话语在房中回荡。
“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陆宸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最终只能无奈地摇头一笑。
罢了,由她去吧。
能走出这方寸之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另一角。
王妈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蜷缩在床上。那日被陆宸踹中的地方,至今还像有根针在扎。
她怨毒地望着主院的方向,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恨意。
一个靠脸吃饭的赘婿,竟敢对她动手!
等着吧,陆宸!
这公主府,迟早还是我王妈的天下!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
一队人马便悄然驶出了公主府。
陆宸、洛晴雪、小青,还有一脸不情愿的王妈,在十余名精锐护卫的护送下,前往长平县。
车队一共两辆马车。
王妈仗着自己主管的身份,以养伤为由,安排了一辆略显简陋的马车跟在前面。
而陆宸、洛晴雪和小青,则共乘后面一辆。
昨日,陆宸特地点名要带上王妈,美其名曰她熟悉府务,可协助管理封地事宜。
王妈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却又不敢违逆。
这个该死的驸马,一定是故意折腾自己!
不过,一想到自己暗中的布置,王妈的心里又泛起一丝冷笑。
就让你再得意两天,等离开了京城,有你哭的时候!
突然,咯噔一声,马车轮子似乎压到了一块大石头,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
“哎呦!”
王妈在车里痛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肚子上的旧伤更是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笔账,她又狠狠地记在了陆宸头上。
与前一辆马车的怨气不同,后面的马车里,气氛却温和许多。
洛晴雪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她忍不住凑近了些,再次向陆宸确认。
“夫君,你说的那些法子,真的……真的能在长平县用得上吗?”
陆宸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温和一笑,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
“放心。”
“天下之理,万变不离其宗。只需因地制宜,稍作调整便可。”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洛晴雪俏脸一红,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小鹿乱撞。
陆宸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羞涩。
“公主,此去长平,我们不仅要推行新法抗旱,更要看看你这封地的现状。”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久居深宫,封地之事,必然是由下面的人代为打理。”
“这其中的猫腻,恐怕不会少。”
第8章半路遇袭
洛晴雪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啊,自己从未踏足过长平,那里的税收、民生,都只是户部奏折上的一个个冰冷数字。
数字背后,究竟是何光景,她一无所知。
而那些代为管理的人,又是否真的清廉勤勉?
她抬起头,迎上陆宸深邃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一切,都听夫君安排。”
陆宸没有再多说什么。
车厢内一时间只有车轮滚动的咕噜声。
突然,从前方的马车里,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
洛晴雪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是王妈……”
陆宸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这次特地将王妈叫上,就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公主府里搞小动作。
可现在听着那动静,他又不确定了。
将这么一个心怀怨恨的恶仆带在身边,也不知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收回思绪,双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宽慰,又夹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暗讽。
“公主不必担心。”
“想来是王妈养尊处优惯了,受不得这点舟车劳顿。”
洛晴雪闻言便没再多问。
她只是单纯心善,却不是不辨是非的愚善。
王妈之前的所作所为,她都记在心里。
长平县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也需数日路程。
第一日,车队行在平坦宽阔的官道上,还算安稳。
洛晴雪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眼中满是新奇。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
可这份新奇,在第二日便被颠簸消磨殆尽。
马车驶离了官道,走上了崎岖不平的土路,人烟也愈发稀少。
车轮轧过石子,车厢便猛然一晃。
洛晴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她紧紧抓着窗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小青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住地为她抚着后背。
“公主,您再忍忍,要不奴婢去跟驸马说一声?”
洛晴雪虚弱地摇了摇头,强撑着笑意。
“不必,赶路要紧,我、我没事。”
马车内的动静,并未逃过陆宸的耳朵。
他骑在马上侧耳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久居深宫的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等舟车劳顿之苦。
自己只想着带她出来看看,却忽略了她身体的承受能力。
陆宸心中泛起一阵疼惜,对着众人吩咐了一句。
“放慢速度。”
护卫们依言行事,马车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颠簸也减轻了许多。
如此一来,行程便大大拖慢了。
眼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沉,车队却依旧行在荒郊野岭。
离下一个镇子,尚有不短的距离。
陆宸抬头看了看天色,夜里赶路多有不便,也更危险。
“就地扎营。”
护卫统领张猛立刻领命,沉声安排下去。
“安营,生火,分派人手,加强警戒!”
十余名护卫动作麻利,很快就在路边的一片空地上清理出一块地方,燃起了篝火。
王妈骂骂咧咧地从马车上走下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对着周围的护卫颐指气使。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膳食!”
说完,她便借口去林边寻些野菜,一瘸一拐地朝不远处的林子走去。
到了林边,她停下脚步,状似不经意地四下张望,眼神里透着一丝紧张。
陆宸和小青一左一右,将洛晴雪扶下马车,安置在铺着软垫的石头上。
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脆弱。
洛晴雪靠在小青的肩上,小口喝了些清水,气息依旧有些不稳。
她抬起眼,歉疚地看着陆宸。
“夫君,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跟着来,也不会耽误了行程。”
陆宸看着她自责的模样,心中一软。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温和。
“说什么傻话。”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现在可好些了?”
温暖的掌心贴在额上,洛晴雪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好多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
突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张猛耳朵一动,霍然站起身,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有情况!戒备!”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宸眼神一凛,瞬间起身,一把将洛晴雪拉到了自己身后护住。
洛晴雪和小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身体不住地颤抖。
远处的王妈也是一惊,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她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辆马车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偷看。
下一刻,林中窜出七八个黑影。
这些人皆是素衣打扮,脸上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
为首那人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指向众人,粗声粗气地吼道:“打劫!识相的就把钱财都交出来!”
说罢,他却不等众人回应,刀尖骤然一转,直直指向陆宸。
“特别是那个小白脸,给我上!”
一声令下,那群人竟完全不顾其他人,径直朝着陆宸冲了过来。
这哪里是图财的山匪,分明就是奔着索命来的。
“保护公主和驸马!”
张猛怒吼一声,当即挥刀迎了上去,身后的护卫们也瞬间与那群人厮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宸从篝火里捡起一根烧得通红的粗壮树枝握在手中,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山匪。
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这才离京第二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突然,一名山匪瞅准一个空当,竟突破了护卫的拦截,挥舞着大刀,面目狰狞地朝着陆宸当头砍来。
寒光凛冽,杀气逼人。
陆宸却是不闪不避,手腕猛地一抖。
树枝顶端的火星子顿时如天女散花般,尽数甩在了那山匪的脸上。
“啊!”
山匪吃痛惨叫,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脸,攻势瞬间瓦解。
就是现在!
第9章认错了主子
陆宸抓住机会,上前一步,一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名山匪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哪里还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样子?
洛晴雪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道挺拔的背影,原本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
他竟还有这般好的身手。
战局很快便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公主府的护卫本就是精锐,而这些山匪虽然凶悍,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依旧不够看。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
为首的山匪见势不妙,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剩下的几人毫不恋战,立刻抽身撤退,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张猛清点了一下,己方只有两名护卫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他走到陆宸面前,拱手汇报。
“驸马,这些人……不像是劫道的。”
陆宸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身,一把扯下了那人脸上的黑布。接着,又抓起尸体的手掌仔细看了看。
最后,他扒开那人身上破旧的土匪衣服。
只见那粗布衣衫之下,穿的根本不是寻常的里衣,而是一件样式统一的黑色劲装。
他又接连检查了其他几具尸体,发现里面的衣着都是一模一样。
很显然,外面这身山匪的行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陆宸站起身,神色冷峻。
“他们手上的老茧是长期紧握兵器才会留下的痕迹,衣着统一,行动有序,绝非乌合之众。”
“这些人,是死士。”
他不经意地一瞥,正好看到王妈从马车后面探头探脑地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未及收敛的惊恐。
他的目光在王妈的脸上停住,意有所指。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顺利抵达长平县啊。”
王妈接触到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心头一颤。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慌乱,强自镇定道:“驸马爷洪福齐天,定是些不开眼的蟊贼……”
陆宸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径直转向张猛。
“清理现场,加强戒备,明日一早加速赶路。”
吩咐完,他才转身走向洛晴雪,将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她轻轻揽入怀中。
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拍抚。
“吓到了吧?没事了。”
他的怀抱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洛晴雪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摇了摇头,将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份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不知不觉间便消散了。
“有夫君在,我不怕。”
她忽然抬起头,眸子里带着一抹坚定。
“夫君,我们明日还是加快行程吧,我、我受得住的。”
陆宸看着她眼中的决然,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洛晴雪挤出一个安心的笑,轻轻应下。
“我会的。”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三日的午后,抵达了长平县的地界。
经过这两日的磨炼,洛晴雪竟也慢慢适应了马车的颠簸。
她掀开一角车帘,望向窗外。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萧条景象。
田地干裂,庄稼蔫黄,偶尔有几个百姓在田埂上走过,也是面有菜色。
洛晴雪的心一阵阵发疼,此刻,她很想为这些百姓、这片土地做些什么。
县城门口,得到消息的公主邑司令赵德柱,带着一众属吏乡绅,早已等候多时。
车队刚一停稳,王妈便率先从前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看见门口那群毕恭毕敬的官员,下意识挺了挺腰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端起了在公主府时管事的架子。
赵德柱远远看见一个妇人下了车,定睛一看,不由得暗暗咂舌。
只见那妇人膀大腰圆,脸大如饼,加上连日赶路的风尘仆仆,更添了几分丑陋。
原来传闻是真的,这位长平公主果真……奇丑无比。
赵德柱心中一阵作呕,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他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领着众人快步迎了上去,对着王妈就是一个大礼参拜。
“下官长平县邑司令赵德柱,恭迎公主殿下大驾!”
身后众人也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高呼。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当场就愣住了。
公主殿下?他们……是在叫我?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股巨大的虚荣感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她得意得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学着宫里贵人的模样,抬起手,便准备让这些人平身。
就在她那粗壮的手臂抬到一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满含讥讽的冷笑。
“呵。”
陆宸和洛晴雪缓步走来,越过王妈,径直停在了赵德柱面前。
陆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淬了冰。
“赵德柱,你这双眼睛,是长着出气的?若是不想要了,本驸马不介意帮你捐给需要的人。”
赵德柱脸上的谄笑瞬间僵住,愕然抬头。
陆宸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倏地伸手指向身旁的洛晴雪。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才是陛下亲封的长平公主!本驸马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放着真正的凤驾不拜,对着一个卑贱奴仆三跪九叩,是想讥讽公主殿下,还是想侮辱我大炎皇室威严?”
他向前一步,周身的气势陡然凌厉。
“你这颗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赵德柱惊恐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女子身段婀娜,肤白胜雪,虽一路风尘,却难掩其倾城之姿。
尤其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尘埃,通身的气派,宛若九天仙女临凡。
赵德柱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
不是说长平公主貌丑如夜叉,可止小儿夜啼吗?
坊间传闻,竟是如此荒谬!
眼前这位,分明是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儿!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衣领。
他得罪了真正的公主,还把一个丑陋的下人错认成主子!
第10章满嘴的仁义道德
赵德柱对着洛晴雪的方向拼命磕头,额头瞬间见了红。
“下官有眼无珠!下官瞎了狗眼!下官罪该万死!求公主殿下恕罪!求驸马爷饶命啊!”
他身后那些属吏乡绅,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转向洛晴雪乱糟糟地磕头求饶。
“我等有罪,求公主殿下恕罪!”
刚刚还享受着众人尊崇的王妈,转眼间就成了跳梁小丑。
她脸上血色尽褪,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洛晴雪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陆宸,眼神示意全权交由他处理。
陆宸将赵德柱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艳,看得分明。
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与占有的目光,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让他心生杀意。
一个地方官,竟敢觊觎公主。
他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赵德柱,你身为公主邑司令,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清楚,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这个赵德柱,不止是有眼无珠,更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满脑子都是些龌龊心思。
这种人掌管长平县,百姓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正好借此机会,将这长平县的管辖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赵德柱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语无伦次起来。
“下、下官是听闻公主殿下……传闻……”
“看来这长平县的事务,你是料理不清了!”
陆宸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语气愈发森寒。
“即刻起,封地一应事务暂由本驸马接管。你,滚回去将长平县历年来的账册、田亩户籍、库房清单,全部整理好,送到本驸马的住处。”
“若有半分差池……”他顿了顿,“你就进大牢里好好想想,该怎么认人!”
赵德柱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觉得脖子上一阵阵发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他只能拼命磕头,额头撞得砰砰作响。
“是是是!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
陆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一眼。
他转身,牵起洛晴雪的手,径直向城内走去。
“闲杂人等,一律不见。”
张猛立刻会意,带着几名护卫上前,组成一道人墙,将那些还想凑上来请罪的官员乡绅,全都隔绝在外。
被众人遗忘在原地的王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百姓和官吏投来的鄙夷、嘲弄的目光,像一根根毒刺,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陆宸!洛晴雪!
你们竟敢让我如此难堪!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这股滔天的恨意,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公主在长平县的别院。
宅子算不上奢华,却也清幽雅致。
稍作安顿后,陆宸便将张猛叫到一旁。
“派两个机灵点的人,给我盯紧了王妈。”
“她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属下明白。”
张猛领命,躬身退下。
待下人都退去,房中只剩下二人时,洛晴雪才蹙着秀眉,轻声开口。
“夫君,那个赵德柱看起来倒是恭敬,只是不知,他能否全力配合我们抗旱。”
“今日他出此大丑,又被当众夺了权,心中怎会没有怨言。”
“抗旱之事,兹事体大,若是他阳奉阴违,岂不耽误了大事?”
陆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们且看他接下来的表现,若他是个识时务的,或许还能留着他这条狗命。若他冥顽不灵,我自有法子收拾他。”
看着他自信的眼眸,洛晴雪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有夫君在,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总能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
赵德柱带着几个胥吏,抬着几口沉重的大箱子,满头大汗地前来拜见。
他一见到陆宸和洛晴雪,便立刻跪倒在地,姿态比在城门口时还要卑微。
“启禀公主殿下、驸马爷,您二位吩咐要的东西,下官、下官都送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
“实在是县中事务繁杂,账目众多,整理起来颇费了些功夫,让殿下和驸马爷久等了,还望恕罪。”
洛晴雪性子柔和,见他这副模样,便开口道:“无妨,起来吧。”
“谢殿下!”
赵德柱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只敢弓着半个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陆宸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落在了赵德柱的身上。
“本驸马一路行来,见长平县旱情严重,田地龟裂,百姓困苦。”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赵德柱,你在此地为官多年,依你之见,当下最紧迫之事为何?”
赵德柱闻言,立刻长叹一声,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悲天悯人之色。
“回驸马爷,自然是水源!”
“如今大旱,河道干涸,莫说田地里的庄稼,就连百姓的饮水都快成了问题。”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
“下官已经组织人手,在各处挖掘新井,可……可挖了十几口,也不见多少水,收效甚微。”
“下官无能,有愧于朝廷的信任,有愧于公主殿下的托付啊!”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老天爷。
陆宸心中冷笑。
这个老狐狸,满嘴的仁义道德,说的却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既然如此,”他站起身,走到赵德柱面前,“明日一早,你便随本驸马一起,去田间实地看看。”
赵德柱连忙躬身应下,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是!下官遵命!定当全力配合驸马爷勘察!”
待他点头哈腰地退下,洛晴雪才走到门边将房门关好。
她转身过,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夫君,你要来这些账册,是怀疑他……”
陆宸走到那几口大箱子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箱角。
“长平县旱情如此严重,县中府库却拿不出半点赈济的章程,只知道挖几口没水的井。”
“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11章 嫁了个好夫君
陆宸伸手,拍了拍面前的箱子。
“答案,应该就在这里面。”
他心中清楚,这个赵德柱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无能,恐怕是贪婪成性,早已将这长平县视作自己的私产。
要夺回封地治权,必先拔除此獠。
陆宸打开一口箱子,随手抽出一本账册,翻看了几页。
洛晴雪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秀眉微蹙。
“这么多账册,夫君一个人要看到什么时候?”
她伸出手,也从箱中抱出了一摞。
“我来帮你。”
陆宸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暖意,轻轻颔首。
“也好。”
二人就着烛火,在书案两侧坐下,开始分头核对账目。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起初的账目都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随着时间推移,洛晴雪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指尖停留在账册的一处。
“夫君,你看这里。”
陆宸闻声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账册。
那是去岁秋末的一笔支出,记录着为防备冬日雪灾,采买了一大批草料和粮食。
这笔交易数额巨大,但采买的单价却低得离谱,而且那家粮商的名字,在整个长平县的商号记录中都未曾出现过。
这等伎俩,若非对数字极其敏感,又肯花心思去前后比对,极易被忽略过去。
这个小妮子,当真是冰雪聪明。
“若非公主细心,这笔账怕是真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有了第一个突破口,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他们又花了半个时辰,从那堆积如山的账册里,接连找出了好几处类似的纰漏。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洛晴雪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玉手紧紧攥成了拳。
“他怎敢!他竟敢倒卖官粮!”
“那些都是百姓的救命粮啊!”
她脑海中浮现出入城时所见的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一颗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自己名下的封地,竟养出了这等刮地三尺的硕鼠,这是她的失职。
陆宸伸出手,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温声安抚。
“仅凭这些账目差异,还不足以将他定罪。”
“他大可以推说是笔误,或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有的是说辞推脱。”
“我们需要确切的证据。”
次日,天光大亮。
洛晴雪刚用完早膳,小青便捧着小瓷罐为她涂抹防晒霜。
冰凉的膏体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清香。
“殿下,您瞧,这几日风吹日晒的,您的肌肤不仅没见粗糙,反而比在宫里时还要水润透亮了呢!”
“驸马爷研制的这防晒霜,可真是神物。”
小青一边涂抹,一边由衷地赞叹。
“驸马爷对殿下的好,奴婢都看在眼里,殿下您呀,真是嫁了个好夫君。”
听到陆宸的名字,洛晴雪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红晕,心头也如小鹿乱撞。
她嗔怪地瞪了小青一眼,佯装要伸手去打她。
“就你贫嘴!”
小青看出她是在害羞,连忙笑着躲开。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心中真是为公主感到高兴,驸马爷不仅治好了公主的病,还这般体贴入微,公主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正当主仆二人嬉闹时,陆宸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洛晴雪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眉头微蹙。
“脸怎么这么红?”
“可是晒伤了?”
洛晴雪刚想开口解释,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陆宸见她支支吾吾,便没再追问,直接转头对小青吩咐。
“去取一条面纱来。”
小青应声而去,很快便捧着一条月白色的轻纱回来。
陆宸接过面纱,走到洛晴雪身前,亲自为她系上。
两人从未离得如此之近,陆宸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看到她紧张得微微颤动的长睫。
指尖无意间划过她娇嫩的耳垂,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
洛晴雪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她心乱如麻。
系好面纱,她的脸颊已在纱下红得好似熟透的苹果。
三人收拾妥当,一同步出别院。
赵德柱早已带着几名随从,在院外恭敬地候着了。
一见几人出来,他立刻满脸堆笑地躬身上前。
“驸马爷,公主殿下,车马已经备妥了。”
他指着一辆装饰得颇为舒适的马车,谄媚地补充道:“下官怕路上颠簸,惊扰了殿下凤体,特地在车里铺了厚厚的软垫。”
洛晴雪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有心了。”
说罢,便在小青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陆宸则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一行人出了县城,向着城外的田间地头行去。
一路上,赵德柱骑着马,紧紧跟在陆宸身侧,不停地介绍着长平县的风土人情,言语间满是对自己治下之地的溢美之词。
陆宸只是听着,并未搭话。
车队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赵德柱特地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山脚下。
那里正有十几个民夫在叮叮当当地劳作着,旁边已经掘开了一口半成品的井。
赵德柱跳下马,指着那口井,一脸邀功地对陆宸道。
“驸马爷请看,此地便是下官组织人手新开掘的水井之一。”
说到此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愁。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挖了数丈深,出水依旧有限,唉,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陆宸翻身下马,走到井边看了看。
只一眼,他心中便泛起一声冷笑。
这口井挖得极浅,井壁的土石也松松垮垮,一看就是仓促赶工出来的样子货。
他转过身,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德柱。
“赵大人手下的人,办事果然‘尽心尽力’。”
赵德柱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听出了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讥讽,一张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
陆宸却不再看他,径直走回马前,利落地翻身而上。
“再往前看看。”
赵德柱连忙跟了上去,心中暗自发堵。
那口井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连夜找人赶工挖出来的,就是为了做个样子,怎么就不合他的心意了?
这新来的驸马爷,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第12章 做梦去吧!
一行人沿着干涸的河道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转过一个土坡,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处地势低洼的河湾口,正有数名百姓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用锄头挖掘,有的在用簸箕清运淤泥,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正站在人群中,大声地指挥着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又黑又瘦,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与周围的村民几乎融为一体。
赵德柱一看到那人,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催马上前,凑到陆宸身边,压低了声音。
“驸马爷,那人是县里的邑丞,名叫陈实。”
“此人迂腐固执得很,整日就知道做这些无用功。”
“您瞧瞧,这旧沟渠都荒废多少年了,如今大旱,河里一滴水都没有,他费这么大力气清理出来,又有什么用?纯属浪费民力!”
这时,陈实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赵德柱正陪着一男一女,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图纸,快步走了过来。
待走近了,看清洛晴雪和陆宸的衣着气度,他不敢怠慢,立刻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下官陈实,不知公主殿下与驸马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罢,他又转向赵德柱,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见过赵大人。”
洛晴雪看着他满身的尘土和额上的汗珠,心中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陈大人不必多礼。”
她指着不远处忙碌的村民,柔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陈实直起身,恭敬地回禀。
“回殿下的话,下官正组织村民,清理并加深这段旧渠。”
“这洼子口地势最低,下官查过县志,此地土层之下有一层黏土,不易渗水。若是将河道深挖拓宽,或许能汇集一些从上游渗过来的地下水。”
他顿了顿,“即便不成,待日后天降甘霖,也能比别处更快地将雨水积蓄起来,总好过……”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赵德柱便厉声呵斥起来。
“陈实!休得在殿下和驸马爷面前巧言令色!”
“你这法子能济什么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陆宸冷眼看着赵德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哦?”
“那也总比某些人画饼充饥,挖口井给天看要强得多。”
赵德柱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仿佛被人当众甩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这个该死的赘婿,竟敢如此羞辱本官!
陆宸不再理他,转而看向陈实,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陈大人,你可还有其他抗旱的良策?”
陈实没想到这位驸马爷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认真地向自己问计,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略作思索,条理清晰地回答。
“回驸马爷,下官以为,抗旱之道,当多管齐下。”
“其一,便是如眼下这般,寻洼地,深挖渠,以积蓄雨水和地下渗水。”
“其二,当改变灌溉之法,废大水漫灌,行沟灌、穴灌,将水用在刀刃上。”
“其三,可推广种植些耐旱的作物,譬如高粱、粟米之类,以求薄收。”
说到最后,陈实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
“只是……下官位卑言轻,这些想法虽有,却难以推行。”
这才是真正做实事的人。
不尚空谈,不务虚名,心中装的是百姓,眼里看的是土地。
比赵德柱那样的酒囊饭袋,不知强了多少倍。
陆宸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转头看向洛晴雪,温声提议。
“公主,我看这陈大人一心为民,所思所想皆是务实之策。”
“不如,这长平县的抗旱事宜,就全权交由他来负责执行,你看如何?”
洛晴雪早已看清了眼前的局势,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点了点头。
“夫君所言极是。”
“陈大人,从今日起,你便尽心协助驸马,将抗旱救灾一事办好,不可有负我与驸马的期望。”
她话锋一转,又看向一旁的赵德柱,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
“赵大人年纪大了,就不必再为这些琐事劳心。你只需从旁协助,确保陈大人所需的人手钱粮,能够及时到位便可。”
这番话,无异于将赵德柱的权力架空,成了一个管后勤的。
陈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激动得浑身轻颤。
他立刻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哽咽。
“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以报殿下、驸马知遇之恩!”
一旁的赵德柱,脸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来应付一下差事,转眼间就被夺了权,还让陈实这个死脑筋骑到了自己头上!
他心中恨意滔天,却又不敢发作。
周围的百姓都看着,他只能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陆宸和洛晴雪的方向躬身行礼。
“殿下与驸马爷英明,陈大人一心为公,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陆宸对他的口是心非视若无睹,径直走到陈实面前,将他扶起。
“本驸马有开源、节流、保墒三策,你且听好。”
他将坎儿井、沟灌、覆草保墒等法子,简明扼要地对陈实说了一遍。
这些法子,陈实闻所未闻,却又无一不切中要害。
他越听眼睛越亮,尤其听到那匪夷所思的坎儿井之法,竟能于地下引水,大大减少蒸发,他更是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此等经天纬地之才,简直是神人手笔!
陈实当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驸马爷大才!此等良法,必能解我长平之困!”
赵德柱听着,心里却是不屑到了极点。
什么坎儿井,什么覆草,简直是些歪理邪说。
这姓陆的小白脸,和陈实这个茅坑里的石头,还真是臭味相投。
他心中虽百般鄙夷,面上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连连夸赞。
“驸马爷真乃神人也!此计甚妙,甚妙啊!”
“下官这就回去调度县中人手,全力配合陈大人!”
他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想让我的人听你调遣?做梦去吧!
本官就让你们看看,在这长平县,离了我赵德柱,你们什么事都办不成!
第13章 寻找水源
陆宸看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
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颔首。
“如此,便有劳赵大人了。”
赵德柱又对着洛晴雪和陆宸磕了几个头,才带着一众随从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陈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驸马爷,这赵大人他……”
陆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
“放心,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你只管放手去做,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陈实看着他沉稳自信的眼眸,心中的疑虑散去。
“下官遵命!”
回到别院,陆宸径直走到书案前,摊开了一张长平县的舆图。
洛晴雪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进来,见他正对着地图凝神沉思,便将汤碗轻轻放下。
“夫君,在看什么?”
陆宸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我在看哪里最有可能找到水源。”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一划过。
“坎儿井的精妙之处,在于以暗渠输水,能最大程度减少烈日蒸发。”
“但暗渠中的水,必有其源头,而且源头地势须得高于出水口,水才能自行流淌。”
说罢,他手指停在了长平县北部的丘陵地带。
洛晴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夫君是想,去这北山寻源头?”
陆宸点了点头。
“没错,明日我便带人去山里看看。”
“若能找到一处稳定的地下水源,便可解燃眉之急。”
次日一早,陆宸便带着张猛和四名护卫,直奔县城北部的山脉。
一行人沿着山路,向着深处行进。
陆宸不断扫视着四周,山势走向、岩石裂隙以及植被的分布,都是他判断的依据。
在他的记忆中,山麓地带,冲积扇的边缘,往往是地下水较为富集之处。
行至一处两山夹峙的谷地,陆宸的目光忽然一凝。
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不远处的谷底,有一片区域的沙土颜色,明显比周围要深上几分,周围还生长着几簇芦苇。
陆宸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土。
湿的。
他心中一动,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护卫示意。
“在此处往下挖。”
护卫们闻言立刻取下铁锹,行动起来。
起初挖出的都是干燥的黄土。
可当挖了约莫半丈深后,铲出的泥土颜色陡然加深。
一名护卫惊喜地大喊:“驸马爷!土是湿的!”
陆宸淡淡吩咐:“继续挖。”
护卫们又往下挖了尺许,坑底的泥土中,开始有细微的水渍慢慢渗出,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泥浆。
陆宸环顾四周,此处位于山麓斜坡,地势足够高。
从这里开凿竖井,再挖掘地下暗渠,利用坡度,足以将水一直引到山丘外的田地里。
这里,正是坎儿井最理想的起点。
他站起身,开始沿着预想的路线往回走。
他要大致勘测出暗渠的走向,确保一路都有足够的坡度,能让水顺利地流淌出去。
每隔一段距离,他便会停下来,在路旁的树上或是石头上,做好一个标记。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毒辣起来。
一行人完成了初步的勘测,开始返程。
刚走出山谷不远,便看见前方一道烟尘滚滚而来,一骑快马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
那人离得近了,一眼便认出了陆宸,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他在陆宸身前勒住马,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
“可算是找到驸马爷了!”
“小的刚去了别院,殿下说您天不见亮就去了北边山里,小的便一路往这边赶了过来。”
陆宸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眉心微蹙。
“何事如此慌张?”
来人抹了把汗,脸上满是焦急。
“驸马爷,陈大人那边出事了!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陆宸心中一凛,立刻调转马头。
“张猛,你们先回去,我自去看看。”
他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骏马如离弦之箭,朝着城外田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愈发浓烈。
赵德柱这个老狐狸,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明面上不敢违抗,暗地里却不知会使出何等阴损的招数。
尘土飞扬,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陆宸便赶到了陈实组织人手挖渠的河湾口。
还未靠近,便看见田埂上三三两两地聚着一群人。
他们或蹲或坐,一个个无精打采,手中的工具更是五花八门,有缺了口的锄头,有断了柄的铁锹,甚至还有人拿着挖野菜的小铲子。
几个人聚在树荫底下,正唾沫横飞地聊着天,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不远处的沟渠里,只有寥寥数人,正慢吞吞地挥动着工具,与其说是在挖泥,倒不如说是在给土地搔痒。
陈实站在一旁,一张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他一看到陆宸,连忙快步迎了上来。
“驸马爷,您可算来了!”
他指着那群懒散的民夫,气得声音都在发颤。
“下官一早就来此地,向附近的村民宣讲新的灌溉之法,并准备组织人手开工。”
“可谁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赵大人才派了这些人过来。”
“他们一来,便嚷着饿了累了,干活更是……更是敷衍了事!”
陈实越说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下官找人打听过了,这些人里,有的是县里有名的地痞无赖,还有几个,是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
这哪里是派人来协助抗旱,分明是派了一群祖宗来添乱!
赵德柱算准了自己不敢得罪这些人,更不敢将他们怎么样。
如此一来,抗旱之事必然毫无进展,届时他便可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和驸马爷的身上。
陆宸听完,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径直走到那群正在树下闲聊的泼皮面前。
几人见他过来,非但没有半分收敛,反而用一种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汉子,更是将嘴里的草根一吐,吊儿郎当地站了起来。
“哟,这位就是新来的驸马爷吧?”
“怎么,是来瞧咱们兄弟干活的?”
陆宸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光头汉子的脸上。
“滚!”
第14章 占着茅坑不拉屎
光头汉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
“我们可是赵大人派来帮忙的,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他身后那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
“就是!咱们辛辛苦苦来干活,没工钱也就算了,还想赶咱们走?”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宸冷笑一声,那笑意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干活?”
“拿着破铜烂铁,在田里磨洋工,也配叫干活?”
“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朝廷的钱粮,耽误长平县数十万百姓的生计,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帮忙?”
他向前逼近,周身的杀气瞬间倾泻而出。
“就凭你们,也敢在本驸马面前讨价还价?”
“是觉得本驸马的刀,不够快?”
光头汉子等人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男人,绝非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众人再也说不出一句硬气话来,弯腰捡起自己的破烂工具,灰溜溜地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陆宸这才转身,面向那些一直站在远处围观的百姓。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布。
“从即日起,本驸马在此招募人手,开渠引水!”
“凡参与者,每日管两顿饱饭!”
“工钱按劳发放,多劳多得,绝不拖欠!”
“若是在此期间,能找到新的水源,或是对推行新法提出良策并被采纳者,另有重赏!”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的田埂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给饭吃?还给工钱?
官府征召徭役,向来都是只管用人,不管死活。
别说工钱,能不让百姓自带干粮倒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一个胆子稍大的老农,犹豫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驸、驸马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正当众人将信将疑之际,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车帘掀开,洛晴雪在小青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她径直走到陆宸身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百姓。
“驸马所言,句句属实。”
“招募民夫所需的一切钱粮,皆从本宫的私库中支取,绝不会动用县衙府库一文一毫。”
“本宫在此向大家保证,只要肯出力,就一定能吃饱饭,拿到应得的工钱!”
陆宸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阳光下,她身姿纤弱,神情却无比坚定,仿佛一道光,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一股暖流,自心底缓缓淌过。
百姓们这下彻底沸腾了。
公主殿下都亲自出面作保了,这事还能有假?
“我报名!驸马爷,算我一个!”
“还有我!我家里有三个壮劳力,都能来!”
“殿下、驸马爷真是活菩萨啊!”
一时间,群情激昂,方才还冷冷清清的田埂,瞬间被热情的人群淹没。
陆宸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陈实。
“想报名的,都去陈大人那里登记造册。”
百姓们闻言,立刻一窝蜂地朝着陈实涌了过去,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看着百姓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陆宸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洛晴雪。
烈日当空,她的额角已见了细汗,脸颊也透出淡淡的红晕。
他微微蹙眉。
“这里日头毒,你身子弱,先跟小青回去歇着。”
洛晴雪轻轻颔首,眸中带着一抹关切。
“夫君也要当心。”
说罢,她便由小青搀扶着,登上了马车,先行返回别院。
待百姓们登记得差不多了,陈实才满头大汗地挤出人群,来到陆宸面前。
他将手中刚刚登记好的名册递了过去,声音里满是振奋。
“驸马爷,您看,不过片刻功夫,便有近百名壮丁报名!”
陆宸接过名册随意翻了翻,便又交还给他。
他看着陈实,缓缓开口。
“今早,我已在北山找到一处合适的水源。”
“暗渠的大致线路也已规划妥当。”
陈实闻言,倏地抬起头,眼中又惊又喜。
他本以为寻源之事,没有十天半月绝无可能,谁知驸马爷不过半日便已功成。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陆宸接着吩咐。
“你从今日报名的这些人里,再挑出些精壮可靠的。”
“明日一早,随我上山,开凿竖井。”
陈实激动得脸膛发红,用力地点了点头,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
“下官遵命!”
回到别院时,已是午后。
洛晴雪早已备好了清凉的酸梅汤,见陆宸进门,连忙迎了上来。
陆宸接过汤碗一饮而尽,一股凉意沁入心脾,驱散了满身的暑气。
洛晴雪接过空碗,递给一旁的小青,这才轻声开口。
“夫君,招募民夫的钱粮,我们该如何处置?”
陆宸的目光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赵德柱这条地头蛇盘踞在外,王妈这条蛀虫啃食在内,内外皆是隐患。
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府里这条最大的蛀虫给揪出来。
“该是时候,让她把吃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了。”
洛晴雪点了点头,转身对小青吩咐。
“小青,去把王妈请来。”
小青应声而去。
这一等,便等了许久。
直到茶水都换过一盏,王妈才姗姗来迟。
她慢悠悠地走进屋,对着洛晴雪敷衍地福了福身子,连腰都未曾弯下。
“不知殿下叫老奴来,有何吩咐?”
洛晴雪端坐着,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去私库,支取五百两白银,五十石粮食,送到城外陈大人处,用以招募民夫抗旱。”
王妈闻言,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
五百两?五十石?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张口就来,不知柴米油盐贵。
正好,借此机会让她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赘婿知道,在这公主府,离了她王妈,什么事都办不成。
她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殿下,这……恐怕有些难处。”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宸,抬眸看向她。
“有何难处?”
“区区五百两银子,莫非公主府还拿不出来?”
第15章 戳他的心窝子
王妈立刻换上一副诉苦的面孔。
“驸马爷有所不知啊。”
“殿下向来不理俗务,府内迎来送往,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花销?”
“历年积累下来,所余本就有限。”
“加之年前宫中赏赐下人,府内又处处修缮,早已去了一大笔。”
她说着,还用袖角假意擦了擦眼角。
“如今库中,实在是……捉襟见肘。”
“莫说五百两,便是二百两,眼下也未必能凑得齐整。”
陆宸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我不想听这些。”
“我只问你,这公主府的账目、库房,是不是由你一手掌管?”
王妈被他看得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还是硬着头皮承认。
“是、是老奴在管。”
“既然是你管着,如今公主要用钱粮,你却说拿不出来。”
陆宸的声音陡然转冷。
“这便只有两种解释。”
“其一,你无能,致使府库亏空。”
“其二,你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贪墨了公主的用度。”
他向前逼近一步,气势凌人。
“你,是哪一种?”
王妈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连声喊冤。
“驸马爷明鉴!老奴对公主忠心耿耿,绝无半点私心啊!”
“实在是府中用度浩繁,老奴……”
“够了!”
洛晴雪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哭诉。
这些年,她只当这老奴是父皇派来的人,又念其年长,便处处忍让。
没想到,竟养出了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白眼狼。
“念你伺候多年,本想给你留些颜面。”
“你当真以为,你私下里那些勾当,本宫一无所知吗?”
王妈慌乱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骇。
洛晴雪的目光淬了冰,一字一句,都像重锤敲在王妈的心上。
“借采买之名,虚报价格,从中渔利。”
“虚报府内仆役名额,吃空饷。”
“甚至将父皇赏赐给本宫的云锦宫缎,也敢私自截留贩卖!”
“这些,你真当能瞒天过海?”
王妈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知道?
这些事做得如此隐秘,账目也天衣无缝,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是了,一定是这个姓陆的!
一定是他蛊惑了公主!
她浑身发抖,连连磕头,额头撞得地面砰砰作响。
“殿下饶命!老奴、老奴只是一时糊涂!老奴再也不敢了!”
陆宸发出一声冷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时糊涂?”
“如今长平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公主与我在此殚精竭虑,设法救灾,你却百般推诿,阻碍钱粮调拨。”
“此乃阻碍救灾,延误军机之大罪!”
“若是将你贪墨之事一并禀明陛下,数罪并罚,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王妈彻底崩溃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不!”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洛晴雪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裙摆,涕泪横流。
“殿下!老奴错了!老奴真的错了!”
“老奴这就去拿钱粮!这就去!”
“求殿下开恩,饶老奴一命啊!”
陆宸与洛晴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火候,已到。
洛晴雪厌恶地抽回自己的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念在你尚有悔过之心,本宫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将你贪墨的银两,双倍补入府库。”
“即刻起,全力配合驸马抗旱事宜,不得有误。”
王妈此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是是是!老奴遵命!老奴遵命!”
说罢,她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房间。
赵府,书房。
光头汉子跪在地上,正向赵德柱哭诉着白日的遭遇。
“大人,您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
“那驸马爷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赶了出来。”
“还说什么,我们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德柱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慢悠悠地撇去浮沫。
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赶走了?
赶走了正好。
那姓陆的不是想收买人心,博取贤名吗?
本官倒要看看,没了人手,他拿什么去挖渠引水。
他转念一想,又听那汉子说,陆宸竟当场招募起了民夫。
赵德柱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招募民夫,是要钱粮的。
这长平县上下,钱粮调度皆在他赵德柱的一手掌控之中。
到时候,他只需两手一摊,说上一句府库空虚。
看他陆宸拿什么来支付工钱,拿什么来填饱那些泥腿子的肚子。
没有钱粮,人心立散。
届时,他非但不能建立威望,反而会沦为整个长平县的笑柄。
然而,他得意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便僵在了脸上。
只听那光头汉子继续说道:“那驸马爷说,凡是参与的,按劳发工钱,每日还管两顿饱饭呢!”
“公主殿下也出面了,说钱粮都从她的私库里出,不花县衙一文钱!”
“百姓们一听,都跟疯了似的,抢着去报名呢!”
赵德柱手中的茶盏重重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私库?”
光头汉子点了点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还在喋喋不休。
“小的还听说,那驸马爷找到了水源。”
“陈实已经带着好几十号人上山,挖什么……什么暗渠去了!”
话音刚落,赵德柱霍然起身,将手中的茶盏抡在地上,茶水混着碎片溅了一地。
这家伙,句句话都往他心窝子里戳!
他指着光头汉子的鼻子,发出一声咆哮。
“给本官滚出去!滚!”
光头汉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赵德柱在房中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翻涌。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若是真让那姓陆的把水引来,解了旱情,那他这个县令岂不是成了摆设?
届时,这长平县的百姓,只知有驸马,谁还认得他赵德柱!
他眼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来人!”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立刻躬身走了进来。
“老爷,有何吩咐?”
赵德柱凑到赵管家耳边,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
“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
第16章 山神的惩罚
是夜,北山山麓。
一个老农领着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刚刚挖开的竖井雏形,压低了声音。
“就是那儿。”
为首的蒙面人看着那井口,低吼一声。
“动手!”
几人立刻抡起带来的锄头铁锹,就要朝着那井口砸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住手!”
一声暴喝响起,黑暗中骤然亮起数支火把。
话音未落,张猛已带着几名护卫从暗处一跃而出,瞬间便将那几个破坏者团团围住。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花,手腕剧痛,手中的工具已然脱手。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几人便被尽数打翻在地,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张猛走到井边,踢了踢脚下被捆成粽子的蒙面人,冷哼一声。
“驸马爷料得没错,果然有宵小之辈,前来生事。”
为首那人兀自嘴硬,恶狠狠地叫嚣。
“识相的就快放了我们!”
张猛抬脚便是一记重踹,正中他的心窝。
那人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成了虾米。
“我等奉驸马爷之命,在此守卫水源重地。”
“凡蓄意破坏者,一律拿下,严惩不贷!”
那带路的老农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连连磕头求饶。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他指着为首的蒙面人,急于撇清自己。
“是、是他!是他给了我银子,让我带他们来这儿的!”
“小的就是陈大人白天招的工,真不知道他们是要来干这个的啊!”
“不关小的事,不关小的事啊!”
张猛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
“助纣为虐,一并带走!”
翌日,别院书房内。
张猛正向陆宸禀报昨夜之事。
“驸马爷,属下连夜审了,那几人嘴硬得很,咬死了是看不惯您出风头,自发前来破坏,并未供出幕后主使。”
陆宸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赵德柱这只老狐狸,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又怎会轻易留下把柄。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平淡。
“无妨,将人押去县城东市示众。”
东市是长平县最热闹的所在,此刻正是人声鼎沸之时。
张猛将那几个五花大绑的破坏者,押到了市集中央的高台上。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下方围观的百姓。
“诸位乡亲,请静一静!”
说着,他指了指身旁那几个压低了脑袋的家伙。
“昨夜,有歹人蓄意潜入北山,欲图毁坏开凿的水井,被我等当场擒获!”
百姓们闻言,先是震惊,随即便是滔天的愤怒。
“什么?竟有这等丧尽天良的东西!”
“咱们好不容易盼来了希望,他们竟然想毁掉!”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时间,烂菜叶、臭鸡蛋、石子,纷纷朝着台上的几人砸去。
“打死这帮挨千刀的!”
咒骂声,此起彼伏。
张猛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按照陆宸的吩咐,朝着空中拱了拱手,拔高声音。
“好在公主殿下早有预料,提前设下了埋伏,才没让这些奸人的阴谋得逞,保住了咱们长平县的救命水源!”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阵赞叹声。
“公主殿下真是神了!这都能料到!”
“是啊,殿下真是咱们长平县的救星啊!”
“有殿下在,咱们的日子,有盼头了!”
东市的喧嚣,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长平县。
长平公主神机妙算,提前设伏擒获奸人,保住了救命水源的事迹,被百姓们传得神乎其神。
一时间,洛晴雪在长平县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北山开渠引水之事,在陈实的主持下,进行得如火如荼。
陆宸反倒清闲了下来,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日,他调查完回到别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洛晴雪迎了上来,替他解下沾了风尘的披风。
“夫君,怎么样了?”
“有收获吗?”
陆宸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一抹疲惫。
赵德柱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谨慎。
这几日,他借着巡查旱情的名义,将赵德柱的私宅、县衙的库房,乃至城中几家最大的粮行都旁敲侧击地查了一遍。
结果,一无所获。
洛晴雪接过披风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
“调查了这几日,都毫无头绪,那该如何是好?”
陆宸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滑入喉中,驱散了些许乏意。
他放下茶盏,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锐光。
既然找不到,那便逼他自己露出来。
“接下来,我要走一步险棋。”
他看着洛晴雪,缓缓开口。
“我要让赵德柱察觉到,我们在查他。”
洛晴雪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夫君是想,引蛇出洞?”
陆宸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没错。”
“赵德柱若是心中有鬼,得知自己被查,必然会心生惊慌。”
“人一慌,就容易出错。”
“为了保住那些见不得光的粮食,他一定会想办法将其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届时,我们只需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便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粮之地。”
“接下来,就要看他会不会上当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焦急。
他一进门,便对着二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驸马爷,下官无能!”
“辜负了殿下与驸马爷的所托,那挖井的工作……进行不下去了!”
洛晴雪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陈大人,快起来说话。”
“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实站起身,脸上满是懊恼。
“不知为何,这几日负责挖井的百姓,许多都病倒了。”
“如此一来,来做工的人便越来越少,坊间、坊间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传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有难言之隐。
洛晴雪秀眉紧蹙。
“什么传闻,你只管说!”
陈实咬了咬牙,这才下定决心。
“坊间传闻,说……说驸马爷在北山开渠动土,叨扰了山神!”
“如今这怪病,便是山神降下的惩罚!”
第17章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胡闹!”
洛晴雪气得脸色发白,一掌拍在桌上。
“简直是一派胡言!”
陆宸听完之后,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神,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站起身,做出决断。
“走,去看看。”
三人当即便赶往了北山山麓,还未走近,便能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萧索。
原本热火朝天的工地,此刻竟是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民夫,有气无力地挥动着锄头。
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见到洛晴雪等人过来,立刻丢下手中的工具,迎了上来。
“殿下,驸马爷,小的、小的明天也不来了。”
洛晴雪看着他,柔声劝道。
“为何?”
“如今正值关键时候,这井若是挖成了,全县的百姓都能受益。”
“你放心,工钱绝不会少了你们的。”
“本宫可以再给你们涨三成!”
那汉子闻言,却是止不住地直摇头。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深不见底的井口,脸上满是惊恐。
“殿下,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再挖下去,有命赚,也没命花了!”
陆宸看着那汉子惊惧的脸,又扫了一眼冷清的四周。
山神之说,不过是攻心之计。
真正的问题,出在别处。
正在这时,一个婆子提着食盒,从远处走了过来。
“开饭了,开饭了啊!”
那几个还在干活的民夫闻声,立刻丢下工具,围了过去。
陆宸、洛晴雪和陈实三人则是在周围仔细地查看着。
他们检查了新挖的竖井,查看了附近的土质,甚至连空气中是否有异味都未放过。
然而,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此处与别地,并无不同。
洛晴雪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陈实。
“陈大人,这几日,你可曾与他们一同挖井?”
陈实立刻拱手。
“回殿下,为了赶上工期,下官每日都与民夫们一同开工。”
洛晴雪又问。
“那大人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陈实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陆宸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若真如传闻所言,是山神降罪,那为何每日都在此处的陈实,却安然无恙?
这其中,必有蹊跷。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洛晴雪环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不远处那负责送饭的婆子身上。
食物!
陈实身为邑丞,要么自带干粮,要么回家吃饭,绝不会与这些民夫同食。
她抬步走到那婆子面前,淡淡开口。
“本宫有些饿了,可还有饭食?”
那婆子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支支吾吾地回答。
“没了,殿下,都、都发完了,只准备了这么多份。”
洛晴雪伸出手指向她脚边的食盒。
“那里面,不是还有一份?”
说罢,她便作势要去拿。
婆子脸色大变,抢先一步将食盒抱在怀里,头摇得像拨浪鼓。
“殿下千金之躯,吃不得这等粗茶淡饭!”
“您若是想吃,老身这就回去,给您另做一份送来!”
陆宸的眼眸骤然一冷。
这般反应,分明是心里有鬼。
他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射向婆子。
“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毒了?”
此言一出,那几个正在吃饭的民夫动作一僵,连忙将手中的碗筷扔在地上,脸上满是惊骇。
婆子心中大乱,却还是梗着脖子反驳。
“没、没有!驸马爷可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陆宸冷笑一声。
“本驸马从不冤枉人。”
他侧头看向陈实。
“去城里请个郎中来,一验便知。”
陈实正欲领命而去,那婆子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连连磕头,哭喊着招了。
“殿下、驸马爷饶命!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她这一跪,便什么都承认了。
婆子涕泪横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道出。
原来,前几日有个陌生男人找到了她,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每日在民夫的饭菜里,偷偷掺入一种药粉。
她说到这里,急忙为自己辩解。
“那人说了,药粉没有剧毒,只是让人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
“只要停了药,歇几日自会痊愈!绝不会害了性命!”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高高举过头顶。
“老奴不敢害人性命,剩下的药粉都在这儿,可请郎中查验!”
陈实略通医理,他上前一步,接过那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淡黄色的粉末。
他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对陆宸点了点头。
“驸马爷,确是些使人脱力的药物,并无性命之忧。”
洛晴雪的的目光冷了下来。
“是谁指使你的?”
婆子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恐惧。
“老身不知啊!那人与老身碰面时,穿着斗篷,还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
“只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
她努力地回忆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对了!他当时给了我一锭银子,我看见他手掌心,有一颗黑痣!”
洛晴雪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
“你走吧。”
她知道,即便自己不追究,这婆子下药之事传扬出去,乡里乡亲的唾沫星子也足以将她淹死。
她一个本地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婆子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在几个民夫淬了毒的目光中,仓皇逃离。
待她走远,洛晴雪才侧过头看向陆宸,眼神中带着一抹了然。
“夫君觉得,此事是谁人所为?”
陆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心中明了,他们俩想一块去了。
如今,只需看看赵德柱和他身边的人,谁的手上恰好有那么一颗痣了。
次日清晨,别院门口已是人头攒动。
陈实按照陆宸的吩咐,将前几日所有参与挖井的民夫都召集了过来。
只是这些人大多面色蜡黄,无精打采地靠在墙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人群中,抱怨声此起彼伏。
“陈大人,叫我们来做什么?”
“就是啊,身上还没力气呢,难不成还要咱们现在就去上工?”
“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了!那山神都发怒了,谁还敢去送死!”
第18章 连环计
陈实擦了擦额头的汗,扯着嗓子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乡亲,稍安勿躁。”
“今日公主殿下与驸马爷,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这话非但没能安抚众人,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声浪。
“什么说法?我们不要说法,只要命!”
“就是!我们再也不去北山了,那是要得罪神仙的!”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别院的大门缓缓打开,陆宸与洛晴雪并肩走了出来。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洛晴雪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乡亲,北山之事,并非山神降罪。”
“而是有奸人暗中作祟,在你们的饭食中下了药。”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抹歉意。
“此药不会损伤身体,只会令人一时乏力,停药后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昨日在场的几位乡亲,可以为本宫作证。”
她话音刚落,昨日那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他朝着洛晴雪和陆宸拱了拱手,而后转身面向众人,大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那送饭的婆子都招了,确实是饭菜里有鬼!”
人群中,又有两个昨日在场的民夫站了出来,连连点头附和。
“没错,我们都亲眼看见了!”
“殿下说得句句属实!”
他们都是这附近的村民,平日里老实本分,邻里之间谁不认得。
见他们都出来作证,众人心中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
洛晴雪见状,对着众人深深一福。
“此事,是本宫疏忽,未能及时察觉,致使大家受苦,本宫在此向诸位致歉。”
她抬起头,语气诚恳。
“本宫已从城中请了最好的郎中,就在院内,为大家免费看诊。”
“凡愿意继续留下挖井的,生病这几日,工钱照发,另补发一倍,直至身体痊愈。”
“若是不愿再做的,本宫也绝不强求,同样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此言一出,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生病了还给工钱?还多给一倍?
这天底下,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众人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殿下仁慈!”
“我们愿意干!我们都愿意继续干!”
“多谢殿下!多谢驸马爷!”
洛晴雪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侧身让开一条路。
“郎中已在前院等着了,大家看诊抓药后,便去本宫的婢女那里支取工钱和补偿。”
民夫们闻言,立刻欢天喜地地涌入了别院。
待到人群都进去得差不多了,那壮硕汉子走到了陆宸面前。
陆宸看着他,目光平静。
“认出来了吗?”
“是谁?”
汉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几分愤慨。
“认出来了,当初就是他第一个说山神发怒的!”
说着,他抬手指向队伍末尾一个贼眉鼠眼、正探头探脑的瘦小男子。
那人缩着脖子,眼神躲闪,脸上丝毫不见旁人的病气。
陆宸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去,把他叫过来。”
汉子领命,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便将那瘦小男子从队伍里拎了出来。
那男子被带到二人面前,吓得腿都有些软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行礼。
“殿、殿下,驸马爷,不知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洛晴雪凤眸微眯,声音里淬着冰。
“是谁,指使你散播山神谣言的?”
男子闻言脸色一白,随即又开始装傻充愣。
“殿下您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啊!”
“这山神之说,大家都在传,怎么能单单赖在小的一个人头上?”
“您这样,可是冤枉好人了!”
陆宸上前一步,盛满杀气的双眸直视着他。
“本驸马的耐心有限。”
“你是想现在说,还是想去县衙大牢里对着烙铁说?”
那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当场便跪了下去,再不敢有半分隐瞒。
“是、是有人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散播那些话的!”
“可那人是谁,小的真不知道啊!他当时蒙着面,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洛晴雪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挥了挥手。
“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去挖井了。”
“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那男子一听,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中一亮,竟还想着领钱。
“那、那小的补偿……”
陆宸的眼眸骤然转冷。
“还不快滚?”
男子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洛晴雪侧头看向陆宸,轻轻叹了口气。
“下毒,传谣,煽动人心。”
“赵德柱这一招连环计,倒是玩得滴水不漏。”
“只可惜,没能抓到他的把柄。”
陆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笃定。
“别急。”
“很快,他就会将把柄亲自送到我们手上。”
果不出所料,这天,赵德柱刚回府,赵管家就神色慌张地来报。
“老爷,不好了!”
赵管家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闯了进来,脸上满是汗珠。
赵德柱正端着茶盏,闻言眉头一皱,不悦地将茶盏放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赵管家喘着粗气,也顾不上礼数了。
“老爷,这几日,小的总瞧见有些鬼鬼祟祟的生面孔,在咱们府外和城中几家粮行附近转悠。”
“小的担心……”
赵德柱闻言,不屑地嗤笑一声。
“瞧你那点出息。”
“不过是些想来巴结的闲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姓陆的小白脸,不过是仗着公主的势,才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如今他想必正头疼那挖井的事,哪还有闲工夫来盯着自己。
可赵管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可、可他们盯着的,是泰丰那几家粮行啊!”
粮行。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赵德柱的脑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昧下的那批官粮,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未藏在府中,而是分批存放在了城中几家与他相熟的粮行里。
泰丰粮行,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难道……
第19章 收网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难道那姓陆的,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什么抗旱,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障眼法?
赵德柱越想越心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对方的圈套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霍然起身,一把抓住赵管家的衣领,双目赤红。
“立刻去一趟泰丰粮行!”
“告诉钱有财,那批东西,必须马上处理掉!”
“今晚就运走!”
赵管家被他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劝道。
“老、老爷,这节骨眼上行动,会不会太扎眼了?”
“万一被他们抓个正着……”
赵德柱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蠢货!”
“等他查实了,咱俩的脑袋都得搬家!”
“快去!”
赵管家捂着火辣辣的脸,再不敢有半句异议。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书房,出了府。
在他身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街角的阴影中滑出,远远地跟了上去。
别院内,烛火通明。
张猛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单膝跪地。
“驸马爷。”
陆宸放下手中的舆图,抬眸看向他。
“如何?”
张猛沉声禀报。
“赵德柱的心腹赵管家,方才去了泰丰粮行。”
“他与粮行东家钱有财密谈了许久,约定今夜子时,在城西二十里外的废弃砖窑,与一伙胡商交易一批货物。”
陆宸眼神一凛。
“可知是何货物?”
“他们并未明说。”张猛顿了顿,“但属下猜测,**不离十,就是那批消失的官粮。”
陆宸站起身,眼中杀机毕现。
“点齐人手。”
“今夜,我们去收网。”
子时。
城西二十里外的废弃砖窑,几点鬼火般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静静地停在空地中央。
钱有财揣着手,不停地在原地踱步,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边的黑暗。
这心怎么跳得跟打鼓似的,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可那白花花的银子,又实在诱人,快点结束,拿了钱赶紧走人。
他身旁,赵管家正与几个高鼻深目的胡商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时不时地用笔在上面勾画一下,神情看似镇定,额角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数目都对上了,诸位可以验货了。”
为首的胡商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挥手示意手下将一箱箱银子抬过来。
就在这银货即将两讫的紧要关头。
“唰——”
黑暗中,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
“都不许动!”
一声暴喝响起,张猛手持长刀,从暗处一跃而出。
紧接着,数十名手持兵刃的护卫从四面八方涌出,瞬间将场中众人团团围住。
那几个胡商和伙计全都吓懵了,抱头蹲在了地上。
钱有财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面如土色。
赵管家脸色剧变,下意识便要去撕毁手中的账本。
他手上刚一用力,只觉手腕一麻,一道劲风袭来。
张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便将那账本夺了过来。
火光摇曳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从护卫身后走了出来。
陆宸一身玄衣,面色沉静。
他走到一辆马车前,抽出腰间的**,随手一划。
“哗啦——”
麻袋被割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黄澄澄的粮食倾泻而下,瞬间在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早已面无人色的二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赵管家,钱老板,好兴致啊。”
“深更半夜,在此处交易粮食,不知可有官府的批文?”
赵管家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钱有财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强自镇定地辩解。
“这、这是小的自己的私粮,与官府无关!”
陆宸闻言,轻笑一声。
他朝张猛伸出手,后者立刻恭敬地将那本账册递了过去。
陆宸信手翻了几页,目光在上面淡淡一扫。
“是吗?”
“可这上面记录的数目,与县衙库房里,莫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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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批官粮,分毫不差。”
他合上账册,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剜在赵管家身上。
“赵管家不在府中伺候赵大人,却跑到这荒郊野岭做起了粮食买卖。”
“不知此事,赵大人可知情?”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赵管家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大势已去,再嘴硬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陆宸连连磕头。
“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啊!”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赵德柱指使小的干的!”
“这粮食,就是他贪墨的官粮!卖粮的银子,也大都进了他的私库!”
为了活命,他此刻已是将赵德柱卖了个干干净净。
“小的、小的还有证据!”
说着,他急忙从怀中掏出几封皱巴巴的信件,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赵德柱与钱有财往来分赃的私信,都在这儿了!”
一旁的钱有财气得两眼一翻,哆哆嗦嗦伸出手,指着赵管家。
“你、你……”
陆宸接过那几封信,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递给了身后的张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二人,淡淡吩咐。
“将他们都押回去,严加看管。”
“是!”
张猛一挥手,立刻有护卫上前,将二人架了起来。
眼看就要将人带走,陆宸忽然开口。
“等等。”
众人动作一顿,皆是不解地看向他。
陆宸走到赵管家面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抓起他的右手翻了过来。
只见那掌心处,赫然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回到别院,已是深夜。
陆宸将那本账册与几封私信一并交到了洛晴雪的手中。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洛晴雪借着烛光一页页翻看,脸色也渐渐冷了下去。
贪墨官粮,倒卖赈灾之物,中饱私囊。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她合上账册,抬起眼,眸中已是一片寒霜。
“夫君,放手去做吧。”
“此等蠹虫,盘踞长平,祸国殃民,罪无可赦。”
赵德柱一日不除,长平县便一日不得安宁。
第20章 罪行昭昭
陆宸点了点头,侧过身,对候在一旁的张猛下令。
“带人去,将赵德柱押来。”
“是!”
张猛领命,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洛晴雪亦转向自己的婢女。
“小青,去将陈大人请来。”
不多时,别院前院便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两名护卫将五花大绑的赵德柱押了进来,毫不留情地按跪在地。
陈实也已赶到,正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阵仗,神情肃穆。
“放肆!”
赵德柱拼命挣扎,脖子上青筋暴起。
“本官乃朝廷命官,尔等一介护卫,竟敢如此大胆!”
“锵——”
张猛见状,拔出腰间长刀,刀锋瞬间贴上了他的脖颈。
刺骨的凉意,让赵德柱的叫嚣戛然而止。
他只好老实下来,抬头看向灯火下的二人,脸上换上了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
“公主殿下、驸马爷,这是何意?”
“下官在长平县兢兢业业十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要深夜将下官拘押至此?”
陆宸看着他这副嘴脸,只觉得可笑。
都到这地步了,还演忠臣蒙冤到戏码,不觉得累吗?
他懒得与他废话,只是淡淡地朝身后瞥了一眼。
张猛会意,立刻将赵管家与钱有财一并押了上来。
二人一见到跪在堂下的赵德柱,皆是面如死灰。
赵德柱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心腹,此刻竟成了阶下囚,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强作镇定,眼中却已难掩慌乱。
“驸马爷,您这是何意?”
“将下官的管家与这粮行老板抓来,莫不是想屈打成招,好罗织罪名,构陷于我?”
陆宸不语,只是将那本账册与几封私信,尽数丢在了他的面前。
“赵大人,先看看这些东西,再说自己是不是冤枉的吧。”
赵德柱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字迹上,瞳孔骤然一缩。
这些东西,怎么会落到他的手上?
赵管家这个蠢货,不是让他处理掉了吗!
不,不能认。
只要自己不认,他们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他蓦地抬起头,指向一旁的赵管家,声色俱厉。
“是他!定是这个狗奴才,吃里扒外,与外人勾结,伪造了这些东西,想要陷害本官!”
“本官待他不薄,他竟如此狼心狗肺!”
“殿下、驸马爷明察,此等奴才的话,断不可信啊!”
赵管家本就心如死灰,此刻听见赵德柱竟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心中最后一点情分也荡然无存。
他没想到,自己跟了他半辈子,为他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到头来,竟被他如此轻易地舍弃。
他猛地抬起头,朝着赵德柱啐了口唾沫。
“我呸!”
“赵德柱,你个腌臜东西!事到如今,你还想把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贪墨官粮,是你吩咐我做的!”
“往民夫饭里下药,派人散播山神谣言,破坏挖井,阻碍抗旱,哪一件不是你的主意?”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腌臜事,全都抖了出来。
“还有!三年前,城南的王记布庄失火,一家七口全都烧死在里面,那火就是你派人放的!就因为王掌柜不肯将他家祖传的铺面低价卖给你!”
“去年,李主簿家的小妾无故投井,也是你干的好事!你早就觊觎人家的美色,那日借口找李主簿喝酒,将他灌得不省人事,又让我在酒里下了药,玷污了人家清白!那小妾性子刚烈,不堪受辱,这才寻了短见!”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赵德柱的眼神充满了憎恶。
他们想过赵德柱贪婪无耻,却没想过,他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洛晴雪一张俏脸更是涨得通红,又羞又愤。
她长于深宫,何曾听过这等污秽之事,只觉得一阵反胃。
赵德柱彻底慌了,指着赵管家破口大骂。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
“我何时做过这等事!你有什么证据!”
一旁的钱有财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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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滚带爬地跪到前面,跟着作证。
“驸马爷,赵管家说的句句属实!”
“这些年,小的帮着赵大人,利用粮行倒卖官粮,趁着灾年哄抬粮价,不知赚了多少黑心钱!”
“小的、小的也糊涂啊!求驸马爷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
陆宸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德柱。
“人证物证俱在。”
“赵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贪墨官粮,草菅人命,纵火行凶,****。”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够你**的?”
陆宸缓缓蹲下身,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寒意。
“本驸马倒是有些好奇。”
“赵大人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就不怕那些因你而死的冤魂,午夜梦回,来找你索命吗?”
赵德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吓得浑身一颤,连连后退。
“不、不……”
洛晴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强忍着怒气,凤眸中满是寒霜。
“父皇将长平赐予我为封地,是让你代本宫牧民,而非让你盘剥百姓,中饱私囊!”
“旱情如此严峻,你不想着为民解忧,反而处处掣肘,唯恐天下不乱。”
“赵德柱,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此刻,赵德柱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任何一条罪状做实,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点可怜的镇定,拼命地朝着地上磕头,额头很快便磕出了一片血印。
“殿下饶命!是下官鬼迷心窍!求殿下和驸马爷看在……看在下官多年苦劳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下官愿意交出所有家财,填补亏空!求您开恩!开恩啊!”
陆宸闻言,嗤笑一声。
“你的家财,本就是民脂民膏,自然要尽数充公,用来赈济灾民,建设长平。”
“至于你的命……”
赵德柱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他猛然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第21章 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
陆宸对上他希冀的目光,缓缓摇头。
“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殿下能轻易赦免的。”
“你所犯之罪,桩桩件件,国法难容!”
他侧过头,声音陡然转厉。
“张猛!”
张猛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属下在!”
“将赵德柱打入大牢,严密看管,听候发落。”
“查封赵府家产,所有钱粮财物,清点造册,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是!”
张猛一挥手,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赵德柱架了起来。
陆宸不再看他,转而面向洛晴雪,神色恢复了温和。
“此事牵连甚广,须立刻写一道奏章,连同人证物证,八百里加急呈报陛下,请陛下圣裁。”
洛晴雪点了点头,眼中寒霜未褪。
“夫君所言极是。”
她看向一旁的陈实,“从即刻起,长平县一切事务,由邑丞陈实暂代。”
“你需全力配合驸马,推行抗旱之策,不得有误。”
陈实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天大的担子,竟会落在自己肩上。
他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果决刚毅,心中激荡难平。
他立刻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哽咽。
“下官,定不负殿下与驸马爷所托!”
被架在一旁的赵德柱,听到自己的权位被陈实这个死对头取代,急火攻心,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陆宸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扫向另外两人。
“将赵管家、钱有财一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赵管家和钱有财还在不住地磕头求饶,声音凄厉。
“驸马爷开恩!”
“小的再也不敢了!”
张猛对着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上前,用破布堵住了他们的嘴。
二人呜呜咽咽地挣扎着,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德柱倒台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平县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听说了吗?姓赵的那个黑心肝的王八蛋,被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给办了!”
“老天开眼啊!这些年,咱们可没少受他的气!”
“就是!我家那几亩薄田,当初就是被他强占了去的!”
人们纷纷称赞公主仁德睿智,驸马英明神武,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活菩萨。
一桩盘踞多年的毒瘤被拔除,笼罩在长平县上空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陆宸与洛晴雪并未沉浸在喜悦中,而是立刻着手处理抗旱事宜。
查抄赵府所得的巨额家财,一部分用来购买粮种工具,赈济受灾最严重的百姓,另一部分则投入到水利建设中。
北山那口关系着全县命脉的坎儿井,如今由陈实亲自监管,再无人敢从中作梗,工程进展得十分顺利。
陆宸和洛晴雪也没有闲着,他们脱下锦衣华服,换上寻常百姓的布衣,每日都会去田间地头察看。
骄阳似火,晒得土地都快要裂开。
洛晴雪看着那些干涸的田地和枯黄的禾苗,秀眉紧蹙。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部古籍上看到过一种古法堆肥之术,可以改良土质,增加肥力。
她立刻叫来里正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将那法子告知他们。
“……将这些秸秆、落叶与牲畜粪便混合,再覆上泥土,引水浸泡,待其腐熟发酵,便可成为上好的肥料。”
她虽是金枝玉叶,讲起这些农事来却头头是道,没有半点生疏。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亲民的公主,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听得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待她讲完,又耐心地解答了众人提出的几个问题,才算忙完。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香汗,脸上沾了些灰尘也不自知。
小青跟在一旁,瞧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您这都成小花猫了。”
洛晴雪微微一愣,下意识抬手去擦,指尖划过脸颊,却将那道灰痕晕染开来。
结果越擦越是黑。
不远处的陆宸看着她那副手忙脚乱的可爱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走了过去。
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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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正懊恼着,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正对上陆宸含笑的眼眸。
他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尘土。
温热的指腹隔着丝帕,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她的肌肤,带着一丝微痒的酥麻。
洛晴雪的呼吸蓦地一滞,心跳漏了一拍。
夫君他……
周围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皂角清香,混杂着阳光的味道,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脸颊上的热度,不知是因为日头,还是因为眼前之人,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陆宸凝视着她。
阳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动人的粉晕。
那双平日里清冷如水的眸子,此刻像是落入了星辰,波光潋滟,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他手中的动作,不由得放得更慢了些。
小青瞧见这一幕,捂着嘴偷笑,故意拔高了声音。
“哎呀,殿下的脸怎么比天边的晚霞还红呀!”
洛晴雪闻言,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腾地从陆宸的身边退开。
她又羞又恼地瞪了小青一眼。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罢,便提着裙摆,作势要去追打。
小青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转身就跑。
“殿下饶命呀!”
主仆二人在田埂上追逐嬉闹,为这片干涸的土地,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机。
陆宸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在夕阳下奔跑的倩影,手中的帕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软触感。
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
数日后,一骑快马自官道疾驰而来,卷起一路烟尘,直奔长平县。
京城的圣旨到了。
别院前厅,陆宸、洛晴雪与陈实三人肃然而立。
一名内官展开明黄的卷轴,捏着嗓子,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长平邑司令赵德柱,在位期间,贪赃枉法,鱼肉乡里,致使民怨沸腾。今又于大旱之际,阻挠救灾,其罪当诛!”
“着,即刻押赴市曹,斩立决!”
第22章 启程回京
“其党羽赵管家、钱有财,助纣为虐,同罪并处!”
“邑丞陈实,恪尽职守,勤勉为公,深得民心,特擢升为长平邑司令,暂代县令一职,钦此!”
内官合上圣旨,尖着嗓子喊道。
“陈实,领旨吧。”
陈实浑身一震,激动得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宸与洛晴雪亦跟着跪下。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翌日,长平县东市的法场,人山人海。
赵德柱、赵管家和钱有财三人,被押上了断头台。
往日里作威作福的三人,此刻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百姓们眼中喷着怒火,将早已准备好的烂菜叶、臭鸡蛋,一股脑地朝着台上砸去。
“狗官!还我儿命来!”
“杀千刀的畜生!总算有今天!”
“活该!老天开眼啊!”
咒骂声此起彼伏,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洛晴雪站在监斩台上,一身素衣,神情冷峻。
她看了一眼天色,从签筒中抽出一支令签,掷于地上。
“斩!”
刽子手们抓起一旁的酒碗,猛灌一口,而后将烈酒尽数喷洒在鬼头刀的刀刃上。
寒光一闪。
手起,刀落。
三颗人头应声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高台。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斩得好!”
“公主殿下英明!”
“驸马爷威武!”
赵德柱伏法的次日,北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出水了!”
一个负责挖井的民夫,连滚带爬地从山上冲了下来,嗓子都喊哑了。
他满身泥浆,脸上却洋溢着狂喜。
“井里出水了!”
这声音如同天籁,瞬间传遍了整个山麓。
原本还在劳作的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丢下手中的工具,疯了一般朝着那口竖井涌去。
只见清冽的地下水,正从井底源源不断地向上冒着,很快便汇成了一汪清泉。
“有水了!真的有水了!”
“咱们有救了!长平县有救了!”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了一片。
百姓们喜极而泣,朝着井口的方向,朝着县城的方向,不停地磕头。
那压抑了太久的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感激的泪水。
“公主殿下千岁!”
“驸马爷恩德,我等永世不忘!”
呼喊声响彻云霄,震得山谷都仿佛在回响。
后续的收尾事宜,陆宸和洛晴雪都放心地交给了陈实。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陈实早已用能力证明了自己。
有他坐镇长平,他们再放心不过。
旱情既解,朝廷的旨意也已下达,是时候起程回京了。
离开的那日,天刚破晓。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别院门口。
可当马车驶上长街,二人才发现,原本应该寂静的街道,此刻竟是人山人海。
长平县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自发地站在街道两旁,默默地为他们送行。
他们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自家种的瓜果,或是刚煮好的鸡蛋。
东西不贵重,却是他们最质朴的心意。
洛晴雪掀开车帘,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尖没来由的一酸,眼眶瞬间便热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到如此多百姓的爱戴。
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比父皇任何的赏赐,都来得更让她心潮澎湃。
她示意车夫停车,而后在小青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她对着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盈盈一福。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
“本宫与驸马,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大家如此大礼。”
为首的一个老农,激动得满脸通红。
“殿下这话就折煞我们了!”
“若不是您和驸马爷,我们长平县几十万百姓,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您二位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是啊!殿下,驸马爷,你们可要常回来看看啊!”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开口,言语间满是不舍。
洛晴雪心中感动,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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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陆宸轻轻拉住了手。
他将她扶上马车,温声对众人道。
“诸位乡亲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长平县有陈大人在,定会越来越好。”
说罢,他便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马车缓缓启动,百姓们却并未散去,而是跟在马车后面,一直送了很远很远。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他们才再次跪倒在地,朝着远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另一辆马车里。
王妈透过车窗的缝隙,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怨毒。
凭什么他们,能得到如此多泥腿子的拥戴?
她想起了赵德柱被斩首那日,血溅高台的惨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陆宸,手段太过狠辣,行事滴水不漏。
在长平县这个地方,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王妈缓缓收回目光,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无妨。
等回了京城,回了公主府,这些时日所受的**,她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御案之上,来自南方的奏折堆积如山。
洛道成拿起一本,只看了几行,脸色便又阴沉了几分。
又是请求开仓放粮,又是哭诉银钱不足。
这些话,他这半个月来,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已下令国库拨银,各地官仓也早已打开,可面对如此大范围的旱情,终究是杯水车薪。
更让他心焦的是,奏折字里行间,除了哭穷,竟看不到半点行之有效的对策。
他倏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胸中一股无名火再也压抑不住。
“哗啦——”
满桌的奏折被他一把扫落在地,竹简与纸张散落一地。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皇帝的怒吼声,让殿内侍立的内官们吓得噤若寒蝉,齐刷刷跪了一地。
每日殚精竭虑,批阅奏折到深夜,换来的就是这些吗?食君之俸,与君分忧,他们便是如此分忧的?除了伸手要钱要粮,便再无他法。长此以往,民心动荡,国本动摇,这大炎的江山,难道要断送在这些酒囊饭袋之手?
第23章 微服南下
他忽然想起了陆宸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
那些话当时听着刺耳,此刻回想起来,竟是字字诛心,一针见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首辅周铮刚走到殿外,便听见了天子的雷霆之怒。
他心中一叹,整了整衣冠,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看着满地狼藉,他眼皮跳了跳,却只当没看见,躬身行礼。
“陛下息怒。”
洛道成正在气头上,见他来了,更是没好气。
“息怒?周爱卿,你让朕如何息怒?”
他指着地上的奏折,气得手都在发抖。
“你看看!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南方的百姓都快渴**,他们不想着如何找水,却只想着如何安抚!”
周铮俯身捡起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
他将奏折放回桌上,沉声劝道:“陛下,旱灾乃天数,非人力可抗。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力筹措钱粮,安抚灾民,万不可使其生乱。”
这话,是老成持重之言,却也正是洛道成最不想听的。
他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法子,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空话。
他背着手,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这些奏折,他已经不信了。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水分,又有多少人是借着天灾,中饱私囊。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几日收到的,来自长平县的八百里加急。
同样是旱情,陆宸一介驸马,竟能带着百姓挖井取水,解了燃眉之急。
不仅如此,还顺手揪出了赵德柱那样的国之蛀虫。
一个初出茅庐的驸马尚且能做到如此地步,为何他这些浸淫朝堂数十年的封疆大吏,却只会坐以待毙?
这其中,究竟是无能,还是不为?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不能再坐在这深宫之中,听着这些虚实难辨的奏报了。
他要亲自去看一看。
洛道成霍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周铮。
“朕决定,微服南下,亲自巡视灾情。”
周铮闻言,大惊失色。
“陛下,万万不可!”
“您是万金之躯,岂能轻身犯险?”
“南方灾情严重,流民遍地,其中难免混有乱匪,若是龙体有失,这、这可如何是好?”
周铮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微服私访,听着是体察民情,可其中的风险太大了。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周铮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江山社稷,经不起这等动荡。
洛道成看出了他的担忧,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朕意已决。”
“正因灾情严重,朕才更要亲眼去看一看,那些奏折里的惨状,究竟是真是假。”
“朕也想看看,地方官吏,到底是如何赈灾的。”
周铮还想再劝,可对上皇帝那双坚定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陛下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罢了。
与其让陛下独自犯险,不如自己舍了这把老骨头,陪他走一趟。
好歹路上,也能有个劝谏之人。
周铮长叹一声,最终还是躬身领命。
“老臣,遵旨。”
“只是还请陛下,务必带足护卫,一切以龙体为重。”
洛道成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就你,再带上几个心腹侍卫,轻车简从,悄然出京。”
“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
“臣,明白。”
次日。
一辆青布马车,趁着蒙蒙亮的天色,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
马车一路向南,车辙碾过龟裂的官道,扬起阵阵燥热的尘土。
越是往南,眼前的景象便越是触目惊心。
官道两侧,三三两两皆是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向前挪动着。
路边的田地早已干涸得看不出原样,枯黄的庄稼如同一片片死去的乱草,在毒辣的日头下无力地垂着头。
车厢内,洛道成掀开车帘一角,沉默地看着窗外这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而他,却只能坐在这方寸车厢内,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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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帝王,竟连一场甘霖都求不来,何其讽刺。
周铮坐在对面,亦是满面愁容,不住地叹息。
他这一生,见过的天灾也不在少数,可如此惨烈的情形,却是平生仅见。
这天傍晚,一行人抵达了一处名为望江的县城,在城中一家客栈落了脚。
饭菜刚端上桌,隔壁桌几个行商打扮的男人便旁若无人地高声交谈起来。
“唉,这鬼天气,真是没法活了!我从豫州一路过来,那叫一个惨啊!”
一个汉子灌了口劣酒,大着舌头抱怨。
“河床都见了底,田里的苗全晒**,老百姓没吃的没喝的,只能背井离乡逃难。”
“我亲眼看见,有个村子,为了抢一口井水,活活打**好几个人!”
洛道成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
周铮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可不是嘛!”另一人接过了话茬,“有些地方,那才叫惨绝人寰,都开始易子而食了!”
“砰!”
洛道成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
易子而食!
那是**之兆啊!
他自登基以来,勤勤恳懇,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为的便是开创一个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到头来,治下竟出现了这等惨事!
这让他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隔壁桌的商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侧目望来,见他们只是两个穿着寻常布衣的老者,便又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那地方官呢?”隔壁桌有人问,“朝廷不是拨了赈灾粮款吗?他们就不管管?”
先前那汉子闻言,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管?怎么管?”
“那些当官的,一个个不是焦头烂额,就是敷衍了事。”
“所谓的抗旱,说出来都笑**!不是搭个棚子施点稀粥,就是请些和尚道士拜龙王求雨!”
“有个县令,为了求雨,愣是在烈日下跪了三天三夜,结果雨没求来,自己先中暑晕过去了!”
“哈哈哈!”
邻桌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中满是讥讽。
第24章 下人**
洛道成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他发下去的银子,拨下去的粮食,就是让他们如此抗旱的?
设粥棚、拜龙王?
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肱股之臣,想出来的万全之策?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他推开面前的碗筷,腾地站起身。
周铮大惊,连忙跟着站起,低声劝道:“陛下……”
洛道成却摆了摆手,径直朝客栈外走去。
“朕要去看看,他们这粥棚,到底是怎么个施粥法!”
周铮见劝不住,只得快步跟上。
客栈外不远处,便设着一个粥棚。
简陋的棚子下,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乌泱泱全是面黄肌瘦的灾民。
洛道成走到队伍旁,目光落在施粥的大锅上。
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一锅浑浊的米汤。
汤水稀得能照见人影,零星飘着几粒米,锅底甚至还翻滚着不少泥沙。
洛道成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叫住一个刚领到粥,正要离开的男人。
“老乡,这东西……能吃吗?”
那男人闻言,苦笑一声。
“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活活饿死强。”
说罢,他便端着碗,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道成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这就是朕拨下来的钱粮!”
“这就是朕得到的交代!”
周铮亦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只剩下满心的无力。
与此同时,陆宸与洛晴雪一行人,也在数日的奔波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数月未见,府内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
王妈抢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一见迎上来的几个丫鬟,便立刻端起了管事的架子。
“都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殿下和驸马爷一路舟车劳顿吗?”
“还不快去备好热水吃食,将主屋好生打扫一遍!”
丫鬟们哪里敢得罪这位府里的“老佛爷”,纷纷低眉顺眼地应了声,便四散着去忙活了。
王妈这才换上一副恭敬的笑脸,转身去迎洛晴雪。
“殿下,您离京许久,府里积攒了不少事务,老奴得去瞧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洛晴雪点了点头。
“你去吧。”
得了准许,王妈又屈了屈膝,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王妈远去的背影,洛晴雪脸上的倦色更浓了些,她轻蹙秀眉,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夫君,你看……”
“这府里,还是跟从前一样,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
这公主府名为她的府邸,可实际上,人人都只听王妈的差遣。
陆宸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无妨。”
“区区一个恶仆,还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翌日清晨。
陆宸与洛晴雪正在花厅用着早膳,清粥小菜,倒也清爽。
忽然,小青一脸焦急地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驸马爷,不好了!”
洛晴雪放下手中的玉箸,看向她。
“何事如此惊慌?”
小青喘了口气,急忙禀报。
“是采买的李管事和厨房的刘婆子,他们、他们带着几个人,正在院子外头哭闹呢!”
“说是驸马爷在长平县滥用公主的私库,如今府里入不敷出,连下个月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
洛晴雪闻言,脸色倏地一沉,杏眼中燃起一簇怒火。
“放肆!”
她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主子的事,何时轮到他们这些下人来置喙?”
“更何况,在长平县所用的每一笔钱粮,都有详细的名目记录在册,何来滥用一说?”
陆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起身。
“走吧,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花厅,来到前院。
只见院门口的空地上,果然跪着七八个人。
为首的正是采买李管事和厨房的刘婆子,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抢地,好不凄惨。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府里的下人,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李管事一见到洛晴雪,便膝行了几步,跪在她面前。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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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要为我们这些老奴做主啊!”
他指着一旁的陆宸,声泪俱下地控诉。
“驸马爷在长平县,说是为了抗旱救灾,可花钱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
“又是招募民夫,又是购买粮种,前前后后,从公主您的私库里支取了巨额银钱,如今库房都快空了!”
他用袖子抹了把脸,说得情真意切。
“老奴知道,驸马爷也是为了办差,可这毕竟是公主府的家底,是您将来傍身的银子啊!”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为了公主府着想,这才斗胆进言!”
一旁的刘婆子立刻附和,声音尖厉了几分。
“是啊殿下!驸马爷毕竟是外姓人,哪里知道咱们府里持家的艰难?”
“这公主府的家底,可不能就这么被掏空了呀!我们这些伺候您多年的老人瞧着,心疼啊!”
这话里话外,句句都在暗指陆宸居心叵测,意图侵占公主的家产。
陆宸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一出忠仆护主的戏码。
这两个老东西,一唱一和,将一顶图谋不轨的大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在了自己头上。
洛晴雪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覆满了寒霜。
她正要开口呵斥,却被陆宸轻轻按住了手腕。
他上前一步,竟是顺着二人的话头说了下去。
“李管事,刘婆子,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在长平县开销巨大,这是事实。你们为主子着想,心生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下人,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那便当着诸位的面,把这笔账算个明白。”
洛晴雪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目光冷冽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夫君说的是。”
“在长平县的一切开销,本宫都清清楚楚。今日,便要还夫君一个清白!”
她转向小青,去,将库房里近三个月的账本,连同我们在长平县救灾的所有用度记录,一并拿来。”
“再去外面,请两位账房先生过来!”
第25章 有人挑唆?
李管事和刘婆子闻言,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要当场对账的地步。
他们只是想借机生事,败坏陆宸的名声,让他在这府里失了威信,可从没想过要真刀**地查账啊!
李管事赶忙磕了个头,急声道:“殿下,万万不可!”
“这都是府里的家事,何必闹得如此兴师动众,还请外人来,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刘婆子也跟着帮腔。
“是啊殿下,我们信得过您,就是、就是……”
洛晴雪冷冷地打断了他们。
“本宫的夫君,不能平白无故受此污蔑。”
“小青,还不快去!”
“是,殿下!”
小青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李管事和刘婆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宸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所有围观的下人,“诸位都是公主府的人,想必都知道,公主殿下向来宽厚,待下仁和。”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
“但,宽厚不代表没有底线。”
“若有人倚老卖老,欺上瞒下,甚至污蔑主子,挑拨离间,本驸马也绝不轻饶。”
“今日,便让大家做个见证,看看这公主府,到底是谁在忠心办事,谁在兴风作浪!”
一番话敲山震虎,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下人们,此刻都噤若寒蝉,垂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李管事和刘婆子听着这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额上冷汗涔涔。
他们本以为这新来的驸马是个没什么根基的软柿子,只要联合府里的老人闹上一闹,就能让他威信扫地。
谁曾想,他竟如此强势,三言两语便将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中。
很快,小青便带着两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摞账册。
“殿下,账房先生请来了,账册也都在这儿了。”
洛晴雪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账册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有劳二位先生了。”
两名账房先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还礼。
“殿下言重,此乃我等分内之事。”
洛晴雪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李管事和刘婆子,声音清冷。
“账册就在这里,人也到了。”
“今日,本宫便要看看,这账目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李管事和刘婆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下全完了。
他们本以为只是借着由头闹一闹,给新来的驸马一个下马威,顺便讨好王妈。
谁能想到,公主殿下竟会如此护着他,不惜将府里的家底翻出来,也要为他正名。
陆宸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两名账房先生坐了下来,一人拨着算盘,一人翻阅着账册,配合默契。
清脆的算盘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响起,一声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跪在地上的李管事和刘婆子,早已是汗流浃背,衣衫都湿透了。
周围围观的下人也大气不敢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其中一名账房先生停下了手中的算盘,起身走到洛晴雪和陆宸面前,躬身禀报。
“回殿下,驸马爷。”
“草民已将公主府近三个月的收支核对完毕,账目清晰,并无差错。”
“府中虽有大笔开销,但远未到入不敷出的地步。”
他顿了顿,“至于在长平县所用的银钱,每一笔都有殿下的印信与驸马爷的亲笔批示,与库房的支取记录、采买单据完全吻合,并未发现任何超额滥用之处。”
“反倒是……”
他忽然停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管事,神情有些犹豫。
洛晴雪秀眉一蹙。
“先生但说无妨。”
“反倒是李管事负责的几笔采买,账目上的价格,比市价虚高了近三成,前后加起来,涉及银两共计二百余两。”
话音刚落,另一位账房先生也站了起来。
“殿下,厨房的采买记录亦有蹊跷。”
“账册上每日采买的食材数量,远超府中实际所需,多出来的部分去向不明。”
此言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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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院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李管事和刘婆子的身上。
洛晴雪气得指尖都在发颤,她一步步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淬了冰。
“李管事,刘婆子,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贪墨府中钱财,已是重罪!”
“你们竟还敢污蔑主子,煽动下人**,扰乱公主府!”
“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李管事和刘婆子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老奴糊涂!老奴一时鬼迷心窍啊!”
“殿下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陆宸缓缓走了过来,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们昨日才回京,今日便有人**,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些。”
“背后,可是有人挑唆?”
李管事犹豫了片刻,终是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回驸马爷,是、是王主管。”
“昨日我们去王主管那里领月钱,王主管跟我们说了许多您和殿下在长平县的事,说您花钱如流水,掏空了公主的家底,还说、还说这府里迟早要姓陆……”
刘婆子见他都招了,也连忙附和。
“是啊!王主管当时说得唉声叹气的,我们、我们也是听信了她的话,这才……”
“当时在场的还有好几个人,他们都听见了!”
人群中立刻有几个下人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跪下。
“驸马爷明鉴,王主管昨日的确说过类似的话。”
洛晴雪闻言,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去,把王妈给我叫来!”
很快,王妈便被带到了前院。
她一见这阵仗,心里便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强作镇定,对着洛晴雪屈膝行礼。
“殿下,您找老奴?”
洛晴雪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将李管事等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妈听完,脸色一白,立刻跪倒在地,大声喊冤。
“殿下明鉴!老奴绝无此意啊!”
“老奴只是心疼殿下的嫁妆,随口感慨了两句,是他们自己心术不正,曲解了老奴的意思,想要借机生事啊!”
第26章 立威
李管事见她倒打一耙,急了眼。
“你胡说!你当时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就是你暗示我们,说驸马爷一个外人,不可信!”
刘婆子也哭喊起来。
“王主管,你不能这么害我们啊!我们都是为了给你出气啊!”
王妈却不住地磕头,哭得声嘶力竭。
“冤枉啊殿下!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绝无此意啊!”
看着眼前这出狗咬狗的闹剧,洛晴雪只觉得一阵心烦。
李管事和刘婆子见王妈不认,知道指望不上她,只能再次转向洛晴雪,拼命求饶。
“殿下,是我们鬼迷心窍,是我们利欲熏心,以为能借此讨好王主管,又能掩盖自己贪墨的罪行,这才犯下大错!”
“求殿下念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饶了你们?”
陆宸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贪墨府中钱财,污蔑主子,挑拨离间。”
“桩桩件件,都够你们死上几回了。”
他看向一旁侍立的护卫,语气淡漠地发号施令。
“李管事、刘婆子,身为府中管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连同其家眷,一并发卖。”
“其余附逆者,罚三月月钱,降为三等仆役,以观后效。”
此言一出,李管事和刘婆子瞬间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驸马爷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殿下开恩,看在我们伺候多年的份上!”
哭嚎声凄厉无比,可陆宸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动容,他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护卫得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将二人架起,便要往外拖。
“殿下!殿下救救我们!”
其余几个参与**的下人,也吓得瑟瑟发抖,被护卫一并带了下去。
很快,院外便传来了木板击打皮肉的闷响,以及压抑不住的惨叫。
院子里,所有下人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宸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妈身上。
王妈心中一紧,爬到洛晴雪脚边,抱着她的裙角哀嚎。
“殿下!老奴侍奉了您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老奴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绝无挑唆之意啊!”
洛晴雪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一想到她背地里做的那些事,那点不忍便烟消云散了。
她别过脸去,不愿再看。
陆宸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王妈,你身为公主府主管,驭下不严,致使下人犯上作乱,亦难辞其咎。”
“念在你侍奉殿下多年,死罪可免。”
“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王妈浑身一颤,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他一个外来的驸马,凭什么处置自己这个伺候了公主十几年的老人!
可她不敢反驳。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
她只能将这口恶气死死咽下,重重磕了个头。
“老奴,领罚。”
陆宸看着她被带下去,这才转身,目光如炬,扫过院中所有下人。
“今日之事,想必你们都看清楚了。”
“我不管你们从前是谁的人,听谁的差遣,但从今往后,都给我记清楚了。”
“这公主府,主子只有两位,一位是公主殿下,一位是我。”
“谁要是再敢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或是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李管事和刘婆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下人们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地叩首。
“奴才(奴婢)不敢!”
“我等誓死效忠殿下与驸马爷!”
陆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扶着洛晴雪,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屏退了下人。
洛晴雪终于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秀眉紧蹙。
“夫君,今日之事,明摆着就是王妈在背后挑唆。”
“为何只罚了她二十板子?”
“这惩罚,未免也太轻了些。”
在她看来,李管事那些人不过是王妈手中的棋子。
只打二十板子,根本不足以让她长记性。
陆宸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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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了杯茶,这才温声解释。
“她虽然挑唆,却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把柄。”
“李管事他们的指认,她完全可以推脱是底下人会错了意。”
“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侍奉你多年,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重罚她,难免会落人口实,让府里其他的老人寒心。”
“今日已经断了她在府中的臂膀。她失了势,日后行事必然会更加急躁。”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着她自己跳出来便可。”
洛晴雪听完,恍然大悟,心中的那点郁结之气也散了。
她看着眼前的夫君,眼中满是钦佩。
还是他想得周到。
自己只看到了王妈的可恨,却没想过处置她之后会带来的种种麻烦。
“夫君说的是,是我短视了。”
与此同时,王妈的房中。
她趴在床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丫鬟巧儿正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
二十板子,虽不致命,却也让她皮开肉绽,颜面尽失。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在这公主府作威作福了十几年,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都怪那个陆宸!
他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故意削自己的脸面,好在这府里立威!
还有公主殿下,竟然也如此护着他,完全不念及往日的主仆情分。
王妈越想越气,胸口堵了一团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时,巧儿手下没个轻重,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处。
“嘶……”
王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回过头,怨毒地瞪着她。
“你这死丫头!是想疼死我吗?”
说着,她一把抓住巧儿的手腕,指甲狠狠地掐了进去。
巧儿疼得眼泪直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能连连告饶。
“王、王主管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滚开!换个人来!”
王妈厉声呵斥,另一个丫鬟连忙上前,抖着手继续为她上药。
王妈趴在床上,眼中淬满了怨毒的光。
陆宸,你给我等着。
这公主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当家做主!
第27章 绝境中的生路
这日,洛道成一行人进入了长平县地界。
他敏锐地发现,这里的情况似乎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虽然也能看出旱灾肆虐过的痕迹,但这里,却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生机。
路边的田地里,竟还长着庄稼,虽然有些蔫,却顽强地挺立着。
作物之间的空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秸秆与稻草。
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扛着锄头劳作的百姓,他们脸上虽然也带着疲惫,但眼里却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
这光芒,洛道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吩咐车夫停车,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正扛着锄头从田埂上经过,洛道成连忙上前几步,叫住了他。
“老乡,请留步。”
老农看到一行人衣着气度不凡,连忙放下了锄头,恭敬地拱了拱手。
“几位客官有何事?”
洛道成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寻常的行商。
“我们是从北边来的,一路南下,所见之处皆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为何唯独你们这长平县,竟是这般景象?莫不是这里,没遭灾?”
听到这话,老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自豪的神色。
“客官说笑了,咱们长平的旱情,一点不比别处轻。”
“之所以能有今天这光景,那都是托了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的福啊!”
洛道成心中一动,与身旁的周铮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转向老农,语气愈发和缓。
“老乡说的,可是长平公主殿下?”
“可不是嘛!”
老农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咱们公主殿下,那可是活菩萨下凡!”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
“还有驸马爷,那也是文曲星下凡的人物,有大本事!”
洛道成耐心地听着,适时地追问了一句。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那可就多了去了!”
老农激动地比划起来。
“就说前些日子,咱们这儿旱得河床都裂了口子,眼瞅着就要跟别处一样,颗粒无收,等**。”
“可自打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来了,一切就都变了样!”
“他们教咱们挖什么坎儿井,从地底下,硬是引来了救命水!”
洛道成与周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骇。
老农指着田里的沟渠和覆盖的秸秆,说得眉飞色舞。
“驸马爷还教咱们,浇水要浇到庄稼根子上,一滴都不能浪费。”
“还让咱们把这些干草铺在地上,说是能保住土里的湿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起初大伙儿也不信,哪有这么种地的?”
“可公主殿下心善,拿出自己的私库钱粮,招募咱们干活,不光管饭,还给工钱。”
“陈大人带着咱们没日没夜地干,嘿,你猜怎么着?还真就管用了!”
“北山的水引下来了,地里的庄稼保住了!虽说收成肯定比不上往年,可至少饿不**呐!”
洛道成听着,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挖井,引水,覆草保墒。
这些法子听着简单,却直指抗旱核心。
为何他那些饱读诗书的封疆大吏,竟无一人能想到?
他压下心头的激荡,又问:“这些法子,都是公主和驸马想出来的?”
“那可不!”老农答得斩钉截铁,“要不是他们,我们长平县几十万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哩!”
洛道成和周铮双双沉默了。
他们一路南下,所见皆是地狱。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官员们束手无策,只会跪地求雨,设棚施粥。
可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如何能救得了这天下苍生?
他们以为,这场天灾已是无解之局。
却未曾想,在这小小的长平县,竟有人硬生生从绝境中劈开了一条生路。
洛道成对着老农,郑重地拱了拱手。
“多谢老乡告知。”
老农连连摆手,扛着锄头乐呵呵地走了。
看着老农远去的背影,洛道成缓缓收回目光。
公主自幼长于深宫,对农事一窍不通。
这些法子,不消说,定是出自陆宸之手。
他转头看向周铮,眼神复杂难明。
“周爱卿,你怎么看?”
此刻,周铮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陆宸的偏见,可谓是根深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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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
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驸马,竟敢干预朝政,简直是乱了纲常。
可长平县的所见所闻,却无一不在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或许,他真的看走眼了?
这个陆宸,并非他想的那般不堪。
周铮紧锁的眉头有了一丝松动,躬身回答。
“陛下,老臣以为,此法……或可一试。”
洛道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转身走上了马车。
“即刻起程。”
“回京!”
与此同时,公主府。
小青领着十几个新采买的奴仆,垂手立在院中。
她快步走到陆宸与洛晴雪面前,将一沓**契恭敬地呈上。
“驸马爷,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去人牙子那儿,挑了些身家干净的,请您和殿下过目。”
陆宸接过**契,并未细看,便交给了身旁的洛晴雪,目光则落在了院中那些战战兢兢的新面孔上。
他们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陆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进了这公主府,从前的种种便都过去了。”
“本驸马不需要你们有多机灵,也不需要你们有多大的本事。”
他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本驸马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忠心。”
“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心里要有一杆秤。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自己掂量清楚。”
洛晴雪随即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威严。
“你们要像对待本宫一样,对待驸马。”
“从今往后,驸马的话,就是本宫的话。”
新来的奴仆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立刻跪倒一片,齐声应道。
“奴才(奴婢)谨记!”
“我等对殿下与驸马爷绝无二心!”
随后,陆宸将其中几个看起来心思单纯,又无父母亲戚的,直接安排进了主院和库房等要紧的位置。
其余人等,也都各自做了安排,填补了府中各处的空缺。
这一番大换血,几乎将王妈从前安插的眼线拔除了个七七八八。
即便有几个地位高的旧人没被换掉,也被分走了大半的权力,再难像从前那般一手遮天。
第28章 洛晴雪最在意的东西
王妈的伤势,将养了数日,总算好了些。
她拄着根拐杖,在府中慢慢地转悠着。
下人们见了她,依旧会停下脚步,恭敬地唤她一声“王主管”。
可那恭敬里,却再没了往日的敬畏,只剩下流于表面的客气。
王妈还发现,府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新面孔。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
她必须做点什么。
再这样下去,这偌大的公主府,很快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王妈一路走,一路苦思冥想。
陆宸不就是仗着有公主殿下的宠爱,才能在这公主府里作威作福吗?
若是能让殿下发现,她的驸马,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子,那便好了。
只要公主厌弃了他,他在这府里,便什么都不是了。
洛晴雪最在意什么?
王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是已故的先皇后。
公主殿下的生母去得早,留给她的念想本就不多,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一对羊脂白玉龙凤佩。
那对玉佩,公主视若性命,平日里都锁在私库最深处的紫檀木盒里。
只有在思念先皇后,或是逢年过节祭拜之时,才会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瞻仰片刻。
王妈侍奉洛晴雪多年,自然深知她对那对玉佩的珍视程度。
若是……能设计让这对玉佩丢失。
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陆宸的房中。
届时,任凭他陆宸有千百张嘴,也休想辩解清楚。
公主殿下再如**任他,面对亡母的遗物,也必定会心生芥蒂,勃然大怒。
一个连妻子亡母遗物都敢觊觎的男人,其心可诛。
到那时,他们之间的信任,便会彻底崩塌。
想到这里,王妈的眼中迸射出怨毒而兴奋的光芒。
她来到外院,目光在几个洒扫的丫鬟身上来回逡巡。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一个正在角落里卖力扫地的瘦小身影上。
春桃。
她是府上的一个粗使丫鬟,平日里负责打扫外院,偶尔主院那边有东西要传,也会叫她去跑个腿。
王妈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走了过去。
春桃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抬头,见是王妈,吓得手里的扫帚都险些掉了。
她连忙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王、王主管。”
她不明白,王主管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忽然来找自己。
王妈脸上堆起慈和的笑容,找了个由头,便将人带到了自己房中。
房门一关,王妈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她从枕下摸出一支做工还算精致的银簪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春桃的手里。
春桃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王主管,这、这使不得……”
“拿着。”王妈笑了笑,“春桃,王妈平日待你如何?”
春桃捏着那支银簪,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王主管待奴婢……很好。”
王妈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里满是亲近。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
“如今我落了难,府里人人都躲着我,有件事,也只能托付给你去办了。”
春桃听到这话,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王妈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你找个机会,去掌管私库钥匙的孙嬷嬷那里探探口风,弄清楚她什么时候会去开库房。”
“然后,再寻个由头,进一趟驸马爷的屋子……”
春桃听着,脸色越来越白。
“不、不行!”
“这是偷盗!被发现了是要杀头的!”
王妈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声音也冷了下来。
“怕什么?”
“又不是让你真偷,只是放进去。”
“做得隐秘些,谁会发现?”
春桃身子止不住发抖,额头磕得砰砰作响。
“王总管,求您饶了奴婢吧!”
“求求您了!”
王妈眼中闪过一抹阴戾,声音里满是威胁。
“你若是不肯……”
“哼,可要想清楚了,你那个在庄子上做事的哥哥。”
“他身子骨可不算硬朗,庄子上的活计又重,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春桃闻言,浑身冰冷。
哥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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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她进府为奴,就是为了能让哥哥在庄子上过得好一点。
王主管虽然失了势,但她想处置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厮,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一边是必死的罪名,一边是相依为命的兄长。
她根本没有选择。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她绝望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奴婢、奴婢知道了。”
然而,王妈低估了陆宸的警惕,也高估了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分量。
她以为自己经营多年的公主府,仍是她可以一手遮天的地盘。
却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自从上次发生了李管事和刘婆子**之后,陆宸便让张猛暗中留意府中动向,尤其是王妈和她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春桃的异样,很快便落入了张猛的眼中。
这个小丫鬟,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
她好几次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往掌管私库钥匙的孙嬷嬷院里凑,旁敲侧击地打听孙嬷嬷的作息。
更有两次,被张猛撞见她在驸马爷的卧房外头徘徊。
她探头探脑,一见有人来就吓得跑开了,那样子,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张猛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春桃平日里胆小如鼠,见谁都低着头。
如今这般反常,定有古怪。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转身朝主院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必须立刻禀报驸马爷。
这天夜里,孙嬷嬷清点完库房内的物件,正准备落锁,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嬷嬷!不好了!西厢房那边走水了!”
一个小丫鬟提着裙角,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脸上满是惊惶。
孙嬷嬷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锁门,连忙吩咐。
“快!快去叫人提水!”
说着,她便急匆匆地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赶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一道身影从假山后闪了出来,正是春桃。
她看着那扇虚掩的库房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便一头钻进了私库。
第29章 当面问个清楚
库房里光线昏暗,春桃不敢点灯,只能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在成排的架子间穿梭。
她按照王妈的描述,很快便在最里层的架子上,找到了那个紫檀木盒。
春桃从怀里摸出王妈交给她的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锁孔。
她打开木盒,一对温润莹白的龙凤玉佩,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绸缎上。
这就是王妈说的东西。
春桃一把抓起玉佩揣进怀里,又将盒子原样关好,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一路心惊胆战地来到陆宸的卧房外。
她探头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似乎并没有人。
春桃沉了口气,推门溜了进去。
她从怀里取出玉佩,按照王妈的吩咐,塞进了床榻内侧的夹缝里。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你在做什么?”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猛然回头。
只见陆宸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张猛立在陆宸身后,堵住了她的去路。
春桃腿一软,瘫倒在地,脸色煞白。
“驸、驸马爷……”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奴婢、奴婢是来给您送安神汤的,见您不在,就……”
陆宸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来到床榻边,伸手将那对龙凤玉佩掏了出来。
他将玉佩托在掌心,转身看向春桃,挑了挑眉。
“那这是什么?”
春桃看到他手里的玉佩,瞳孔骤然一缩,脸上血色尽褪。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驸马爷的房里!”
“是吗?”
陆宸的语气依旧平淡,可双眸却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这可是先皇后留给公主殿下的遗物。”
“偷盗先皇后遗物,栽赃当朝驸马,春桃,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先皇后遗物!
这五个字,彻底击溃了春桃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王妈只让她放个东西,却从没告诉她,这东西竟是如此贵重!
她再也撑不住,不等陆宸用刑,便崩溃地大哭起来,额头磕在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驸马爷饶命!奴婢知错了!”
“是王主管!是王主管指使奴婢这么做的!”
“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先皇后的遗物啊!王主管没跟奴婢说啊!求驸马爷明鉴!”
陆宸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
这老妖婆果然不会安分。
从张猛禀报春桃行踪诡异的那一刻起,他便料到王妈会有后招,所以将计就计,故意让张猛放出西厢房走水的假消息,引开了孙嬷嬷,自己也暂时离开,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只是没想到,这老东西的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连先皇后的遗物都敢拿来做文章。
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看向张猛,语气冷淡。
“把她押下去,看好了。”
“是。”
张猛上前,将瘫软如泥的春桃拖了下去。
陆宸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佩,眼底寒芒一闪而过,随即转身,朝着洛晴雪的寝殿走去。
洛晴雪正坐在窗边看书,见他进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夫君回来了。”
陆宸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龙凤玉佩,放在了她面前的桌案上。
洛晴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那对再熟悉不过的玉佩,腾地站起身,声音都在发颤。
“这、这是母后的玉佩!它怎么会……”
陆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洛晴雪听着,一张俏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握着玉佩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分明。
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王妈!
她竟敢拿自己亡母的遗物,来行这等龌龊之事!
陆宸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别气坏了身子。”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双目赤红的女子,轻声问道:“公主,你想如何处置她?”
洛晴雪从他怀中抬起头,眼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把春桃带上。”
“我们现在就去找她,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王妈房中。
她斜倚在榻上,正悠哉地呷着茶。
屁股上的伤虽还隐隐作痛,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陆宸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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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厌弃,狼狈地滚出公主府的场景。
届时,这府里的大权,还不是要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陆宸一倒台,她便要将张猛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狠狠整治一番,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子。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惊得王妈手里的茶盏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洛晴雪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陆宸站在洛晴雪身侧,神情冷漠,而他身后,张猛正死死地押着面如死灰的春桃。
王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血色从脸上瞬间褪去。
败露了?
怎么会这么快!
她压下心头的惊骇,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挤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屈膝行礼。
“殿下,驸马爷,这、这是怎么了?”
“您二位怎么有空到老奴这腌臜地方来?”
陆宸懒得与她废话,直接从袖中掏出那对龙凤玉佩,摊在掌心。
“王妈,可认得此物?”
王妈瞳孔一缩,随即又飞快地掩饰过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这不是先皇后留给殿下的遗物吗?”
她故作不解地看向陆宸。
“怎么会在驸马爷这里?”
陆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怎么在本驸马这里?”
“这恐怕,就要问问你身后的春桃姑娘了。”
王妈像是才看到春桃一般,连忙摆手,一脸的撇清关系。
“老奴不认识她。”
“她不过是府里一个粗使丫头,老奴怎会与她有交集。”
被押在地上的春桃听到这话,倏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王妈。
事到如今,她竟还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挣扎着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是你!就是你指使我的!”
“你就是觉得驸马爷抢了你的权,让你丢了脸面,咽不下这口气,才想出此等毒计!”
说罢,她转向洛晴雪,砰砰磕头。
“殿下明鉴啊!”
“王主管用奴婢哥哥的性命相挟,奴婢要是不从,她就要杀了他啊!”
第30章 **诛心
王妈听完,脸色煞白,却依旧死不承认。
她扑通跪倒在地,指着春桃,痛心疾首地哭喊起来。
“你血口喷人!”
“殿下明鉴啊!老奴冤枉!”
“定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被发现,才胡乱攀咬,想拉老奴下水啊!”
她转向洛晴雪,哭得老泪纵横。
“殿下,您是知道老奴的!”
“老奴伺候了您十几年,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陆宸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只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尖锐。
“春桃不过一个粗使丫头,平日连主院的门都进不了。”
“若不是你指使,她如何能拿到木盒的钥匙?”
“她又如何知道,这对玉佩对公主殿下意义非凡,能用它来栽赃于我?”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王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她所有的辩解,在这些无法解释的疑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洛晴雪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消散了。
过往十几年的情分,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斩断,化为齑粉。
她竟然拿母后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去做这等腌臜算计。
她想离间自己与夫君的感情,想毁了陆宸,想重新夺回她那可笑的权力。
不可饶恕。
洛晴雪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封。
“王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本宫待你不薄吧?”
王妈浑身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洛晴雪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贪墨府中钱财,本宫念你劳苦功高,可以不计较。”
“你挑唆下人,构陷驸马,本宫念你侍奉多年,也可以从轻发落。”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母后的遗物。”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冰锥,狠狠砸在王妈心上。
“那是本宫的底线!”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火渐渐敛去,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革去你公主府主管一职,收回所有职权。”
“即刻搬出主管院落,迁至后院杂役房。”
“日后,你便在杂役房,做最低等的洒扫下人。”
“府中任何人,皆可差使你。”
“无本宫与驸马的传召,永世不得踏入前院与主院半步。”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都静得可怕。
陆宸微微挑眉,看向身侧的洛晴雪。
这丫头,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比起杖毙或是发卖,这个惩罚,才真正是诛心之策。
对于将权势看得比命还重的王妈来说,让她从云端跌落泥沼,眼睁睁看着别人作威作福,自己却只能像条狗一样活着,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百倍。
王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傻了。
让她去做最低等的下人?
任何人都能差使她?
这……这怎么可能!
她宁愿死!
“不!殿下!您不能这么对老奴!”
王妈像是疯了一样,扑上来想要抱住洛晴雪的腿,却被张猛一脚踹开。
“殿下!老奴错了!”
“求您不要这么对老奴啊!”
她绝望地嘶吼着,状若疯妇。
可洛晴雪只是冷冷地看着,再无半分动容。
王妈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一股急火攻心,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晕了过去。
陆宸对着张猛抬了抬下巴。
“拖下去。”
“是。”
张猛应了一声,拽着王妈的脚踝,将她拖出了房间。
洛晴雪这才将目光,落在了春桃身上。
春桃吓得魂不附体,拼命磕头。
“殿下饶命!驸马爷饶命!”
洛晴雪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这丫头虽是帮凶,却也是个可怜人。
罢了。
“你走吧。”
“本宫不杀你,但公主府也容不下你。”
“念在你最后能够悬崖勒马,本宫给你二十两银子,拿着它,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春桃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命。
她反应过来后,又是砰砰几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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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殿下不杀之恩!谢驸马爷不杀之恩!”
她知道,自己虽活了下来,但偷盗主家,构陷主子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京城内外,再不会有任何大户人家敢用她了。
离开,是她唯一的出路。
待所有人都退下,房中终于恢复了安静。
陆宸扶着洛晴雪,回了主院寝殿。
洛晴雪从怀中小心取出那对龙凤玉佩,用锦帕一遍遍地擦拭着,仿佛要将上面沾染的晦气全部擦掉。
最后,她将玉佩妥帖地放回紫檀木盒,锁好,珍而重之地放入了妆台最深处的暗格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一直静静陪着她的陆宸。
陆宸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缓步上前。
“**诛心。”
“我们家公主,如今是越来越有手段了。”
洛晴雪闻言,脸颊微微一红,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
“还不是跟夫君学的。”
平日里看他不动声色间便能将人**于股掌,自己这点手段,不过是班门弄斧。
陆宸被她这难得一见的娇憨模样取悦了,忍不住伸出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你呀。”
洛晴雪没接话。
鼻尖上还残留着他指腹的温度,有些痒,又有些烫。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陆宸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中一动,故作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今日忙了一整天,有些乏了。”
“今晚,我就歇在你这儿了。”
洛晴雪蓦地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震惊地看着他。
歇、歇在她这儿?
他们成亲至今,虽有夫妻之名,却一直分房而居,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他怎么会突然提出……
洛晴雪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们是夫妻,同床共枕,本就是理所应当。
虽然有些突然,但、但这也是早晚的事。
想着想着,她的脸颊迅速爬满了红晕,连脖颈都变成了粉色。
她紧张地绞着衣角,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刚要应下。
第31章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陆宸见她那副又羞又窘,偏偏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得紧。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拍了拍脑袋。
“啊,我还有些事要同张猛交代。”
“你先歇着吧。”
说完,不等洛晴雪反应,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还体贴地为她带上了房门。
“砰。”
一声轻响,将洛晴雪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脸上滚烫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方才,是在逗自己玩吗?
还是说……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己?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了她的心上。
与此同时,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入了宫门。
洛道成一路未作停留,直奔养心殿。
他换下沾了尘土的常服,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便立刻传了旨意下去。
“传工部尚书,孙茂中,即刻觐见。”
没过多久,一个身形微胖,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便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工部尚书孙茂中。
他跪地行礼,声音洪亮。
“臣,孙茂中,叩见陛下。”
“平身。”
洛道成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他将自己在长平县的所见所闻,从坎儿井到沟灌覆草,详尽地说与孙茂中听。
孙茂中起初还听得漫不经心,可越听,眼睛便瞪得越大,脸上的神情也从敷衍变成了震惊,最后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听完,立刻对着洛道成深深一揖,满脸都是谄媚的笑意。
“陛下圣明!”
“竟能于民间寻得此等解救旱情之妙法!”
他抚着自己的山羊胡,不住地感慨。
“若此法果真如陛下所言那般有效,将其推广至各受灾州县,实乃我大炎万民之福,亦是陛下天恩浩荡啊!”
这番话,正中洛道成下怀。
他微微颔首,面色沉凝。
“朕也是这般想的。”
“孙爱卿,朕命你即刻召集工部所有能工巧匠,仿制坎儿井。”
“再将沟灌、覆草的细则拟成章程,加急下发至各受灾州县,责令地方官吏,务必尽快推行!”
“臣,遵旨!”
孙茂中领了旨,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殿外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熄他心头的火热。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若是能借此法,解了这旷日持久的旱灾,他孙茂中便是头功一件。
陛下圣明,于民间寻得良方,而他,则是将这良方推广至天下,惠及万民的肱骨之臣。
届时,加官进爵,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他恨不得立刻就召集人手,大干一场。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不如他预想中那般顺利。
数日后。
孙茂中连夜求见,扑通一声跪在养心殿中,额头紧紧贴着地砖。
他一身狼狈,官帽都有些歪了,哪里还有半分前几日的意气风发。
“臣、臣有负圣望……”
洛道成放下手中的奏折,眉头微蹙。
“事情办得如何了?”
孙茂中身子一抖,声音里带着哭腔。
“回陛下,臣依照陛下所言,于京郊选了几处地点试行。”
“那沟灌与覆草之法,也一并推行了下去。”
“可是……”
洛道成眼神一凛。
“可是什么?直言!”
孙茂中抬起头,一张胖脸皱成了苦瓜。
“可是我们挖出来的井,要么根本不出水,要么水量就极小,完全无法引流灌溉啊。”
“而且那暗渠的走向极难把握,竖井与竖井之间如何连通,更是无从下手,有几处甚至还发生了坍塌,砸伤了好几名工匠。”
“覆草与沟灌,倒是有些许效果,却也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如今试行之处,已是怨言四起,百姓都说咱们是瞎折腾,若再强行推行下去,恐、恐会生出民变啊!”
洛道成听完,面沉如水,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混账!”
“朕不是已将其中大概原理告知于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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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汇聚天下能工巧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长平县能做成,为何到了你们工部手里就不行!”
“是朕拨给你们的银钱不够,还是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酒囊饭袋,无能至极!”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孙茂中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额头都磕破了皮。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非是臣等不尽心,实在是……是这法子看似简单,内里却有很深的门道啊!”
他战战兢兢地解释。
“那坎儿井该如何选址,什么地方的地下才有水,竖井之间该相隔多远,暗渠又该如何挖掘才能确保不坍塌,还能精准连通。”
“这些最关键的地方,没有懂行的人在旁指点,仅凭我等猜测摸索,实在是难如登天啊!”
洛道成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明白,孙茂中说的都是实情。
只是没想到,陆宸那小子,竟是留了一手!
他算准了,朝廷里无人能依样画葫芦。
如此一来,朝廷若想大规模推行,就绕不开他。
好个陆宸,好深的心机!
一股被算计的恼怒涌上心头,但旋即又被理智压下。
如今旱情严重,计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抗旱之法推行下去。
周铮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这个陆宸,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可他的行事,也确实乖张狂妄,全无半点臣子该有的恭顺。
竟敢拿捏朝廷,拿捏陛下。
这简直是乱了纲常,坏了规矩。
可如今,大炎的旱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长平县的成功,是唯一的希望。
规矩固然重要,可若是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再森严的规矩,又有何用?
周铮紧锁的眉头有了些许松动,他上前一步,对着皇帝深深一揖。
“陛下。”
“既然工部仿制无功,看来此事,终究还是要落在驸马爷的身上。”
“不如,召驸马入宫,详加询问?”
第32章去他的克制
洛道成闻言,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去向一个驸马低头,他心有不甘。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孙茂中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洛道成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看向侍立在身旁的太监总管,**。
“传朕旨意。”
“召驸马陆宸,即刻入宫觐见。”
**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下。
“奴才遵旨。”
说罢,他躬着身子,快步退出了养心殿,匆匆朝着宫外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
洛晴雪坐在妆台前,看向一旁的小青。
“将本宫那件云锦寝衣找来。”
小青闻言一愣。
那件寝衣,还是去年生辰时内务府新制的,料子是上好的流光云锦,薄如蝉翼,上面用银线绣着缠枝莲花,烛光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可公主只试穿了一次,就红着脸说太过暴露,压在了箱底,再也没碰过。
今夜怎么……
电光石火间,小青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自家主子那微红的脸颊与闪躲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片了然,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取。”
很快,小青便捧着一个木匣子回来。
她为洛晴雪换上那件寝衣,又从妆匣里挑出最好的胭脂水粉,为她细细描摹。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上一点朱红,衬得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莹润如玉。
最后,她将公主的长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支白玉簪固定,任由几缕青丝垂落在锁骨上。
小青退后两步,看着烛光下的人儿,不由得看痴了。
“公主,您真美。”
“驸马爷见了,指定会喜欢的。”
洛晴雪被她打趣得脸颊发烫,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你话多。”
小青捂着嘴偷笑,一副“奴婢都懂”的促狭表情。
洛晴雪摆了摆手。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这里不用伺候了。”
小青福了福身子,领着殿内其余的侍女,躬身退了出去,还极有眼色地将殿门轻轻带上。
殿内,瞬间只剩下洛晴雪一人。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可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她知道,陆宸处理完府中事务,通常会来她这里看一眼。
往日,他不过是道一声晚安,便会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可今夜,她不想让他走了。
数日前,他离开时那故作轻松的背影,不断在脑中浮现。
是自己哪里不够好吗?
还是他对自己,终究无意?
她不想再这样猜下去了。
胡思乱想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他!
洛晴雪心头一紧,慌忙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假装翻阅起来。
“吱呀——”
门被推开了。
陆宸迈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软榻上的洛晴雪。
他的脚步倏然顿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烛光摇曳,为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微微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寝衣,料子极薄,隐隐勾勒出姣好的身形,衬得那片欺霜赛雪的肌肤,仿佛在发着光。
长发只用一支玉簪松松挽着,几缕调皮的青丝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媚态。
她似乎刚刚沐浴过,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那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心上轻轻挠着。
清丽与妩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陆宸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喉咙阵阵发干。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下一刻就要喷出鼻血的错觉。
听到动静,洛晴雪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站起身来。
她朝着他盈盈一拜,声音又软又糯。
“夫君。”
陆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胡乱应了一声。
他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会失态。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将目光落在了她方才看过的书上,随口问道:“在看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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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晴雪合上手中的书卷,随手放在了一旁。
“没什么,胡乱翻翻罢了。”
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斟了杯茶。
“夫君忙碌一日,辛苦了。”
陆宸只觉得鼻尖萦绕的馨香更浓了。
透过薄薄的云锦,他隐约看到她莹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脉络。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下愈发躁动。
陆宸轻咳了一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清凉的茶水入喉,却浇不熄那股燥热。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说罢,他将茶盏重重放下,转身便要离开。
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来。
一只柔软的小手,却倏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陆宸脚步一顿,回过头,瞬间撞进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夫君……”
洛晴雪咬着下唇,眼里带着几分祈求与羞怯。
“夜深了,外面风大,不如……就在这歇下吧。”
许是她动作太大,那本就松垮的寝衣,肩带竟从圆润的香肩上悄然滑落。
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中。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
面对心爱女子这般主动的邀约,若是还能无动于衷,那便不是柳下惠,而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更何况,他本就对她存了心思。
洛晴雪见他不语,只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灼灼地看着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
“今夜,就让雪儿服侍夫君,可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吐气如兰,带着致命的蛊惑。
一双柔荑,已经探向了他的腰间,生涩地去解他的腰带。
去他的克制。
去他的冷静。
陆宸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再也克制不住。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床榻。
身子猛地陷入锦被之中,洛晴雪却不惊反喜,双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脖颈,一双美目亮得惊人。
第33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陆宸低下头,寻到那片肖想已久的温软,狠狠吻了上去。
辗转,厮磨,带着一丝失控的掠夺,将她所有的惊呼与喘息,尽数吞入腹中。
殿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衣衫褪尽,肌肤相亲。
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殿下!驸马爷!”
是小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宫里来人了!李公公亲自来的,说陛下有旨,召驸马爷即刻入宫!”
砰砰的敲门声,将一室旖旎敲得粉碎。
满腔的**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陆宸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洛晴雪也愣住了,眼中的迷离与羞怯瞬间褪去,只剩下愕然。
该死。
陆宸暗骂一声,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从洛晴雪身上翻身下来,随手抓过一旁的衣衫。
洛晴雪也回过神,连忙拉过锦被裹住自己,看着他利落穿衣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陆宸穿好外袍,回过身,正对上她那双带着些许委屈的眸子。
他心中一软,走回床边坐下,抬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
他俯身,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温热的触感,让洛晴雪的心安定了些许。
她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嗯。”
陆宸不再耽搁,转身出了寝殿。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殿内的暖香。
**早已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驸马爷,请吧,陛下还在等着呢。”
陆宸颔首,跟着**快步穿过庭院。
府门外,两匹快马早已备好。
二人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将陆宸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陆宸迈步而入,一眼便看到了龙案后脸色铁青的洛道成,以及垂首立在一旁的周铮和孙茂中。
他上前几步,躬身行礼。
“臣婿陆宸,参见陛下。”
洛道成抬了抬眼皮,声音听不出喜怒。
“平身。”
“可知朕深夜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陆宸站直了身子,目光在瑟瑟发抖的孙茂中和神情复杂的周铮脸上一扫而过。
他微微垂眸,语气恭敬。
“陛下忧心国事,深夜不寐。”
“召臣婿前来,想必是为了南方旱情?”
洛道成冷哼一声,将一本奏折狠狠摔在了他脚下。
“你自己看!”
奏折摊开,上面正是工部尚书孙茂中关于京郊试行坎儿井失败,以致民怨渐起的陈情。
洛道成盯着他,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
“你既能在长平县成功掘井引水,为何到了工部手里,就处处碰壁?”
“陆宸,你莫不是有什么关键之处,藏着掖着,不肯授予朝廷?”
帝王的质问,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孙茂中闻言,吓得双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懈怠啊!”
陆宸却是不慌不忙,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折,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他将奏折恭敬地放回案上,这才抬起头,一脸的诚恳。
“陛下此言,臣婿实不敢当。”
“坎儿井之法,能解我大炎燃眉之急,惠及天下黎民,臣婿愿倾囊相授,绝无半分私藏。”
听到这话,洛道成的脸色稍缓。
可陆宸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只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首辅周铮。
“臣婿不过一介驸马,此前在朝堂之上多言几句,已是惹得诸位大人不满。”
“长平县之事,乃因那是公主封地,臣婿才斗胆一试。”
“回京之后,臣婿亦是日夜惶恐,生怕有朝一日,会被御史**,问一个外戚干政之罪。”
“如今这坎儿井挖掘之法,涉及工部实务,其中细节繁复,非三言两语能说清。”
“臣婿若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怕……只怕又会惹来非议。”
“说臣婿手伸得太长,有干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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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
说到最后,他脸上已满是不安。
“臣婿,实在惶恐。”
这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并非有意藏私,又将自己置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这是在告诉皇帝,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敢说。
我的身份太敏感,一旦插手工部实务,必然会招致满朝文武的攻击。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驸马。
洛道成眼皮狠狠一跳。
又是这套说辞!
又是拿祖宗规矩当挡箭牌!
他瞬间就想起了上次在朝堂之上,陆宸也是这般,用祖制堵得他和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当时是因为群臣拦下了他的赏赐,这小子心生不满,借机赌气。
如今旧事重提,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一股熟悉的憋闷感涌上洛道成的心头,偏偏他还发作不得。
周铮站在一旁,心中却跟明镜似的。
这驸马,是在借机跟陛下讨价还价呢。
句句不提赏赐,却又句句都在提醒陛下,上次那笔赏赐,还悬着呢。
洛道成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是他有求于人。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陆宸面前。
“陆爱卿多虑了。”
洛道成的语气放缓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抹安抚的意味。
“如今旱情严重,事关国计民生,乃非常之时。”
“朕今日便给你一句准话,此事乃朕特许,但讲无妨,畅所欲言。”
“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拿外戚干政说事,朕第一个不饶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至于上次朕许诺的赏赐,是朕疏忽了。”
“明日一早,朕便命内务府将千金、百绢、良田地契,悉数送到公主府上去。”
陆宸闻言,连忙躬身,连连摆手。
“陛下,万万不可!”
他的脸上满是惶恐,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
“如今国库空虚,赈灾尚且吃紧,臣婿怎敢再耗费国帑?”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将这些钱粮,用在更要紧的地方啊!”
第34章陆宸解惑
洛道成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他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一副感动的神色,上前拍了拍陆宸的肩膀。
“爱卿有此心,朕心甚慰。”
“但一码归一码。”
“你治好了公主的顽疾,又献上抗灾良方,于国有功,于朕有恩,理应赏赐。”
他加重了语气,一锤定音。
“此事不必再议。”
“待日后抗旱功成,朕另有重赏!”
陆宸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对着洛道成深深一揖。
“陛下厚爱,臣婿感激涕零。”
“臣婿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为大炎解此危局!”
洛道成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将这小子安抚住了。
他侧过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孙茂中抬了抬下巴。
“孙爱卿,你且将遇到的难处,仔仔细细说与驸马听。”
孙茂中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擦额上的血迹,就对着陆宸哭诉起来。
“驸马爷,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试行时遇到的困难,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下官等人依照您在长平县的做法,也是先挖竖井,再挖暗渠。”
“可挖出来的井,十有**都是干的,根本不出水!”
“偶尔有出水的,那水量也小得可怜,别说引流了,连打水都费劲。”
“还有那暗渠,更是邪门,不是挖着挖着就塌了,就是挖偏了,两口竖井怎么也连不上。”
“这几日下来,银子花了不少,工匠也伤了好几个,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啊!”
陆宸听着,脸上并无半分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这坎儿井看似简单,不过是挖井通渠,实则内里门道极深,从选址、定位到挖掘手法,每一步都错不得。
工部这群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照猫画虎,能成功才怪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疾不徐。
“孙大人不必焦急。”
“坎儿井挖掘,首重寻脉。”
“并非所有地方的地下都有水,需得寻到山前洪积扇的边缘,或是古河道的遗迹,这些地方的地下潜流才最为丰沛。”
孙茂中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陆宸并未停顿,继续解释。
“寻到水源后,先挖一口母井,探明出水情况。”
“再于下游不远处,挖好蓄水的涝坝。”
“然后,以母井为基准,朝着涝坝的方向,先挖一条浅显的明渠,用以确定暗渠的大致走向。”
“之后,再沿着明渠,每隔数十丈,挖掘一口竖井。”
“这些竖井,既是定位,也是通风口,更是挖掘时出土的通道。”
孙茂中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这些他们倒是也做了,可问题是,竖井之间如何精准连通?
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陆宸嘴角微勾。
“至于如何连通,其实也简单。”
“只需在相邻两口竖井的正上方,各悬一根木棍,用水平仪校准,确保它们在同一水平线上。”
“同时,在井底也各绑一根木棍,让井底的木棍与井口的木棍,上下遥相平行。”
“如此一来,井下的工匠,只需沿着自己面前那根木棍尖端所指的方向,笔直向前挖掘,便可精准打通两口竖井,绝不会有分毫偏差。”
“至于暗渠坍塌,只需在挖掘时,用木料或是砖石,将渠顶做成拱券之形,便可有效支撑,万无一失。”
一番话说完,养心殿内,落针可闻。
孙茂中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脑中轰然一声,仿佛有天雷炸响,将所有的困惑与迷茫,都劈得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如此!
这些法子,他闻所未闻,却又觉得理应如此,简单得不可思议,偏偏又精妙绝伦。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狂喜。
“妙啊!实在是妙啊!”
“驸马爷真乃神人也!”
他对着陆宸深深一揖,脸上的敬佩几乎要溢出来。
洛道成看着陆宸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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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才学,远超他的想象。
不仅通医术,善谋略,竟还精通这等利国利民的水利之术。
他是一柄双刃剑,用好了,可斩尽天下忧患;用不好,亦能伤及自身。
周铮紧锁的眉头,此刻也彻底舒展开来。
他看着陆宸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纯粹的欣赏。
祖宗规矩,外戚干政……
在这样经天纬地的济世之才面前,那些陈腐的规矩,显得不值一提。
大炎能得此人,实乃社稷之幸。
陆宸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神色不变,又躬身一礼。
“陛下,坎儿井虽能根治旱情,却非一日之功。”
“若要解燃眉之急,快速保墒增产,臣婿另有一法,或可配合使用。”
洛道成精神一振,急忙追问。
“哦?是何妙法?快快讲来!”
“此法名为,畎亩法。”
陆宸缓缓道来。
“所谓畎亩法,便是在田间开挖沟洫,称之为畎,将挖出的土,堆筑于沟侧,称之为亩。”
“地势高亢干燥之田,便将作物种于畎中,可防风保墒,聚拢水分。”
“而地势低洼潮湿之田,则将作物种于亩上,能使作物根系远离地下水层,避免烂根。”
“简而言之,便是上田弃亩,下田弃畎。”
“不仅如此,为了保持地力,还需配合代田法。”
“今年为畎者,来年翻整为亩。今年为亩者,来年则变为畎。”
“如此垄沟互换,既避免了同一处土地因连年耕作而地力耗尽,每年重新开沟起垄的过程,又相当于对田地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深翻,可谓一举多得。”
一番话,再次让整个养心殿陷入了死寂。
孙茂中已经彻底傻了,他呆呆地看着陆宸,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洛道成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周铮更是激动得浑身轻颤,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些农耕之术,他们这些自诩饱读诗书的朝廷重臣,竟是闻所未闻!
这才是真正能够惠及万民,泽被苍生的不世之功!
第35章府中出事了!
许久,洛道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猛地一拍龙案,大喝一声。
“好!”
他快步走到陆宸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龙目之中满是欣慰。
“好一个畎亩法!好一个代田法!”
“陆宸,你为我大炎,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他转过身,对着孙茂中厉声下令。
“孙茂中!”
“臣在!”
“朕命你,即刻抽调工部所有精锐人手,由驸马从旁协助,重新选址,试行坎儿井!”
“再将这畎亩法与代田法,连同覆草、沟灌之术,拟成章程,绘制成图,即刻于京郊试行!”
“但凡有任何不懂之处,即刻请教驸马,不得有误!”
“若有成效,速速上报于朕,朕要将此法,推广至大炎每一寸土地!”
孙茂中与陆宸齐齐躬身领命。
“臣,遵旨!”
“臣婿,遵旨!”
夜色如墨,将巍峨的宫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陆宸骑在马上,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
总算是将那悬而未决的赏赐,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
当然,比这更让他心情愉悦的,是公主府里那个等着他回去的人儿。
一想到她穿着那件云锦寝衣,娇羞又主动的模样,他心头便是一阵火热。
方才在养心殿耽搁了许久,也不知她睡下了没有。
陆宸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立刻会意,加快了速度,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那一团火。
就在马蹄即将踏上公主府前的长街时,一道身影却突然从街角的阴影里冲了出来,张开双臂,直直地拦在了马前。
“聿——”
陆宸瞳孔骤缩,猛地勒紧了缰绳。
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正欲开口呵斥,那道身影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借着府门前高悬的灯笼光,陆宸定睛一看,这才认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竟是王妈手下的那个小丫鬟,巧儿。
他眉头一蹙,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巧儿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声音都带着颤。
“驸马爷!您快去看看公主吧!”
“您走之后,殿下有些饿了,便吩咐小厨房煮些吃食。”
“奴婢、奴婢方才起夜,瞧见王妈鬼鬼祟祟地从杂役房出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还四下里张望,躲着人,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奴婢觉得不对劲,就……”
陆宸的心倏地一沉。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顾不得再问,翻身下马,直直冲进了公主府。
寝殿的门被他一把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洛晴雪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白玉勺,正要舀起碗中的莲子羹。
听到这声巨响,她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正看到陆宸满脸惊慌地冲进来。
她有些茫然。
“夫君,你怎么……”
话未说完,陆宸已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抬手便将她手中的瓷碗狠狠拍落在地。
啪!
一声脆响,温热的汤羹溅了一地,白玉勺也滚落到了一旁。
“啊!”
洛晴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陆宸那铁青的脸色,眼中满是困惑。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陆宸却不管不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
“你吃了没有?”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洛晴雪摇了摇头,依旧处在震惊之中。
“我还没吃,刚拿起勺子……”
听到这话,陆宸紧绷的神经才骤然一松。
还好,还好他赶上了。
他松开她的手,只觉得后背已是一片冷汗。
他转过身,对着门外厉声喊道:“张猛!”
守在院中的张猛闻声而入,单膝跪地。
“属下在!”
陆宸的眼神淬了冰。
“立刻去杂役房,将王妈给本驸马押过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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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猛没有丝毫犹豫,领命而去。
看着张猛离去的背影,洛晴雪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弥漫开来。
她拉住陆宸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抹颤抖。
“夫君,到底发生何事了?”
“是、是这碗莲子羹,有问题?”
陆宸回过身,看着她那张因受惊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一阵后怕。
他将方才巧儿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她。
“王妈深夜去小厨房,定然不怀好意。”
“我回来时,又正巧见你要用这羹汤,宁可信其有,决不能让你冒任何风险。”
洛晴雪听完,浑身一颤。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若不是他及时赶回,自己恐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很快,张猛便去而复返。
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中间押着的正是披头散发的王妈。
“放肆!你们这群狗奴才,快放开我!”
王妈还在不停地挣扎,口中叫嚷不休。
“我可是公主府的老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护卫毫不理会她的叫嚣,手上加了力道,将她重重地押跪在地。
膝盖与地砖猛烈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王妈痛呼一声,这才抬起头,看到了端坐在上首,脸色冰冷的陆宸与洛晴雪。
她心中一突,面上却强作镇定。
“殿下,驸马爷,这是要做什么?”
“老奴是犯了什么错,要受这般对待?”
陆宸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这东西,你可认得?”
王妈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她心中慌乱,面上却分毫不显,摇了摇头。
“老奴不认得。”
“老奴如今只在杂役房做些粗活,又怎会知道小厨房做了什么羹汤?”
“这与老奴何干啊?”
“与你无关?”陆宸发出一声冷笑,“那为何巧儿看见你今夜潜入小厨房,行踪鬼祟?”
第36章敢动他的女人,找死
王妈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那个该死的小蹄子,竟敢出卖自己!
她立刻尖声哭嚎起来。
“冤枉!天大的冤枉!”
“那丫头定是记恨老奴从前对她多有管教,故意寻机报复,污蔑老奴!”
“老奴只是……只是夜里睡不着,口渴难耐,才想着去小厨房寻些水喝!”
“哦?是吗?”
陆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那你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又是什么?”
王妈心头一紧,急急辩解。
“是、是帕子!”
“夜里赶路,出了一身汗,老奴拿帕子擦擦汗,这也有错吗?”
陆宸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老刁奴。
事到如今,竟还敢嘴硬。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这羹汤也与你无关。”
陆宸顿了顿,缓缓站起身。
“那好办。”
“你便将地上这些羹汤喝了,自证清白。”
王妈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喝了?
那里面可是加了牵机引的!
无色无味,一旦服下,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腹痛如绞,毒发身亡。
她想也不想,整个人拼命地向后缩去。
“不!我不喝!”
陆宸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为何不喝?”
“为主子试药,不是你这等奴才的本分吗?”
“还是说,你心里很清楚,这羹里头,究竟加了什么好料?”
王妈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死死地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陆宸彻底失去了耐心。
“张猛。”
“属下在!”
张猛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像拎小鸡一样将王妈拽了起来。
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拽到那摊汤羹前,一手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将她的脑袋朝地上摁去。
“啊!不要!”
王妈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她拼命挣扎,双手乱抓,双腿乱蹬,可她在张猛铁钳般的手下,根本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滩泛着甜腻香气的汤汁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她甚至能闻到那股死亡的气息。
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汤汁里。
不,她不想死!
眼看嘴唇就要触碰到地上的汤羹,她心理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陆宸挥了挥手。
张猛见状,手上力道一松。
王妈被重重丢开,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再也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是老奴做的!是老奴!”
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这些日子在杂役房的苦楚。
“凭什么?老奴在府里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因为一点小错,殿下您就把老奴打发去做最**的活!”
“那些从前见了老奴都要点头哈腰的小蹄子,如今都敢骑到老奴头上作威作福!”
“老奴不甘心!不甘心啊!”
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洛晴雪身上。
洛晴雪听着她颠三倒四的哭诉,只觉得浑身发冷。
自她记事起,王妈就在身边伺候,虽谈不上亲厚,却也从未苛待过。
可她换来的,竟是这般刻骨的仇恨。
“王妈,本宫自问待你不薄。”
洛晴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颤抖。
“这些年,你以怪病为由,将本宫软禁,独揽府中大权,本宫可以不计较。”
“你中饱私囊,贪墨府中钱财,本宫也可以忍。”
“你挑唆下人,污蔑夫君,本宫念你侍奉多年,也饶了你。”
她每说一句,脸色便更白一分。
“你甚至,拿本宫母后留下的遗物,构陷夫君!”
“本宫也只是将你赶去杂役房,留了你一条性命。”
“可你,竟然要本宫的命!”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原来这些年的温情脉脉,全是假象。
原来自己身边,竟一直盘踞着这样一条毒蛇。
陆宸上前一步,将微微发抖的洛晴雪揽入怀中。
他垂眸,看着地上仍在哭嚎的王妈,眼神里满是寒霜。
敢动他的女人,找死。
“张猛。”
“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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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对上陆宸那双杀气四溢的眸子。
她连滚带爬地膝行到洛晴雪面前,拼命磕头。
“殿下!殿下饶命啊!”
“老奴只是一时糊涂!老奴再也不敢了!”
“求殿下看在老奴侍奉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这条狗命吧!”
砰!砰!砰!
额头与冰冷的地砖相撞,很快便见了血。
洛晴雪看着她这副丑态,心中一片冰凉。
她从未杀过人。
可一想到自己方才险些喝下那碗毒羹,她的心就硬如铁石。
让她死,太便宜她了。
洛晴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陆宸的怀抱。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妈,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不会杀你。”
王妈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将她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扔出府去。”
陆宸闻言,眉头微蹙。
他觉得她有些心软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雪儿,这……”
洛晴雪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心意已决。
她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染人命。
让这个恶奴,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中,了此残生,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陆宸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王妈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无边的绝望。
挑断手脚筋,成为一个废人。
那样的活着,比**还要痛苦千万倍。
她凄厉地尖叫起来。
“不!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
洛晴雪不再看她,厌恶地别过头。
“拖下去。”
护卫立刻上前,架起王妈,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她拖了出去。
“殿下!老奴错了!老奴真的错了!饶了我吧!”
王妈绝望的哭喊声,在夜色中越传越远。
很快,院外便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洛晴雪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陆宸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没事了。”
“都过去了。”
第37章王妈**?
洛晴雪埋在他的怀里,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我好怕……”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差一点、差一点就……”
她哭得泣不成声,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陆宸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心像是紧紧揪住一般。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了自己的怀中。
“别怕,有我在。”
“今晚,我陪着你。”
经历了这番惊心动魄,两人也没了之前那份旖旎的心思。
陆宸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自己则和衣躺在外侧,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洛晴雪紧绷的神经,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在无尽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公主府的侧门被人从里拉开。
两名护卫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噗通。
王妈被重重地扔在了石板路上。
护卫拍了拍手上的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呸,真**晦气!”
另一个护卫跟着附和,脸上满是解气。
“可不是嘛,这些年咱们可没少受这老妖婆的气。”
“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上回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新来的丫鬟,她就寻个由头克扣了我半个月的月钱。”
先前的护卫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恨恨开口。
“你那算什么,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就因为打扫院子的时候,有片叶子没扫干净,她罚我在大太阳底下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那婆娘就是看我们这些底下人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折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尽数发泄了出来。
说起王妈的下场,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现在好了,手筋脚筋都断了,成了个废人,看她还怎么作威作福。”
“活该!这就是报应!”
“要我说,公主殿下还是太心善了,换做是我,直接一刀了结了她,省得脏了眼。”
“殿下那是仁慈,留她一条狗命,让她自生自灭,可比直接杀了她解气多了。”
两人说着,转身走回了府里。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合上,最后哐当一声,彻底关死。
王妈趴在地上,手脚筋被挑断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夜风一吹,那刺骨的疼痛,让她几欲昏死过去。
她知道,再不及时处理伤口,自己这条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
可她现在,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绝望,将她死死罩住。
凭什么她几十年的辛苦,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洛晴雪那个**,陆宸那个畜生!
她心中燃起滔天的恨意,压过了身上的剧痛。
她不能死。
她绝不能就这么**!
她要活着,她要亲眼看着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
王妈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嘶喊。
“救、救命……”
那脚步声一顿,显然是听见了。
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当他看清地上趴着的是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时,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想跑。
王妈心中一急,连忙再次喊道:“别走!救我!我有钱!”
男人闻言,脚步果然停住了。
他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借着月光,打量起地上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妇来。
王妈咳了两声,断断续续地开口。
“带我、带我去找我哥哥。”
“我给你钱,很多钱,就在我、我鞋垫子底下……”
男人犹豫片刻,蹲下身,伸手脱下了王妈的鞋。
当他掀开又脏又硬的鞋垫时,几张银票,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得有好几百两!
男人眼睛都直了,顾不得银票散发出的恶臭,一把抓起,迅速揣进了怀里。
王妈见他收了钱,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强撑着,声音愈发虚弱。
“快、快带我走……”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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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还有重谢,我哥哥他不会亏待你的。”
男人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犹豫。
王妈急了起来。
“求、求求你……”
说着,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袭来。
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变得模糊。
还没等到男人的下一步动作,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洛晴雪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陆宸沉静的睡颜。
没有了白日里的玩世不恭,睡着的他,眉眼舒展,俊朗得让人心惊。
昨夜的惊恐与后怕,似乎都随着这场安稳的睡眠,消散无踪。
她静静地看着他,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
是他,治好了她的怪病,将她从多年的囚笼中解救出来。
也是他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如神兵天降,护住了她的性命。
一种酸酸甜甜的情愫,在心底悄然发酵。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描摹他的眉眼,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停了下来。
正当她想收回手时,那只手却被一只大掌握住。
陆宸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含笑的眸子看着她。
“睡得可好?”
洛晴雪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窘迫地点了点头。
她想将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更紧了。
昨夜的惊吓让她耗尽了心神,此刻被他温暖的怀抱包裹着,竟生出几分懒怠,只想就这么一直赖下去。
这怀抱,太让人贪恋了。
就在这片刻的温存中,殿外传来小青带着些许急切的通报声。
“殿下,驸马爷,宫里的李总管来了,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宣旨赏赐,已在前厅候着了。”
陆宸不禁有些讶异。
皇帝的动作倒是快。
但怀中的人儿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他能感觉到她身子僵了一下。
陆宸轻笑一声,松开她的手,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快起来吧,总不能让李公公久等。”
第38章上街逛逛
两人迅速起身,各自洗漱。
陆宸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洛晴雪则选了一件鹅黄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迎春花,娇俏又不失端庄。
她坐在梳妆台前,小青正为她挽着发髻。
陆宸走过来,从小青手里自然地接过白玉簪,亲手为她簪入发间。
镜中的女子,面若芙蓉,眉如远山,一双水眸盈盈,正透过镜子,羞怯地望着他。
陆宸的心,蓦地一软。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雪儿今日,甚美。”
洛晴雪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两人相携来到前厅,一身绯色官袍的**正躬身立在厅中,见他们进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奴才给公主殿下、驸马爷请安。”
“殿下千岁,驸马爷千岁。”
“公公不必多礼。”
陆宸虚扶一把,与他客套了几句。
一番寒暄过后,**清了清嗓子,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厅中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驸马陆宸,德才兼备,心怀社稷。既以神医妙手,解长平公主沉疴之苦,又献抗旱奇策,解万民倒悬之危。此乃于国有功,于朕有恩,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朕心甚慰,特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良田八百亩。”
“望爱卿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为国分忧,不负朕望。”
“钦此。”
冗长的圣旨念完,陆宸与洛晴雪齐齐跪下,叩首谢恩。
“臣婿(臣女),谢陛下隆恩。”
**连忙上前,亲自将陆宸扶起,又将一份赏赐的清单递到他手中。
他的脸上笑开了花,眼神里满是敬佩。
“驸马爷,您可真是让奴才开了眼了。”
“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啊!”
“这不,您那抗旱新法,工部的人昨日得了您的点拨,连夜就在京郊重新试行了。”
“今儿一早,工部尚书孙大人就递了牌子进宫,说是进展神速,挖出的第一口竖井,水流充沛!”
“孙大人在陛下面前,可是把您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人了!”
这份夸赞,让洛晴雪与有荣焉,挺直了腰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自己的夫君,本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陆宸面上依旧是那副谦逊的模样,对着**拱了拱手。
“公公言重了。”
“为陛下分忧,为大炎解难,本就是臣婿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的袖中。
“有劳公公亲自跑这一趟,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拿去喝杯茶。”
**在宫中浸淫多年,何等的人精。
他手腕一翻,那荷包便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这位驸马爷,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还如此通晓人情世故,前途不可限量。
“驸马爷太客气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旨意已经传到,奴才也该回宫复命了。”
**又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后,前厅里便只剩下陆宸与洛晴雪二人。
陆宸捏着手里的清单,目光却有些飘远。
这些赏赐,在这个时代,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富贵几代。
可对于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皇帝的赏赐,说到底是无根之萍,今日可以给,明日便可以收回。
仰人鼻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真靠着公主府过活,当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吧。
这第一桶金有了,必须得想个法子,钱生钱。
一只素白的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夫君?”
洛晴雪带着笑意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莫不是看着这么多赏赐,高兴得傻了?”
陆宸回过神,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的那点盘算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他顺势拉住她晃动的手,将其包裹在掌心。
“我们去街上逛逛。”
“给你买些喜欢的东西。”
其实,他是想借此机会,去看看这京城的市场,寻些商机。
洛晴雪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去街上?
自她记事起,还从未真正地逛过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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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书中所描绘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景象,对她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心中雀跃,面上却还带着一丝矜持,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说走就走。
小青备好了马车,又为洛晴雪戴上了帷帽,这才扶着她上了车。
马车缓缓驶出公主府,京城繁华的景象,便如一幅画卷,在洛晴雪眼前徐徐展开。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绸缎庄、胭脂铺,鳞次栉比。
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人气。
洛晴雪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新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这比书里写的,要热闹一百倍,有趣一千倍。
马车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停下。
陆宸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朝车内的洛晴雪伸出了手。
洛晴雪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由他扶着,缓缓走下马车。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陆宸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汇入人流。
“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今日,我买单。”
洛晴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乱花钱。”
“父皇赏赐虽厚,也当节俭用度,以备不时之需。”
她虽这样说着,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
陆宸轻笑一声。
“给雪儿花钱,怎么能叫乱花呢?”
洛晴雪脸颊微热,不再言语。
她看着身边的人群,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糖葫芦和桂花糕的香甜气味,只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
她看到一个捏糖人的小摊,便拉着陆宸停下脚步,看那老师傅如何将一块小小的糖稀,吹成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又看到卖首饰的铺子,被里面那些亮晶晶的珠花钗环吸引了目光。
陆宸由着她,耐心地陪在她身边。
她的目光流连在那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上,他的视线,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商铺。
哪家绸缎庄的客人最多,哪家酒楼的生意最火爆,甚至连街边一个卖字画的小摊,他都留意了几分。
第39章绝佳的商机
洛晴雪的脚步在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她拿起一个小狐狸面具,在自己脸前比了比,回头看他。
“夫君,好看吗?”
陆宸看着她弯成了月牙的眼眸,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他点了点头,亲自为她戴上。
“好看。”
付了钱,他牵着戴着狐狸面具的她,继续往前走。
洛晴雪高兴地晃着他的手臂,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
跟在二人身后的小青,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从未有过的鲜活神采,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自从驸马爷来了,公主殿下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爱笑了,话也多了。
驸马爷和公主殿下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般配极了。
三人正往前走着,一阵馥郁的香气从旁边的铺子里飘了出来。
洛晴雪的脚步下意识一顿,抬眼望去。
那是一家雅致的铺子,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凝香斋。
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
陆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微微上扬。
“想进去看看吗?”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的钱,总是最好赚的。
尤其是这关乎容貌的生意,更是暴利中的暴利。
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考察一番这大炎王朝的美妆市场。
洛晴雪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意动,点了点头。
“嗯。”
陆宸牵着她,迈步走进了凝香斋。
店里的伙计眼尖,一见三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几位贵客里面请!”
一个看起来像是掌柜的中年男人也快步从柜台后走出,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贵客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掌柜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便知这是笔大生意,态度愈发殷勤。
“不知几位想看点什么?小店新到了一批上好的口脂和香膏,颜色都是时下最兴的。”
洛晴雪的目光,很快便被柜台上一只小巧的白玉盒吸引。
盒中盛着嫣红的膏体,色泽饱满,艳丽如盛放的玫瑰。
那颜色,正衬她的肤色。
掌柜的见她目光停留,立刻将那玉盒取了出来,殷勤地介绍。
“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
“这可是我们店里一等一的玫瑰口脂,用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捣碎,加以蜂蜜和牛油熬制而成,颜色最是纯正不过。”
陆宸顺手接过,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花香瞬间溢出,带着些许甜腻。
他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指腹传来的膏体略显厚重和颗粒感。
这质地,远不如现代口红的顺滑细腻,香气也过于直白单一,缺乏层次。
更何况,为了让颜色更加鲜艳持久,古代的口脂大多会添加朱砂,其中含有的汞,却是有毒的。
洛晴雪见他看得认真,忍不住凑近了些。
“夫君,你对这些女子之物,也有研究?”
陆宸将指尖的膏体用帕子拭去,抬眸看向她。
“为了你,自然要多研究研究。”
“况且,你忘了?我可是连那防晒霜都能做出来的人。”
此刻,洛晴雪心里甜丝丝的。
原来他事事为自己思量,竟到了这般地步。
见她眸光微动,陆宸轻笑出声。
“颜色倒是极正,很衬你。”
说罢,他转头吩咐掌柜。
“这个,包起来。”
掌柜闻言脸上的菊花褶子更深了。
“好嘞!这位爷真是好眼光,也疼夫人!”
他麻利地将玉盒用锦缎包好,又从柜台最里面捧出一个更加精致的红木盒。
“贵客,既然来了,不妨看看我们这镇店之宝。”
他献宝似的打开木盒,里面盛着雪白细腻的粉末。
“此乃珍珠玉容粉,乃是用了上好的南海珍珠,磨成最细的粉末,又加入了十数种名贵药材,精心炮制而成。”
“不仅能让肤色胜雪,长期使用,更能滋养容颜,乃是京中贵妇们争相抢购的宝贝。”
陆宸接过,又仔细研究一番。
这粉质确实细腻,用指腹捻开,触感也算顺滑。
可那过分的白,却让他心生警惕。
这绝不是单靠珍珠粉能达到的效果。
这里面,定然是掺了大量的铅粉。
铅粉能让皮肤在短时间内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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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种病态的白皙,可长期使用,铅毒渗入肌理,只会让皮肤变得粗糙、暗沉,甚至毁掉一张脸。
若是能用更加温和的米粉、豆粉作为基底,再辅以白芷、白茯苓这些真正能够美白养肤的草本精华,制成散粉,效果定然比这所谓的珍珠玉容粉好上千百倍,且绝无后患。
陆宸将粉盒盖上,递还给掌柜,随后看向洛晴雪。
“这粉质看着倒是细腻,不过雪儿天生丽质,肤若凝脂,用不用都无妨。”
这话,是他的真心话。
更是他不想让她用这等有害之物的托词。
洛晴雪被他这句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脸颊微热,轻轻摇了摇头。
“夫君说的是,那便不要了。”
陆宸见状,又随手指了几样香膏和香胰子,让掌柜一并包了起来。
零零总总算下来,竟也花去了近百两银子。
女人的钱,果然是最好赚的。
掌柜收了银子,脸上笑开了花,亲自将三人送出店门,还不住地躬身。
“几位贵客慢走,下次再来啊!”
从凝香斋出来,外面喧闹的人声再次将他们包围。
陆宸牵着洛晴雪的手走在街头,心思却已经飘远。
皇帝赏赐的千两黄金,听着虽多,可真要做起事来,不过是杯水车薪。
想要在这**的世道里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产业,要有源源不断的财路。
方才在凝香斋的见闻,让他看到了一个绝佳的商机。
胭脂水粉这个行当,门槛不高,见效却快,利润更是惊人。
大炎的化妆品,还处在最原始的阶段,不仅效果差强人意,更有许多安全隐患。
若是他能利用后世的知识,改良配方,制作出效果更优、品质更佳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专门供给京城里那些不缺钱的贵族女眷、豪门贵妇。
她们为了容貌,挥金如土,从不吝啬。
这其中的利润,无可估量。
这事可行。
回去之后,便要立刻着手规划。
第一步,先将配方整理出来。
第二步,便是物色可靠的人手和合适的场地,将这第一家美妆工坊,开起来。
第40章或许另有隐情
陆宸并未就此打住,又拉着洛晴雪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铺子里的珠钗环佩,琳琅满目,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洛晴雪的目光落在了一支白玉兰花簪上,那簪子雕工精巧,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陆宸便已对掌柜道:“这支,还有那对赤金缠丝的镯子,一并包起来。”
洛晴雪还来不及阻止,掌柜已经麻利地打包好了。
接着,他们又逛了绸缎庄。
陆宸为她挑了好几匹时下最流行的云锦和蜀锦,颜色从嫩绿到水红,皆是衬她肤色的明亮色彩。
洛晴雪看着他毫不犹豫付钱的样子,心里又甜又急。
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父皇的赏赐虽多,可也不能这般流水似的往外花。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夫君,够了,已经买了很多了。”
小青跟在后面,两只手早就被大包小包占满,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陆宸自己手上也提着好几个锦盒,闻言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才哪到哪。”
“我还要带你去京城最大的书局看看,你不是最爱看书吗?”
他记得她常年困于府中,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
洛晴雪连忙摆手,脸上的神情带着一抹央求。
“不了不了,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府吧。”
她是真的觉得太破费了,这花钱的速度,金山银山也经不住。
看着她眼中的坚持,陆宸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知道她是心疼钱,也罢,来日方长。
“好,都听你的。”
“我们回府。”
两人重新上了马车,小青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安置好,也跟着坐了进来。
马车缓缓启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车厢内,只余下淡淡的温馨。
洛晴雪靠在软垫上,回味着今日的种种,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洛晴雪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朝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家名为锦华轩的绸缎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陈远!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监守自盗!”
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指着一个青衫文士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便是锦华轩的掌柜。
“账上无缘无故少了三十两银子,我从你存放私物的抽屉里,就搜出了二十两!”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名叫陈远的青衫文士,年约三旬,面容清瘦。
面对掌柜的质问,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却依旧努力站稳,维持着读书人的体面。
“掌柜的,我陈远在锦华轩干了整整五年,向来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这银子不是我拿的!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掌柜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栽赃陷害?这铺子里里外外的钥匙,一把在你身上,一把在我身上,除了你我,还有谁能打开柜子?”
“银子又是在你的抽屉里找到的,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他脸上满是厌恶。
“我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才仁至义尽,不将你扭送官府,你别不知好歹!”
“现在,立刻给我滚出锦华轩!”
周围的看客们顿时议论纷纷,对着陈远指指点点。
“啧啧,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就是,连东家的钱都偷,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马车里,洛晴雪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心头涌上一阵不忍。
她看向身旁的陆宸,迟疑道:“夫君,我觉得那陈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骨,看着不像会行偷盗之事。”
陆宸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而且,那陈远临危不乱,逻辑清晰,极力自辩而非一味哭求,显见心性坚韧且有头脑。
自己正愁缺少一个可靠的账房先生来管理财务,这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他对上洛晴雪带着询问的眼眸,拍了拍她的手背。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2071|18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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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你在此处等我,我去看看。”
洛晴雪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下。
“那你小心些。”
陆宸微微一笑,推开车门,下了马车。
锦华轩门口,掌柜见陈远还杵在那儿,愈发不耐烦,对着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赶出去!”
陈远还想再辩解几句,他不能背着窃贼的污名离开。
“东家,我……”
掌柜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恶狠狠地打断他。
“你再胡搅蛮缠,我便立刻将你扭送官府!到时可就不是丢了差事这么简单了!”
官府二字,瞬间压垮了陈远最后的希望。
他一旦被送官,无论有罪无罪,这辈子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群。
“且慢。”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不知何时已挤出人群,站到了场中。
他身姿挺拔,气度雍容,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陆宸的目光扫过一脸错愕的掌柜和面露绝望的陈远,最后停在掌柜身上。
他拱了拱手,不疾不徐地开口。
“在下有一言,或可解此僵局。”
掌柜正在气头上,见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哥儿横插一脚,顿时没了好脸色。
他上下打量了陆宸一番,见他衣着不凡,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语气里满是不耐。
“这位公子,此乃本店私事,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陆宸闻言,面上笑容不减,仿佛丝毫未曾听出他话中的驱赶之意。
“掌柜的说人赃并获。”
“这赃,是指在陈先生存放私物的抽屉里,搜出了二十两银子,可对?”
掌柜被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弄得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正是!”
陆宸颔首,话锋陡然一转。
“那敢问掌柜,账上亏空的,究竟是三十两,还是二十两?”
掌柜的神情又是一滞。
他想不明白,这人为何要揪着数目不放。
“自然是三十两!”
第41章真相大白
“这就奇怪了。”
陆宸轻笑一声,摊开手。
“若真是陈先生监守自盗,他既然有本事从账上挪走三十两银子,为何只将二十两藏在自己的抽屉里?”
“那剩下的十两,又去了何处?”
这番话,瞬间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是啊,那十两银子呢?
掌柜被问得有些语塞,他根本没细想过这些。
此刻被陆宸当众点出,他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许是……许是他已经花掉了!”
陆宸听着他苍白无力的解释,摇了摇头。
“这便更不合情理了。”
“若陈先生是贼,要么将赃款悉数转移,藏于隐秘之处,要么便花个精光,不留痕迹。”
“哪有将大部分赃款,藏在铺中私人抽屉里的道理?”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
“再者,陈先生在此处做了五年,若真有贪墨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依在下看,此事倒更像是有人急于栽赃陷害。”
“仓促之间,未能凑足三十两的数额,只好先将手头现有的二十两银子塞入陈先生的抽屉,意图先将这罪名坐实了再说。”
一番分析,瞬间点醒了周围不少围观者。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啊。”
“是啊,哪有这么笨的贼,偷了钱还专门留下证据的?”
“我看八成就是被人陷害了。”
议论声不大,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掌柜的耳朵里。
他之前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此刻被陆辰这么一点拨,也瞬间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是啊,陈远在他手下五年,为人如何,他心里最是清楚。
若不是人赃并获,他断然不会相信陈远会做出这等事。
可如今看来,这所谓的人赃并获,处处都是破绽。
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渗出了细汗。
他若是真的冤枉了陈远,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赶走,这锦华轩的声誉……
陈远原本已经心如死灰,此刻听了陆宸的一番话,眼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他激动地看着陆宸,嘴唇哆嗦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位公子与他素不相识,却肯为他仗义执言,这份恩情……
马车内,洛晴雪透过车帘的缝隙,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陆宸在人群中侃侃而谈,身姿挺拔,言语间自有乾坤。
他轻而易举地就扭转了局面,让所有人都信服于他。
这一刻的陆宸,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耀眼得让她移不开眼。
她的夫君,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小青在一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未想过,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驸马爷,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过人的口才。
他三言两语,就将一件看似已成定局的案子,给翻了过来。
这份本事,实在是令人敬佩。
陆宸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掌柜身后一个年轻伙计的身上。
那伙计从一开始就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早在马车上时,陆宸便注意到了他。
这伙计的视线总是不安地在陈远和掌柜之间游移,双手在身侧紧紧攥着,指节都已发白。
陆宸向前走了两步,直直地盯着那伙计。
“这位小哥,莫非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比如,那剩下的十两银子,究竟去了何处?”
“又或者,是谁让你将这二十两银子,放进陈先生的抽屉里?”
那伙计被他点名,身子猛地一抖,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他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陆宸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掌柜不是傻子,看到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股怒火直冲上头,他倏地转身,一把揪住那伙计的衣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敢有半句谎话,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送去见官!”
伙计吓得魂飞魄散,膝下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抱着掌柜的大腿,涕泪横流地哭喊起来。
“掌柜的饶命啊!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是……是少东家!”
“少东家前几日在赌坊输了钱,怕您责骂,就、就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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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账上偷偷拿了三十两银子,说等他有了钱就补上。”
“谁知道您今天会突然查账,少东家怕事情败露,就让我拿了二十两银子塞到陈先生的抽屉里,想让他顶罪!”
“掌柜的,我都是被逼的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原来竟是贼喊捉贼!
众人看向陈远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同情。
“作孽啊,这少东家也太不是东西了!”
“自己犯了错,还拉个无辜的人下水,真是畜生!”
“可怜了这位陈先生,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冤屈。”
掌柜的听完伙计的哭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僵硬地转过头,朝店里望去。
只见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鬼鬼祟祟地躲在门板后面,脸上满是惊慌。
与掌柜的视线一对上,他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就想往后院跑。
“逆子!”
掌柜气得浑身发抖,抓起一旁的扫帚就掷了过去。
他顾不得再处理家丑,转身朝着陈远,深深地作了一揖。
“陈先生,是我老糊涂了,险些冤枉了你。”
陈远扶起他,眼底的灰败再也掩不住。
“掌柜的言重了。”
“陈某今日蒙此不白之冤,心已寒透。”
“你我五年主仆之情,就此两清。”
“告辞。”
说罢,他朝着陆宸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仗义执言,还陈某一个清白。”
“此恩,没齿难忘。”
陆宸虚扶一把,并未多言。
陈远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包袱,拨开尚未散尽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先生,请留步!”
陆宸快步追了上去,叫住了他。
陈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陆宸看着他,脸上带着真诚的欣赏。
“陈先生精通账务,管理经验丰富,为人更是清正刚直,遭此冤屈仍不失风骨,在下深感敬佩。”
他稍稍停顿,话锋一转。
“不知先生如今离开了锦华轩,之后有何打算?”
第42章敲定配方
陈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京城米贵,居之不易。”
“清白虽是还回来了,可这名声到底还是有了瑕疵。”
“恐怕日后,再难觅得合适的差事了。”
他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带着几分茫然。
“或许……先回乡下老家,再做打算吧。”
陆宸摇了摇头。
“先生大才,怎可因宵小构陷,就此埋没?”
他向前一步,郑重地拱了拱手。
“在下陆宸。”
“实不相瞒,我正打算开创一番事业,眼下急需一位像先生这般精通账目、善于管理,且品行端正的总管事。”
“若先生不嫌弃,陆某愿以诚相待,委以重任。”
这番话,听得陈远心头巨震。
他本以为自己前路无望,没想到竟会峰回路转,遇到如此赏识自己的贵人。
这位陆公子不仅救他于水火,更在他最落魄之时,递来了橄榄枝。
这份信任与器重,重逾千金。
陈远眼眶一热,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对着陆宸深深一拜。
“陈远飘零半生,得遇明主,若公子不弃,陈远愿效犬马之劳,竭尽心力,必不负公子今日之信!”
陆宸心中一喜,连忙将他扶起。
“好!”
“有先生相助,我如虎添翼。”
“你先寻个地方安顿下来,三日后未时,我们还在此处街口见面,再做详谈。”
陈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陈远记下了。”
直到他走远,陆宸才转身回到马车上。
洛晴雪立刻迎了上来,一双水眸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夫君,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
陆宸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
“不过是据理力争罢了。”
洛晴雪拉着他的手,好奇地追问。
“你方才叫住那位陈先生,都与他说了些什么?”
陆宸的目光闪了闪。
他不想这么早让她知道自己打算经商的事情。
一来,时机未到,八字还没一撇。
二来,商贾在世人眼中,终究是末流,他怕她会因此看轻了自己。
此事,他不想让洛晴雪过早知晓。
他握住她的手,语气含糊。
“没什么,只是看他可怜,赠了些银两,让他好另谋生路。”
洛晴雪信以为真,心中的那点担忧也随之散去。
她点了点头,眼底是全然的信赖。
“夫君心善,定会有福报的。”
马车一路行至公主府门前,缓缓停下。
二人下了车,陆宸将手中剩下的几个锦盒递给小青,自己则转身看向洛晴雪。
“雪儿,你先回去歇息。”
“我还有些关于抗旱的公务要处理,需去一趟书房。”
洛晴雪乖巧应下。
“好,夫君也莫要太过劳累。”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陆宸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心中对她怀着一抹歉疚,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慎。
待他真正做出一番成就,再向她坦白一切吧。
书房内,陆宸将门窗关好,独自走到书案前坐下。
他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陷入了沉思。
凝香斋的见闻,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也让他看到了这个时代美妆行业的巨大弊病和无限商机。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又觉得不妥,随手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了脚边。
他换了张纸,继续书写,修改,涂画。
不满意,便再次揉掉。
不过半个时辰,他的脚边已经堆起了一座由废纸团成的小山。
终于,在废掉了数十张宣纸后,他看着纸上最终成型的三个方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个,是洁面乳。
他以绿豆粉与皂角粉为基底,再添入少量有美白之效的白芷、白术粉末,最后以清爽的花露调和。
此物不仅洁面效用远胜于时下常用的皂荚,质地更加温和细腻,长期使用,更能润泽肌肤。
第二个,是散粉。
他摒弃了伤人肌理的铅粉,改用更为细腻温和的米粉作为基底,再按比例融入上好的珍珠粉与滑石粉,以增加粉质的顺滑与服帖。
最后,再添入极少量的桃花与荷花干花粉末,用以调和颜色,使之更贴近自然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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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制成的散粉,不仅不会损伤皮肤,反而有养肤之效。
第三个,便是口红。
他以蜂蜡与杏仁油作为膏体基础。
至于颜色,则摒弃朱砂,改用胭脂虫与红蓝花汁液,反复熬制提纯。
最后再滴入几滴玫瑰精油,增加香气与层次。
这样做出的口红,膏体顺滑,色泽明艳且持久,更带着一股清新的花香,绝非凝香斋那甜腻的口味可比。
看着这三个堪称划时代的配方,陆宸满意地笑了。
他将方子妥帖收好后,便朝着门外扬声开口。
“张猛。”
张猛应声而入,躬身行礼。
“驸马爷。”
陆宸手指轻叩桌面,沉声吩咐。
“你去寻一处僻静、宽敞的院落,最好原先就是做工坊的。”
“另外,再替我寻几个手艺精湛、擅长制作胭脂水粉的香工,人品要可靠。”
张猛虽不解驸马爷为何突然要找这些,但并未多问。
“属下遵命。”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接下来的两日,陆宸的日子过得颇为充实。
他白日里在书房,名义上是协助工部完善抗旱的章程,孙茂中有时还会亲自登门,向他请教一些新奇的水利之法,他都一一应对。
暗地里,他则是在等待张猛的消息,同时也在物色更多可靠的人手。
到了第二日午后,张猛终于回来了。
他快步走进书房,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驸马爷,您吩咐的事,有眉目了。”
陆宸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他。
“说。”
“属下在城南临近郊区的地方,寻到了一处院子,原先就是个制香的工坊,后来家道中落才荒废了。地方宽敞也足够安静,符合您的所有要求。”
陆宸点了点头,而后又问。
“香工寻得如何了?”
张猛闻言脸上的喜色淡了些许。
“属下也找到了几个在京中颇有名气的老香工,可他们一听说您的方子不用铅粉和朱砂,纷纷摇头。”
“他们都说,这样做出来的粉不够白,口脂不够艳,肯定卖不出去。”
第43章一语道破症结所在
这样的结果,倒也在陆宸的意料之中。
这些老香工固守着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和规矩,思想早已僵化,让他们接受新事物,难于登天。
张猛见他神色平静,便继续禀报。
“不过,倒是有个自称是城西一家落魄香铺老师傅的人找上门来,说愿意一试。”
“属下看了他的手艺,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他话锋一转,面露迟疑。
“只是……属下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发现此人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背景实在算不得清白。”
陆宸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最核心的优势,便是这些超越时代的配方。
用一个嗜赌之人,无异于引狼**。
一旦此人为了赌债将配方泄露出去,他所有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这种人,手艺再好也不能用。”
“让他走。”
“驸马爷英明,是属下考虑不周。”
张猛立刻躬身。
陆宸摆了摆手,神情恢复了平静。
“不怪你。”
“人手的事,宁缺毋滥。”
“你继续去找,务必要寻到身家清白、手艺过关的匠人。”
次日傍晚,张猛再次步入书房。
他朝着陆宸一拱手,沉声禀报。
“驸马爷,属下又打听到一个人。”
陆宸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示意他继续。
“此人姓姜,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香工,因家乡遭了旱灾,才流落至京城。”
“属下找人看过他的手艺,在处理花草和制作膏体上,确实是一绝,为人也老实本分。”
张猛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迟疑。
“只是……他带着一个生病的女儿,近期只想寻些零散活计糊口,不愿与人签长契。”
陆宸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抓住了话中的关键。
“带病的女儿?”
“可知是什么病?”
张猛躬身回答。
“听闻是先天不足,身子骨极弱,时常咳嗽不止。”
“看了许多郎中,也吃了不少汤药,都不见好转。”
陆宸心中一动,沉吟片刻。
姜师傅各方面都符合他的预期,甚至还要好。
而且,有软肋,便意味着更容易掌控。
若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那忠诚,便不再是问题。
想到这里,陆宸站起身。
“带我亲自去见见他。”
张猛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应下。
“是。”
在张猛的带领下,陆宸很快来到城东一处僻静的巷弄。
巷子深处,是一排低矮破旧的租屋。
张猛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脚步,上前轻轻叩了三下。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窄缝。
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从门后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人。
“你们找谁?”
“可是姜师傅?”
陆宸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在下姓陆,听闻姜师傅手艺精湛,特来拜访。”
姜文山闻言眼中的警惕更甚,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他上下扫了陆宸一眼,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更不敢轻易开门。
“公子怕是找错人了。”
“小老儿技艺粗浅,当不得师傅二字。”
“且家中还有病人,实在不便待客,二位请回吧。”
说着,他便要将门关上。
就在门缝即将合拢的瞬间,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咳嗽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陆宸的动作比思绪更快,伸手抵住了门板。
“且慢。”
他侧耳细听,眉头微蹙。
“听这咳嗽声,气息虚浮,想是肺气虚弱,寒邪内伏所致。”
他目光转向门内,语气笃定。
“可是用了太多寒凉的药物来强行止咳?”
听到这话,姜文山关门的动作一顿,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宸。
他带着女儿四处求医,那些郎中个个都说是肺热,开的方子一碗比一碗寒凉。
可女儿吃了却咳得愈发厉害,身子也一日比一日虚。
他心里不是没有疑虑,却又不敢违逆医嘱。
眼下,这位公子仅凭几声咳嗽,竟一语道破了症结所在?
这怎么可能?
陆宸见他神色松动,笑得更温和了。
“在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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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医理,若姜师傅信得过,或可让在下为令嫒瞧上一瞧。”
姜文山看着陆宸,见他眼神清正坦诚,不似歹人,又思及女儿被病痛折磨的苦楚。
他心中挣扎片刻,终究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侧身让开了路。
“公子请进。”
屋里看着十分简陋,但收拾得却很干净。
靠墙的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石臼,里面还残留着些许捣烂的花瓣。
旁边整齐地码放着小秤、琉璃瓶、白瓷罐,都是制作香膏的工具。
角落的炉子上,正咕嘟咕嘟地煎着一锅药,浓重的苦涩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床铺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裹着一床打补丁的薄被,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
许是听见了动静,她费力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怯意。
看到有陌生人进来,她吓得又往床角缩了缩,紧接着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
陆宸缓步走到床边,放柔了声音。
“别怕,叔叔帮你看看。”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小女孩的面色。
她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着淡淡的青紫。
“张开嘴,让叔叔看看舌头。”
小女孩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见姜文山对她点了点头,才怯生生地张开了小嘴。
舌质淡,苔白而滑。
陆宸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计较。
他又温声问了几个问题。
“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冷?”
“手脚是不是总是冰冰凉凉的?”
“咳嗽是白天多一些,还是夜里更厉害?”
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一一作答。
陆宸垂眸,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这孩子的病根,在于先天元气不足。
加上一路从江南逃难至京城,风餐露宿,又感受了风寒,导致肺脾气虚,寒饮内停。
那些郎中只看到咳嗽的表象,便想当然地认为是肺热痰火,一味使用寒凉的药物去清热化痰。
殊不知,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示意小女孩伸出手腕,修长的手指搭了上去。
脉象沉细而迟缓。
果然如此。
第44章首席香师
他收回手,起身看向一旁满脸紧张的姜文山。
“令嫒此症,并非热症,而是虚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角落那锅还在翻滚的汤药上。
“若是再用这般清热化痰的方子,只怕会伤及根本,届时……便回天乏术了。”
这话一出,姜文山浑身一震,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他噗通一声,竟直挺挺地跪在了陆宸面前。
“公子!神医在上!求您救救小女吧!”
说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里满是泣血的哀求。
“您说得一点没错,那些大夫都说是热症,可小女的身子确实越治越虚……是我无能,是我害了她啊!”
陆宸连忙上前,双手将他扶起。
“姜师傅快快请起,医者父母心,既然遇上了,在下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他将姜文山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走到了那张摆放着制香工具的桌案前。
他环视一圈,从一叠草纸中抽出一张,又寻来一支半秃的毛笔,就着石臼里研磨花瓣剩下的些许汁液,开始书写。
“此方乃参苓白术散合苓甘五味姜辛汤化裁而成。”他一边写,一边向姜文山解释,“重在温肺散寒,健脾益气。”
“令嫒病在根本,在于先天脾肺气虚,需先固本培元,将内里的寒气驱散,再谈止咳。”
“你先按此方抓三剂药,每日一剂,文火慢煎。”
“若三日后,咳嗽减轻,夜里畏寒之症有所好转,我们便可随时调整后续的方子。”
写完最后一笔,他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将方子折好,递到姜文山面前。
姜文山颤抖着双手,将那张薄薄的纸接了过去。
陆宸随即又从袖中取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些钱,你先拿去给孩子抓药。”
“剩下的,再给孩子添置些厚实的衣物,买些鸡鱼温补身子,她太瘦了。”
看到那锭晃眼的银子,姜文山腾地站起身,连连摆手。
“使不得!这如何使得!”
“公子救小女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小老儿怎敢再要您的钱财!”
这锭银子,足够他带着女儿安安稳稳地过上一年半载,除了抓药买衣,还剩下许多。
这份恩情太重,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收。
陆宸却拿起银锭,直接塞进了他手里,按住了他想要推拒的手。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他看着姜文山,话锋陡然一转。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登门拜访,其一,是为令嫒的病。”
“其二,也确实是想请姜师傅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姜文山一愣,握着那锭尚有余温的银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陆宸看着他,眼中带着真诚的欣赏。
“在下打算开一间胭脂水粉铺子。”
“只是我想做的东西,与市面上那些有些不同。”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我欲摒弃伤人肌理的铅粉与朱砂,改用更为温和养肤的米粉、珍珠粉为基底,制作香粉。”
“口脂,则弃用朱砂,改以胭脂虫与花汁提纯熬制。”
他每多说一句,姜文山的眼睛便亮上一分。
待陆宸说完,姜文山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原本憔悴的脸上此刻竟泛起了一层异样的红光。
铅粉伤人,朱砂含毒。
他做了一辈子的香工,又何尝不知这些东西的害处。
可这世道便是如此,妇人们追求极致的白,极致的红,根本不在乎那美丽背后藏着的代价。
他曾不止一次想过,能否用更温和的草木花果,去替代那些伤人的金石之物。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头,便被他自己死死按了下去。
无权无势,人微言轻。
他不过是个靠手艺吃饭的匠人,哪有本事去撼动整个行业的规矩,改变世人的观念。
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可现在,竟有人将他不敢宣之于口的妄想,清清楚楚地摆在了面前。
这位陆公子,不仅深知其害,更要大刀阔斧地做出一番事业来。
他胸口一阵滚烫,积压了半生的不甘与抱负,在这一刻,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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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翻涌了上来。
“公子,您说的这些……”
姜文山的声音因过度激动而变得沙哑干涩。
“小老儿也曾想过,只是……”
“只是无人支持,也无力改变,对吗?”
陆宸接过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看见他眼中迸发出的光彩,心中越发笃定。
此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我今日来,并非只为请一位匠人。”
“我是想寻一位志同道合之人,一同开创一番新事业!”
“你掌握的是核心技艺,是所有配方的灵魂。”
“我需要你的经验,你的巧手,更需要你对美的另一番理解,不是以损害为代价的虚假光鲜,而是以健康为基础的真正容光。”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姜文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陆宸见他神色震动,知道时机已到。
他不再兜圈子,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若姜师傅愿意助我,工钱绝不会亏待了你。”
“令嫒的病,我会请京中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直至痊愈。”
“城南工坊旁有处清净的独院,你们父女可以即刻搬去,再不必受这流离之苦。”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姜文山的心上。
治好女儿的病,有一个安稳的家。
这曾是他遥不可及的奢望,如今却被这位公子轻描淡写地许诺。
陆宸稍稍停顿,让他有时间消化这巨大的惊喜,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的条件。
“你,将是我工坊的首席香师。”
“所有新产品的试制、改进,全由你一人主导。”
“日后招募新匠人,采买何种花材香料,生产上的一应事务,也都交由你来掌管。”
这已不是一份差事,而是托付了整个事业的根基。
这份信任,重逾千斤。
姜文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看着床上病弱的女儿,又看向眼前眼神真挚的陆宸。
所有的犹豫与顾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第45章有些不体面
陆宸的目光陡然变得尖锐,语气也沉了下来。
“我唯一的要求,便是你需立下重誓。”
“对我,对此事,永保忠诚,绝不泄密。”
姜文山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对着他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我姜文山飘零半生,浑噩度日,今日得遇明主,如拨云见日!”
“公子不仅救了小女性命,更是点醒了小老儿的平生之志!”
“知遇之恩,重于泰山!”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的泪光。
“我姜文山在此立誓,此生此世,誓死追随公子!愿竭尽毕生所学,精心研制,若有半点相负,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陆宸心中大定,连忙快步上前将他扶起。
“好,姜师傅快快请起。”
“今后,便有劳了。”
他转头看向一直候在门边的张猛,沉声吩咐。
“张猛,去请个可靠的郎中,拿着我的方子,先去抓药。”
“再安排下去,明日一早,便接姜师傅父女去城南的院子。”
“是,属下遵命。”
张猛应声而去。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陆宸将那三张写着配方的纸,郑重地交到了姜文山手中。
“姜师傅,这便是我说的方子。”
姜文山伸出手,颤抖着接了过来。
陆宸又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二百两。”
“你先搬去城南的工坊安顿,剩下的钱,你看着置办。”
“先将工坊收拾出来,再招募几个信得过的匠人,采买上好的花材原料,尽快将样品试制出来。”
“工坊日后的账目与人事管理,我会派一位姓陈的总管事过来。”
“他叫陈远,你往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与他商议。”
姜文山听得无比认真,拿起那支半秃的毛笔,将陆宸的吩咐一一记下,生怕漏掉半分。
陆宸看着他专注而郑重的神情,心中愈发安定。
这个人,他没有选错。
他又细细交代了一些关于生产流程和品质把控的细节,姜文山都一一记下。
直到门外传来张猛的声音,陆宸才停了下来。
“公子,郎中请来了。”
陆宸点点头,起身看向姜文山。
“你且安心,令嫒的病,会好起来的。”
“铺子的事,就全拜托你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已晚。
陆宸并未回房,而是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还有些细节,需要连夜敲定。
回廊的另一头,洛晴雪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眸光微动。
自从那日从街上回来,他似乎就变得格外忙碌。
白日里总是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甚至连晚膳都顾不上用。
他不说,她便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身为他的妻子,她能做的便是给予他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洛晴雪收回目光,转身问向身后的小青。
“给夫君炖的参汤,可还在温着?”
小青连忙点头。
“公主放心,一直在灶上煨着呢。”
洛晴雪“嗯”了一声,提着裙摆往小厨房走去。
她将温热的汤盅端在托盘里,莲步轻移,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书房内。
陆宸正坐在案前,就着烛光,在一张宣纸上飞快地书写着什么。
听到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腾地抬起头。
看清来人是洛晴雪,他下意识地将案上的纸张拢作一堆,用一本书册盖住,动作快得几乎难以察觉。
随即,他换上了一贯的温柔笑意。
“雪儿,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洛晴雪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桌案一角。
“看夫君这几日劳累,便让小厨房炖了些参汤。”
她将那白瓷汤盅推到他的手边,声音里带着关切。
“趁热喝吧。”
“再忙,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
陆宸顺势端起,咕咚几口就喝了下去。
汤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陆宸放下汤盅,看着洛晴雪眼中的关切,心头涌上一抹愧疚。
这些日子,他满心都是开创事业,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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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冷落了她。
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却还瞒着她。
这并非不信任,只是时机未到,他不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承担未知的风险。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定会把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陆宸握住她手,眸光愈发温柔。
“多谢你,雪儿。”
他将她送回房,又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才起身回去歇息。
次日,就到了与陈远约定的日子。
未时,朱雀大街的街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陈远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衫,早早便在此处等候。
他身形站得笔直,神情却难掩激动与忐忑。
一辆马车在街口缓缓停下,车帘掀开,陆宸从车上走了下来。
陈远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去,躬身行礼。
“公子。”
陆宸笑着虚扶一把。
“陈先生久等了。”
“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寻个清净的地方详谈。”
二人就近寻了一家茶馆,要了个角落的雅间。
伙计奉上香茗,躬身退下,将门轻轻带上。
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陈远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朝着陆宸,郑重地一拱手。
“不知公子所说的开创一番事业,具体是指何事?”
陆宸将面前的茶盏推到他手边,示意他坐下说。
自己则端起茶,拨了拨浮沫,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想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
陈远端起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他脸上的讶异之色,几乎掩饰不住。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而胭脂水粉一行,虽说利润丰厚,可在真正的权贵眼中,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位陆公子气度雍容,谈吐不凡,绝非寻常商贾之流。
他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行当?
陆宸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淡然一笑。
“陈先生可是觉得,这个行当有些不体面?”
陈远闻言一惊,连忙放下茶盏,起身拱手。
“公子误会了,在下不敢。”
“只是、只是有些好奇,公子为何会选择此行?”
第46章明面上的东家
陆宸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了笑。
“先生以为,何为正途?”
陈远一怔,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利国利民,是为大道。”
“可满足民生所需,亦是正途。”
陆宸放下茶盏,语气平和却自有力量。
“如今市面上的胭脂水粉,多以铅粉、朱砂为料,粗劣不堪,久用甚至会伤及肌理,损害容颜。”
“女子爱美本是天性,为何要以损害自身为代价,去换取短暂的虚假光鲜?”
这番话,在陈远脑中轰然炸响。
他从未想过,这闺阁妇人之间的小小妆物,竟也能与民生、正途扯上关系。更未想过,有人会这样看待这门生意。
这并非简单的牟利,而是革新!
这位陆公子的胸襟与眼界,早已超脱了寻常商贾的范畴。
陈远心中的那点疑虑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朝着陆宸深深一揖。
“公子志向高远,陈远实在佩服。”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急切的期盼。
“却不知,公子需要陈远做些什么?”
陆宸抬手,示意他坐下。
“管理。”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总管事,替我掌管这盘生意。”
他看着陈远,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从招募人手,到铺面选址,再到日常经营与账目管理,这一应事务,我都想交给你。”
“城南有一处制香的旧工坊,我已经盘了下来。”
“负责研制配方的首席香师,我也已经寻妥,姓姜,是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
“往后,你们二人,一个主内,负责生产与研发,一个主外,负责经营与管理。”
陈远只觉得心头巨震,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番安排,几乎是将整个事业的半壁江山,都交到了他手上。
他不过是一个险些身败名裂的账房先生,怎敢受此重托?
陆宸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
“还有一事。”
“此事,我不会亲自出面。”
“明面上,你便是这间铺子的东家。”
“只有你和姜师傅,知晓我的存在。”
这话一出,陈远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让他做明面上的东家?
这意味着,在外人眼中,这盘生意,这间铺子,都是他陈远的。
而这位陆公子,则甘愿隐于幕后,不求半分名利。
这是何等的信任!
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相待?
“公子!这万万不可!”
陈远霍然起身,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陈某与公子萍水相逢,蒙您搭救已是天恩,怎敢再……”
“我信你。”
陆宸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无比认真。
“我信我的眼光,更信陈先生你的能力与品性。”
他的这番话,让陈远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眼眶竟有些发热。
半生飘零,世态炎凉,他从未被人如此信重过。
这份知遇之恩,重于泰山。
陆宸从袖中又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这里是五百两,作为启动资金。”
“你先拿着,尽快将铺面寻好。”
“往后若有拿不准的事,或是需要用钱,便去长平公主府寻我。”
长平公主府?
陈远心头又是一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陆公子,竟与皇家有所牵连。
陆宸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色,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咳,在下……是公主府的一名家奴。”
陈远愣住了。
家奴?
他细细打量着陆宸,见他虽语带调侃,神情却坦然。
瞬间,他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位公子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绝非一个简单的家奴。
他如此说,不过是不愿透露**罢了。
自己又何必追问。
得此明主,已是三生有幸,其余的,都不重要。
陈远心中再无半点犹疑,他退后一步,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对着陆宸,行了一个极为庄重的大礼,长揖及地。
“东家。”
他改了称呼,声音里满是坚定。
“陈远,必不负所托,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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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陆宸心中一松,快步上前将他扶起。
“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之后,二人又就铺面选址、人员招募、开业筹备等诸多细节,仔细商议了许久。
陈远不愧是做了多年账房的,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提出了许多陆宸未曾想到的问题。
而陆宸那些超越时代的经营理念,更是让陈远听得双眼放光,大开眼界。
二人越聊越是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直至窗外日落西山,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天际,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茶馆外,二人拱手作别。
看着陈远快步离去,充满干劲的背影,陆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事业,终于要正式起航了。
这下,总算可以好好陪陪雪儿了。
他曾听她无意中提起过,她幼时最爱吃的,便是桂香斋的芙蓉糕和桂花糖。
思及此,陆宸转身朝着街角的点心铺子走去。
他走进铺子,将柜上摆着的各色点心,一样买了一份,用油纸细细包好。
回到公主府,他提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径直走向了小厨房。
光是几包点心,还不足以表达他的歉意。
他想为她做些更特别的。
一些,独属于他的世界里的东西。
陆宸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寻了条围裙系在腰间。
厨房里的下人见驸马爷突然进来,还要亲自下厨,都吓得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
陆宸却毫不在意,只让他们将刚采买回来的新鲜食材都拿出来。
另一头,洛晴雪正在房中看书。
小青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驸马爷回来了。”
“他没回房,提着好多东西,直接去了小厨房。”
洛晴雪放下手中的书卷,秀眉微挑。
小厨房?
他去那里做什么?
心中带着一抹好奇,她站起身,提着裙摆,也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便闻到了一股奇异又霸道的香气。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厨房门口,悄悄探头向里望去。
只一眼,她便愣住了。
第47章春宵一刻值千金
只见陆宸系着围裙,正站在灶台前。
他一手握着锅柄,一手拿着锅铲,正翻炒着锅里的菜肴。
他颠锅的姿势利落又好看,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洛晴雪从未见过哪个男子会亲自下厨,更何况是她的夫君。
灶膛里的火光,映照着他认真的侧脸,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那专注的神情,那利落的动作,竟让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陆宸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回头,便看到了门口的她。
他手中的动作未停,脸上却扬起一抹笑意。
“今日闲暇,给你露一手。”
“去厅里等着,很快就好。”
洛晴雪回过神,脸颊微热,走了进去。
“我来帮你。”
陆宸却将她往外推。
“厨房里油烟大,仔细熏着你。”
“乖乖去等着,不许进来。”
他语气霸道,眼神却满是宠溺。
洛晴雪被他推出了门,只好在原地站定,留下小青在里面帮忙烧火。
没过多久,一道道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菜肴便被端上了桌。
酸菜鱼、糖醋里脊、麻婆豆腐、鱼香肉丝,还有一盘清炒的小菜。
这些菜,她从未见过,也从未闻过如此诱人的香味,只觉得口中已经开始分泌津液。
陆宸解下围裙,在她对面坐下,将筷子递给她。
“快尝尝。”
他夹起一筷子肉丝,放进她的碗里。
“这叫鱼香肉丝。”
洛晴雪看着碗里的肉丝,又看了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鱼香肉丝?”
“可这里面,为何没有鱼?”
陆宸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觉得她这副较真的模样,可爱极了。
“傻丫头,鱼香只是一种味型,不是真的有鱼。”
“是用我们家乡特有的法子调出来的味道,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洛晴雪将信将疑地夹起一根肉丝,送入口中。
下一瞬,她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酸、甜、咸、辣、鲜,几种味道在舌尖层层叠叠地绽放开来,滋味丰富得难以言喻。
明明没有鱼,却真的有一股奇特的鲜香。
这也太好吃了!
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向陆宸。
他又给她夹了一块豆腐。
“尝尝这个。”
洛晴雪又试了其他的菜,每一样,都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
她彻底放下了平日的矜持,吃得不亦乐乎。
很快,双颊便吃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偷食了松果的小仓鼠,可爱得紧。
陆宸没有动筷,只是单手支着下巴,含笑看着她。
看着她满足的模样,他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什么宏图霸业,什么开创事业。
在这一刻,都不及眼前人一个满足的笑靥。
洛晴雪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方才只顾着吃,一时间竟忘了仪态。
自己这副模样,一定很失礼。
她可是公主,从小到大,食不言寝不语,何时有过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
可夫君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让她根本停不下来。
“我、我平日里不这样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窘迫。
“是夫君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陆宸看着她羞赧的模样,只觉得心口一热,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
“我喜欢你这样。”
他喜欢她放下所有规矩与矜持,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这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又近了许多。
“你喜欢吃,我便开心。”
“以后有空,我还给你做。”
洛晴雪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眸中像落满了星子,璀璨得惊人。
桌上的酒壶还温着。
陆宸提起,给她面前的白玉杯里斟了些许。
“喝点果酒,解腻。”
洛晴雪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酒液酸甜,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很是爽口。
不知不觉间,一杯便见了底。
陆宸又给她添上。
几杯酒下肚,洛晴雪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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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看东西都带了重影。
桌上的菜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陆宸看着她眼神迷离,脸颊酡红的模样,知道她已是醉了。
他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洛晴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酒香,让她愈发沉醉。
酒意上涌,平日里被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情愫与渴望,此刻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想离他更近一些,想感受他的一切。
她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分明的下颌线。
她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耳廓上。
“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
陆宸抱着她的手臂,蓦地一紧。
那温热的吐息,轻轻扫过他的心尖,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火焰。
这些日子忙于事业,他确实冷落了她。
可每到夜深人静,他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她的身影。
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又有美酒催情,他哪里还把持得住。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卧房,一脚踢开了房门。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整个人随之覆了上去。
灼热的吻,铺天盖地般落下。
他吻得又急又凶,像是要将这些日子的思念,尽数倾注在这个吻里。
洛晴雪被他吻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也没闲着,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所到之处,皆燃起一簇簇滚烫的火苗。
层层叠叠的衣衫,一件件被剥落,散了一地。
室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精壮结实的身体。
洛晴雪微醺地睁开眼,看着他。
他穿衣时清瘦儒雅,脱下衣衫,竟是这般有力量感。
流畅的肌肉线条,平坦结实的小腹,每一处都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气。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比方才那一桌子菜肴,还要可口。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一把按在了他紧实的腹肌上。
第48章没羞没臊的日子
那滚烫的温度,坚硬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便想收回手。
手腕却被他一把按住。
陆宸低下头,黑眸在烛火下深邃得像一汪旋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可喜欢?”
洛晴雪看着他,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陆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雪儿随便摸。”
“为夫的身心,都是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洛晴雪以为自己要在这场情潮中溺毙时,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疼……”
她惊呼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陆宸的动作猛地一顿。
看着她蹙起的秀眉和眼角滑落的泪珠,他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怜惜。
是自己太急了。
他俯下身,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
“乖,为夫轻点儿……”
翌日。
洛晴雪在一片酸软中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陆宸侧身支着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昨夜的荒唐与放纵,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下意识地便要拉起锦被,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去。
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紧抓着被角的手。
陆宸低笑出声,嗓音带着沙哑,格外蛊惑。
“躲什么?”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洛晴雪被他这一句调侃,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连耳根都红透了,陆宸便不再逗她。
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再睡会儿。”
说完,他便起身下床,自顾自地穿戴起来。
直到寝殿的门被轻轻合上,洛晴雪才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浑身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
只是稍稍一动,便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酸软无力。
夫君瞧着文文弱弱,清瘦儒雅,怎的……竟有那般惊人的力气。
昨夜,可真是把她折腾坏了。
想到此处,她的小脸又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属于他们二人的亲密气息,让她心尖发烫。
洛晴雪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索性,她便也起了身。
洗漱过后,小青伺候着她坐到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略显憔悴,却眉眼含春的模样。
小青拿起眉笔,正要为她描眉。
“我来。”
陆宸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径直走到她身后。
小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恭敬地将眉笔递了过去。
陆宸接过,俯下身。
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他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执着眉笔,神情专注地描着眉。
洛晴雪透过铜镜,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笔尖落在眉上,带着微痒的触感。
她忍不住轻声问:“夫君还会画眉?”
“不会可以学。”
陆宸头也未抬,声音低沉而温柔。
“往后日日为你画,总能画好。”
小青垂手立在一旁,看着铜镜中那对璧人恩爱的模样,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殿下得驸马爷如此珍视,真好。
很快,陆宸便画好了眉。
他满意地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好了,雪儿看看。”
洛晴雪带着一丝期待,缓缓睁开眼,望向镜中。
下一瞬,她眼中的期待,变成了错愕。
错愕,又变成了羞恼。
只见铜镜里的自己,眼睛上方,赫然顶着两条又粗又黑的**毛虫。
那眉形歪歪扭扭,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简直惨不忍睹。
“陆!宸!”
她又气又好笑,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说着,便要伸手去抓他算账。
陆宸自知理亏,早就脚底抹油,悄悄往门口挪了。
见她起身追来,他更是拔腿就跑,瞬间就溜出了门外。
只留下两句带着笑意的狡辩,在殿内回荡。
“我、我这也是头一回画,业务不熟!”
“下次,下次一定画好!”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洛晴雪追到门口,终是没忍住,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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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笑了出来。
她哪里是真的生气。
只是觉得他这副笨拙又心虚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
接下来的几日,陆宸像是要弥补之前的冷落一般,竟是半步也未离开公主府。
两人几乎日日都腻在一起。
白日里,他们便在书房一同看书,或是于庭院中对弈。
偶尔,也会去湖心亭,并肩坐着,给池子里的锦鲤喂食。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岁月静好,安然闲适。
夜里,更是免不了一番耳鬓厮磨,痴缠不休。
这般没羞没臊的日子,让两人之间的情意,愈发浓得化不开。
洛晴雪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甜意。
陆宸也乐在其中,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只是,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午后,二人正在亭中下棋。
张猛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亭外站定,神色恭敬。
“驸马爷。”
他手中捧着一封信,递了上来。
“府外有人送信,说是给您的。”
陆宸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眸,不动声色地接过信笺,展开。
信上的字迹,是陈远的。
寥寥数语,却让陆宸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姜师傅已经将第一批样品试制出来了。
铺面的位置,也已经物色妥当。
他将信纸缓缓合上,指尖轻轻摩挲着。
该去看看了。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洛晴雪,她正专注地盯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陆宸心中涌上一丝歉意。
才陪了她没几天,又要找借口出去了。
他收起信,站起身。
“雪儿,我忽然想起还有些府务要处理,需出去一趟。”
洛晴雪闻言,抬起头看向他,眸光温柔。
“夫君去吧,早些回来。”
她全然的信任,让陆宸心中那抹愧疚更深了。
他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陆宸出了公主府,径直朝着城南的工坊而去。
第49章物以稀为贵
远远的,便看见那座原本破败的院落,已是焕然一新。
院墙重新修葺过,门脸也刷上了新漆,看着颇有几分样子。
他推门而入,院内更是大变样。
原本杂草丛生的地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铺上了青石板。
几间厢房被收拾出来,窗明几净。
其中一间,正飘出阵阵奇异的花香。
院子里,几个穿着短打的匠人正在忙碌着,有的在筛选花材,有的在搬运器具,一切都井井有条。
陈远和姜文山正在院中,对着一张图纸商议着什么。
一抬头,看见陆宸,二人皆是精神一振。
他们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迎了上来。
“东家,您来了!”
陆宸微微颔首,目光在院中扫过一圈。
“都收拾妥当了?”
陈远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
“回东家,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初步规整好了。”
陆宸点点头,又看向姜文山。
“样品呢?拿来我看看。”
“在屋里放着呢,我这就去拿。”
说罢,姜文山连忙转身,走进了那间飘着花香的屋子。
很快,他便捧着一个木制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里放着三样东西,一个白瓷小瓶、一个小巧的锦盒,还有一只精致的竹管。
姜文山将托盘呈到陆宸面前,神情既紧张又期待。
“东家,这便是按照您的方子,试制出来的样品。”
“这瓶是洁面乳,这盒是散粉,还有这支是口红。”
陆宸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三样东西。
包装得甚是不错。
他伸出手,先沾了些许洁面乳,在指腹间轻轻揉搓。
质感温润,还带着一股清淡的花草香气。
他又打开那盒散粉,用指尖蘸取少许,在手背上轻轻拍开。
粉质细腻如尘,几乎瞬间便与肌肤融为一体,原本的肤色被修饰得匀净了许多,却又看不出丝毫粉感。
最后,是那支口红。
他没有试用,只是看着那鲜亮又纯正的红色,便知道,这东西一旦问世,会引得京中女子何等疯狂。
这些样品,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上几分。
这位姜师傅的手艺,果真了得。
陆宸抬起眼,看向姜文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姜师傅手艺精湛,辛苦了。”
得到东家的肯定,姜文山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
“不敢当,都是东家的方子好。”
“若非东家指点,老朽穷尽一生,也想不出这等神仙造物。”
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他制了一辈子香,从未想过,胭脂水粉还能这样做。
陆宸笑了笑,将托盘推了回去。
“就按这个标准。”
“先每样生产两百份。”
陈远在一旁听着,有些不解。
“东家,只做两百份,是不是太少了些?”
以他的经验,新铺开张,货品自然是备得越足越好。
陆宸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物以稀为贵。”
“我们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自然不能像寻常货物那般,随处可见。”
“初期,必须控制产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东西,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这番话,让陈远和姜文山都是一怔。
他们从未听过这等经营之道。
寻常商贾,哪个不是盼着自己的货物卖得越多越好,这位东家,却反其道而行之。
陈远细细品味着“物以稀为贵”这五个字,越想,眼睛便越亮。
高!实在是高啊!
如此一来,不仅能吊足客人的胃口,更能将铺子的格调,瞬间与其他胭脂铺子拉开。
东家的眼界与谋略,果然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及。
他心中对陆宸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姜文山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连连点头。
“东家说的是,老朽明白了。”
陆宸见他们领会了自己的意图,便不再多言。
他看向陈远。
“铺子的事,如何了?”
陈远精神一振,连忙上前一步。
“回东家,铺面我已经相中了一处,就在朱雀大街上,位置极好。”
“您可要去亲自看看?”
朱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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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
陆宸略一思忖,便点了头。
“也好。”
二人告别了姜文山,径直朝着朱雀大街而去。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皆是装潢气派的门脸。
陈远领着陆宸,在一家尚未开张的铺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铺子占据了极好的位置,门脸宽阔,比周遭的铺子都要大上一些。
陈远取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陆宸迈步走了进去。
铺面之内十分宽敞明亮,虽还空着,但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远跟在他身后,语气里带着一抹兴奋。
“东家您看,这位置绝佳,来往的都是些富家夫人和千金小姐,正是我们的目标客人。”
“而且这铺子后面,还带着一个不小的后院。”
他引着陆宸穿过厅堂,来到后院。
后院里有几棵老树,树下还有石桌石凳,环境清幽雅致。
“这里可以稍加改造,隔出几个雅间。”
“往后客人来了,可以在这里试妆,也可以在此处歇脚品茶,与别家铺子大不相同。”
陈远越说越是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宾客盈门的景象。
陆宸在院中转了一圈,又回到前堂仔细看了看。
他不得不承认,陈远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不仅找到了如此绝佳的铺面,更是连后续的经营模式都一并考虑了进去。
将会客厅与体验区结合,这种超前的服务理念,必能一炮而红。
自己果然没有信错人。
“就这里了。”
陆宸当即拍板。
他从袖中又取出一叠银票,递给陈远。
“这是三百两,用于铺子的修缮。”
“风格上,不必追求金碧辉煌,但一定要雅致脱俗。”
“务必要让客人们一走进来,就觉得心旷神怡,与外面那些妖艳的胭脂铺,划开界限。”
陈远郑重地接过银票,重重点头。
“东家放心,我明白。”
他将银票仔细收好,又问。
“那咱们铺子的名号,东家可想好了?”
第50章又来?
陆宸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洛晴雪那张娇俏含羞的脸。
她眉眼含春,脸颊绯红的模样,比任何胭脂水粉,都动人。
还有那日清晨,自己笨手笨脚为她画眉,她那又气又笑的样子。
一抹温柔的笑意,不自觉地爬上他的唇角。
“就叫,雪颜阁吧。”
雪颜阁。
陈远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清雅脱俗,又与铺子售卖的商品极为契合,当真是再好不过。
“好名字!”
“那东家,我算了一下,工坊这边备货,加上铺子修缮,里外布置,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正式开业。”
陈远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征询着陆宸的意见。
陆宸点了点头。
“一个月,时间正好。”
“后续招募伙计,以及对他们的培训,还有开业前的宣传造势,这一应事务,便都全权交给你了。”
这份信任,让陈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退后一步,对着陆宸深深一揖。
“陈远领命!”
“必不负东家所托!”
从铺子里出来,陆宸便径直回了公主府。
与陈远一番长谈,他心中那份事业的蓝图,已然清晰明了。
只待万事俱备,便可一飞冲天。
他刚在厅中坐下,一杯热茶还未端起,便见一名内侍匆匆走了进来。
是**。
“驸马爷。”
**躬身行礼,神色恭敬。
“陛下召您入宫。”
陆宸放下茶盏,眉梢微挑。
这个时候召他入宫?
他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有劳公公带路。”
养心殿内,暖香袅袅。
陆宸跟着**走进去时,殿中已有两人在。
首辅周铮,工部尚书孙茂中。
龙椅上的洛道成,今日似乎心情极好,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笑意。
见陆宸进来,他抬手示意。
“陆宸来了,赐座。”
陆宸谢恩落座,目光在殿中几人脸上一扫而过。
周铮依旧是那副古板严肃的模样,孙茂中则是一脸喜气洋洋。
看来,是好事。
果然,洛道成看向孙茂中,语气中满是赞许。
“孙爱卿,方才你所奏之事,朕心甚慰。”
“京郊试行那抗旱之法,成效显著,可谓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孙茂中连忙躬身,满脸堆笑。
“此皆是陛下洪福齐天,臣等不过是奉旨行事。”
洛道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
“此法既是可行,便着你工部,尽快在京畿各县推行下去,不得有误。”
孙茂中立刻领命。
“臣,遵旨!”
洛道成这才将目光转向陆宸,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
“陆宸,你此次献策有功,当为首功。”
陆宸闻言,立刻起身,躬身一揖。
“陛下谬赞,此乃臣婿分内之事。”
“能为陛下分忧,为大炎尽一份绵薄之力,是臣婿的福分。”
他嘴上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心里却不禁诽谤。
光说不练假把式,夸两句有什么用,还不如赏点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这老岳父,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洛道成听着他这番话,龙心大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好,好一个分内之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户部尚书赵仕光求见。”
洛道成脸上的笑意微敛。
“宣。”
很快,赵仕光一脸愁苦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一股焦灼。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京中流民,越聚越多,如今已近万人之数!”
“每日施粥赈济,耗费钱粮无数,户部已快支撑不住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帕子擦汗。
“更要命的是,这么多人**在城外,龙蛇混杂,已出了好几起乱子。”
“若是再不想个法子妥善安置,恐生大乱,甚至引发疫病啊!”
赵仕光越说越是愁,几乎要声泪俱下。
“臣等实在想不出万全之策,恳请陛下圣裁!”
殿内的气氛,瞬间由晴转阴。
洛道成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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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问题,向来是悬在历朝历代头顶的一柄利剑。
一旦处置不当,轻则生乱,重则动摇国本。
他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一旁的周铮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上前一步。
“陛下,依老臣之见,可责令原籍州县,派人将这些流民接回。”
“若原籍已无可依,也可就近编入官坊劳作,总好过让他们在外游荡。”
赵仕光一听,脸上的苦色更浓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
“这些流民,大多来自旱情最重的几个州县,田地荒芜,家园尽毁,原籍早已无可依傍。”
“至于官坊……如今京中各处官坊早已人满为患,哪里还容得下这近万之众。”
周铮闻言,一时也语塞了。
他所提的,皆是朝廷惯例,却忘了如今是非常之时。
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洛道成看着底下几位爱卿,一个愁眉不展,一个束手无策。
放任不管,必生大乱。
全力赈济,国库又难以支撑。
当真是个两难的死局。
他正头疼,目光无意间一瞥,落在了末席安坐的陆宸身上。
他脑中灵光一闪,之前那匪夷所思的抗旱之法,不就是出自陆宸之手么?
他对于此事,或许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见解。
洛道成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
“陆宸。”
“你素来机变,对此可有良策?”
陆宸听后,心里顿时一咯噔。
又来?
怎么每次遇到麻烦事,这老岳父总能第一个想到自己。
他连忙起身,躬身一揖。
“陛下,此乃民政要务,臣婿一介驸马,妄议恐有不妥……”
“无妨。”
洛道成摆摆手,打断了他。
“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就当是我们一家人唠唠家常。”
一家人?
陆宸心中冷笑。
需要自己出谋划策的时候,便是一家人。
平日里却又处处提防,生怕自己这个外戚干政。
帝王心术,果然是玩得炉火纯青。
第51章赏赐?那可太需要了
他知道,今日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
他脑中飞速运转,将看过的一些历史案例和现代管理思路迅速整合起来。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神色已恢复了平静。
“陛下,在臣婿看来,流民并非全然是负担。”
“若处置得当,亦可化为我大炎之助力。”
此言一出,殿中几人皆是一怔。
尤其是赵仕光,更是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这近万张嗷嗷待哺的嘴,怎么就成了助力?
这驸马爷,莫不是在说胡话?
洛道成眼中也闪过一抹诧异,随即追问。
“哦?何出此言,你细细说来。”
陆宸上前一步,声音不疾不徐。
“其一,可效仿前朝,施行以工代赈。”
“如今京郊水利大兴,正是需要大量人力之时。可招募流民中的青壮男子参与其中,修建坎儿井,挖掘沟渠。”
“按劳付酬,并供给饭食。如此,既可解他们生计之忧,又能加快工程进度,一举两得。”
赵仕光和孙茂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亮光。
这法子,可行!
陆宸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二,对于流民中的老弱妇孺,她们虽无重体力,却也有一双巧手。可由官府出面,组织她们做些缝补浆洗,或是编织草鞋等手工活计,换取微薄收入,至少可以维持基本生计。”
这想法,更是细致周全,连周铮都不禁微微颔首。
陆宸看着众人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他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流民之中,必有擅长耕种之人。可由户部拨付些许银钱、种子、农具,鼓励他们前往因旱情而人口流失、土地闲置的州县,落户垦荒。”
“并可承诺,前三年免除一切赋税。”
“如此一来,不出数年,那些荒地便能重为良田。既缓解了京城压力,又恢复了地方生产,长远来看,更能充实国库。”
一番话说完,养心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宸提出的三条策略,环环相扣,层层递进。
不仅解决了眼前的流民安置问题,更是为日后恢复生产,充实国库,埋下了长远的伏笔。
即便是朝中浸淫政务数十年的老臣,也未必能有这般周全的考量。
“妙!实在是妙啊!”
周铮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竟是难掩激动之色。
他看着陆宸,眼里满是赞赏。
“以工代赈,既解流民生计,又兴国家水利,此为一举两得。”
“组织妇孺劳作,使其自食其力,免于坐吃山空,此为仁政。”
“鼓励垦荒,免除赋税,更是长远之计,能使荒地变良田,流民变良民,此乃大智慧!”
他越说越是激动,原本对陆宸这个外戚干政的厌恶,此刻竟是荡然无存。
这等经世济民之才,何必拘泥于身份。
孙茂中见首辅都开了口,连忙也跟着凑趣。
他对着洛道成,又是一通马屁。
“陛下慧眼识珠,驸马爷果然是人中龙凤!”
“有驸马爷为陛下分忧,实乃我大炎之幸,社稷之福啊!”
赵仕光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方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
他看着陆宸,眼中精光闪烁。
“驸马爷此策,可谓是字字珠玑,直指要害!”
“臣、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驸马爷,简直是文曲星下凡。
洛道成听着臣子们的赞誉,看着殿中那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心中的欣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龙颜大悦,朗声笑道。
“好!好一个化负担为助力!”
他看向赵仕光,当即拍板。
“赵仕光,此事就按驸马所言去办!”
“具体章程,你户部与工部协同拟定,务必尽快施行,不得有误!”
赵仕光和孙茂中闻言,精神一振,立刻领命。
“臣,遵旨!”
洛道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陆宸身上。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婿顺眼。
不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更是在一众老臣面前,给他挣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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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面。
“陆宸,你此次又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陆宸闻言,连忙躬身。
“为陛下分忧,乃臣婿本分,不敢居功求赏。”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早就盘算开了。
赏赐?那可太需要了。
雪颜阁的铺子刚盘下来,装修、备货、招人,处处都是要烧钱的窟窿。
自己那点家底,眼看就要见底了。
这老岳父要是能赏点真金白银,那可真是雪中送炭。
洛道成看着他这副谦恭的模样,更是欢喜。
他大手一挥,心情极好。
“功是功,过是过,赏罚分明,方是治国之道。”
“朕便赏你黄金五百两,东海明珠一斛!”
话音一落,陆宸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五百两黄金!
这下雪颜阁的启动资金,是彻底不愁了。
老岳父虽然抠门的时候多,但大方起来,也真是阔绰。
他压下心中的喜悦,面上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再次躬身。
“谢陛下隆恩!”
洛道成看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过几日,朕欲往东郊围场狩猎,你也跟着一道去吧。”
此言一出,殿内的周铮等人皆是一惊。
皇上出巡狩猎,能随驾的,无一不是朝中重臣或宗室亲贵。
让一个驸马随行,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陛下对这位驸马的看重,已是毫不掩饰了。
陆宸也是一愣。
狩猎?
自己一个现代人,骑马射箭可不是强项。
不过,这似乎也是一个融入大炎权力核心圈的好机会。
他没有犹豫,立刻躬身应下。
“臣婿,遵旨。”
从宫中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陆宸回到公主府时,洛晴雪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望向门口。
见到他的身影,她眼眸一亮,连忙放下书卷迎了上来。
“夫君回来了。”
她自然而然地为他解下披风,又接过他手中的外袍。
“父皇召你入宫,可是为了何事?”
第52章东郊狩猎
陆宸任由她为自己整理着衣衫,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中一片安宁。
“是好事。”
他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将今日殿上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京郊的抗旱之法大见成效,父皇龙心大悦,下旨要在京畿各县全面推行。”
“另外,关于城外流民之事,我也提了些建议,父皇采纳了,还赏了些东西。”
洛晴雪听着,一双美眸越来越亮。
百姓有救了。
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终于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她心中涌起一股喜悦,看向陆宸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钦佩。
她的夫君,总是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无论是她的顽疾,还是朝廷的难题,到了他手中,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夫君真是无所不能。”
陆宸被她这副崇拜的小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还有一事。”
“父皇说,过几日要往东郊围场狩猎,让我随驾同去。”
洛晴雪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随驾狩猎,这无疑是天大的荣耀。
可她高兴不起来。
狩猎场上,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可能受伤。
更何况,那些随驾的王公贵族,哪个不是眼高于顶。
他们未必个个都对夫君友善。
她真的很怕,怕他卷入那些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里去。
见她神色担忧,陆宸便知她心中所想。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语气带着安抚。
“放心。”
“你夫君我别的本事没有,应付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他微微凑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笑道:“而且,我惜命得很。”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洛晴雪的脸颊微微泛红,心头的忧虑也消散了不少。
是了,夫君向来聪慧机敏,定能应对自如。
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数日后。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自京城出发,一路朝着东郊围场而去。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洛道成今日换下龙袍,一身玄色劲装,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手握缰绳,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太子与几位王爷、皇子紧随其后,亦是各个精神抖擞。
再往后,便是以首辅周铮为首的一众朝中重臣。
陆宸便在队伍的末尾。
他这个驸马的身份,在这样一群宗室权贵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少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带着轻蔑,甚至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敌意。
不过是一个靠着公主上位的裙带之臣。
纵然有几分小聪明,献过几次策,那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的伎俩,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
真不知陛下此行,为何要带上他。
对于周遭那些不善的目光,陆宸恍若未觉。
他神色自若地骑在马上,既不左顾右盼,也不刻意彰显,只安安分分地跟在队伍里。
这点场面,还乱不了他的心。
队伍行至围场,早已扎好的营帐连绵成片,气势恢宏。
各自休整妥当后,众人便**在围场中央的空地之上。
洛道成勒马而立,环视着底下精神饱满的众人,朗声开口。
“今日秋高气爽,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此次围猎,为期三日。”
“诸位爱卿不必拘礼,尽可施展身手。”
他的目光扫过一众皇子,带着鼓励。
“今日猎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围场上空回荡。
号角长鸣,声震四野。
狩猎,正式开始。
一瞬间,数百骑如离弦之箭,带着各自的扈从,呼啸着冲入山林深处。
太子洛景轩勒住马,侧头看向身旁的三皇子洛景逸,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三弟,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便在此处比试比试如何?”
“若是你赢了,我书房里那方前朝的端砚,便归你了。”
洛景逸闻言,爽朗一笑。
“皇兄既然有此雅兴,臣弟自当奉陪。”
“不过,皇兄可莫要大意,那方端砚,臣弟甚是喜爱,势在必得。”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骏马长嘶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洛景轩轻笑一声,亦是策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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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林海之中。
陆宸远远看着这一幕,毫无参与的兴致。
他自知骑射非他所长,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他只带着张猛和两名府中的护卫,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权当是秋日郊游了。
山林间的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
陆宸信马由缰,欣赏着沿途的秋色,倒也觉得惬意。
如此闲逛了许久,日头渐渐升高,他觉得有些乏了,便寻了一处溪边的空地,准备下马歇息片刻。
可他刚一拉住缰绳,还未及下马,几匹快马便从一侧冲了出来,堪堪拦在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神情带着一股倨傲。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宸,眼神里满是挑衅。
陆宸认得此人。
安国公世子,赵元昊。
安国公府乃是军中老牌勋贵,势力盘根错节。这位世子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世,行事向来张扬跋扈。
又是这种麻烦的家伙。
陆宸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打算调转马头,绕开他们离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没兴趣和这种被宠坏的二世祖浪费时间。
然而,赵元昊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抢先一步,再次横马拦住了陆宸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大炎朝才智过人、算无遗策的陆驸马吗?”
赵元昊的语气阴阳怪气,充满了讥讽。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莫非是……对骑射一道全然不通,连进林子的胆子都没有?”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闻言,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看向陆宸的目光里满是轻蔑。
陆宸淡淡一笑。
“赵世子说笑了。”
“陆某才疏学浅,骑射一道,更是稀松平常,怎比得世子弓马娴熟。”
“不过是想在此歇息片刻,欣赏一下这围场风光罢了。”
这京中的纨绔子弟,大多一个德行。
胸无点墨,却又自视甚高,最喜在人前寻衅,以彰显自己的威风。
与这种人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格调。
第53章齐王殿下解围
赵元昊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冷哼一声。
“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眼珠一转,脸上的恶意更浓了。
“不过,看你一个人在此也甚是无聊,本世子便发发善心,陪你玩玩。”
“你我便来比上一比,看谁先猎到一只鹿。”
他勒着马,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输了的人,跪下来,叫对方三声爷爷!”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跟班们笑得更加大声,看向陆宸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马上就要出丑的**。
张猛脸色一沉,手已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陆宸脸上的笑意敛去,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世子又说笑了。”
“如此赌注,未免有失体统,更辱没了国公府的颜面。”
“陆某奉旨随驾,意在伴驾,不在争胜,还请世子自便。”
他不想惹事,但不代表他怕事。
大家都是体面人,把话说得太难听,对谁都没好处。
然而,赵元昊显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警告。
他只当陆宸是怕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盛。
他驱马又逼近几分,几乎要贴到陆宸的马头。
“怎么?怕了?”
他扬着下巴,嗤笑一声。
“若是怕了,现在就跪下认输,本世子心情好,或许可以考虑饶你这一次!”
陆宸这下,是真忍不了了。
他本想息事宁人,奈何总有人不知死活,非要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如此,那便不怪他了。
他正要开口吩咐张猛动手,让这张狂的家伙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个沉稳的男声,却从不远处的林间传来。
“元昊,不得无礼。”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侧方的林子里,缓缓行出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玄色亲王常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气度雍容。
赵元昊一见到来人,脸上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连忙翻身下马,躬身行礼。
“元昊参见齐王殿下。”
陆宸也顺势下马,对着来人微微一揖。
“陆宸参见齐王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素有贤名的齐王,洛道明。
洛道明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赵元昊身上。
“都是年轻人,玩笑可以,但要有个度。”
“陆驸马是陛下亲点随驾,代表的是皇家颜面,你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显然,方才的一幕,他已尽收眼底。
赵元昊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头埋得更低了,连声称是。
他不敢再造次,狠狠地瞪了陆宸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人策马离去。
陆宸转向洛道明,再次躬身。
“多谢齐王殿下解围。”
洛道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他翻身下马,走到陆宸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本王也是恰好路过。”
他上下打量了陆宸一番,眼中带着几分欣赏。
“本王久在京外,但也听过你的事迹。抗旱之策,安民之法,皆是有益于社稷的良策。”
“年轻人,很不错。”
陆宸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恭谨。
“殿下谬赞,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不必过谦。”
洛道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赵元昊离去的方向。
“这围场之中,龙蛇混杂,各家子弟年轻气盛,行事难免冲动。”
“驸马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陆宸心中一凛,立刻应道:“多谢殿下提点。”
洛道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重新上马。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便带着护卫,策马朝着山林深处行去。
陆宸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位齐王殿下,今日看似是好心替自己解了围,还出言提点。
但皇家水深,人心难测。
一个常年在外,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的亲王,绝不会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他的示好,究竟是真心欣赏,还是另有所图?
看来,这趟围猎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经过赵元昊这么一闹,陆宸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
他调转马头,带着张猛,提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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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
营地里空空荡荡,只有些留守的内侍和禁军。
陆宸在自己的营帐前坐下,端起一碗凉茶喝了起来。
在营地里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远处的号角声才终于响起。
呜——
第一日的狩猎,结束了。
很快,营地外便传来阵阵马蹄轰鸣与人声喧哗。
众人带着各自的猎物,陆续返回。
一时间,营地里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与疲惫。
马背上,大多都驮着猎物,獐子、麂子、野兔、山鸡,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太子洛景轩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他的马后,竟拖着一头体型硕大的公鹿。
那鹿角峥嵘,皮**油亮,显然是山林中的佼佼者。
众人纷纷上前,围着那头公鹿,赞叹不绝。
“不愧是太子殿下,出手不凡!”
“这等雄鹿,可是难得一见啊!”
看来,今日这头筹,是非太子殿下莫属了。
三皇子洛景逸拖着几只野兔,满脸艳羡地凑了上来,对着洛景轩拱手作揖。
“皇兄好身手,臣弟自愧不如啊。”
“看来臣弟与那方端砚,是无缘了。”
洛景轩闻言,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三弟不必气馁,今日不过是小试牛刀,明日你我再战便是。”
兄弟二人一派和睦,引得周围众人又是好一阵称赞。
高台之上,洛道成看着满载而归的众人,尤其是意气风发的太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储君稳重,皇子和睦,这便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他对着身旁的**吩咐道:“去,清点一下各人的猎物。”
**躬身领命,立刻带着几名小内侍,开始挨个登记清点。
赵元昊拖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锦鸡,故意从陆宸的营帐前经过。
他瞥了一眼两手空空的陆宸,嗤笑出声。
“哟,陆驸马这是空手而归啊?”
“莫不是一下午都只顾着游山玩水,忘了狩猎的正事?”
“怎么,是打算晚上给陛下献上一首山水诗助兴吗?”
第54章换个彩头
陆宸抬眼看着他,神色淡然。
“陛下设猎,意在演武备,与民同乐,更在体会山林野趣。”
“心意到了便好,猎多猎少,又有何妨。”
赵元昊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哼,巧舌如簧!”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高台上的**已经清点完毕,高声唱报。
“启禀陛下,清点完毕,请陛下定夺!”
结果毫无悬念。
太子洛景轩以一头雄鹿,并数只獐兔,拔得头筹。
洛道成龙颜大悦,当众高声嘉奖。
“太子不负众望,当为今日之首!”
“来人,将朕那柄镶宝石的宝雕弓,赏给太子!”
洛景轩上前一步,躬身谢恩。
洛道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环视众人,朗声道:“今日诸位都辛苦了。”
“传朕旨意,晚间大设筵席,共享野味,为我大炎的勇士们庆功!”
夜幕降临,围场中央燃起了数堆篝火。
火焰熊熊,噼啪作响,将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烤肉的香气混合着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洛道成高坐主位,太子与几位皇子、亲王分坐两侧。
一众臣子则按品级,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气氛热烈。
君臣之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活跃起来。
一些年轻的勋贵子弟按捺不住,在空地上玩起了投壶、射覆的游戏,引来阵阵喝彩。
赵元昊在游戏中大出风头,接连赢了几局,引得身旁几个跟班大声叫好。
此刻,他更是志得意满,有些飘飘然。
他目光在场中一扫,最终落在了安**在席间的陆宸身上。
白日里的那点不快,被酒精一激,又翻涌了上来。
他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陆宸面前。
“陆驸马!”
“白日里,你我说要比试一场,可惜被齐王殿下打断了。”
“如今酒宴之上,不如我们再比一场?就比投壶如何?”
“输了的人,依旧履行白日的赌约!”
他的声音洪亮,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陆宸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赵元昊微微一笑。
“赵世子,饮酒作乐,游戏而已,何必动辄以跪拜相赌,徒伤和气?”
赵元昊见他又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盛。
他往前逼近一步,酒气喷了过来。
“怎么?又是这套说辞?”
“我看你就是不敢!”
“堂堂驸马,连这点胆色都没有,真是丢了皇家颜面!”
这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陆宸如何应对。
更有不少人,悄悄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洛道成。
洛道成端着酒杯,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出声制止,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两人,似乎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女婿,会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
陆宸心底一片清明。
今日若是一味退让,日后在这京城的权贵圈子里,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自己丢脸事小,连累了公主府,甚至让皇室蒙羞,那才是大事。
看来,这一场,是避无可避了。
他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既然赵世子执意要比,陆某奉陪便是。”
赵元昊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敢应。
“好!有种!”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的!”
陆宸却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开口。
“不过,这赌注,确实不妥。”
“你我皆是臣子,跪拜之礼,只应向陛下与长辈行之。拿来做赌,既是大不敬,也显得太过儿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元昊,唇角微微一勾。
“不如,我们换个彩头?”
赵元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眯着眼追问。
“哦?你想换什么?”
陆宸唇角那抹笑意加深,显得从容不迫。
“若陆某侥幸赢了,不敢要世子跪拜,只请世子将今日猎得的那只锦鸡赠与陆某便可。”
“若陆某输了……”他顿了顿,“便自饮三杯,向世子赔罪,承认技不如人,如何?”
这彩头可谓是给足了赵元昊面子,又显得大度得体,无伤大雅。
众人心中皆暗道一声,这陆驸马,处事当真圆滑。
赵元昊却不这么想。
在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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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陆宸这分明是怕了,故意找个台阶下,想把赌注往小了谈。
这小子,果然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他心中愈发得意,大手一挥,高声道:“好!就依你!”
“不过,三杯太少,哪够给本世子赔罪?”
他指着旁边一坛未开封的酒,语气张狂。
“输了,罚酒一坛!”
陆宸闻言,眉梢轻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可以。”
这下,连看热闹的众人,都觉得赵元昊有些欺人太甚了。
可当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很快,场地便被清了出来。
一个细口束颈的青铜壶,被放置在十步开外。
旁边的小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支红羽箭矢。
规则简单,每人十支箭,投中多者为胜。
投壶这种游戏,赵元昊平日里与一帮狐朋**没少玩,自认颇有准头。
他当仁不让,率先走上前去。
只见他拿起一支箭矢,在手中掂了掂,眯起一只眼,瞄准了远处的铜壶。
手腕一抖,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铛的一声轻响,稳稳落入壶中。
“好!”
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大声叫好。
赵元昊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手下不停,刷刷刷又是几箭投出。
十支箭矢投完,竟中了七支。
这成绩,在场的勋贵子弟里,已算得上是相当不错。
一时间,叫好声、吹捧声,不绝于耳。
“世子好身手!”
“这准头,真是绝了!”
赵元昊听着周围的奉承,更是飘飘然。
他得意地瞥了陆宸一眼,下巴抬得更高了。
“陆驸马,该你了。”
陆宸缓步上前,脸上不见丝毫紧张,只是一派云淡风轻。
众人看着他,神色各异。
有等着看好戏的,有暗自捏了把汗的,更有纯粹瞧热闹的。
陆宸拿起一支箭矢,并未急着投掷。
他目光落在十步开外的青铜壶上,仔细打量着壶颈与壶口。
距离、角度、力度、风速……
虽是第一次玩,但万事万物其理相通,不过是计算一道简单的抛物线罢了。
第55章技惊四座
赵元昊见他磨磨蹭蹭,脸上讥讽之色更浓。
装模作样。
看你待会儿十投零中,还有什么脸面。
陆宸心中有了数,不再迟疑。
他手腕随意一翻,那支箭矢划过一道弧线。
铛!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箭矢稳稳落入壶中。
场间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只插着箭矢的铜壶上。
中了?
赵元昊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瞎猫碰上死耗子。
陆宸恍若未闻,又拿起第二支箭。
还是那般随意的姿势,仿佛只是随手一扔。
铛!
又是一声清响,第二支箭应声入壶。
这下,连最外围看热闹的禁军,都忍不住探长了脖子。
如果说第一支是侥幸,那第二支呢?
赵元昊心里有些慌了,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小子定是走了狗屎运!
陆宸手下未停,拿起第三支箭。
投出。
铛!
第四支。
铛!
第五支……
直到第十支箭矢稳稳落入壶中,全场哗然!
赵元昊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甚至还抬手揉了揉,以为自己是喝多了眼花。
可那铜壶里整整齐齐插着的十支箭矢,是那么的刺眼。
“好!”
主位之上,洛道成抚掌大笑,声音里满是赞赏。
“好一个陆宸!好一个十投十中!”
“文能安邦,武能定神,朕的驸马,果然是文武全才!”
他这一开口,气氛顿时被引爆。
“驸马爷神乎其技,臣等佩服!”
“真是让**开眼界啊!”
“此等风采,我等望尘莫及!”
赞叹声、恭维声,如潮水般涌来。
这些话语,落在赵元昊的耳朵里,却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脸颊火辣辣的疼。
陆宸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而后转向面色铁青的赵元昊,拱了拱手。
“赵世子,承让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半点得意。
“那锦鸡……”
赵元昊死死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是再不甘,也断然没有赖账的道理。
他猛地一挥手,对他身后的随从怒喝。
“拿来!”
那随从不敢怠慢,连忙将锦鸡提了过来,重重地丢在陆宸的脚边。
赵元昊剜了陆宸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挤开人群,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酒坛,开始一个人猛灌。
陆宸示意张猛将锦鸡提下,自己也转身回了席位,重新坐下。
不远处的亲王席上,齐王洛道明遥遥举起酒杯,对他含笑点头。
陆宸看到,亦是举杯回应。
目光流转间,他忽而察觉到另一道灼热的视线。
他循着感觉望去,正对上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是皇子席上的五皇子,洛景煜。
四目相对,洛景煜慌忙低下头,移开了目光。
陆宸收回视线,心中略感诧异。
他感觉自己今日的风头,出得有些太过了。
太子席间,三皇子洛景逸端着酒杯,很是不满地对身旁的洛景轩吐槽。
“皇兄,你看他那副样子,不过是投壶赢了个彩头,便惹得父皇如此夸赞,真是抢了你的风头。”
“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把戏,登不得大雅之堂。”
洛景轩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看向陆宸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三弟,此言差矣。”
“孤倒觉得,这位陆驸马,或许真有几分本事。”
陆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再次抬眼望去。
正巧,洛景轩也正看着他。
见他望来,洛景轩竟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还举了举杯。
陆宸礼貌的颔首回应,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这位太子殿下,对自己示好,是何用意?
今夜之事,看似是他赢了,实则也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帝的赞赏,齐王的示好,五皇子的关注,还有太子的另眼相看……
他决定,接下来的两天还是低调些为好。
翌日,狩猎继续。
陆宸却没了昨日的兴致。
昨夜的风波,让他彻底明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他带着张猛和两名护卫,特意绕开了人群,寻了一处林子边缘的僻静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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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得清闲。
如此,总算是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日。
第三日,也是围猎的最后一日。
陆宸依旧是老样子,带着人去了那处空地。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最后半日,然后回府陪他的雪儿。
这趟狩猎,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
再惹眼,就不是好事了。
与此同时,林子的另一侧。
洛道成正带着首辅周铮,以及几位年长的文臣,信马由缰。
没了皇子们在侧,气氛也轻松许多。
就在这时,洛道成目光一凝,倏地勒住缰绳。
他抬手从侍卫手中取过宝弓,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不见半分老态。
咻——
箭矢破空而去,远处天际,一只翱翔的苍鹰应声而落。
“好!”
“陛下神射,宝刀未老!”
周铮立刻抚须赞叹,身后的几位老臣也纷纷附和。
洛道成缓缓放下弓,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透出一抹难掩的疲惫。
老了。
不过是拉了这么一下,便觉得手臂有些发酸。
他看向周铮,自嘲一笑。
“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
周铮连忙躬身。
“陛下说笑了,您春秋鼎盛,正当壮年。”
洛道成摆了摆手,将弓递还给侍卫。
“走吧,回营。”
他调转马头,准备返回营地。
可他话音刚落。
不远处的山坡上,密林之中,陡然传出一声狂躁的嘶吼!
吼——!
那声音里充满了暴戾,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紧接着,一头体型庞大,双目赤红的野猪,疯了似的冲下山坡!
它鬃**倒竖,獠牙外露,直直地朝着洛道成一行人的方向撞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跟在后面的几名文官和内侍,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吓得是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躲避,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周铮离洛道成最近,他脸色煞白,却想也不想,便纵马挡在了天子身前。
他声音都变了调,嘶声高喊。
“护驾!护驾!”
周围的侍卫们也反应过来,瞬间将洛道成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第56章笨主意?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不远处的陆宸。
他循声望去,正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瞳孔骤然一缩。
疯了的野猪!
这东西的冲击力何其恐怖,便是军中重甲骑兵,都不敢轻易正面硬撼。
那几个侍卫组成的血肉之墙,如何能挡得住?
若是被它冲进人群,天子就在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陆宸脑中飞速运转。
硬拼,绝对不行。
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冲上去就是送菜。
必须智取。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
陡坡、林木,还有……陡坡下方,那一片因溪水而形成的泥潭。
一个念头,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猛地回头,对身旁的张猛厉声喝道。
“张猛!带人!用绳索!”
“在那畜生冲下来的路径侧前方,找两棵树设下绊索!绊它的前腿!”
“快!”
“是!”
张猛立刻招呼着另外两名护卫,从马背上抽出绳索。
他们利用林中树木作掩护,几个闪身便绕到了那疯猪的侧前方。
与此同时,陆宸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敲打着身旁的树干。
他对着野猪高声大喝,吸引注意力。
“这边!蠢货,看这边!”
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双目一转,瞬间锁定了站在树下的陆宸。
它嘶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竟硬生生扭转了一个方向,朝着陆宸这边狂奔而来。
就是现在!
在野猪即将冲到张猛三人预设的位置时,他们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拉!”
三人齐喝一声,手臂肌肉贲张,同时发力,将手中紧握的绳索猛地向侧后方拽去。
绷直的绳索,绊住了野猪疾奔的前腿。
轰隆!
高速冲击的巨大惯性,让野猪瞬间失去了平衡。
它顺着陡坡翻滚了几圈,最后重重地摔进了坡下的泥潭之中。
泥潭不深,却黏稠无比。
野猪四蹄乱蹬,却越陷越深,一时间难以起身。
直到此刻,那些惊魂未定的侍卫们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怒吼着冲上前,手中刀剑齐下,毫不留情地结果了那头畜生的性命。
从野猪出现到危机解除,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许多人甚至还没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头骇人的凶兽便已成了一具尸体。
洛道成和周铮走了过来,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显然是惊魂未定。
洛道成站定在陆宸面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
“方才……是你指挥的?”
陆宸躬身一揖,姿态恭谨。
“陛下受惊了。”
“臣婿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想了个笨主意,全赖张猛他们身手敏捷,方才侥幸成功。”
他将功劳推得一干二净,仿佛自己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站在一旁的张猛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暖,对陆宸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笨主意?
这哪里是笨主意!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能瞬间判断出地形,想出利用绊索和泥潭的法子,并且还敢以身为饵,吸引野猪转向。
这份胆识和急智,岂是侥幸二字可以概括的。
洛道成和周铮自然也不是傻子。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若非陆宸当机立断,吸引了野猪,为张猛等人创造了机会,此刻的后果不堪设想。
洛道成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陆宸的肩膀。
“好!”
“临危不乱,有勇有谋!”
他眼中满是赞赏。
“传朕旨意,驸马陆宸,护驾有功,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柄!”
“护卫张猛等三人,同样有功,各赏白银百两!”
陆宸与张猛三人连忙跪下行礼。
“臣(属下)谢陛下隆恩!”
洛道成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脸上的嘉许之色却渐渐敛去,转为一片阴沉。
他转向周铮。
“周爱卿,去查!”
“这围场之内,禁卫森严,为何会突然有野猪发狂冲撞御驾!”
周铮心中一凛,立刻躬身领命。
“臣遵旨!”
他不敢耽搁,立刻点了十几名侍卫,顺着那野猪冲下来的山坡,仔细搜查而去。
没过多久,周铮便带着人回来了。
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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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被两名侍卫死死押着的年轻勋贵子弟。
那人衣衫凌乱,浑身发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周铮走到洛道成面前,沉声禀报。
“启禀陛下,已经查明。”
“是此人欲猎取野猪,箭术不精,只射伤了那畜生,却未能将其制服,反而激得它彻底发狂。”
“事发之后,他惊惧之下,竟躲在陡坡上的草丛里,不敢出声,臣等是在那里将他擒获的。”
洛道成听完,脸色已是铁青。
他看向那抖如筛糠的勋贵子弟,声音淬了冰。
“就为了你一己之私,险些酿成滔天大祸!”
“来人!”
“削去此人爵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那名勋贵子弟被拖下去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哭。
可这并不能引来半分同情,反而让在场众人心头的寒意更甚。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此人,已是万劫不复。
经此一事,围猎再也无法继续。
洛道成在侍卫的簇拥下,先行返回了营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余下众人也草草收拾了东西,不敢再有半分耽搁,整队起程回京。
归途的队伍,气氛压抑得可怕。
再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沉闷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单调声响。
陆宸依旧骑着马,不紧不慢地缀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神色平静,仿佛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救驾之事,与他毫无干系。
这次狩猎,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
过慧易夭,锋芒太露,绝非好事。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公主府将自己藏起来,安安稳稳地当个闲散驸马。
周围那些勋贵子弟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他。
有嫉妒,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忌惮。
这个陆驸马,绝不像他们想的那般,只是个靠着公主上位的白面书生。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队伍前方疾驰而来,马蹄踏起一路烟尘。
来人是**。
他在陆宸面前勒住马,尖细的嗓音显得格外清晰。
“驸马爷,陛下有旨,召您上前随驾。”
第57章拉家常?不,是考校
话音一落,周遭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陆宸身上。
随驾而行。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除了几位亲王与首辅周铮,便是太子,也未必时时能有这份体面。
陛下竟对这个驸马,看重到了如此地步?
无数道目光交织成一张大网,羡慕、嫉妒、猜疑,几乎要将他吞没。
陆宸心中暗叹一声。
想低调,看来是低调不成了。
他对着**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向前。
马蹄声哒哒,他穿过冗长的队伍,穿过那一双双复杂的眼睛,最终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玄色的帝王旌旗之下,洛道成正与首辅周铮并驾齐驱。
陆宸驱马上前,在距离洛道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
“臣婿参见陛下。”
洛道成侧过头,脸上的阴霾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
“不必多礼。”
他对着身侧抬了抬下巴。
“到朕身边来,陪朕说说话。”
“是。”
陆宸应下,催马又上前几步,与他并行。
一旁的周铮,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洛道成和陆宸拉起了家常。
“这次围猎,感觉如何?”
“可还习惯?”
陆宸姿态放得很低,言语恭谨。
“托陛下洪福,臣婿初次随驾,大开眼界,亦学到了不少东西。”
洛道成笑了笑,从狩猎的趣事聊到京中的风物人情,言语间十分随意,像极了寻常人家的翁婿闲谈。
陆宸仔细听着,只在必要时回应两句,绝不多言。
几句闲话过后,洛道成话锋一转。
“对了,你之前所提,安置城外流民之法,朕回去后,又仔细想了想。”
他眉头微蹙,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鼓励垦荒,免除赋税,这法子是好。”
“可天下之大,总有些刁滑之徒。若是有人领了朝廷的种子和钱粮,却不好生耕种,甚至拿着东西半路跑了,那朝廷的钱粮,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如此一来,不仅浪费国帑,更助长了投机取巧的歪风。”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宸。
“这一点,你可有防备之法?”
周铮闻言,那双半阖的眼睛倏地睁开,耳朵也悄悄竖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任何善政,在推行之时,最怕的便是被小人钻了空子,最后非但没办成好事,反而惹出一堆乱子。
他也想听听,陆宸能说出什么花来。
陆宸闻言,心中并无半分慌乱。
这个问题,他当初在提出法子的时候,便已一并想过。
他略一思索,整理了一下语言,才从容开口。
“陛下深谋远虑,所言极是。”
“臣婿以为,要杜绝此等现象,需从两方面入手。”
“其一,在分发田地农具之时,不可按人头,而应以户为单位。并让他们三到五户人家,联名作保。”
“这几户人家,便是一个小集体。若其中有一户偷懒怠工,或是举家潜逃,那么其余几户,都要受到牵连,朝廷所发的补助,便要按律扣减一部分。”
“如此,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便会自发地互相监督,互相约束,大大减少了官府的精力。”
洛道成听着,眼中亮起一抹光。
周铮捻着胡须的手,也微微一顿。
这法子,倒是有些意思。
以民制民,不失为一种手段。
陆宸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其二,朝廷的补助,譬如种子、农具,也不必一次给全。”
“可以根据他们开垦土地的进度,分批次发放。开垦出一亩地,便给一亩地的种子。搭好了屋棚,再给相应的家什。”
“最后,再派些信得过的底层官吏,定期巡查,记录各户进度,作为发放后续钱粮的依据。”
“如此三管齐下,即便仍有那心存侥幸的懒汉刁民,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更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一番话说完,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将一个看似无解的难题,拆分得明明白白。
洛道成与周铮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然。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2088|18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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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想考校一下陆宸的思路,看他是否只停留在空谈阶段。
却未曾想,陆宸不仅想到了,还想得如此周全细致。
联名作保,以民制民。
分批次发放,杜绝贪墨。
这两条法子,直指人心,简单粗暴,却又极其实用。
这哪里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政务的文弱书生能想出来的?
这份滴水不漏的心思,便是户部那些混迹了几十年的老官油子,也未必能想得这般周全。
洛道成心中对陆宸的评价,又悄然上了一个台阶。
他不置可否,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就算依你的法子,流民安置妥当,荒地也尽数开垦。”
“可数年之后,朝廷开始征缴赋税,难免又有那贪官污吏,巧立名目,层层盘剥,最终逼得百姓民怨沸腾,重蹈覆辙。”
“此事,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一旁的周铮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这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安置流民的问题了。
它牵扯到的是整个大炎王朝的官场积弊,是历朝历代都难以根除的顽疾。
税赋,国之根本。
可征税的官吏,却往往是动摇国本的蛀虫。
陆宸心念电转,结合现代管制度,谨慎回答。
“陛下,臣婿愚见,此事或可从两处着手。”
洛道成和周铮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其一,颁布税法铁律,将征税的章程、税率、缴纳方式,尽数以最浅显直白的文字,明明白白地写出来。”
“而后,将这铁律刻成石碑,立于各州、府、县的衙门之前,集市之中,让天下所有百姓,都抬眼可见。”
“如此一来,官吏该收多少,百姓该交多少,便是一笔明账。谁若是敢在这铁律之外,多收一文钱,百姓便有了与之理论的依据,官吏也不好再肆意胡来。”
此言一出,周铮的眉头便紧紧地锁了起来。
将税法完全公之于众?
让一群愚夫愚妇来监督朝廷命官?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第58章旁门左道
洛道成的眼中,却再次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他没有打断,示意陆宸继续。
“其二,设立登闻鼓与直通令。”
“百姓若遇官吏不法,超额征税,胡乱摊派,可赴县衙击鼓鸣冤。若县令不理,可赴府衙。若府衙不理,可持直通令,由朝廷驿站,一路护送至京,直达御前,上达天听!”
“凡举报属实者,不仅免其罪,更有重赏。而**之贪官污吏,一经查实,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臣婿知道,此二法,不敢说能将贪腐之风彻底根除,但至少能让地方官吏有所顾忌。”
他的回答,再次让洛道成感到意外。
这思路跳出了单纯加强监管的圈子,想到了借助民力和公开透明来约制,确实有点新意。
周铮更是心神剧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想法太大胆,太疯狂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陆宸,是要彻底颠覆这套规矩吗?
若是真这么干了,朝堂之上,只怕立刻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天下所有的文官,都会视他为生死仇敌!
可……
周铮又不得不承认,这法子虽然激进,却也真的狠毒有效。
釜底抽薪,莫过于此。
沉默了一会,洛道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大炎如今看似海晏河清,实则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天灾人祸,边患不绝,官吏贪墨成风,国库日益吃紧……”
他每说一句,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一分。
这些压在他心头,让他夜不能寐的重担,此刻,却对着一个年轻的驸马,缓缓道来。
他停下话语,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宸。
“若让你纵观全局,你认为,眼下最该抓紧的是哪一件?”
这问题一出,连周遭的风似乎都停滞了。
陆宸勒着缰绳,马儿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他知道,这是洛道成对他最关键的考校。
之前所有的回答,不过是术。
而现在,洛道成想看的,是他的道,是他对整个天下大局的认知。
这个问题,答得好,是定心丸。
答得不好,之前所有的铺垫,都将化为乌有,甚至会引来帝王的猜忌。
他垂下眼帘,认真思索了片刻,才重新抬起头,迎上洛道成那双探究的眼睛。
“回陛下,臣婿见识有限,不敢妄谈全局。”
“但以臣婿浅见,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只在两件事上。”
“民生与财政。”
这两个词一出,洛道成和周铮的目光,同时微微一凝。
“百姓安定,能吃饱穿暖,则国之根基稳固。”
“国库充裕,钱粮丰足,则陛下无论行新政,还是御外敌,都有底气。”
“所以,臣婿以为,眼下最要紧的,一是休养生息。”
“陛下之前所行的抗旱、兴修水利、安置流民之策,都应持续下去,稳固农本,让天下百姓的饭碗里有饭,让各地的粮仓里有粮。”
“其二,便是开源节流。”
“开源,可适当鼓励工商业,疏通漕运,让货物与钱银流动起来,朝廷方能从中获利。”
“节流,则需整顿吏治,将那些无用的衙门,多余的花费,一一砍掉。”
他声音平稳,不疾不徐,却字字都敲在了关键之处。
“待民力渐渐恢复,国库慢慢充实,届时再去应对天灾,巩固边防,或是大刀阔斧地改革积弊,便有了根基。”
“否则,百姓疲敝,国库空虚,纵有千般良策,亦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施行。”
话音落下,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马蹄踏在官道上的哒哒声,和远处旌旗被风吹动的猎猎声。
洛道成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铮捻着胡须的手,彻底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民生,财政。
休养生息,开源节流。
这些道理,身为首辅,他何尝不懂。
可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将这盘散乱的棋局看得如此透彻,并且还给出了清晰的先后步骤。
先安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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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外。
先固本,后枝节。
这份对时局的洞察力和统揽全局的眼光,便是他自己,扪心自问,也未必能比得上。
过了许久,洛道成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陆宸一眼。
“朕倒是有些好奇。”
“你这些见解,从抗旱之策到安置流民的法子再到方才那一番话,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陆宸心中一片清明。
这个问题,他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此刻说出,自然是从容不迫。
“回陛下,臣婿少时体弱多病,鲜少出门,终日也只能以读书解闷。”
“家中藏书颇多,其中不乏一些早已失传的孤本,农桑、水利、算学、杂谈,内容庞杂,不成体系。”
“臣婿也只是囫囵吞枣,胡乱记下了些皮**。”
“方才所言,不过是结合当下情势,将书中看来的些许知识,胡乱整合变通了一下,实在不敢妄称才学。”
他知道,面对皇帝,可不能用之前那套用来搪塞洛晴雪,是梦中所得的说辞。
如此说,既解释了自己为何会懂这些看似不该懂的东西,又将一切归功于死读书和运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世上,总有些读书读出了奇才的怪物。
他不过是把自己,伪装成了其中之一。
洛道成听着这番话,久久没有言语。
家中藏书?孤本杂学?
这解释听上去天衣无缝,却又处处透着离奇。
寻常人家的藏书,多是四书五经,圣人典籍,谁家会藏着农桑水利这种东西。
还恰好被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郎记下,又在关键时刻,变通整合,成了救国良方。
这世上,当真有此等巧合?
洛道成心中疑窦丛生,可看着陆宸那张坦然自若的脸,他又找不到半分破绽。
罢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紧。
重要的是,这些法子确实有用,陆宸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原来那些被士大夫们嗤之以鼻的旁门左道,竟藏着如此经世致用之学。
是他们小觑了这些杂学。
第59章九个秋
洛道成心中百感交集,一声长叹逸出唇边。
他看着陆宸,眼神复杂,有赞赏,有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惋惜。
“你这番见识,便是朝中许多老臣,也多有不及。”
“朕当初,只点你做了个探花,又急着让你尚了公主。”
“现在想来,倒是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周铮眼皮倏地一跳。
陛下这是……在后悔?
陆宸闻言,连忙躬身。
“陛下言重了,臣婿愧不敢当。”
“科举场上,才子如云,臣婿能侥幸得中探花,已是天大的幸事。”
“何况,能尚得公主,常伴陛下左右,更是臣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臣婿心中唯有感激,何曾有过半分委屈。”
他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可这心里头,却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总算知道委屈我了?
想当初,我寒窗苦读(文抄公)十几年,眼看着就要状元及第,走上人生巅峰。
结果您老人家一道圣旨下来,直接给我发配到公主府当赘婿了。
这落差,谁能顶得住。
洛道成听到他这番回答,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骄不躁,谦恭有礼,最难得的是没有半分恃才傲物的轻狂。
很好。
他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豁然开朗。
是啊,朕在惋惜什么?
陆宸是朕的女婿,那不就是自己人吗?
这可比那些动不动就跟朕唱反调的臣子,要亲近、可靠得多。
他的才能,不就是皇家的才能?
这么一想,洛道成非但不觉得惋惜,反而为自己当初赐婚的决定,感到了得意。
这叫什么?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是朕慧眼识珠,提前把这块璞玉给圈进了自家院里。
想通了这一层,洛道成心里那点仅存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老怀甚慰的畅快。
他看着陆宸,越看越是顺眼。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洛道成大手一挥,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只是,这样一个满腹经纶的人才,天天窝在公主府里,陪着女儿风花雪月,实在是暴殄天物。
不行,必须得让他发光发热。
洛道成心中主意已定,当即开口。
“你既有这份才学,总在府中闲着,也是浪费。”
“这样吧。”
他略一沉吟,直接下旨。
“从后日起,你便每日入宫,随百官一同上朝听政吧。”
上朝听政?
此言一出,一直默不作声的首辅周铮,下意识便要开口。
外戚干政,乃是朝堂大忌!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前这个驸马,从抗旱之策,到安置流民之法,再到刚才那一番对天下大局的剖析,无一不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眼界与才干。
大炎如今风雨飘摇,正是用人之际。
或许,规矩也该为真正的人才,破一破例了。
陆宸整个人都僵在了马背上。
让他每日入宫,随百官一同上朝听政?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每天都要天见不亮就起床,然后去奉天殿上站几个时辰,听一群老头子扯皮?
比现代社会的九九六还恐怖!
苍天啊,大地啊!
他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眼看着雪颜阁就要开业,马上就能过上躺在家里数钱,抱着娇妻美妾的**生活。
怎么一转眼,又被打回原形,要当牛做马了?
他的咸鱼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陆宸心中悲痛逆流成河,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道:“陛下,臣婿……”
“大炎祖制,外戚不得干政,臣婿恐怕……”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洛道成挥手打断,语气不容置喙。
“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朕信你的才能,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这一刻,皇帝的威严展露无遗。
陆宸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深深地低下头,将所有哀嚎都咽进肚子里。
“臣婿……遵旨。”
“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报效朝廷。”
罢了罢了,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就当是换个地方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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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的气氛,因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变得更加诡异。
队伍中,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陆宸身上,充满了嫉妒、猜疑与审视。
陆宸却恍若未觉,只是面无表情地骑着马,脑子里盘算着以后上朝要怎么摸鱼。
一路无话。
待回到京城,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公主府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陆宸远远便看见,府门口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翘首以盼。
是他的雪儿。
心中所有的疲惫与郁闷,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那道身影驱散了。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迎上来的下人,飞奔到了洛晴雪的面前,然后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洛晴雪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惊呼一声,随即被熟悉又思念的气息包裹。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用力地回抱着他。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三日,我好想你。”
陆宸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馨香。
“我也想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隔了九个秋了。”
洛晴雪被他这不正经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捶了捶他的后背,嗔怪道:“没个正形。”
不远处,小青和几个丫鬟站在廊下,看到这一幕,都羞红了脸。
小青更是夸张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却又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嘴里还念叨着。
“羞羞,羞羞……”
两人就这么抱着,谁也不想先松开。
直到洛晴雪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
“哎呀,我腿麻了。”
陆宸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她,紧张地扶着。
洛晴雪脸上飞着红霞,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府里走。
“快进来,看你风尘仆仆的,一定累坏了吧。”
“我让厨房备好了热水和吃食,你先好好泡个澡,解解乏。”
陆宸任由她拉着,看着她关切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
罢了。
为了这份温暖,当个牛马,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60章你有多想我?
沐浴过后的暖意,将连日来的风尘与疲惫一并洗去。
卧房之内,烛火摇曳,静谧而温馨。
洛晴雪换了一身寝衣,蜷在陆宸的怀里。
她听着他低沉的嗓音,讲述着这三日围场中的见闻。
当听到赵元昊那般嚣张挑衅时,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陆宸的衣襟。
“这个赵元昊,仗着是安国公世子,向来横行霸道,真是气人!”
她义愤填膺,小脸都鼓了起来。
“幸好有齐王殿下解围,都说齐王殿下素有贤名,果然是个温和宽厚的长辈。”
陆宸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他这位小妻子,心思单纯,看人看事,总习惯看最表面的那一层。
在她眼中,齐王温和,太子贤德,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这份不谙世事的纯真,正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当听到陆宸在投壶游戏中,十投十中,挫败了赵元昊的锐气时,洛晴雪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夫君最厉害了!”
可当陆宸轻描淡写地说到那头发了狂的野猪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怀中的娇躯,微微颤抖。
她腾地抬起头,一双美眸里满是后怕,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
“那……那你有没有受伤?”
陆宸感受到她的紧张,心中一暖,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夫君我福大命大,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洛晴雪却笑不出来,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
“以后不许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陆宸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命令,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好好好,都听你的。”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的情绪渐渐平复,才说起了最后的事。
“后来父皇龙颜大悦,不仅赏了东西,还……让我以后每日都去上朝听政。”
洛晴雪的身子又是一僵。
随朝听政,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这也意味着,她的夫君,将要更深地卷入朝堂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她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担忧,百感交集。
两人静静相拥,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陆宸忽然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轻声问。
“这几日,你有多想我?”
洛晴雪闻言,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蚋。
“很想,很想。”
陆宸唇角一勾,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他忽然翻身下床,在洛晴雪疑惑的目光中,从书案上抱来了一沓厚厚的宣纸。
洛晴雪彻底懵了,不解地看着他。
“夫君,你取这么多宣纸来做什么?”
她歪着头,开始胡乱猜测。
“莫不是……父皇的赏赐里有前朝名家的字画,你要临摹?”
“还是说,你觉得我这几日荒废了功课,要罚我抄书?”
陆宸将那沓宣纸放在床榻边,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他含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引得她一阵轻颤。
一个低沉又暧昧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
“浸透五张,才足以见得你对我的思念。”
……
第二日,天光大亮。
洛晴雪悠悠转醒时,只觉得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酸软无力。
昨夜那句耳语,此刻还清晰地在脑中回响。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坏蛋!
看来他去秋猎这几日,根本就不累,回来还有这么旺盛的精力折腾人。
她又羞又气,转过头,正对上陆宸那双含笑的眼睛。
陆宸一醒来,就看见了她那怨怼的小眼神,忍不住开口调侃。
“雪儿醒了?”
“看你这眼神,莫非是觉得为夫昨晚不够卖力?”
洛晴雪的脸轰的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抓起一个枕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你、你胡说什么!”
与他斗嘴,自己从来没赢过。
洛晴雪气急败坏,干脆耍起了赖。
“我饿了!”
说罢,她便要起身。
她故意不从床的另一侧下去,而是选择横跨过陆宸的身体。
就在经过他腿边时,她白嫩的脚丫重重踩了下去。
“哎哟!”
陆宸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
他看着那个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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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头都不敢回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真好。
翌日,天色未明。
陆宸睡得正香。
梦里,他正躺在一座金山之上,怀里抱着美妾,手里数着银票,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嘿嘿,都是我的……我的……”
忽然,一道轻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夫君,夫君,该起了。”
陆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别吵,再让我睡会……”
话音刚落,一块湿帕子,毫无预兆地搭在了他的脸上。
那股透心凉的寒意,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
陆宸一个激灵,腾地坐了起来。
“**亲夫啊!”
他一把扯下脸上的帕子,正对上洛晴雪那双带着几分无奈的眼睛。
“夫君,你忘了?今日是你第一天上朝。”
“再不起,就要误了时辰了。”
上朝?
陆宸这才想起来,自己那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咸鱼人生。
洛晴雪见他醒了,便拿过帕子,细细地为他擦拭着脸颊。
小青端着一杯浓茶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上。
洛晴雪接过来,送到他的嘴边。
“喝一口,提提神。”
陆宸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茶水滑入喉咙,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扭头望向窗外,天幕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只有几颗残星在远处闪烁。
这才几点?
鸡都还没起吧。
简直是**的作息!
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怎么就混成了个起早贪黑的社畜?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洛晴雪取来朝服,一件一件为他穿上。
那是一套绯色的官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只是官阶不高,袍上并无繁复的绣纹。
“到了朝上,万事小心。”
她一边为他整理着衣领,一边低声嘱咐。
“那些文武百官,心思都深沉得很,你莫要轻易与人争执。”
“若是父皇问话,你知道便答,不知道也别强撑。”
她絮絮叨叨,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担忧。
第61章跟我玩道德**?我绑回去!
陆宸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放心吧。”
他笑着,语气轻松。
“你夫君我厉害着呢。”
“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再睡个回笼觉。”
洛晴雪脸上微微一红,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我等你回来。”
用过早膳,陆宸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
陆宸下了车,一眼便看到宫门前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不少官员。
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等待着宫门开启。
陆宸一出现,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他就是那个驸马?”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了,是个吃软饭的。”
“哼,靠着公主裙带,也配与我等同朝为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细碎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陆宸的耳朵里。
陆宸恍若未闻,只是默默地走到队伍的最后方,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低眉垂眼,一副恭顺的模样。
他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你们以为我想来啊?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抱着老婆睡觉不香吗?
非要来这鬼地方吹冷风,听一群老头子吵架。
要不是皇帝老丈人下了死命令,八抬大轿请他他都不来。
摸鱼,今天一定要安安稳稳地摸鱼度过。
“噹——”
一声悠长的钟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景阳钟响,宫门开启。
所有官员立刻停止了交谈,按照各自的品级,迅速排成了几列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地朝着宫门内走去。
卯时正。
奉天殿外,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响彻广场。
“宣,文武百官觐见——”
陆宸跟着队伍,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大炎王朝最高权力的宏伟殿堂。
他抬眼望去,只见金砖铺地,红柱擎天,九龙金漆宝座高踞其上,威严而肃穆。
他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随着前方的官员一同跪倒在地,山呼出声。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齐齐起身,分列于大殿两侧。
随后,各部官员手持笏板,依次出列,开始禀报朝中事务。
从西北边防的军报,到江南之地的政事。
从国库的财政收支,再到下一科举选士的筹备。
陆宸起初还听得十分认真,努力想要从这些奏对中理出些头绪来。
可他很快就发现,许多奏对,翻来覆去都是些官样文章。
要么是互相吹捧,要么是彼此推诿,真正办实事的没几句,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他站在队伍的末尾,只觉得腿脚渐渐发麻。
耳边是那些文绉绉又冗长无比的对话,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为了保持清醒,他只能悄悄用指甲掐着掌心。
这哪里是上朝,这分明是上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宸快要站着睡着时,**的嗓音终于响起。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陆宸听到这句犹如天籁的话,精神倏地一振。
终于要结束了!
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之后,要如何补上一个回笼觉。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一个老者便手持笏板,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是安国公,赵崇。
洛道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开口。
“讲。”
安国公先是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随即朗声道。
“启禀陛下,大炎祖制有云,后族外戚,不得干预朝政。”
“今日,驸马都尉陆宸立于这奉天殿上,与百官同列,臣以为,于礼不合,于制不符!”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以正视听!”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好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都跟着点头附和。
“安国公所言极是,祖宗之法不可违啊。”
“是啊,外戚干政,乃是前朝大乱之根源,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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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道成闻言,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前日才下的旨意,今日就有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打他的脸。
很好。
站在前列的首辅周铮,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
太子与齐王,也皆是垂眸不语,谁也不先开口。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压抑。
就在这时,陆宸从队列中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他先对着洛道成行了一礼,而后转过身,面向那位义正辞严的安国公。
“安国公所言,下官十分赞同。”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祖宗之法,乃国之基石,自然是半点都动摇不得。”
赵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得色,下巴微微扬起。
算你这小子还识相。
可陆宸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但是。”
“祖制中,同样也说过,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如今,南方旱灾刚刚缓解,千万流民尚待安置,各地府库空虚,国库更是捉襟见肘,边患亦是蠢蠢欲动。”
“敢问安国公,此时此刻,算不算得上是非常之时?”
“陛下体恤下官,让下官入朝听政,并非是要让下官干政,而是为了集思广益,为了这风雨飘摇的江山社稷。”
“若下官只因驸马二字,便对这国之危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才是对陛下最大的不忠,对大炎最大的不孝!”
“安国公身为国之柱石,想必比下官更明白,何为忠,何为孝吧?”
陆宸心中冷笑。
跟我玩道德**?我直接给你绑回去!
看谁绑得过谁!
赵崇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此子果真与吾儿所说一般,顽劣不堪!
他气得浑身发抖,冷哼一声。
“好个伶牙俐齿的驸马爷!”
“只可惜,这奉天殿上论的是治国安邦之策,不是街头巷尾的口舌之争!”
“光靠耍嘴皮子,可治不了这天下!”
陆宸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国公爷说的是。”
第62章还来?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
“但逞口舌之快,总好过某些人,教子无方,养出个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
“竟在皇家围场,拿跪地叫爷爷来当赌注,这般行事,才真是有辱斯文,将朝廷的脸面丢到了泥地里!”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大殿之上,众人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未曾参与秋猎的官员听得是云里雾里,面面相觑,不知其中关窍。
而那些亲眼目睹了当日情形的,则一个个拼命忍着笑意,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周铮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好几下。
这个陆宸,当真是个惹祸的精。
骂人不带脏字,却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
洛道成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险些就笑出了声。
他赶紧端起御案上的茶杯,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了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骂得好!
赵崇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仗着国公府的势,在京中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是该有个人,好好敲打敲打他。
安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直冲头顶。
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陆宸,嘴唇哆嗦了半天。
“你、你……”
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洛道成轻轻放下茶杯,开口打圆场。
“好了。”
“都是为朝廷效力,在殿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驸马入朝听政,是朕的旨意,此事,不必再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臣,朗声宣布。
“朕看驸马于政事上,确有独到见解。”
“便加封驸马都尉陆宸为议政郎,参与朝政,为朕分忧。”
议政郎,有参议之权,却无决策之实。
既给了陆宸一个台阶,也堵住了悠悠众口。
安国公再有不甘,也只能将满腔的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宸上前一步,躬身领旨。
“臣婿,领旨谢恩。”
百官见状,也只能齐齐躬身。
“陛下圣明。”
洛道成起身,拂袖离去。
**见状,立刻扯着嗓子高喊。
“退朝——”
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百官再次行礼,而后按照官阶品级,依次退出奉天殿。
安国公经过陆宸身边时,脚步一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重重一甩袖,气呼呼地走了。
几个与他交好的老臣连忙追了上去,低声安慰。
陆宸对此恍若未觉,正准备跟着人流往外走。
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在身侧响起。
“驸马。”
陆宸转过头,只见齐王洛道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边。
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意。
“驸马今日,锋芒太露。”
“日后行事,还需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陆宸闻言,朝着他拱了拱手。
“多谢齐王殿下提点,陆某谨记。”
他心里忍不住诽谤。
我也想低调啊。
可这帮人,非要把脸伸过来让我打,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也很无奈的。
齐王走后,陆宸独自在原地站了片刻。
他走出宫门,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麻烦恐怕还在后头。
安国公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齐王……
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感觉比在公主府应付十个王妈还要累。
马车在公主府门前缓缓停下。
陆宸刚一掀开车帘,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洛晴雪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他下车,便提着裙摆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
“怎么样?朝上有没有人为难你?”
她一双水眸紧紧盯着他,上下打量,生怕他少了根头发。
陆宸看着她满是担忧的小脸,心中顿时一暖,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
他笑着拉起她的手,语气轻松。
“没事。”
“你夫君出马,还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去?都给我说得哑口无言了。”
洛晴雪听他这么说,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她拍了拍胸口,与他一同走进了府中。
第二日,天色依旧是黑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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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宸又是在一阵哀怨中,被洛晴雪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穿衣,用膳,出门,上车。
一套流程下来,他已经是个毫无感情的上班机器。
卯时正,早朝正式开始。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熟悉的禀报。
陆宸依旧站在队伍的末尾,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今天,也要摸鱼度过。
就在他神游天外时,一个话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位须发微白的御史手持笏板出列。
“陛下,京畿各县推行抗旱之法,虽初见成效,然所需人力物力甚巨,地方府库已然吃紧,长此以往,恐难以为继啊。”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孙茂中立刻出列反驳。
“李御史此言差矣!”
“抗旱之法乃是利国利民,泽被千秋的好事,岂能因一时耗费而轻言废止?”
“况且,驸马爷所提以工代赈之策,正可缓解流民之困,补充劳役,一举两得。”
话说到这,殿中好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陆宸身上。
紧接着,又有几名官员陆续出列。
有支持孙茂中的,盛赞此法高瞻远瞩。
也有附和李御史的,认为此举劳民伤财,是寅吃卯粮。
两派人各执一词,在殿上吵得是不可开交。
御座之上,洛道成听着下方的争论,面沉如水。
他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那个站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当成柱子的身影上。
“驸马。”
“此事,你怎么看?”
陆宸闻言,倏地抬起头,一脸懵逼。
靠,不是吧?
还来?
他心中哀嚎一声,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巴掌。
叫你多嘴!叫你逞能!
现在好了吧,又被点名了。
想安安稳稳摸个鱼,怎么就这么难。
他硬着头皮,从队列末尾走了出来。
迎着数十道或审视或轻蔑的目光,他朝着洛道成行了一礼。
“回陛下,臣婿以为,李御史与孙尚书所言,皆有其理。”
此言一出,正在争吵的李御史和孙茂中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这小子,和稀泥?
第63章民间资本
陆宸并未理会他们的目光,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
“抗旱之法,兴修水利,确实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地方府库吃紧,是实情。”
“然,其产出,却远超投入。”
“坎儿井、沟渠一旦建成,便可保沿线数年、甚至十数年之水利无忧。”
“使得昔日荒地变为良田,此乃一劳永逸之千秋功业。”
“相较于年年拨出巨款赈灾,所耗费的钱粮,实则要少得多。”
一番话条理分明,殿上不少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官员,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至于地方府库吃紧之困,臣婿以为,或可考虑引入民间资本。”
民间资本?
这是什么东西?
满朝文武,包括龙椅上的洛道成在内,脸上都露出了茫然。
洛道成身体微微前倾,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眉头一挑。
“民间资本?”
“此话何解?”
总算上钩了。
这可是划时代的经济理念,就不信你们这群老古董听过。
陆宸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恭谨。
“回陛下,所谓民间资本,便是指民间百姓,尤其是乡绅、商贾手中的闲散银钱。”
“朝廷可出台政令,鼓励他们出资,参与到地方水利的建设之中。”
“而对于出资者,朝廷可依据其出资的比例,在未来数年内的赋税上,予以一定程度的减免。”
“或者,允许他们在新建成的水利设施周边,享有部分优先开发的权力。”
“譬如,开设磨坊、水车灌溉等。”
“如此一来,既可大大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又能充分调动民间的力量,加快工程进度。”
“最终,实现官民共赢的局面。”
此言一出,整个奉天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满朝文武全都愣在了原地。
让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参与到国家的水利建设中来?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首辅周铮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这法子听着离经叛道,可仔细想来,却又似乎暗合某种道理。
大炎国库空虚已久,若能借民间之力,解朝廷之困,未必不是一招妙棋。
只是,商贾逐利,如何管控,是个难题。
太子洛景轩的目光落在陆宸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看来,他过去倒是小瞧这位驸马。
短暂的寂静过后,大殿之上,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一位老臣从队列中走出,手持笏板,声色俱厉。
“陛下,不可!”
“我大炎以农为本,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岂可让这等唯利是图之辈,染指国之水利命脉?”
“此乃与民争利,祸乱朝纲之举,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这老臣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向来以刚正不阿,恪守祖制闻名。
陆宸看着他那副痛心疾首,心中毫无波澜。
他从容转身,对着老御史微微一揖。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
“下官所言,乃是请商人出资,而非让他们插手管理。”
“水利工程的规划、督建,主导之权,始终都在官府手中。”
“至于他们所获,无论是税赋减免,还是优先开发的权力,皆是朝廷明文所定,乃是互惠互利的契约,并非巧取豪夺。”
“何来与民争利之说?”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若能使水利早日建成,让万千百姓免于旱灾之苦,使无数荒地变为良田,便是借用一下这末流之力,又有何妨?”
“总好过工程因钱粮不足而一再停滞,百姓们翘首以盼,却只能在绝望中继续受苦吧?”
“大人您说呢?”
老御史一张脸瞬间被噎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洛道成见状,抬了抬手,制止了这场即将升级的争论。
他觉得陆宸提出的这个法子,好像有点意思。
不仅能解了眼下钱粮的燃眉之急,更能将那些富得流油的商贾与朝廷牢牢绑在一起。
“此事,容后再议。”
洛道成并没有立刻下结论,但他显然是将陆宸的话听进去了。
早朝又在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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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无关痛痒的议事中,渐渐走向了尾声。
当**那句“退朝”响起时,陆宸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又熬过去一天。
他随着人流走出奉天殿,登上回府的马车,正准备吩咐车夫起程。
车帘外,一个尖细的嗓音急匆匆地响起。
“驸马爷,请留步!”
陆宸掀开车帘,便看见**正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
“陛下有旨,召您往养心殿觐见。”
陆宸:“……”
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的回笼觉啊!
他心中哀嚎一声,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应了下来。
跟着**,一路穿过重重宫阙,很快便来到了养心殿外。
养心殿内,洛道成和周铮相对而坐。
陆宸走到殿中,躬身行礼。
“臣婿,参见陛下,参见首辅大人。”
洛道成抬了抬手。
“免礼,赐座。”
**立刻搬来一个绣墩,放在了陆宸身后。
陆宸谢过恩,依言坐下。
洛道成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今日朝堂上陆宸那个关于民间资本的说法,新奇又大胆,让他那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心,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波澜。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便越是存疑。
治国,不是儿戏。
任何一个看似精妙的决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万丈深渊。
“你在朝上所言,朕很感兴趣。”
洛道成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置于膝上。
“民间资本,参与水利。”
“具体如何操作?如何保证官府的主导之权?又如何防止那些商人从中作梗,牟取暴利?”
陆宸稍作思忖,组织了一下语言。
“回陛下,此事当分主次。”
“如干渠、大型坎儿井这等关乎国计民生的主体工程,必须由工部统一规划督造,所用人力,或征调官兵,或延续以工代赈之策,招募流民,绝不容许商贾插手。”
“此乃主脉,必须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
洛道成与周铮皆是微微颔首。
这个前提,尚算稳妥。
第64章遇到了难处
“至于那些旁枝末节,如支渠的开挖、日常的维护,以及水利周边的配套设施,譬如磨坊、水车、储水窖等,则可开放给民间资本参与。”
“钱款账目,必须完全公开,由户部与工部共同核查监管,双重把关,既防贪墨,也防商人从中作乱。”
这小子,脑子转得倒是快。
不仅想到了法子,连如何监管都一并想好了。
洛道成心中暗赞,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旁的周铮,始终沉默不语。
他捋着胡须,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
待陆宸话音落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沉稳。
“驸马所言,听似周全。”
“但老夫有一问。”
“自古**结,沆瀣一气,最是难以防范。”
“若地方官员与商人串通,虚报工程,夸大开销,骗取朝廷的税赋减免,又当如何?”
这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
周铮一生为官,见过的龌龊事太多了。
再好的政策,到了下面,执行起来也总会变了味道。
这是大炎官场积弊已久的顽疾,几乎无解。
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陆宸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从容起身,对着周铮长长一揖。
“首辅大人所虑,正是此策关键。”
“下官以为,可设交叉审计之法。”
“将天下划分为数个区域,每年由工部随机指派,派遣甲地的官员,去审查乙B地的工程。乙地的,则去审查丙地的。”
“彼此并无利益牵扯,审查之时,自然能少几分顾忌,多几分公正。”
周铮眉梢轻挑。
这法子,倒是有些意思。
“此外,还可鼓励当地百姓参与监督。”
“于各县张贴告示,凡能举证工程中有偷工减料、虚报账目者,一经查实,不仅可免其家三年赋税,更能将查没银钱的一成,作为重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殿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洛道成靠在龙椅上,闭着眼,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交叉审计、百姓监督、再辅以重奖。
这一套下来,环环相扣,确实能最大程度地杜绝贪腐舞弊的可能。
虽说有些冒险,但大炎如今的状况,已是积重难返,国库空虚得能跑马。
若不行非常之法,只怕连今年冬天都撑不过去。
值得一试。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些许。
他看向周铮。
“周爱卿,你以为如何?”
周铮躬身一拜。
“陛下,此法虽离经叛道,但细思之下,确有可行之处。”
“老臣以为,可先行拟定章程,小范围试行,观其成效,再做定夺。”
他虽然守旧,却不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只要是对大炎江山社稷有利的事,他都愿意去尝试。
洛道成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建议。
“好。”
“此事,便由你牵头,着户部、工部,尽快拿出一个初步的方案来。”
周铮再次躬身。
“臣,遵旨。”
从养心殿出来,陆宸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与洛道成和周铮那两个老家伙周旋,比在奉天殿上舌战群儒还要耗费心神。
他揉了揉太阳穴,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
“去朱雀大街。”
比起在朝堂上步步为营,他更关心自己的小金库。
那才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便到了繁华的朱雀大街。
隔着老远,陆宸就看到了那间正在修葺的铺子。
工人们进进出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铺子门口指挥的陈远。
那人一身粗布短打,袖子高高挽起,脸上沾着些许灰尘,正扯着嗓子跟一个木工交代着什么,瞧着比干活的工人还要卖力。
整间铺子的装修已经初具雏形。
没有金碧辉煌的俗气,而是透着一股低调的雅致。
想来,这便是日后全京城最会赚钱的销金窟了。
陈远一回头,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宸,眼睛顿时一亮。
他连忙在身上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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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擦手,快步迎了上来。
“东家,您怎么来了?”
陆宸打量着他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勾。
“过来瞧瞧。”
“看样子,进展还算顺利。”
陈远闻言,憨厚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东家放心,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的,半点不敢马虎。”
“再有十天左右,这铺子就能彻底完工了。”
他又领着陆宸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汇报着工坊那边的进展。
“东家您找来的那个姜师傅,可真是个能人。”
“他带着新招的几个学徒,将两百份口红、散粉、洁面乳全都做出来了。”
说到这,陈远却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陆宸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为难。
“遇到什么难处了?”
陈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东家,那口脂用竹管装着,似乎……似乎不大妥当。”
“竹管的口封不严实,这天气一热,里头的膏体容易化。”
陆宸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这个时代的技术有限。
他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可以在膏体和竹管之间加一层蜂蜡。”
“或者,去瓷窑那边问问,能不能烧制一批带盖的陶瓷罐子。”
陈远闻言,茅塞顿开,用力一拍大腿。
“对啊!还是东家您想得周到!”
“我明日就去瓷窑那边看看。”
他应下此事,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有些凝重。
“还有一事。”
“咱们用的那些珍珠粉、还有从西域传来的花香精油,料子都太金贵了。”
“这么算下来,成本就高的吓人。”
“这、这定价若是太高,怕是没人会买啊。”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东西再好,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陆宸闻言,却只是笑了笑。
“你将那些价格高昂的原料,一一列个单子出来。”
“看看有没有法子寻到更便宜的进货路子,或者找些能替代的东西。”
“但有一点,品质绝对不能降。”
第65章饥饿营销
看着陈远那依旧忧心忡忡的脸,陆宸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掌柜,你要记住。”
“咱们这雪颜阁,做的就是那些王公贵胄,富家太太小姐们的生意。”
“对她们来说,东西不怕贵,就怕不够好,不够独一无二。”
陈远愣愣地听着,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看着自家东家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只觉得一颗悬着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东家虽然瞧着年轻,但这眼光和魄力,却远非常人能及。
“是,小人明白了。”
从朱雀大街回到公主府时,已是晌午。
陆宸刚踏入花厅,便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气。
洛晴雪正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在桌下轻轻晃悠着。
一见到他回来,那双黯淡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夫君,你回来啦!”
她连忙站起身,将他拉到桌边坐下。
“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府?”
陆宸看着她那张写满关切的小脸,心中一暖。
“早朝后,陛下又留我说了会儿话。”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让她跟着担心。
洛晴雪果然没再多问。
她看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心疼地不再追问朝堂上的事。
只是默默地拿起公筷,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软烂入味的东坡肉。
“快吃吧,都饿坏了吧。”
“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最是补身子的。”
陆宸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又看了看身边忙着为他布菜的小妻子,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
上班是真累。
可回到家,有这么一个人,为你备着一桌热饭。
这苦哈哈的日子,好像……也能熬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宸的日子过得颇有规律。
每日天不亮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惺忪的睡眼去上朝。
在奉天殿上,他依旧站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着朝臣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他只觉得昏昏欲睡。
这帮老狐狸,一个个精得跟鬼似的,每天跟他们斗智斗勇,比在前世应付甲方还累。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摸索出了一套应对之法。
但凡不是点到他的名,他便一概装聋作哑,神游天外。
久而久之,众人似乎也习惯了这位驸马爷的低调,除了安国公偶尔还会投来几道怨毒的目光,倒也没人再刻意寻他的麻烦。
这日早朝一结束,陆宸便第一个溜出了宫门。
他没回公主府,而是直接吩咐车夫,转道去了朱雀大街。
几日不见,雪颜阁已是焕然一新。
陆宸刚踏入店内,便觉眼前一亮。
没有俗气的金漆雕梁,也没有晃眼的珠光宝气。
整个铺子,竟是以素雅的原木与纯净的白色为主调。
光滑的木质柜台被打磨得光可鉴人,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盆青翠的兰草。
墙边立着几竿翠竹,叶片青碧,为这素净的空间添了几分生机。
空气里,是淡淡的花香弥漫着。
清新,雅致,与京中其他那些胭脂铺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后院按照原先的规划,被隔成了几个独立的雅间,每一间都布置得私密而温馨。
陆宸逛了一圈,止不住点头。
这装修风格,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高级感,这不就一下子拿捏住了吗?
雅,实在是雅!
陈远听到动静,从后院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东家!”
陆宸看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陈掌柜,干得不错!”
“这铺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陈远憨厚地挠了挠头。
“都是照着东家的意思办的。”
他引着陆宸在铺子里又看了一圈,最后才开口。
“东家,铺子里的活计都已妥当,连新招的伙计也都培训好了。”
“我找人算了日子,三日之后,便是开张的吉时。”
陆宸点了点头。
“好。”
“开业当天,诸事便由你全权负责,我就不露面了。”
他如今的身份,毕竟有些敏感。
一个驸马,还是议政郎,跑去开胭脂铺子,若是被安国公那样的政敌抓到把柄,又是一桩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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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事。
陈远是个有眼色的,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并未多问。
“东家放心,小人都安排妥当了。”
他应下后,又有些兴奋地开口。
“东家,关于开业,小人有个想法。”
“咱们开业前三日,每日只拿五十套‘雪颜初绽’礼盒出来售卖。”
“这礼盒里,包含一支口红、一盒散粉、还有一瓶洁面乳。”
“每日五十套,卖完便关门歇业,您看此法可行?”
陆宸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不就是后世玩剩下的饥饿营销吗?
先用限量的方式吊足客人的胃口,制造出一种供不应求的火爆场面,等名声彻底打响了,再放开供应。
没想到,陈远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人,竟能无师自通地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家伙,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啊!
自己这是捡到宝了。
“好!这个法子好!”
陆宸用力一拍他的肩膀。
“就按你说的办!”
得到东家的肯定,陈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陆宸沉吟片刻,又补充道:“你再吩咐姜师傅,另外做一批小样出来。”
“就是试用装,大概一份一次的用量。”
“但要记住,品质必须和正装一模一样,绝不能偷工减料。”
陈远听后眼睛一亮。
“东家的意思是,将这小样免费送给客人试用?”
陆宸含笑点头。
“正是。”
“东西好不好,只有用过了才知道。”
“只要她们觉得好用,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掏银子。”
陈远激动地一拍手。
“妙啊!这法子实在是妙!”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既不需要投入太多成本,又能将名声迅速打出去。
免费的东西,谁不想要?
只要用了,就不怕她们不上钩。
陆宸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又开口提醒。
“不过,这试用装,也得有个章程。”
“需得派人专门登记,一人一份,凭身份凭证领取,不得代领,更不得重复领取。”
“免得有些专爱贪小便宜的,天天过来薅咱们的羊毛。”
第66章雪颜阁开业
薅羊毛?
陈远愣了一下,随即领会了其中深意,脸上的敬佩之色更浓。
东家想得果然周全。
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如此一来,既能让更多的人体验到雪颜阁的产品,又杜绝了被人钻空子的可能。
“是,小人明白了!”
两人又就着开业的一些细节,商议了许久。
直到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声,陈远才惊觉,已是午时。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我,跟东家一说话就忘了时辰。”
“东家若不嫌弃,就在此用个便饭吧?”
陆宸摆了摆手,站起身。
“不了。”
“家有悍妻,回去晚了,可是要跪搓衣板的。”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眉眼间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每日回去,都能看到洛晴雪那丫头巴巴等着他用膳的模样,早已成了习惯。
陈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他一直以为自家东家尚未娶亲,没想到……
不过他也是个有眼色的,并未多问,只是恭敬地将人往外送。
“那小人便不留东家了。”
陆宸颔首,抬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对了,开业那天,给我留一套雪颜初绽的礼盒。”
“我要送人。”
陈远立刻躬身应下。
“东家放心,小人一定给您备好。”
陆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三日后,雪颜阁开业。
奉天殿上,陆宸站在百官末尾,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铺子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陈远那家伙,办事虽然稳妥,但毕竟是头一回做这么大的生意。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盼着早朝能快些结束。
洛道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与朝臣们多说了几句。
陆宸听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声“退朝”响起。
陆宸几乎是第一个转身,随着人流快步走出了奉天殿。
他一头钻进自家的马车,连气都来不及喘匀。
“去朱雀大街,快!”
马车在街口缓缓停下。
陆宸掀开车帘,还未下车,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微微一怔。
只见不远处的铺子门口,竟是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一阵阵雅致的丝竹之声,隔着喧闹的人群,隐隐约约地传来。
陆宸快步下车,朝着那边走去。
走得近了,才看得更清楚。
只见铺子门前的地面上,铺满了喜庆的鞭炮红屑。
几位乐师坐于一旁,正演奏着乐曲。
陈远一身崭新的藏青色长衫,正满面红光地站在铺子门口,对着围观的众人拱手作揖。
看样子,开业的仪式才刚刚开始。
陆宸见状,便没有再上前,只寻了个不远不近的角落,驻足观望。
雪颜阁门口。
陈远对着围观的众人,长长一揖。
“诸位贵客,今日雪颜阁开业,承蒙各位赏光。”
“本店主营各类胭脂水粉,皆为独家秘方所制,质地细腻,色泽纯正,且绝无铅粉、朱砂等有害之物,可安心使用。”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京城哪家胭脂铺不这么说?”
“就是,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绝无铅粉朱砂?这怎么可能?不用这些,颜色如何能附在脸上?”
质疑声此起彼伏,大多是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她们用惯了市面上的东西,对这套说辞早已不信。
陈远对此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拍了拍手。
人群后方,立刻就有两名身着淡绿色衣裙的侍女,各自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数十个拇指大小的白色陶瓷小罐。
陈远看向众人,声音拔高了几分。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小店特意备下了一些试用装,今日便请诸位夫人小姐,亲身感受一番,我雪颜阁的产品,究竟好在何处。”
侍女们将托盘端到了人群最前方的几位贵妇小姐面前。
其中一位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妇人,看起来身份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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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重,她身边围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她狐疑地打量着托盘里的小罐子,最终还是没抵住好奇,伸出了手。
侍女立刻恭敬地递上一个小罐。
妇人打开盖子,里面是色泽艳丽的红色膏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点在自己的唇上。
只一下,她的眼睛便倏地睁大了。
这口脂,竟是如此的水润!
她拿出随身的小镜子一照,眼中的惊艳更甚。
颜色饱满,却没有丝毫的黏腻感,仿佛就是自己双唇透出来的红润一般。
“这、这颜色……”
她忍不住惊叹出声,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探头来看。
身边的丫鬟立刻奉承。
“夫人,您的气色瞧着好多了!”
另一边,一位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也被勾起了兴趣。
她拿起另一罐试用装,是散粉。
她学着那妇人的样子,打开盖子,用指腹沾了些许,轻轻拍在手背上。
那粉质细腻得不可思议,几乎是触肤即化,没有半点颗粒感。
原本光洁的手背,在扑上这层薄粉后,竟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光,所有的细小纹路都被抚平了,显得愈发白皙娇嫩。
“天哪!这粉好细!”
少女发出一声低呼,满脸的不可置信。
“抹上去跟没抹一样,可这边的皮子,瞧着就是比那边要光洁细腻!”
她将两只手背放在一起对比,效果立竿见影。
有了这两人开头,其余还在观望的夫人小姐们,也都按捺不住了。
她们纷纷伸手,向侍女索要试用装。
一时间,惊叹声、赞美声不绝于耳。
陈远见时机成熟,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
“诸位想必已经感受到了,本店的口红,色泽纯正,滋润不腻。散粉,轻薄如烟,定妆无痕。更有洁面乳,能温和洗去脸上残妆,还您清透容颜。”
他顿了顿,抛出了今日的重头戏。
“为庆开业,小店于前三日,特备雪颜初绽礼盒。”
“这礼盒之中,包含口红、散粉、洁面乳三样正品。”
“每日,仅限量五十份,先到先得。”
第67章好看吗?
限量?
每日只有五十份?
方才试用过那两位贵妇小姐,当即便急了。
“这礼盒我定了!”
“给我来一套!”
其他人一听,也顿时按捺不住。
尤其是那些自诩走在时髦前沿的贵女们,生怕自己手慢一步,就抢不到这新奇又好用的宝贝。
那岂不是要在姐妹圈里落了下风?
“快,我要进去!”
“别挤啊!”
陈远连忙招呼着众人。
“诸位莫急,请进店一叙。”
他又指了指铺子门口一侧临时搭起的一张长桌。
“未能亲身体验的贵客,可在此处排队,免费领取一份试用装。”
“店内亦备有清水与明镜,方便诸位试用。”
人群闻言,立刻分成了两拨。
一部分财大气粗,又怕抢不到限量礼盒的,直接就往店里冲。
另一部分人,则涌向了门口的长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陈远见状,立刻转身走进店内,招呼着那些已经迫不及待要掏银子的客人。
门口的长桌前,两名伙计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一个负责用毛笔,在册子上登记领取者的姓名与住址。
另一个则根据登记,发放试用装。
领到试用装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有些爱俏的姑娘,当即便拿着瓷罐,兴冲冲地挤进店里,寻了镜子试用起来。
还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或是替家中妻女排队的男子,则小心翼翼地将试用装揣进怀里,准备拿回去给家人一个惊喜。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准备好的数百份试用装便被一扫而空。
负责分发的伙计对着后面依旧排着长龙的队伍,歉意地拱了拱手。
“诸位,今日的试用装已经发完了。”
“免费发放的活动,一共持续三日,还请诸位明日赶早。”
没领到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懊恼的叹息声。
“哎呀,来晚了一步!”
“明日,我定要天不亮就过来排队!”
没一会儿,便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从店里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兴奋。
她们身后的丫鬟,无一例外手里都提着雪颜初绽的礼盒。
“这口红颜色真真是绝了,比我用过的所有口脂都鲜亮还水润!”
“可不是嘛,那洁面乳才叫好用,洗完后脸又滑又嫩,还香喷喷的。”
“就是太少啦,每样才五十份,我得让丫鬟明天早点来排队!”
夫人们叽叽喳喳地交谈着,声音里满是新奇,很快便登上了各自的马车,扬长而去。
陆宸站在角落里,听着她们的交谈,看着这火爆的场面,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
看来,陈远这小子,把事情办得相当漂亮。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陈远在门口挂出了“今日已罄售”的牌子,引来人群中又一阵扼腕叹息后,他才迈步走了过去。
陈远一转身,便看到了缓步而来的陆宸,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刚要躬身行礼。
陆宸抬手,不动声色地制止了他。
陈远立刻会意。
东家这是不想暴露身份。
他连忙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陆宸从侧门绕进了后院一间空着的雅间。
陆宸在主位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他也坐。
两人相对而坐。
陈远这才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地开始禀报。
“东家,开业不到一个时辰,五十套礼盒便已售空。”
“不仅如此,明天的五十套,也已经被预定了大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今日的营收账目,除去所有成本,净利足有八百余两。”
八百两?
饶是陆宸早有准备,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
他知道这东西会赚钱,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暴利。
京城这些贵妇贵女的消费能力,果然惊人。
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财路,自己在这大炎朝,也算是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底气。
陆宸面上不显,只将账本推了回去,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辛苦了。”
“今日的收入,你看着安排,继续投入到生产中去。”
“但有一点,还是要控制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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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以稀为贵。”
陈远重重点头应下。
“小人明白。”
他说着,又从一旁的架子上,取过一个雪颜初绽礼盒,双手奉上。
“东家,这是按您的吩咐,给您留的一套。”
陆宸伸手接过,提在手里掂了掂,这才起身。
他离开雪颜阁,先去了一趟桂香斋,买了洛晴雪最爱吃的芙蓉糕和桂花糖,将两包点心和那个礼盒放在一起,这才吩咐车夫回府。
回到公主府时,洛晴雪正坐在窗边看书。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立刻放下书卷,抬起头来,脸上漾开一抹明媚的笑。
陆宸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递了过去。
“喏,给你带的。”
“下朝后去给你买点心,路上瞧见一家新开的胭脂铺子,叫什么雪颜阁,瞧着挺热闹,就顺手给你买了一套。”
洛晴雪的目光先是被那两包点心吸引,随即又落在了那个雅致的礼盒上,眼中满是惊喜。
“雪颜阁?”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弯弯。
“这名字倒与我有些缘分,都带了个雪字呢。”
陆宸心中莫名一虚。
当初给铺子起名时,确实是想到了她。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吗?那倒是巧了。”
洛晴雪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一颗心早已被那礼盒勾了去。
她迫不及待地将东西提进内室,要去看看里面的宝贝。
夜里,陆宸一踏入寝殿,便看见洛晴雪坐在妆台前。
她对着铜镜,用指腹沾了口脂,正往唇上涂抹。
听到脚步声,她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抬眼望了过来。
“夫君,好看吗?”
灯火摇曳,映得她双颊微红。
那口脂的颜色极为鲜艳,带着水润光泽的朱色,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赛雪。
眉眼如画,唇若点樱,竟有几分媚态。
这丫头,平日里素面朝天已是清丽绝伦,稍一装点,便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宸只觉心头一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第68章新的配方
他缓步上前,俯身凑到她面前,细细端详着。
“好看。”
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勾魂摄魄。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我的雪儿,用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不过这口红,瞧着颜色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是否容易掉色。”
“还是……让为夫来帮你检验一番为好。”
话音未落,不等洛晴雪反应,他便微微低下头,准确无误地攫住了那片柔软。
“唔……”
洛晴雪轻吟一声,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双颊瞬间烧得滚烫。
她象征性地抬手推了他两下,那力道却轻得好似羽毛拂过。
不过片刻,身子便软了下来,彻底倒在他的怀抱里。
满室旖旎,春色无边。
事实证明,陆宸和陈远都低估了京城贵妇们的购买力,以及她们之间那点微妙的攀比之心。
雪颜阁的饥饿营销策略,非但没引起任何反感,反而彻底点燃了整个京城上流女眷圈的热情。
开业不过短短数日,雪颜阁的雪颜初绽礼盒,便成了贵女们茶余饭后最新的谈资。
能拿到雪颜阁的礼盒,几乎成了京城贵女圈里,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谁家的小姐若是能得上一套,那便能在手帕交的聚会中,收获一片艳羡的目光。
而那些率先用上产品的贵妇小姐们,很快便被其惊人的效果彻底折服。
口红水润不干,颜色鲜亮。
散粉细腻服帖,妆效自然。
洁面乳温和清爽,洗完脸蛋滑嫩得能掐出水来。
更重要的是,雪颜阁从一开始便打出的绝无铅粉朱砂的旗号,正中这些贵妇们的下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谁也不想为了美,而毁了自己的脸。
一时间,雪颜阁的名声,借着这些贵妇们的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京城传扬开来。
甚至,连宫中的几位妃嫔都听说了这桩奇事,悄悄派了身边的内侍出宫打探,想要采买几套回去。
这日下朝后,陆宸照旧是第一个溜出奉天殿。
他没急着回府,而是让车夫直接将马车赶去了朱雀大街。
还未到门口,远远便瞧见雪颜阁的门前已挂上了今日已罄售的木牌。
他绕到侧门,轻轻叩了三下。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陈远那张堆满喜色的脸露了出来。
“东家!”
他连忙将陆宸迎了进去,一路引至后院的雅间。
一关上门,陈远便再也按捺不住脸上的兴奋,从怀中掏出账本。
“东家,您快看!”
“这几日的生意,简直是太好了!”
“每日五十套礼盒,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抢购一空。后面还有一大串名单排着队预定呢。”
“除去所有开销,咱们这几日的净利,已经超过了五千两!”
他声音都在发颤,捧着账本的手微微抖动。
五千两,这可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才几天功夫?
自家东家,简直就是个点石成金的活财神!
陆宸接过账本随意翻了翻,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也颇为满意。
这赚钱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有了这笔钱,许多之前不敢想的计划,便可以开始着手布置了。
他将账本合上,递还给陈远。
“做的不错。”
陈远恭敬地接过,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口。
“东家,还有一桩事。”
“昨日和今日,都有宫里采买的内侍过来,想要买咱们的礼盒。”
“只是咱们的规矩在那,小人便没给他们破例,只让他们按规矩排队登记了。”
宫里的人也来了?
这倒是在陆宸的意料之中。
后宫那些女人,才是对容貌最为在意,也最不缺钱的主顾。
看来,雪颜阁的名声比自己想象中传得还要广。
陆宸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笺,递了过去。
陈远有些疑惑地接过。
“东家,这是?”
“新的配方。”陆宸笑了笑,“我瞧着,也该是时候推出些新东西了。”
陈远闻言,脸上敬佩之色更浓。
他这几日正琢磨着,等雪颜初绽的热度稍稍过去,便该推出些新品来维持客人的新鲜感。
没想到,东家竟是早已想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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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连忙展开纸笺,只见纸上写着两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香水、精华露。
陈远抬头望向陆宸,眼中满是茫然。
“东家,这香水是何物?与常用的香膏、香囊有何不同?”
陆宸耐心地解释起来。
“香水是一种液状的香氛,以花露与酒精兑制而成。”
“比起香膏和香囊,它的香味更纯粹,也更具变化。”
“可直接喷洒于衣物之上,甚至肌肤之上,留香更为持久,香气也更富层次。”
陈远听得一愣一愣的。
酒精?那不是军中用来消毒伤口的烈酒吗?竟还能用来制香?
他又指着另一个名字。
“那这精华露又是……”
“精华露,你可以理解为更为精纯的护肤品。”
陆宸想了想,换了个他能听懂的说法。
“比如面霜的功效是滋润。而这精华露,则是在滋润的基础上,增加了美白、祛皱、紧致肌肤等不同的功效。”
“它是从各种珍稀药材花卉中,用特殊法子提炼出的精粹,用料更精,功效也更强。”
陈远听得双眼放光。
若是真有此等神物,那京城的贵妇小姐们,还不得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着配方的纸笺折好,贴身收入怀中。
“小人明白了!”
“我这就去找姜师傅,让他即刻着手试制!”
陆宸抬手制止了他。
“不急。”
“这两样东西,成本颇高,制作也更为繁复。”
“你先让姜师傅,每样各做出几份样品来。”
“等我看过之后,再决定如何定价,如何售卖。”
“是!”
陈远立刻躬身应下。
东家行事,果然是滴水不漏,每一步都想得极为周全。
将事情交代完毕,陆宸便起身准备离去。
他如今的身份,还是不宜在此地久留。
陈远一路将他送到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了铺子,一颗心砰砰直跳。
精华露,香水……
光是听着名字,他仿佛已经预见到,雪颜阁的下一次开售,又将会在京城掀起何等惊人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