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家人》 第1章 第 1 章 我能看见死人。 这话要是说出去,十有**得被当成精神病,所以我谁也没告诉。 打从有记忆起,那些朦朦胧胧、半透明的人影就在我的世界里晃悠了。 他们大多表情木然,穿着生前的衣服,在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来回打转。 一开始我也怕得要命,后来才发现他们压根儿就不在意我。这些影子就像是被时间卡住的胶片,不断重复着生前的某个片段,既看不见我,也碰不着我。 除了他。 那个我叫他"影子叔叔"的男人。 他在我的阴阳眼里,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不像其他魂魄那样模糊不清,他的轮廓总是特别清晰,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长裤,像个刚下班的普通上班族。 他不说话,也不像其他鬼魂那样做着无意义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不太远也不太近的地方,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 小时候发高烧,他整夜守在床边;被邻居孩子欺负,他挡在我前头,虽然什么也做不了;半夜做噩梦吓醒,总能看见他站在月光里,像个沉默的守护神。 陈奶奶说,我被捡到的时候都快没气了。那是个冷得要命的冬天,我被裹在破旧却干净的小被子里,扔在街角的长椅上。 发现我的是个年轻男人,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用体温暖着我。 等陈奶奶喊人赶来时,那男人已经没了呼吸,身体都僵了,可手臂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死死护着怀里的我。 陈奶奶红着眼圈说:"那孩子,到死都护着你呢。" 那就是影子叔叔。我认得他,所以一点也不怕。 "微微,发什么呆呢?快吃饭。" 养母林玉芬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回来。 我坐在沈家热热闹闹的餐桌前,看着围坐的一大家子人------养父母,四个哥哥,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整整十口人,加上我,十一个。 "妈,微微肯定是在想今天不用值日,能早点回家吃肉。"四哥沈明哲挤眉弄眼地说,顺手往我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养父沈建国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微微,多吃点,昨天吓坏了吧?" 昨天我和四哥爬树抓知了,结果两人都摔了下来。 我滚了一身土,四哥膝盖磕破了皮。回家后,四哥结结实实挨了顿揍,养父抄起扫帚就要打断他的腿,幸好所长爷爷来家访给拦住了。 我呢?养母摸着我的头问:"爬那么高怕不怕呀?"今天一早就张罗着要去买肉给我压惊。 他们总是这么偏心。自己亲儿子犯错往死里打,我这个养女反倒有糖吃。 "我没事,四哥膝盖还疼吗?"我小声问。 沈明哲满不在乎地甩甩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个啥!" 三哥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得了吧,昨天谁嗷嗷叫得跟杀猪似的?" 餐桌上顿时笑成一团。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烘烘的。 虽然能看见鬼魂,但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在这个吵吵闹闹的家里,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饭后,我主动帮忙洗碗。养母在灶台前忙活着,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影子叔叔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温和。 "妈,今天我不是值日生,但李老师让我留下来监督打扫卫生。"我一边擦碗一边说。 养母头也不回:"那你就好好监督呗。" "可是这活儿吃力不讨好呀,老师一走我就溜了。"我吐了吐舌头。 她转身戳了下我的额头:"小滑头。不过也好,早点回来,妈给你炖了排骨汤在灶上温着,晚上喝。" 我点点头,心里甜丝丝的。 下午放学时,我果然溜出了学校。夕阳把街道染成金黄色,我蹦蹦跳跳地往家走,满脑子都是灶上那锅排骨汤。 可是越靠近家,心里越是不安。 影子叔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侧,他的身影比往常更加凝重。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我愣住了。 几辆警车停在我们家巷口,红蓝灯光刺眼地闪着。邻居们围成一圈,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惊恐和好奇。 "大白天就敢杀人,太猖狂了......" "沈家那么好的一家人,造孽啊......"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拔腿就往家跑。 家门口拉着警戒线,警察进进出出。我挤开人群,警察拦住了我:"小朋友,这里不能进。" "那是我家!"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透过敞开的院门,我看见了他们------ 养父母,四个哥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十口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客厅里,身体是半透明的。 他们都死了。 看见我,他们的魂魄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悲伤和惊喜的复杂表情。 养母林玉芬的魂魄飘过来,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但我听懂了。 "钱在卧室地板下面,微微。还有......你的小包被,在衣柜最里面的铁盒里。"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一个警察注意到我的异常,蹲下身温和地问:"小朋友,你是这家的什么人?" 我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客厅里那十个熟悉的魂魄。 影子叔叔站在我身后,他的手虚按在我肩上,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我没有倒下。 "她是我孙女。"一个苍老但镇定的声音响起。 所长爷爷来了。他把我搂进怀里,遮住我的视线:"别看,微微,别看。"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 卧室里,养母藏钱的地方被翻得乱七八糟,钱撒了一地,像是抢劫。 而我的那个小包被,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衣柜前。 那不是抢劫。抢劫犯不会费力去撕碎一个婴儿的包被。 影子叔叔示意我看向那些碎片。在一片碎布中,有两组几乎看不清的数字,像是用极淡的墨水写上去的。 "19-21-07" "33-85-42" 影子叔叔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明白他的意思------记住它们,但不要告诉任何人。 如果我没有被沈家收养,如果今天我按时回家...... 我宁愿死的是我。 所长爷爷把我带离了现场,但我已经把那两组数字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那是养父母一家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也是我亲生父母留下的唯一线索。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的人生只剩下一个目标------找出真相,为这十一个家人讨回公道。 第2章 第 2 章 警戒线像一道刚刚划开的伤口,横在我家院门口,新得刺眼。 所长爷爷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的脸贴着他警服上冰凉的纽扣。 他的手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哄受惊的小动物。可我知道,他自己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老陈……"一个年轻警察欲言又止,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怜悯。 "这是我孙女。"所长爷爷的声音出奇地稳,但搂着我的胳膊收得更紧了,"她就住这儿。" 人群里传来压着的抽泣声。隔壁王阿姨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她的小孙子扯着她衣角,懵懂地问:"奶奶,沈叔叔家怎么了?" 我挣开所长爷爷的怀抱,目光越过他的肩头。 院子里,养母最宝贝的那几株月季开得正艳,红彤彤的花瓣在夕阳底下,看着像溅开的血。 那辆四个哥哥凑钱买的二手自行车还靠在墙边,车把上挂着明宇哥心爱的篮球。 而客厅里,那十个透明的身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排被打碎了的玻璃人。 养父沈建国站在最前头,这个一辈子腰板挺得笔直的男人,现在连魂魄都佝偻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 他在对谁说?对我?对他的爹妈?还是对这个不公道的世道? 养母林玉芬的魂魄穿墙而过,飘到我面前。她的脸还是那么温柔,就算成了鬼,眉宇间也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她伸出手,想摸我的脸,指尖却像雾气一样穿了过去。 "钱……"她的嘴唇翕动,"在卧室地板下,第三块砖。" 我死死咬住下嘴唇,嘴里漫开一股铁锈味。 "还有……你的小包被。"她的目光转向二楼的窗户,"衣柜,铁盒子。" 几个警察从屋里抬出裹着白布的担架。 白布下隐约显出人形,一小截苍白的手腕垂落在外,手腕上戴着二哥沈明轩的手表——那是他考上大学时,养父送的礼物。 我认得那块表,表盘上有一道划痕,是去年明轩哥打球时不小心磕的。为这个,他还被养父训了一顿,说他不爱惜东西。 现在,表针还在一格一格地走着,戴表的人却已经凉透了。 "让孩子别看了。"一个年纪大些的警察侧身挡住我的视线。 可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卧室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我能看见撒了满地的钞票。 养母总是小心翼翼地把钱叠得整整齐齐,用塑料袋包好,塞在地板下面。她说这样踏实,比存银行踏实。 可现在,那些她一张张攒下来的钱,像废纸一样扔得到处都是。 而我的小包被——那个褪了色的、印着小鸭子的棉布包被,被撕得稀碎。布条子散落在衣柜前,像是被什么野兽狠狠撕扯过。 这绝不是抢劫。 抢劫犯会翻箱倒柜找钱,但绝不会把一个婴儿的包被撕成这样。这分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个很小很薄、能缝在布料里的东西。 影子叔叔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那些碎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一片蓝色的碎布上,有两行模糊得快看不清的数字,像是用很淡的墨水写上去的,不瞪大眼睛根本发现不了。 "19-21-07" "33-85-42" 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匆忙,像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写下的。 我死死盯着那两组数字,嘴唇无声地动着,一遍遍在心里默记。它们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脑海里。 "微微?"所长爷爷察觉到我的异样,低下头看我。 我想开口,想把数字告诉他。所长爷爷是警察,他一定能查出这数字的意思。 可就在我张嘴的瞬间,影子叔叔猛地转身。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半透明的手在空中挥动,眼睛里写满了阻止。 不行。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养母一家的死,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他们在找什么东西,而那样东西,很可能跟这两组数字有关。 要是我说出去,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所长爷爷?娟妈?还是其他我在意的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我闭上嘴,对着所长爷爷摇了摇头。 "孩子吓坏了。"我听见一个警察低声说。 是啊,我吓坏了。可让我害怕的不是满屋的鲜血和尸体,而是那个藏在暗处的真相——一个值得为之前杀十个人的秘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穿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邻居们被劝离,现场拉起了更宽的警戒线。 我站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看着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来。 大哥沈明远,梦想是当建筑师,书包里总装着素描本。 二哥沈明轩,理科天才,保送重点大学的通知书刚下来不久。 三哥沈明睿,校篮球队队长,衣橱里还挂着没来得及洗的球衣。 四哥沈明哲,调皮捣蛋鬼,昨天还因为爬树挨了打。 爷爷奶奶,总把好吃的留给我们。 外公外婆,每次来都偷偷塞零花钱。 还有养父母,把我从街头捡回来,给了我一个家。 现在,这个家没了。 如果我没有被他们收养,他们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如果今天我按时回家,是不是能阻止这场悲剧?哪怕只是和他们死在一起?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滚烫地划过脸颊。 影子叔叔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我们一同注视着这个破碎的家。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天际,黑夜就要来了。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只剩下两件事——查出灭门真相,找到写下那两组数字的人。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第3章 第 3 章 所里那辆白色桑塔纳就停在楼下,大清早的,引擎声在街上显得特别吵。 陈爷爷提着公文包从单元门里走出来,警服熨得笔挺,连帽檐下的银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可我看得出来,他今天脚步特别沉,像是鞋底粘着湿泥巴。 我躲在厨房窗帘后面,看着他弯腰钻进车里。车窗摇下一半,他点了支烟,烟雾在晨光里绕啊绕的,把他紧锁的眉头都模糊了。 车子慢慢开走,拐过街角不见了。 陈奶奶在阳台晾衣服,衣架碰得哐当响。林娟在厨房准备早饭,锅碗瓢盆的声音盖住了我那点小动静。 我溜回房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写着数字的纸条。纸边都被我摸得起毛了,那两行数字像烙铁印在我脑子里。 "19-21-07" "33-85-42" 影子叔叔站在书桌旁,眼神安静。晨光能照透他的身子,在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这可真少见,平时他哪有影子啊。 "叔叔,"我压着嗓子,把纸条摊在桌上,"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他当然不会回答。可他的目光粘在那些数字上,半天没挪开。 吃早饭的时候,林娟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 "多吃点,微微。你看你瘦的。"她说着,自己面前那碗粥却一口没动。 陈奶奶坐在旁边织毛衣,毛线针上下翻飞,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她织的是件枣红色开衫,说是等天凉了给我穿。 这个家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慌。在沈家,早饭桌永远是闹哄哄的——四哥抢大哥的包子,二哥抱怨数学题太难,养父一边看报纸一边训我们吃饭别说话。 可现在,只有勺子碰碗的声音,还有墙上挂钟那烦人的滴答声。 "娟娟,"陈奶奶突然开口,"今天带微微去买几件新衣服吧?快开学了。" 林娟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好。微微想要什么样的?裙子还是裤子?" 我摇摇头:"我都有衣服。" 其实沈妈妈给我买的那些衣服,大多已经不合身了。她总说我在长个子,买的衣服都大一号,说能多穿一年。 可现在,那些大一号的衣服,再也没机会穿合身了。 饭后,我帮林娟洗碗。水龙头哗哗响着,她突然说:"微微,以后就跟着娟妈过,好不好?" 我手里的盘子一滑,差点摔了。 "陈爷爷……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是,"她急忙摇头,手上的泡沫溅到了围裙上,"爷爷是觉得,我那儿离学校近,你上学方便。" 我知道这不是真话。陈爷爷是警察,他家太扎眼了。凶手还没抓到呢。 "好。"我说。 林娟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难过了。她转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 下午,陈爷爷回来了。我听见他在门口和林娟低声说话。 "……现场勘查结束了,房子要封起来。" "那微微的东西……" "过几天我去取。现在不行。" 我站在客厅门口,手里还拿着林娟给我买的童话书。陈爷爷看见我,立刻住了嘴,脸上挤出笑来。 "微微在看什么书?" 我没答话,只是看着他:"爷爷,我能回家拿点东西吗?" 他的笑容僵住了:"现在不行,微微。那边……还在调查。" "我只要一个小盒子,"我坚持道,"在衣柜里,铁的,不大。" 陈爷爷的眼神变了。他蹲下身,平视着我的眼睛:"什么盒子?" "装我小时候东西的盒子。"我说,"妈妈说是捡到我的时候,包着我的小被子和衣服。"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是能扎透我的皮肉,看见我心里藏的秘密。 "为什么非要那个盒子?" 我的喉咙发紧。影子叔叔站在陈爷爷身后,轻轻摇头。 "里面有妈妈给我写的生日卡片。"我撒了谎。那些卡片根本不在盒子里,而是被我藏在了床板下面。 陈爷爷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的把戏。 "好,"他终于说,"明天我去给你拿。"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回到了沈家的房子。 十个透明的身影在屋子里飘来飘去,他们围着我,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我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那些话像风一样从耳边溜走。 养母站在最前面,她的手穿过我的胸口,指向远方。 我吓醒了。 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银线。影子叔叔站在月光里,他的身影比往常清楚,好像随时会开口说话。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窗边。 "叔叔,"我说,"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 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不能告诉我,是吗?" 他点了点头。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影子叔叔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就像养母的魂魄只能给我暗示,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一样。他们被什么规则捆住了手脚,而我必须自己找出答案。 "我会找到他们的,"我对着月光发誓,"我一定会找到害死爸爸妈妈和哥哥们的人。" 影子叔叔伸出手,虚虚地放在我的头顶。一股暖流从头顶蔓延到全身,像冬夜里突然点着的篝火。 第二天,陈爷爷真的拿回了那个铁盒子。 盒子不大,锈迹斑斑,锁已经坏了。陈爷爷把它递给我的时候,脸色复杂。 "微微,"他说,"如果你想起什么不寻常的事,一定要告诉爷爷。" 我点点头,抱着盒子跑回房间。 盒子里果然空空荡荡。那些碎布片不见了,准是被凶手拿走了。 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还留在盒底——那是沈家全家的合影,去年在公园拍的。 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连最不爱拍照的二哥都露了牙。 我摸着照片上养母的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玻璃相框上。 影子叔叔站在我身后,我们一起看着那张照片。 哭了很久,我擦干眼泪,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夹层。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沈家的小女儿了。我是林见微,一个背着十条人命的孤女。 我要查出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像无数个秘密在低声说话。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阳光底下渐渐淡了,可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我,像一盏永远不会灭的灯。 这条路注定孤单,但我知道,我并不孤单。 第4章 第 4 章 九月的警校报到日,那股夏天的燥热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空气黏糊糊的。 我站在警校大门口,仰头看着门柱上那个闪得晃眼的校徽。金色的盾牌在太阳底下反着光,像个容不得商量的誓言。 "同学,需要帮忙吗?" 一个穿着作训服的男生停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半个头,肩背挺得笔直,笑容干净得像刚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我摇摇头,把背包往上拎了拎。包里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还有那张藏在笔记本夹层里的全家福。 "新生报到处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帐篷,目光在我脸上多停了一秒,"我叫顾辰,大三的。有事可以到侦查系找我。" 我点点头,没吭声,拖着行李箱往他指的方向走。 影子叔叔跟在我旁边,他的目光在校园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掂量这个新地方安不安全。自从离开陈爷爷家,他的身影就稳定多了,不再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的。 报到处的队伍排得老长。家长比学生还多,叮嘱声、告别声、行李箱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混在一块儿,吵得人脑仁疼。 我前面站着一家三口,当妈的正在往儿子包里塞零食:"训练累了记得吃,别饿着。" 那男生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妈,这是警校,不是幼儿园。" 我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训练场。几个穿着作训服的学员在跑圈,脚步声齐刷刷的,跟敲鼓似的。 "下一个!" 轮到我了。报到处的教官抬头瞥了我一眼:"姓名?" "林见微。" 他在花名册上找到我的名字,打了个勾:"法医专业?" "是。" 他递给我一叠表格和一把钥匙:"宿舍在3号楼207。下午两点操场集合,别迟到。" 我接过东西,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教官对下一个学生的叮嘱:"头发太长了,入学前必须剪短!"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已经有两个室友到了。一个短发女生正利索地铺床,另一个长发女生坐在书桌前发呆。 "你好,我叫王楠。"短发女生主动打招呼,她动作麻利,三下两下就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林见微。"我把行李放在靠门的下铺。 "这是李梦。"王楠指了指长发女生,"咱们宿舍还差一个。" 李梦冲我腼腆地笑了笑,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发。 我默默地开始整理床铺。动作很慢,因为影子叔叔就站在床边,时不时指指某个角落,提醒我把东西放整齐。这感觉怪怪的,像是养母还在身边唠叨。 "你家人没来送你吗?"王楠问。 我铺床单的手顿了顿:"他们忙。" 其实,是陈爷爷临时接到任务,林娟医院又请不了假。但这样正好,我本来也不想让他们来。 收拾完行李,我拿出那本厚厚的《法医学概论》。书页崭新,散发着油墨的味道。这是我特意提前买的,已经翻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哇,这么用功?"李梦凑过来看,"这书我看着就头疼。" "提前看看。"我轻声说。 其实不是预习。自从决定考警校,我就开始自学这些课程。那些血呼啦的现场照片、复杂的解剖图,对别人来说可能受不了,对我来说却像是通往真相的台阶。 下午两点,全体新生在操场集合。 九月的太阳还是那么毒,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三百多个新生按专业列队,迷彩作训服很快就湿透了。 总教官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嗓门大得跟装了喇叭似的:"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普通学生!你们是预备警官!" 他的目光扫过方阵,像刀子一样:"在这里,你们要学会三件事:服从、坚持、担当!" 影子叔叔站在树荫底下,静静地看着我们。他的白衬衫在迷彩服的海洋里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开始体能测试!"教官吹响哨子,"第一项,三公里跑!" 队伍里响起一片哀嚎。我默默系紧鞋带,站到起跑线上。 哨声一响,人群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去。我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跑在队伍中间。 阳光刺眼,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跑道旁边的梧桐树在热浪中微微晃动,树叶的沙沙声让我想起沈家院子里的那棵树。 四哥总爱爬那棵树,说要给我摘最顶上那个果子。养母在树下急得直跺脚:"小祖宗,快下来!" "微微,接着!"四哥的声音还在耳边,可他再也不会从树上给我扔果子了。 我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胸口闷得发疼。 "调整呼吸。"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是顾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步伐轻松得像在散步。 "跟着我的节奏,"他说,"吸气,呼气。" 我照着他说的做,果然好多了。 "谢谢你。"我喘着气说。 他笑了笑,加速跑到前面去了。 最后半圈,我开始冲刺。风在耳边呼啸,汗水像雨一样洒落。我超过一个又一个同学,最终第三个冲过终点。 教官在本子上记下我的成绩,多看了我一眼:"不错。" 我扶着膝盖喘气,看见影子叔叔在远处对我点头。 接下来的立定跳远、仰卧起坐,我都完成得挺轻松。这都得感谢小时候和四个哥哥满院子疯跑打闹打下的底子。 测试全部结束,教官宣布解散。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宿舍走,个个累得东倒西歪。 "林见微?"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叫住我,"你是法医专业的吧?" 我点点头。 "我叫赵小兵,计算机系的。"他推了推眼镜,"刚才看你跑步的姿势很标准,能不能教教我?我体育老在及格线上挣扎。" 他的表情很真诚,不像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很懂,"我说,"就是正常跑。"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协调性特别差。以后要是需要电脑方面的帮助,随时找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想起那两组数字。也许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他的帮忙。 晚饭在食堂解决。警校的伙食比想象中好,四菜一汤,管饱。我独自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 顾辰端着餐盘走过来:"介意拼个桌吗?" 我摇摇头。 他在我对面坐下:"今天表现不错。以前练过?" "没有,就是爱跑步。" 他咬了一口馒头:"跑步是挺好的,能想清楚很多事。" 我们没再说话,各自埋头吃饭。食堂里人声嘈杂,而我们这一桌格外安静。 饭后,我独自在校园里散步。夕阳把训练场的沙地染成橘红色,单杠和障碍物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影子叔叔走在我身边,他的白衬衫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 "叔叔,这里能帮我找到真相吗?"我轻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停下脚步,望向远方。那里是教学楼,一扇扇窗户在暮色中陆续亮起灯,像无数只注视着的眼睛。 我知道,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夜色渐深,我回到宿舍。王楠和李梦已经睡了,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里起伏。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明天,真正的训练就要开始了。 我翻了个身,摸出枕头下的那张照片。黑暗中,我看不清照片上每个人的脸,但他们的笑容早就刻在我心里了。 "我会做到的,"我在心里默念,"一定。" 窗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整齐,坚定,像是这个夜晚的心跳。 第5章 第 5 章 刑侦概论的教室有股子粉笔灰混着旧书本的味儿。阳光从高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磨得发亮的木地板上切出一个个亮晃晃的方格。 高远教授站在讲台前,背挺得跟标枪似的。他五十岁上下,鬓角已经花白了,可那眼神锐利得像老鹰盯猎物。 "今天讲现场勘查的基本原则。"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遍了教室每个角落,"每一个犯罪现场都在讲故事。咱们要做的,就是听懂这个故事。" 他在黑板上画了个简图:一个房间的平面图,标着门窗和家具。 "入室抢劫案。户主死了,现金和贵重物品没了。乍一看挺简单,是不是?"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我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影子叔叔站在教室后排的阴影里,目光沉静。 "但真相往往藏在细节里。"高远用粉笔点了点图中的几个位置,"门窗没坏,说明凶手是和平进屋的。客厅有打斗痕迹,但卧室整整齐齐——为什么只在客厅打斗?" 顾辰坐在我斜前方,埋头记笔记。他的字迹工整有力,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响。 "现在,分组讨论。"高远按下投影仪,幕布上出现现场照片,"十分钟后,我要听你们的分析。" 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我所在的四人小组里,一个叫孙薇的女生主动当记录,另外两个男生争得面红耳赤。 "肯定是熟人作案!门锁没坏啊。" "也可能是尾随进屋,趁开门时硬闯进来的。" 我看着幕布上的照片。现场乱糟糟的,椅子倒了,茶杯碎了一地,血迹在浅色地板上格外扎眼。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影子叔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他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那里有个翻倒的垃圾桶,垃圾撒了一地。 "林见微,你怎么看?"孙薇问我。 我回过神,发现组员都在盯着我。 "垃圾桶。"我轻声说。 他们都愣住了。 "什么垃圾桶?" 我指着照片角落:"你们看,垃圾撒出来的样子有点怪。" 照片上,垃圾桶倒在地上,里面的废纸、果皮散在四周。但仔细看,那些垃圾分布得太均匀了,像是被人仔细翻过,不是简单碰倒的。 "凶手在找东西。"我说,"不是随机抢劫,他在找特定的东西。" 组员们凑近屏幕,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确实不对劲,"一个男生摸着下巴,"要是搏斗时碰倒的,垃圾应该更集中才对。" 高远教授踱步到我们组旁边:"有什么发现?" 孙薇兴奋地汇报了我们的猜测。高远听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很好的观察。"他回到讲台前,敲了敲黑板,"这个案子确实不是普通抢劫。凶手在找一份文件——死者掌握的一份证据。" 教室里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感叹。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离开。我收拾书本时,高远叫住了我。 "林见微同学。" 我停下动作,影子叔叔在教室门口停下脚步。 "你的观察很敏锐。"高远走到我面前,手里拿着教案,"以前接触过刑侦?" 我摇摇头:"第一次。"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种能力叫现场直觉。有的人天生就对异常细节敏感。你可能有这种天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天赋,这是影子叔叔在给我指路。 "谢谢教授。"我低下头。 走出教学楼,顾辰在门口等我。九月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一起吃午饭?"他问,"食堂今天有红烧排骨。" 我点点头。我们并肩往食堂走,影子叔叔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刚才课上你真厉害。"顾辰说,"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垃圾桶的问题。" "运气好。"我说。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他肩头跳跃。 食堂里人声鼎沸。我们找到位置坐下,顾辰把餐盘里的鸡腿夹给我:"你太瘦了,多吃点。"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四哥。他总说我在长身体,把自己碗里的肉偷偷夹给我。 我的心猛地一疼。 "怎么了?"顾辰注意到我的异样。 "没事。"我低头扒饭。 饭后,顾辰要去训练场加练。我独自往图书馆走,影子叔叔默默跟在身旁。 图书馆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偶尔的咳嗽声。我在法医学专区停下,手指拂过书脊。《法医病理学》《现场勘查技术》《犯罪心理学》...... 这些书对我而言不只是知识,更是武器。查明真相的武器。 我抽出一本《密码学基础》,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那两组数字还是没头绪。我试过把它们当成坐标、电话号码、日期,都不对。 "19-21-07" "33-85-42" 影子叔叔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操场。他的侧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眼神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 "叔叔,这是密码吗?"我轻声问,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没有回头,但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心跳加快了。果然是密码。可是是什么密码?用什么方式加密? 闭馆铃声响起时,我才发现已经坐了整整一下午。腿都麻了,站起来时差点摔倒。 回到宿舍,王楠正在做仰卧起坐,李梦对着镜子试新口红。 "见微,今天高教授夸你了?"王楠一边喘气一边问。 我点点头,把书包放好。 "真厉害。"李梦转过头,嘴唇涂得鲜红,"听说高教授以前是省厅的神探,破过好多大案。能得他夸奖可不容易。" 我笑了笑,没说话。洗手间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是淡淡的黑眼圈。这一个月,我瘦了很多。 晚上躺在床上,我回想今天的课堂。高远教授说的"现场直觉",也许是个很好的掩护。以后我可以借此解释自己的"发现",而不用暴露影子叔叔的存在。 月光如水,从窗口流淌进来。影子叔叔站在月光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叔叔,"我轻声说,"我们会找到答案的,对吗?" 他没有回应,但他的身影在月光中似乎清晰了一瞬。 窗外,警校的熄灯号响起,悠长而沉稳。各个宿舍的灯光次第熄灭,整个校园沉入黑夜。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在查明真相的路上,还有无数个黑夜要独自穿过。 但至少今夜,月光很亮。 第6章 第 6 章 计算机教室的空调开得跟冰窖似的,冷风直往领子里钻。我搓了搓发凉的手指,盯着屏幕上那个一闪一闪的光标。 《计算机基础与应用》,警校必修课。教室里坐满了人,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跟下暴雨似的。 教官是个年轻的技术骨干,说话平板得像在读说明书:"今天学习数据库基本操作。请打开练习系统,完成查询语句的编写。" 我按部就班地操作。这些内容对我来说不算难,准备警校考试那会儿,我自学过一些编程。赵小兵就坐在我斜后方,我能听见他飞快的键盘声,几乎不带停的。 "同学,"教官走到赵小兵身边,语气惊讶,"你跳过了基础步骤?" 赵小兵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那样效率太低。我优化了查询路径。" 教官俯身看了看他的屏幕,沉默了几秒:"你以前学过?" "自己瞎琢磨的。"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赵小兵的脸唰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儿。 下课铃一响,大家一窝蜂往外走。我故意放慢速度,等赵小兵收拾好东西。 "你的操作真厉害。"我在走廊上追上他。 他吓了一跳,像是没想到有人会主动搭话:"还、还行吧。就是觉得系统设计得太绕了。" 九月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个光斑。他的作训服有点肥大,袖口磨得发白,但洗得干干净净。 "能教我优化查询吗?"我问,"我老卡在多重嵌套那儿。"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个很简单!我告诉你窍门。" 我们找了间空教室。赵小兵一讲起技术就像变了个人,语速飞快,手指在桌上比划,好像那里有个隐形键盘。 "你看,这里用联合查询代替子查询,效率能提升百分之七十。"他在我的笔记本上画着关系图,"数据库最怕绕弯子。" 我认真记着笔记,影子叔叔站在教室后门,安静地看着我们。 "你为什么要学这些?"赵小兵突然问,"法医专业用不到这么深吧?" 我想起那两组数字。它们像根刺,时时刻刻扎在心里。 "有些谜题需要技术才能解开。"我说。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实操课,我们被要求破解一个简单的加密文件。教官给的提示很模糊,大部分同学还在研究加密方式,赵小兵已经举手说完成了。 "用的什么方法?"教官检查着他的屏幕,一脸难以置信。 "维吉尼亚密码,密钥是''police''。"赵小兵小声说,"文件头有特征字符,很好认。" 教官拍拍他的肩:"不错。有兴趣来技术小组吗?" 赵小兵的脸又红了,这次是兴奋的:"真的可以吗?" 我看着他们,心里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那两组数字,说不定他真的能帮上忙。 晚饭后,我在操场边找到正在背单词的赵小兵。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一边踱步一边念念有词,像个老学究。 "能帮我个忙吗?"我开门见山。 他合上单词本:"你说。"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上面抄着那两组数字——我改动了其中一个数字,把"33-85-42"改成了"33-85-43"。 这是影子叔叔的建议,他总在关键时刻给我指引。 "这两组数字,能帮我看看是什么吗?" 赵小兵接过纸条,眉头慢慢皱起:"哪来的?" "一个谜题。"我说,"可能是密码,或者别的什么。" 他对着夕阳举起纸条,仔细端详:"字迹挺工整,但写得有点急。你看这个''7''的尾巴,收笔很匆忙。" 我暗自惊讶。这个细节我看了无数遍,却从没注意到这一点。 "我回去研究一下。"他把纸条小心地夹进单词本,"有消息告诉你。" "谢谢。"我说,"这件事......" "我懂。"他打断我,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保密。"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突然有些愧疚。利用别人的善意来查自己的事,这样对吗 影子叔叔站在跑道尽头,对我轻轻摇头。他在提醒我,这事牵扯的危险。 第二天是周六,我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在计算机类书架前,我找到了正在翻书的赵小兵。 "有进展吗?"我问。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这里说话不方便。" 我们来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晨露还没干,石凳上湿漉漉的。赵小兵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符号。 "我试了几种常见加密方式。"他指着其中一行,"栅栏密码、凯撒密码、摩斯电码,都不对。" 我的心沉了沉。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发现一个规律。这两组数字的排列方式,很像某种自定义算法的输出结果。" 他在本子上画了个示意图:"你看,每组三个数字,中间用横线连着。这种格式很像坐标或者索引,但数值范围又不对。"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他笔记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远处传来训练场的口号声,忽远忽近。 "自定义算法?"我问。 "就是非标准的加密方式。"他解释,"可能是某个组织或者个人自己设计的。没有对应的解密算法,很难破解。" 我想起影子叔叔的暗示。这果然不是普通的密码。 "能查到来源吗?" "我昨晚在几个密码学论坛发了帖,用假信息问的。"他推推眼镜,"有人回复说,这种格式很像某个已倒闭的科研机构用过的内部编码。" 科研机构。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哪个机构?" "新源生物研究所。九十年代很出名,后来突然关门了。"他顿了顿,"你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手心却在冒汗。影子叔叔站在树荫下,他的身影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震动了一下。 "还需要更多信息。"赵小兵合上笔记本,"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个谜题的背景,也许会有帮助。" 我沉默着。阳光越来越烈,露水蒸发成细小的水汽,在空气中浮动。 "等我查清楚一些事。"最后我说,"现在还不能说。" 他点点头,没有勉强。 回宿舍的路上,影子叔叔走在我身边。他的步伐比往常缓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叔叔,新源研究所,和你有关吗?"我轻声问。 他没有回应,但眼神变得悠远,仿佛透过眼前的校园,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 我知道,我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而这每一步,都可能踏进更深的危险。 但看着身边这个专注的技术天才,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不必一个人走这条路。 阳光正好,洒在警校的红砖墙上。某个教室传来键盘敲击声,清脆,坚定,像在叩响真相的大门。 第7章 第 7 章 警校图书馆的失窃案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校园里激起层层涟漪。 丢失的是档案室一批即将移交的旧案卷,时间跨度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据说都是些已经结案的陈年旧档,本来打算送去数字化存储。 “谁会偷这些老案子?”王楠在宿舍里边压腿边问,“又没什么用。” 李梦对着镜子涂睫毛膏:“说不定是哪个想表现的新生,装模作样要‘复查旧案’。” 我没说话,低头系着鞋带。影子叔叔站在窗边,目光投向档案室的方向。自从失窃案发生,他就显得格外安静。 下午的格斗训练课上,教官突然宣布加练。汗水浸透了作训服,黏在背上。我机械地完成每一个动作,脑子里却想着那些丢失的案卷。 九十年代初——这个时间点让我心神不宁。 训练结束,顾辰递给我一瓶水:“心不在焉的?” “在想失窃案。”我拧开瓶盖,水是温的。 他擦着汗,眉头微皱:“确实奇怪。那些案子早就封存了,偷它们有什么用?” 我们并肩往宿舍走。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叔叔跟在后面,他的身影在暮色中几乎与我们的影子重合。 晚饭后,高远教授在食堂找到我。 “林见微,来一下。” 我跟着他走到食堂外的梧桐树下。夜风微凉,吹动他花白的鬓角。 “失窃案听说了?”他开门见山。 我点点头。 “校方成立了调查小组,我负责。”他看着我,“想让你加入。” 我愣住了:“为什么是我?” “上次课你表现出的观察力很难得。”他的目光锐利,“实战是最好的学习。” 影子叔叔在树影里微微点头。 “好。”我说。 调查小组第二天就成立了。除了我,还有顾辰和赵小兵,以及两个高年级的学长。我们在教学楼有一间临时办公室,白板上贴着案件信息。 “失窃时间是周一晚上九点到十一点。”顾辰指着监控截图,“这个时间段,档案室的监控刚好在检修。” 太巧了。我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一点。 赵小兵负责技术分析。他调出档案室的访问记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最近一个月,有十二个人借阅过这批案卷。”他推推眼镜,“借阅记录很正常,都是教学用途。” 影子叔叔站在白板前,目光落在失窃案卷的清单上。当看到“1992年新源研究所爆炸案”时,他的身影明显晃动了一下。 新源研究所。又是这个名字。 “有什么发现吗?”顾辰问我。 我回过神,摇摇头。还不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排查了所有可能的线索:询问了值班保安,检查了档案室的门窗,甚至核对了那段时间所有出入校园的记录。 一无所获。 “就像幽灵干的。”一个高年级学长抱怨,“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周五晚上,我独自在办公室整理资料。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银霜。 影子叔叔突然走到档案柜前,手指虚点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我走过去,蹲下身。抽屉上了锁,但锁孔周围有新鲜的划痕。 “赵小兵?”我打电话,“能来办公室一下吗?需要技术支持。” 十分钟后,赵小兵带着工具包赶来。他看了看锁孔,掏出一个小巧的仪器。 “简单的弹子锁。”他把仪器探进锁孔,屏息听着细微的声响,“咔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只有一叠废弃的登记表。我正要失望,影子叔叔却指向最下面一张表格的背面。 翻过来,上面用极淡的铅笔写着一行数字:34-21-08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个格式太熟悉了。 “这是什么?”赵小兵凑过来看。 “不知道。”我说着,悄悄把纸条塞进口袋。 第二天,调查小组开会。大家都有些沮丧,案子陷入僵局。 “也许该换个思路。”顾辰在白板上画着关系图,“为什么要偷这些特定案卷?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高远教授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我们讨论。 我突然想起那张纸条。影子叔叔今早格外安静,像是在等待什么。 “能再给我看看借阅记录吗?”我问赵小兵。 他调出记录。我仔细看着那十二个借阅者的信息,当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呼吸一滞。 秦浩。他一周前借阅过这批案卷。 而且借阅时间,正好是监控系统安排检修的前一天。 会议结束后,我找到秦浩。他正在训练场加练,汗水沿着下颌线滴落。 “有事?”他停下动作,语气冷淡。 我拿出那张纸条:“认识这个吗?” 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没逃过我的眼睛。 “什么意思?” “档案柜里找到的。”我盯着他,“就在失窃案卷原来存放的抽屉里。” 他擦汗的动作慢了下来:“所以呢?” “你借阅过那些案卷。”我说,“在监控检修前一天。” 训练场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口号声。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沙地上,拉得很长。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放下毛巾,眼神锐利。 影子叔叔站在训练场边缘,对我轻轻摇头。他在提醒我谨慎。 “我知道不是你偷的。”我说,“但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秦浩沉默了。他望向远处的教学楼,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不能说。”最后他说,“为了你好。”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为了我好——和影子叔叔当初的警告如出一辙。 当晚,我把发现告诉了高远教授。他听完我的叙述,久久没有说话。 “教授?”我忍不住问。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个案子到此为止。” 我愣住了:“为什么?” “校方会内部处理。”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你们做得很好,特别是你,林见微。” 这个表扬来得突然,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是……” “没有但是。”他转过身,目光深沉,“有些案子,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明白吗?” 我看着他眼中的深意,突然懂了。这不是普通的失窃案,它牵扯的东西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走出办公室,夜已经深了。月光很亮,照得警校的红砖墙泛着冷光。 影子叔叔走在我身边,他的白衬衫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叔叔,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我轻声问。 他没有回答,但眼神里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忧虑。 第二天,校方宣布失窃案“已解决”,但未公布详情。秦浩请了三天假,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不再那么锋芒毕露。 赵小兵偷偷告诉我,他在系统里发现失窃案卷的访问权限被永久锁定了。 “连高教授都打不开。”他小声说,“上面直接下的命令。” 我摸着口袋里那张写着数字的纸条。34-21-08,这组数字和我的那两组如此相似,它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第一次参与查案,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我没有找到答案,反而收获了更多疑问。 但我知道了一件事:在这条追寻真相的路上,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月光下,我看着影子叔叔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永恒的灯塔。 而前方的路,还很长。 第8章 第 8 章 赵小兵的短信在周六十点整准时响起,简短得像电报:“实验室。急。” 我正跟着顾辰在训练场晨跑,汗水浸透了运动服的领口。看到短信,我放缓脚步:“计算机系有点事。” 顾辰抹了把汗,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把毛巾搭在肩上,“一点技术问题。” 他点点头,继续向前跑去,脚步声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影子叔叔站在单杠旁,晨光穿透他的身体,在沙地上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计算机实验室在周末空旷得能听见电流声。赵小兵独自坐在最里面的隔间,三台显示器同时亮着,代码像瀑布一样滚动。 “你来了。”他头也不抬,手指还在键盘上飞舞,“坐。” 我拉过椅子坐下。实验室的空调开得很足,但赵小兵的额角挂着汗珠。 “我查到了些东西。”他切换屏幕,调出一个布满折线的图表,“关于你给我的那两组数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影子叔叔站在显示器旁,微微前倾,像是在仔细阅读屏幕上的内容。 “先说结论,”赵小兵推了推眼镜,“这确实是一种自定义编码,而且和新源研究所有关。” 他调出另一张图片——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拍的是一台老式计算机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数字格式和我那两组一模一样。 “这是我从一个废弃的技术论坛找到的,发帖时间是2001年。”他放大图片,“发帖人说这是新源研究所的内部编码系统,用于标记实验数据和样本。” 实验室的白炽灯发出轻微的嗡鸣。我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能闻到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能破解吗?”我问。 “我试了。”他又调出一个程序界面,“这种编码的特点是没有固定算法,每个项目组可能使用不同的映射规则。”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一个三维坐标系。 “我建立了一个模型,把已知的新源研究所相关数据输入,尝试找出映射规律。”他指着屏幕上旋转的散点图,“但是数据太少,无法准确定位。”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你熬夜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种谜题比较有意思。” 窗外传来训练场的口号声,遥远而模糊。实验室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机箱风扇的嗡鸣。 “不过有个发现。”他切换到一个文本界面,“这种编码格式,第三组数字通常代表时间或版本号。你的那组‘07’和‘42’,可能意味着这是第七版和第四十二版。” 第七版。第四十二版。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他压低声音,“我查到新源研究所关闭前,正在进行一项关于‘特殊感知能力’的研究。” 特殊感知能力。我的心猛地一紧。是指阴阳眼吗?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屏幕光线下微微晃动,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特殊感知能力”那几个字上。 “什么性质的研究?”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不清楚。”赵小兵摇头,“相关资料都被销毁了。我只在一个老科学家的博客里找到只言片语,说那是关于‘人类感知边界拓展’的探索。” 他关掉所有窗口,实验室突然暗了下来。 “林见微,”他转过身,神情严肃,“这些数字你从哪里得来的?” 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鸟突然飞起,翅膀扑棱的声音格外清晰。影子叔叔站在窗边,轻轻摇头。 “一个亲戚留下的谜题。”我说了部分实话,“他曾经和新源研究所有过接触。” 赵小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我会继续研究。”他说,“如果有新发现,第一时间告诉你。” 离开实验室时,阳光正好。我眯起眼睛,适应着突然的光亮。 顾辰还在训练场,正在指导一个同学生疏的格斗动作。他的声音隔着操场传来,耐心而清晰。 “有进展吗?”他看见我,小跑过来。 “一点技术问题,解决了。”我说。 他看看我,又看看远处的实验室大楼,没说什么。 晚饭后,我独自来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夕阳西下,石凳还留着白天的余温。我拿出笔记本,翻到写着数字的那一页。 “19-21-07” “33-85-42” 第七版。第四十二版。如果赵小兵的推测正确,这应该是某种不断更新迭代的东西。 影子叔叔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他很少这样放松地坐着。暮色中,他的侧脸轮廓模糊,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 “叔叔,”我轻声问,“这和新源研究所有关,对吗?” 他转过头,目光深邃。这一次,他明确地点了点头。 “和我的能力有关?和你能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有关?” 他又点头。 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个秘密在低语。我知道,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这真相,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远处传来图书馆的闭馆铃声。我收起笔记本,准备离开。 “林见微?” 秦浩站在小径尽头,手里拿着几本书。暮色中,他的表情看不太清。 “有事?”我问。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笔记本上:“还在查失窃案的事?” “没有。校方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 他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有时候,解决不代表结束。” 这话里有话。影子叔叔站起身,警惕地看着秦浩。 “你知道些什么?”我问。 他摇摇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更多疑问。秦浩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关键时刻? 影子叔叔拍拍我的肩,指向宿舍的方向。该回去了。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水泥地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我知道,数字的谜题才刚刚开始。而在这个谜题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关于我的身世,关于我的能力,关于为什么有人要为此杀害十条人命。 但今晚,月光很亮。足够照亮前行的路。 第9章 第 9 章 赵小兵的电话在凌晨两点响起,铃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我摸黑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睡意:“喂?” “实验室。”他的声音急促,背景里有键盘敲击的哒哒声,“有人动过我的电脑。” 我瞬间清醒。影子叔叔站在床边,身影在月光下凝实如墨。 “我马上到。” 披上外套,我轻手轻脚地溜出宿舍。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秋夜的凉意渗进单薄的外套。我小跑着穿过空旷的训练场,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影子叔叔跟在身侧,他的白衬衫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计算机实验室的灯还亮着。赵小兵坐在电脑前,脸色苍白。 “你看。”他调出系统日志,手指微微发抖,“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有人远程登录了我的账号。” 日志记录显示,登录IP来自校外的一家网吧。 “他们翻看了我最近访问的所有文件。”赵小兵切换窗口,调出访问记录,“特别是关于新源研究所的那些。” 我的心沉了下去。影子叔叔站在服务器机柜旁,手指轻触一台主机的指示灯——那台主机存储着赵小兵的研究数据。 “他们找到什么了?”我问。 “幸好我有个习惯。”赵小兵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所有敏感资料都做了离线备份。他们在线上能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的研究资料。” 他调出一个监控画面——那是他装在实验室的隐藏摄像头。画面里,一个戴着帽子的身影坐在他的电脑前,操作了将近二十分钟。 “能看清脸吗?” 赵小兵放大画面。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巴的轮廓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像专业人士。”他低声说,“戴着手套,没留下任何指纹。”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第一班校车从街上驶过,车灯的光柱扫过实验室的窗户。 “这件事,”赵小兵关上所有窗口,“要不要告诉高教授?” 影子叔叔轻轻摇头。 “暂时不要。”我说,“先弄清楚是谁在背后。” 他点点头,开始清理痕迹。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删除日志,加固防火墙,设置新的监控程序。专业得不像个警校新生。 离开实验室时,天已经亮了。晨雾弥漫,训练场上已经有早起的学生在跑步。 “你回去休息吧。”我对赵小兵说,“今天我来应付晨练。” 他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但还是摇摇头:“我得去趟网吧,查查那个IP。” 早餐时,顾辰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没事吧?”他把豆浆推到我面前,“你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我小口喝着豆浆,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他看看我,又看看远处匆匆走过的赵小兵,没再追问。 上午的格斗训练,我接连失误。教官吹响哨子:“林见微,专心点!”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我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影子叔叔站在训练场边缘,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下课铃响,我第一个冲出训练场。在更衣室换衣服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娟发来的短信:“微微,最近有陌生人找你吗?”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没有。怎么了?” “这两天有个说是社区工作站的人来店里,问了很多你的事。” 血一下子涌上头顶。影子叔叔出现在更衣镜里,眼神锐利。 “问我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搬来的,喜欢什么,平时和谁来往。”林娟回复,“我觉得不对劲,说是来做社区调查,但问得太细了。” 我靠在冰冷的铁柜上,深呼吸。不是巧合。赵小兵的电脑被入侵,林娟被调查,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 “娟妈,你最近小心点。”我快速打字,“有什么异常随时告诉我。” “你也是。”她回复,“要好好的。” 收起手机,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午休时间,我在图书馆找到赵小兵。他趴在桌子上小憩,眼镜歪在一边。我轻轻推醒他。 “查到了吗?” 他揉揉眼睛,打开笔记本电脑:“那个IP是假的,经过多层跳板。对方很专业。”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复杂的网络路径,最终消失在境外服务器的迷雾中。 “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在清理系统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后门程序。” 他调出代码界面:“这不是普通的木马,是专业级的监控软件。安装时间至少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差不多是我委托他调查数字的时间。 影子叔叔站在书架间,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他指向窗外,示意我注意。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图书馆对面的教学楼里,一个身影站在窗后,正举着望远镜看向我们这边。 “别看。”我按住赵小兵的肩膀,“对面有人监视。” 他的身体僵住了:“怎么办?” “正常活动。”我收回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下午的刑侦课上,高远教授讲的是跟踪与反跟踪技巧。我听得格外认真。 “真正的跟踪者不会让你轻易发现。”他在讲台上踱步,“他们会融入环境,变成背景的一部分。” 我看向窗外。树荫下,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正在看报纸。这个身影,早上在食堂附近也出现过。 下课铃响,我故意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走廊空无一人,影子叔叔突然拉住我,指向楼梯间。 我闪身躲进楼梯间的阴影里。脚步声从楼上下来,经过我藏身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下。 透过门缝,我看见一个戴帽子的背影。和赵小兵监控画面里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等人走远,我快步走向相反方向的出口。秋风吹落梧桐树的叶子,金黄的叶片在脚下沙沙作响。 我知道,平静的校园生活结束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终于开始行动了。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反而有一种终于等到对手现身的释然。 影子叔叔走在我身边,他的身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清晰。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担忧,只有一种准备就绪的平静。 回到宿舍,我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日期和今天发生的事。 然后,在页面最下方,我重重地写下一行字: “游戏开始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周末的警校比平时安静许多。我坐在宿舍书桌前,对着摊开的《法医病理学》,目光却落在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就簌簌地落。 林娟说要来探望,约在上午十点。我提前半小时就等在校门口,影子叔叔站在警卫室旁,望着车来的方向。 九点五十分,那辆熟悉的白色小轿车出现在街角。林娟停好车,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过来。她穿着浅米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着,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些。 “微微。”她快步上前,仔细端详我的脸,“瘦了。” 我接过保温桶,沉甸甸的。“训练量大,都这样。” 她带来的排骨汤还冒着热气,装在印着小花的保温桶里,和我小时候用的一样。我们在宿舍楼下的石桌旁坐下,她给我盛汤,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家厨房。 “学习累不累?”她问,把汤勺递给我。 “还好。”我喝了一口汤,是她一贯的味道,放了玉米和胡萝卜,“同学们都很用功。”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个社区调查的人,”她终于开口,“后来又来过一次。” 勺子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时候?” “前天。”她压低声音,“这次问得更细了,问你平时喜欢去哪里,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影子叔叔站在石桌旁,身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凝重。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平时住校,很少回家。”她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但是微微,我总觉得不对劲。那人虽然穿着社区的工作服,可问话的方式太专业了。” 我反握住她的手:“娟妈,以后这样的人再来,你就说我不常回去,什么都不知道。” 她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在查什么?” 汤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视线。我想起沈家客厅里那十个透明的身影,想起养母魂魄无声的嘱托。 “只是些课业上的事。”我说了谎。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像羽毛,轻轻落在心上。 喝完汤,她坚持要帮我洗保温桶。在水房,她突然说:“你陈爷爷最近也很奇怪。” 水龙头哗哗地响着。 “怎么奇怪?” “总是很晚回家,电话一响就躲到阳台去接。”她擦着保温桶内胆,动作很慢,“有天夜里我起来喝水,听见他在书房和人吵架,说什么‘不能再查下去了’。” 水流声突然变得刺耳。影子叔叔站在水房门口,微微摇头。 “可能是什么案子吧。”我说,“爷爷工作上的事。” 她把洗好的保温桶装好,动作比刚才更慢:“微微,不管你在做什么,一定要小心。你陈爷爷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送她到校门口时,她突然转身抱住我。这个拥抱很用力,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一定要好好的。”她的声音哽咽,“娟妈就你一个孩子。” 我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街角,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回到宿舍,我打开保温桶的夹层——这是小时候她给我藏零食的地方。果然,里面放着一个小布袋,装着晒干的桂花,还有一张折叠的便签。 “微微,你床头柜最下面有一本妈妈的日记。妈妈不识字,是请人代写的。本来想等你长大再给你。——娟妈” 字迹工整,是林娟一贯的笔迹。她总是这样,用最温柔的方式,给我最坚定的支持。 下午的训练我格外拼命。格斗课上,我把沙袋当成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一拳一拳,直到指节发红。 “轻点。”顾辰拉住我的手腕,“手不想要了?”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我看着发红的指节,突然觉得很累。 “陪我跑几圈?”我问。 训练场的跑道被夕阳染成金色。我们并肩跑步,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影子叔叔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今天你娟妈来了?”顾辰问。 “嗯。” “她看起来很担心你。” 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风在耳边呼啸,像要吹散所有烦恼。 跑到第五圈,我突然停下:“顾辰,如果你发现一件事很危险,但必须去做,你会告诉关心你的人吗?” 他抹了把汗,认真想了想:“看情况。如果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担心,也许不说更好。” 夕阳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这一刻,他看起来格外可靠。 “但至少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他补充道,“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后悔没能保护好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我想起沈家那十个无辜的魂魄。如果他们知道保护我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还会那样做吗? 晚饭后,我独自来到图书馆。在最里面的书架间,我找到了那本《城市社区管理规范》——这是我和赵小兵约定的暗号,表示需要见面。 半小时后,他在小花园找到我。 “有新发现?”他问,眼镜片上反射着路灯的光。 我把林娟被调查的事告诉了他。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看来他们开始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了。” “你的电脑还安全吗?” “我重新做了系统,加了双重验证。”他说,“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了。” 秋虫在草丛里鸣叫,声音忽远忽近。 “还要继续吗?”他问,“可能会很危险。”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个平时腼腆的男生,此刻眼神坚定。 “你可以退出。”我说,“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摇摇头:“谜题还没解开呢。”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天花板上画出模糊的光影。 影子叔叔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今晚他的身影格外清晰,连衬衫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叔叔,”我轻声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知道危险,还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他转过身,目光温和。第一次,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类似“理解”的情绪。 也许追寻真相的路注定孤独。但幸运的是,在这条路上,我并不孤单。 窗外响起巡逻队的脚步声,坚定,整齐,像是这个夜晚的心跳。 我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我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那十个再也不能开口的家人。 第11章 第 11 章 格斗训练馆里弥漫着汗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垫子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烫,每做一个翻滚都能感受到那股热气透过作训服渗进来。 “今天练习实战对抗。”教官吹响哨子,“按学号分组。” 我系紧腰带,目光扫过对面。秦浩站在队伍最前面,作训服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自从档案失窃案后,我们几乎没说过话。 “林见微,秦浩。”教官念到我们的名字,“第一组。” 垫子中央,我们相对而立。秦浩比我高半个头,站姿放松,眼神却像盯住猎物的鹰。 哨声响起。 他率先出手,一记直拳直扑面门。我侧身避开,能感受到拳风擦过耳际。影子叔叔站在场地边缘,目光紧盯着秦浩的每一个动作。 几个回合下来,我们都没占到便宜。他的攻势凌厉,但我的闪避更快。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在垫子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你一直在查那件事。”他突然低声说,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我一怔,险些被他的扫腿绊倒。稳住身形后,我回以一记组合拳,被他格挡开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轻笑一声,攻势突然加快。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我被迫连连后退。 “新源研究所。”他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那些数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 就在这个分神的瞬间,他抓住破绽,一记过肩摔将我放倒。垫子发出沉闷的响声,空气从肺里被挤压出去。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场地边缘晃动,像是要冲上来,又强行停住。 “服不服?”秦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汗水从他下颌滴落。 我咬紧牙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再来。” 这一次我更加谨慎。他的每一招都带着试探,像是在通过格斗确认什么。而我们之间的对话,比拳脚更加凶险。 “谁告诉你的?”我一边格挡一边问。 “这不重要。”他侧身避开我的肘击,“重要的是,你该停手了。” “为什么?” “为了你好。” 又是这句话。和影子叔叔当初的警告如出一辙。 愤怒像火苗一样窜起。我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每一招都直奔要害。他显然没料到我的爆发,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杀了十个人。”我一字一顿地说,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腹部,“十个无辜的人。” 他闷哼一声,眼神复杂:“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们同时出腿,小腿骨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疼痛让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那你告诉我,”我喘息着问,“到底有多复杂?”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攻势突然变得狠辣,像是要彻底打断我的追问。 场边的教官吹响哨子:“停!平手。” 我们同时收势,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作训服,黏在背上。 “打得不错。”秦浩突然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音量。 我看着他,试图从那双眼晴里读出什么。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刚才那些对话仿佛从未发生过。 训练结束后,我在更衣室外的走廊拦住他。 “把话说清楚。” 他靠在墙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什么?” “新源研究所。那些数字。你知道什么?” 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远处传来其他学员的喧闹声,更显得我们之间的沉默格外沉重。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他终于开口,“但也比你想象的少。”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火大:“有人在监视我,调查我身边的人。这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很快又恢复平静:“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没说话。影子叔叔站在走廊尽头,轻轻摇头。 “看,你谁也不信。”他扯了扯嘴角,“这也许是件好事。”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那天在档案室留下纸条的人,是你吗?” 他的背影僵住了。 “什么纸条?” “34-21-08。”我念出那组数字,“和我的很像,不是吗?” 他缓缓转身,眼神变得锐利:“你从哪里看到的?” “这不重要。”我用他的话回敬他,“重要的是,你也在查这件事。” 我们对视着,像两只互相试探的野兽。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像在呼应此刻紧张的气氛。 “听着,”他最终叹了口气,“有些线不能跨过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关心的人。” “就像沈家那十个人?”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他们做错了什么?就该死吗?”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个反应告诉我,他知道沈家的事,而且知道得不少。 “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不能再说了。” 这次他真的走了,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冷。影子叔叔走到我身边,虚虚地拍了拍我的肩。 晚训的哨声响起。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 无论秦浩知道什么,无论他是什么立场,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心。 夜色中的警校灯火通明。一扇扇窗户后面,是无数个正在为理想奋斗的年轻人。 而我要走的路,比他们都要危险,也都要孤独。 但至少今晚,我知道了一件事——我不是唯一在追查真相的人。 而这,就足够了。 第12章 第 12 章 陈爷爷家的门铃坏了,我只好敲门。指节叩在斑驳的漆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门内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很慢,很拖沓。 门开了。陈爷爷站在门后,穿着洗得发白的家居服,眼镜滑到鼻尖。他看见是我,明显愣了一下。 “微微?” “爷爷。”我把手里的水果递过去,“娟妈让我送来的。” 这是个借口。林娟确实托我送水果,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见他。 他让开门:“进来吧。” 屋子里的味道很熟悉——茶叶、旧书,还有陈奶奶常年服用的中药味。客厅的摆设和我上次来时一样,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坐。”他指了指沙发,自己先进了厨房,“我给你倒水。” 我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影子叔叔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今天是个阴天,云层压得很低。 陈爷爷端着水杯回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杯子是警校发的纪念杯,上面印着校徽,边沿有几处磕碰的痕迹。 “学习怎么样?”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还好。”我双手捧着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刑侦概论很有意思。” 他点点头,目光飘向窗外:“高教授是个好老师。” 短暂的沉默。茶水冒着热气,在空气中扭曲变形。 “爷爷,”我放下水杯,“我想看看沈家的案卷。”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案卷已经封存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还在走程序。” “我只是想看看。”我坚持道,“作为家属,我有权了解案情。”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这个动作他做了很久,久到窗外的云又压低了几分。 “案子已经结了,微微。”他终于重新戴上眼镜,“入室抢劫,凶手在逃。你知道的。” “真的是抢劫吗?”我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只撕了我的包被?为什么钱撒了一地却没拿走多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影子叔叔从阳台走回客厅,站在陈爷爷身后,目光如炬。 “办案要讲证据。”陈爷爷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有证据表明是其他动机。” “那为什么卫生间和厨房都被翻得底朝天?”我追问,“劫匪会在马桶水箱里找钱吗?” 这是我从现场魂魄的反应中拼凑出来的细节——那些透明的身影在屋子里飘荡,总在某些地方停留更久。 陈爷爷的脸色变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猜的。”我说了谎,“现场被翻得那么乱,肯定会检查那些地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这一刻,他看起来格外苍老。 “微微,有些案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所以不是抢劫,对吗?”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窗外的天色更暗了,像是要下雨。 “当年负责现场勘查的是谁?”我换了个问题。 “老张,已经退休了。”他说,“现在在老家带孙子。” “物证呢?” “大部分已经处理了。”他避开我的目光,“按规定,结案后一段时间就可以……” “我的包被碎片呢?”我打断他,“也处理了吗?” 他的沉默告诉了我答案。 雨水终于落了下来,敲打着窗户,淅淅沥沥。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我们的影子在墙上模糊成一片。 “爷爷,”我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很轻,“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那里面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恐惧。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他最终说,“也知道沈家对你很重要。但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为了我好?”我想起秦浩也说过同样的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没有回答。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影子叔叔走到我身边,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他在提醒我适可而止。 我站起身:“我该回学校了。” 陈爷爷也站起来,动作有些迟缓:“我送你。” “不用。”我走向门口,“雨不大。” 在门口,我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昏暗的客厅里,身形佝偻,像一棵被风雨摧残的老树。 “爷爷,”我说,“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会查出来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走在雨中,我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影子叔叔走在我身边,雨水穿透他的身体,落在地上。 路过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时,我停了下来。投币,拨号。听筒里传来忙音。我想打给赵小兵,告诉他我确认了案件有问题,但号码拨到一半又挂断了。 雨中的街道很安静,偶尔有车辆驶过,溅起一片水花。我慢慢地走着,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陈爷爷的回避,他的欲言又止,都印证了我的猜测。 沈家的灭门案,绝不是简单的抢劫杀人。 那么,是什么让一个老警察选择隐瞒?是什么让他在退休后依然守口如瓶?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视线。但我心里的某个部分,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回到学校时,雨已经小了。宿舍楼灯火通明,窗口透出温暖的光。顾辰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拿着一把伞。 “你去哪了?”他看见我浑身湿透,皱起眉头,“我找你半天。” “出去办点事。” 他把伞递过来,虽然雨已经快停了:“擦擦脸,全是水。” 我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眼泪。 “谢谢。”我接过伞,“我上去了。” 他点点头,目送我走进宿舍楼。 在楼梯的转角,我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原处,身影在细雨中被路灯拉得很长。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在这条孤独的路上,我并不是完全孤单的。 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小心。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我的执着而受到伤害。 影子叔叔站在楼梯尽头,对我轻轻点头。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仿佛在说:我一直在。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第13章 第 13 章 刑侦课的案例分析总是最耗时的。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现场照片的细节,高远教授的声音在教室里平稳地回荡。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记录下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死者是一名会计师,现场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高远切换照片,“但他的电脑硬盘被拆走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我盯着照片角落,那里有一个翻倒的垃圾桶。和上次课上的案例很像,垃圾散落的方式不太自然。 影子叔叔站在教室后排的阴影里,目光落在幕布上。当我注意到垃圾桶的异常时,他轻轻点头。 “林见微。”高远突然点名,“你怎么看?”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思绪:“凶手在找东西。不是随机作案,是冲着特定目标来的。” “依据?” “垃圾桶。”我指着幕布,“如果是搏斗中碰倒的,垃圾应该更集中。但这个分布太均匀了,像是被仔细翻检过。” 高远露出赞许的表情:“很好。还有其他发现吗?” 顾辰突然举手:“死者的手表停在晚上十一点零七分,但尸检显示死亡时间在九点左右。手表可能是被故意调停的。” 赵小兵也加入讨论:“我查过死者的银行记录,案发前一周有一笔大额资金转入,来源不明。” 我们三个人的分析拼凑在一起,案件的轮廓渐渐清晰。高远让我们坐下,继续讲解。 下课后,顾辰在走廊追上我。 “刚才配合得不错。”他笑着说,露出整齐的牙齿,“要不要组个学习小组?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我还没回答,赵小兵也凑了过来:“我可以负责技术部分。最近在研究一个新的数据挖掘软件。” 影子叔叔站在他们身后,微微点头。 “好。”我说。 我们约在图书馆的研讨室见面。房间不大,一张方桌,四把椅子,白板占了一面墙。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顾辰带来了一沓资料,赵小兵搬来了笔记本电脑,我负责在白板上整理思路。 “先从今天的案例开始吧。”顾辰摊开笔记,“高教授说下周要模拟现场勘查。” 我们讨论了两个小时,从案例分析延伸到课本上的知识点。赵小兵时不时在电脑上调出补充资料,顾辰则负责梳理逻辑链条。我站在白板前,把大家的想法整理成清晰的图表。 “休息一下吧。”赵小兵推推眼镜,“我眼睛都花了。” 顾辰从包里掏出三罐可乐:“请客。” 我接过一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拉开拉环的声响在安静的研讨室里格外清脆。 “说起来,”赵小兵突然压低声音,“我最近在研究那个编码系统,有点新发现。” 我和顾辰同时看向他。 “什么发现?”我问。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复杂的图表:“我对比了已知的新源研究所相关编码,发现它们的数字排列遵循一个特殊规律。” 图表上,几组数字被标记成不同颜色,箭头在它们之间穿梭。 “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个节点,“每组数字的第二位,似乎代表项目类型。你的那两组,‘21’和‘85’,可能分别对应不同的研究方向。” 我的心跳加快了。影子叔叔走到电脑旁,专注地看着屏幕。 “能确定是什么研究方向吗?”顾辰问。 赵小兵摇摇头:“数据太少。但我在一个老论坛找到线索,说新源研究所关闭前,主要研究方向是生物信息和神经科学。” 生物信息。神经科学。这两个词让我想起那些关于“特殊感知能力”的研究。 “还有,”赵小兵切换页面,“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新源相关的编码,数字之间用的都是短横线,而不是下划线或者点。这种格式很特别。” 顾辰若有所思:“像是为了强调分组?” “或者是为了视觉上的清晰。”我说,“方便快速识别。” 我们继续讨论,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我们才匆忙收拾东西。 走出图书馆,夜风带着凉意。路灯已经亮了,在水泥路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明天继续?”顾辰问,他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好。”赵小兵点头,“我回去再跑几个数据模型。” 我看着他们,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直独自走在黑暗的隧道里,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举着火把的同伴。 回到宿舍,王楠和李梦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天花板上画出模糊的光斑。影子叔叔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 “叔叔,”我轻声说,“这样好吗?把他们也卷进来。” 他转过身,月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第一次,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明确的肯定。 也许,独自承担一切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也许,适当的信任和合作,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窗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整齐,坚定。我知道,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有很多人都在为了各自的目标努力着。 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丝温暖,也让我更加坚定。 无论如何,真相必须被揭开。为了那十个再也不能开口的家人,也为了所有被这个秘密牵绊的人。 闭上眼睛前,我在心里默默记下明天要做的事:继续调查,继续学习,继续前进。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 第14章 第 14 章 档案室在行政楼的地下室,需要下两层楼梯,穿过一道厚重的防火门。空气里常年飘着纸张发霉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日光灯管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 老王从老花镜上方打量我:“借阅旧案卷?有审批单吗?” 我把高远教授签字的单子递过去。他的手指粗短,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接过单子时仔细核对着签名。 “高教授的学生啊。”他把单子收进抽屉,掏出钥匙串,“要找哪年的?” “九十年代初的。”我说,“特别是那些悬案。” 钥匙串叮当作响,他一边开铁门一边絮叨:“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对这些老案子感兴趣喽。都爱看那些高科技的、刺激的。” 铁门后是另一道门,需要输密码。老王侧身挡住键盘,熟练地按下几个数字。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里面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档案架。 “自己找吧。”他指指角落的检索电脑,“按年份和案件类型分类。看完放回原处。” 档案室很大,灯光昏暗,只有每排档案架尽头有一盏小灯。影子叔叔跟在我身后,他的白衬衫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微光。 检索系统很老旧,运行缓慢。我输入时间范围:1990-1995。案件类型:凶杀,悬案。 二十三条记录。我把案卷编号抄在纸上,开始寻找。 第一个案子是1991年的抢劫杀人案,受害者是一对老夫妻。现场照片已经泛黄,但依然能看清血迹喷溅的轨迹。我快速翻阅,没有找到与新源研究所有关的线索。 第二个案子,1992年,一家四口失踪案。卷宗很薄,结论是可能离家出走。但影子叔叔在这份卷宗前停留了很久。 “有什么问题吗?”我轻声问。 他指着卷宗里的一张照片——失踪家庭的客厅照片。茶几上放着一本杂志,封面标题模糊不清,但刊头隐约能看出“新源”二字。 我记下案卷编号,继续查找。 第三个,第四个...大部分案子都平平无奇,是那个年代常见的犯罪类型。直到我拿起编号C-1993-087的卷宗。 1993年,新源研究所保安离奇死亡案。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卷宗很厚,但里面大部分页面都被打上了“机密”的红色印章。能阅读的部分很少:保安李某,32岁,夜班巡逻时从研究所顶楼坠落。结论是意外失足。 但现场照片显示,顶楼栏杆完好,没有打斗痕迹。尸检报告提到死者体内检测出不明药物成分,但后续调查记录全部被加密。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颤抖。他死死盯着卷宗里的一张合影——研究所员工的集体照。当他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身上时,整个档案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 “电路老化。”老王在门口嘟囔,“快一点啊同学,要下班了。” 我赶紧记下关键信息,把卷宗放回原处。 下一个案子是1994年的纵火案,烧毁了一家私人诊所。诊所主人曾在研究所工作过。再下一个是1995年的交通事故,死者是研究所的前财务主管。 这些案子分散在不同年份,发生在不同地点,受害者身份各异。但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它们串联起来——新源研究所。 灯光又闪烁了一下,这次更剧烈。影子叔叔站在档案架尽头,身影比平时更加凝实。他的眼睛里有什么在燃烧,是愤怒,还是悲伤? 我翻开最后一份卷宗:1992年新源研究所爆炸案。这是赵小兵提过的那个案子。 卷宗出奇地薄。只有三页纸:事故认定书,伤亡名单,现场勘查摘要。结论是实验设备老化导致气体泄漏爆炸。 但伤亡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让我屏住了呼吸:林建国,研究所副所长,确认死亡。 林。和我一样的姓氏。 影子叔叔的身影剧烈地晃动起来,档案室的温度骤然下降。我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同学!”老王在门口喊,“还有十分钟关门!” 我快速抄下关键信息,把卷宗塞回架子上。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架时,一阵刺痛感从指尖传来。 走出档案室时,老王正在锁门。“找到想要的了?”他问,眼睛在镜片后眯成一条缝。 “一些参考资料。”我说。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当我转身离开时,我听见他低声自语:“又一个...” 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我摸着黑往上走。影子叔叔跟在后面,他的存在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那种压抑的愤怒几乎要实体化,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 回到宿舍,我立刻摊开笔记本。今晚查到的线索像碎片,需要拼凑起来。 1991年,抢劫杀人案——可能无关 1992年,家庭失踪案——与新源有关联 1992年,研究所爆炸案——林建国死亡 1993年,保安死亡案——疑点重重 1994年,纵火案——目标曾是研究所员工 1995年,交通事故——死者是研究所前财务主管 这一连串的事件,从爆炸案开始,到财务主管死亡结束,时间跨度四年。像是有人在 systematically 清除与新源研究所有关的人和证据。 而林建国——这个和我同姓的副所长,会是巧合吗? 影子叔叔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云层间闪烁。 “叔叔,”我轻声问,“林建国是谁?” 他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颤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情绪外露。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树枝敲打着玻璃,发出噼啪的声响。宿舍楼里某个房间传来惊叫,接着是笑声——有人被风声吓到了。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只有我知道,那不只是风声。 那是从过去吹来的风,带着血腥味和未解的谜题。 我合上笔记本,决定明天就去找赵小兵。这些线索需要他的技术来进一步挖掘。 而影子叔叔,这个沉默的守护者,终于开始向我展示真相的冰山一角。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角,但已经足够让我确信:沈家的灭门案,绝不是孤立的悲剧。 它是一个漫长故事的最后一章。而要读懂这一章,我必须先从开头看起。 第15章 第 15 章 夜训的跑道被路灯切成一段段明暗相间的区域。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在颈间留下冰凉的触感。我调整着呼吸,保持节奏,脚步声在夜色中规律地响起。 顾辰跑在我左侧,他的呼吸平稳,步幅一致。赵小兵落在后面些,脚步声略显杂乱。影子叔叔在跑道外围的树荫下移动,像一道沉默的剪影。 “最后一圈。”顾辰看了眼腕表,“加速?” 我点头,开始冲刺。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就在经过弯道时,影子叔叔突然出现在跑道内侧,手臂猛地向前一挥。 危险。快停。 我下意识地急刹,鞋底在塑胶跑道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几乎在同一瞬间,一个沉重的沙袋从单杠架上坠落,砸在我刚才即将经过的位置。 沙袋破裂,细沙喷溅而出,在路灯下像突然炸开的烟雾。 “怎么回事?”顾辰折返回来,盯着那堆散沙,“这个时间沙袋应该都收起来了。” 赵小兵气喘吁吁地赶上:“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影子叔叔站在破碎的沙袋旁,身影在夜色中微微波动,像是水中的倒影。 顾辰已经蹲下身检查单杠架。他伸手摸了摸固定沙袋的卡扣,手指沾上了什么,在路灯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卡扣被人为锯过。”他沉声说,把手指伸到我面前。那是细小的金属碎屑。 赵小兵倒吸一口冷气:“故意的?” 我没说话,目光扫过训练场四周。树影幢幢,夜色深沉,每一处阴影都仿佛藏着窥视的眼睛。 教官闻声赶来,手电筒的光柱在夜色中晃动。“怎么回事?”他看到破碎的沙袋,皱起眉头。 顾辰解释了经过。教官检查了卡扣,脸色渐渐凝重。 “今晚夜训取消。”他吹响哨子,“全体集合,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顾辰刻意走在我外侧,目光不时扫视周围。赵小兵则一直低头摆弄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我在查训练器材的管理记录。”他小声说,“看看谁最后使用过这个沙袋。” 影子叔叔走在我身侧,他的警惕性前所未有地高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紧绷的弦上。 宿舍楼下,秦浩正从里面出来。看见我们,他停下脚步。 “听说训练场出事了?”他问,目光落在我身上。 “沙袋掉了。”顾辰说,“差点砸到人。” 秦浩的嘴角绷紧了:“意外?” “卡扣被锯过。”我说,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很快又恢复平静:“那要好好查查。” 他侧身让我们过去。擦肩而过时,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金属味,和顾辰手指上的碎屑味道一样。 回到宿舍,王楠和李梦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月光很亮,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书桌上切出一道银线。影子叔叔站在窗边,微微撩开窗帘一角,注视着楼下的某个方向。 我悄悄起身,凑到窗边。宿舍楼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内没有开灯,但借着路灯的光,能看见驾驶座上有个红点在明明灭灭——有人在抽烟。 “什么时候出现的?”我轻声问。 影子叔叔指了指晚上九点左右的方向——正是我们开始夜训的时间。 手机震动了一下。赵小兵发来消息:“管理记录被删了。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天前。” 我握紧手机,指尖发凉。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训练器材室。管理員是个退伍老兵,正在清点器材。 “沙袋?”他挠挠头,“昨天下午是侦查系用的。怎么,出问题了?” “昨晚有个沙袋掉下来了。”我说,“卡扣好像有问题。” 他放下本子,带我走到存放沙袋的区域:“哪个?” 我指了昨天出事的那一套单杠架。他检查了剩下的沙袋,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这些卡扣都是新换的。”他摸着卡扣边缘,“按理说不该出问题。” “新换的?” “上周统一换的。”他说,“后勤处的通知,说这批器材到了使用年限。” 我道谢后离开,在去教室的路上给赵小兵发了信息:“查一下后勤处最近的采购记录。” 第一节课是刑事技术。我坐在教室里,笔在指间转动。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但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不是意外。有人精心策划了这场“事故”。而且对方很了解警校的作息,知道我们每晚都会在固定时间进行夜训。 下课后,高远教授在走廊叫住我。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他说,“校方已经在调查。” 我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他递给我一个U盘:“这是近十年校内安全事故的统计资料。也许对你们的案例分析有帮助。” 我接过U盘,沉甸甸的。 回到宿舍,我立刻打开电脑。U盘里确实是一些统计表格,但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我发现了几张照片——是训练场不同角度的监控截图,时间都在昨晚事发前后。 其中一张截图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单杠架附近停留过。虽然像素很低,但能看出那人穿着警校的作训服。 我把图片发给赵小兵。五分钟后,他打来电话。 “图片处理过了。”他的声音很紧张,“我放大了那个身影,在他手腕上发现了个东西。” 又一张图片传来。放大后的人影手腕上,戴着一块运动手表。表盘是特别的深蓝色,边缘有一圈醒目的红色。 我见过这块表。秦浩戴着它,在格斗训练课上。 窗外,乌云不知何时聚集起来,天色暗沉。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影子叔叔站在我身后,手轻轻按在我肩上。这一次,他的触碰不再是虚无的幻觉,而是带着实实在在的温度。 危险已经不再隐藏。它从暗处走了出来,穿着熟悉的衣服,戴着熟悉的面具。 而我,必须做好准备。 第16章 第 16 章 市局刑侦支队的门厅比警校的教学楼还要冷峻。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脚步声在上面回荡,被挑高的天花板放大。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我们一行八个实习生站在接待处前,作训服熨烫得笔挺,肩线都绷得紧紧的。顾辰站在我左侧,目光扫过墙上的荣誉榜;赵小兵在右侧,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裤缝。 影子叔叔站在立柱的阴影里,他的白衬衫在这种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侦查系的跟我来。”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张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上的四角星花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四十岁上下,寸头,眼角有深刻的纹路,看人时目光像手术刀。 “我是张毅,刑侦支队副队长。”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未来三个月,你们归我管。” 他发给我们每人一个临时工牌和一本手册。 “三条规矩。”他竖起手指,“第一,多看多学,少说话。第二,不该问的别问。第三,”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任何时候,安全第一。” 工牌的挂绳勒在脖子上,有种陌生的束缚感。影子叔叔走到我身边,微微点头,像是在说:是这里了。 张毅带我们参观支队。走廊两侧是办公室,玻璃隔断后面是忙碌的身影。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沉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这是案情分析室。”他推开一扇门,“重大案件的指挥中心。” 房间很大,正中央是一张长条桌,周围摆着十几把椅子。墙上挂着白板和地图,角落里有一台老旧的咖啡机,正咕嘟咕嘟地工作着。 “你们今天的工作,”张毅指着墙角的纸箱,“把这些旧案卷录入系统。” 纸箱里是九十年代的案卷,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我搬了一摞到桌边,开始工作。 录入工作很枯燥。姓名、身份证号、案件编号、简要案情。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目光快速扫过每一页。 顾辰坐在我对面,他录入的速度很快,偶尔会停下来核对细节。赵小兵被分到技术组,帮忙维护系统。 下午三点,张毅突然推门进来。 “有案子。”他言简意赅,“需要两个人跟我出现场。” 所有实习生都抬起头,眼神里闪着期待。 张毅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和顾辰身上。 “林见微,顾辰。五分钟准备。” 警车驶出市局大院,鸣笛声划破午后的宁静。张毅开车,我和顾辰坐在后排。 “西郊发现一具尸体。”张毅从后视镜里看我们,“初步判断是命案。” 窗外的高楼渐渐被低矮的民房取代。影子叔叔坐在我身边,目光投向远方。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派出所的民警在维持秩序,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死者是个中年男性,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法医正在初步检查。我看见周雨柔也在现场,她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她抬头对张毅说,“颈部有勒痕,应该是窒息死亡。” 张毅戴上手套,开始勘查现场。我和顾辰跟在他身后,尽量不破坏任何痕迹。 桌子很乱,堆着外卖盒和空啤酒罐。衣柜门半开着,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床底下有个行李箱,拉链坏了,露出里面的杂物。 影子叔叔在房间里慢慢走动。他在桌子前停下,手指虚点着一个被压扁的烟盒。 我凑过去。烟盒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张队。”我轻声说,“这里。” 张毅走过来,用镊子夹起那张纸。展开后,上面写着一串数字:28-13-06 格式和我的那两组数字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影子叔叔站在张毅身后,目光紧紧锁定那张纸条。 “这是什么?”顾辰问。 张毅把纸条装进证物袋:“带回去化验。” 接下来的勘查中,我格外留意数字相关的线索。在死者的钱包里,我发现了一张超市小票,购买时间是昨晚九点三十七分。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本旧台历,今天的日期被红笔圈了出来。 这些细节看似无关,但直觉告诉我,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收队时已是黄昏。警车驶回市局,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 张毅在车上问我们:“有什么发现?” 顾辰先回答:“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可能是熟人作案。死者经济状况不好,但凶手没有拿走钱包里的现金,动机可能不是抢劫。” 张毅点点头,看向我。 “凶手在找东西。”我说,“衣柜和抽屉都被翻过,但手法很小心,不像普通盗窃。” “找什么?” “那张纸条。”我说,“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张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回到支队,我们把证物交给技术科。赵小兵正在那里帮忙,看见我们,他使了个眼色。 等张毅离开后,他小声说:“死者的手机恢复了。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个加密号码。” “能追踪吗?”顾辰问。 赵小兵摇头:“对方很专业,用了虚拟运营商。” 下班时间到了,实习生们陆续离开。我故意留到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才走到张毅的办公室门口。 他正在写报告,抬头看见我:“有事?” “张队,”我站在门口,“今天的案子,能和之前的悬案并案调查吗?” 他的笔停了下来:“为什么这么问?” “那张纸条的格式很特别。”我说,“我在警校的档案室里见过类似的。” 他放下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林见微,刑侦工作要讲证据,不能靠直觉。” “但这可能是连环案件...” “做好你分内的事。”他打断我,“录入案卷,学习流程。其他的,有专人负责。” 我看着他眼中的警告,明白再多说也无益。 走出市局大楼,夜风很凉。顾辰在门口等我。 “问出来了?”他问。 我摇摇头。 “正常。”他把手里的热奶茶递给我,“张队出了名的严谨。” 我们并肩往公交站走。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车流如织。 “但你是对的。”顾辰突然说,“今天的案子不简单。那张纸条太刻意了,像是故意留下的。” 我握紧手中的奶茶,温热的感觉从掌心蔓延开。 影子叔叔走在人行道的树影下,他的身影在城市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旁观者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这张突如其来的纸条,究竟是线索,还是陷阱? 夜班公交缓缓进站。上车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市局大楼。那些亮着的窗户后面,有多少秘密正在被翻阅,被分析,被埋藏? 答案,需要我自己去找。 第17章 第 17 章 专案组的会议室烟雾缭绕。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和关系图,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张毅站在白板前,手指敲打着“28-13-06”这组数字。 “死者王志强,42岁,货运司机。社会关系简单,没有前科。”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现场没有财物损失,排除抢劫动机。” 我坐在角落,面前摊着笔记本。影子叔叔站在会议室的后窗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出细长的光带。 “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电话来自未知号码。”技术科的同事调出数据,“持续时间37秒。” 顾辰举手:“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的纤维,与现场发现的都不匹配。” 张毅点头,目光扫过会议室:“还有其他发现吗?”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我低下头,看着笔记本上画的现场平面图。某个细节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影子叔叔突然走到白板前,手指虚点在死者照片的衣领处。 “张队,”我抬起头,“死者左肩的衣领,是不是有点奇怪?” 所有人都看向我。张毅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照片上,左肩衣领有个不明显的压痕。”我走到白板前,指着放大后的照片,“像是长期佩戴什么饰品留下的痕迹。” 法医周雨柔拿起另一张照片细看:“确实。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饰品。” “可能被凶手拿走了。”顾辰说。 张毅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转身:“小刘,去查死者最近三个月的监控。重点看左肩位置。” 会议室重新忙碌起来。我回到座位,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满——一个实习生不该这么出风头。 午休时,周雨柔在茶水间叫住我。 “观察很细致。”她递给我一杯咖啡,“怎么注意到衣领的?” “巧合。”我接过纸杯,热气氤氲而上。 她笑了笑,没再追问。但眼神分明在说:没那么简单。 下午,监控组有了发现。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了死者生前的影像:左肩确实戴着一个深蓝色的肩章,上面有模糊的图案。 “放大处理。”张毅命令。 赵小兵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图像逐渐清晰:肩章上是一个鹰头标志,下方有一行小字。 “看不清。”赵小兵皱眉,“像素太低了。” 影子叔叔站在他身后,手指虚点在屏幕上鹰眼的位置。 “眼睛,”我脱口而出,“鹰的眼睛是不是红色的?” 赵小兵调整对比度。果然,鹰的右眼有一个红点。 张毅猛地拍桌:“是‘猎鹰’的人。” 会议室顿时骚动起来。顾辰低声向我解释:“‘猎鹰’是个地下货运组织,专门运送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新的调查方向确定了。专案组开始全力排查与“猎鹰”相关的线索。 下班前,张毅把我叫到办公室。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张毅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高远跟我说过你。”烟雾中,他的眼神锐利,“他说你有种特别的直觉。” 我没说话。 “今天表现不错。”他弹了弹烟灰,“但刑侦工作不能只靠直觉。要证据,要逻辑,要程序。” “我明白。”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个案子不简单。‘猎鹰’做事向来干净,这次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痕迹?” “那张纸条呢?”我问,“有结果了吗?” “技术科还在分析。”他转过身,“你觉得那是什么?” “像是一种标记。”我说,“或者是密码。”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走出市局大楼,夜风带着凉意。顾辰和赵小兵在门口等我。 “张队没为难你吧?”顾辰问。 我摇摇头。 赵小兵兴奋地说:“我查了那个鹰头标志,确实是个地下组织的符号。他们专门运送高价值货物,据说从不失手。” “这次却死了人。”顾辰接话,“说明货物出了问题。” 我们并肩走向公交站。城市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你们觉得,”我轻声问,“那张纸条会是货物的一部分吗?” 顾辰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如果‘猎鹰’在运送某种秘密信息,那张纸条可能就是其中一部分。”我说,“凶手杀了人,拿走了其他部分,但遗漏了这一张。” 赵小兵恍然大悟:“所以现场被翻得那么乱!凶手在找其他的纸条!” 影子叔叔走在人行道的树影下,微微点头。 公交车来了。上车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市局大楼。张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夜色中像一颗孤独的星。 我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凶杀案,正在把我们引向更深的迷雾。 而那张写着“28-13-06”的纸条,究竟是一条意外的线索,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答案,或许就藏在下一个黎明之后。 第18章 第 18 章 法医中心的地下室比市局还要冷上几分。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泛着青白。 我跟着周雨柔穿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影子叔叔走在我身侧,他的白衬衫在这种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第一次来?”周雨柔推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头也不回地问。 “嗯。” 她递给我一套防护服:“换上。里面是负压系统。” 防护服很厚重,穿上去后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周雨柔的动作熟练利落,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这样的流程。 解剖室里冷得像冰窖。不锈钢台面反射着惨白的光,各种器械整齐地排列在推车上,刀刃都闪着寒光。 王志强的尸体躺在正中央的解剖台上,覆盖着白布。周雨柔戴上双层手套,动作从容得像在准备一顿普通的晚餐。 “记录。”她对我说,掀开了白布。 尸体已经经过初步清理,但颈部的勒痕依然触目惊心。我拿起记录板,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影子叔叔站在解剖台另一端,静静注视着。他的目光中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专注。 周雨柔开始工作。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刀都干净利落。器械在她手中像是有了生命,切开、分离、取样,一气呵成。 “勒痕深达甲状软骨,舌骨骨折。”她一边操作一边口述,“死因确认为机械性窒息。” 我在记录板上快速书写。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胃内容物显示死者最后一餐进食于死亡前三小时左右。”周雨柔取出胃容物样本,“与超市小票时间吻合。” 当她检查到死者左手时,突然停了下来。 “放大镜。” 我递过去。她俯身仔细观察死者的指甲缝。 “之前提取的纤维,”她抬头看我,“可能不是凶手的。” 我凑近看。在放大镜下,可以清晰看见指甲缝里除了那些灰色纤维,还有一些极细的蓝色丝线。 “像是某种工作服的材料。”周雨柔取样封存,“和现场发现的任何织物都不匹配。” 影子叔叔突然走到解剖台左侧,手指虚点在死者的左臂内侧。那里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淤青,形状很奇怪。 “这里。”我指给周雨柔看。 她用尺子测量:“长3厘米,宽1.5厘米。形状规则,不像普通撞击伤。” 拍照,取样。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两个小时后,解剖结束。周雨柔摘下沾血的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 “你怎么看?”她一边洗手一边问。 我看着记录板上的内容:“凶手很可能穿着蓝色工装,而且用了某种特殊工具制伏死者。” 她点点头:“勒痕的纹路也很特别,不是普通的绳子。” 回到办公室,周雨柔开始整理报告。我帮忙核对证据清单,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周医生,”我拿起物证袋,“死者衣服上的这个污渍,做过化验吗?” 那是一个很小的棕色污渍,在衣领内侧,很不显眼。 周雨柔接过物证袋,对着灯光细看:“像是咖啡渍。怎么了?” “位置很奇怪。”我说,“在衣领内侧,如果是自己喝咖啡溅到的,不应该在这个位置。” 她若有所思:“除非是别人溅上去的。” 我们同时沉默。影子叔叔站在物证柜前,目光落在那张写着“28-13-06”的纸条上。 “那张纸条,”周雨柔突然说,“纸质很特别。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类型。”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检测报告:“初步结果显示,纸张含有一种特殊的荧光剂,是九十年代某些科研机构常用的防伪技术。”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新源研究所。 “能确定是哪个机构吗?” 她摇头:“需要更精密的仪器。省厅技术处才能做这种分析。” 下班时,周雨柔叫住我:“你观察力很好。有兴趣经常来帮忙吗?” 我愣了一下:“可以吗?” “张队那边我去说。”她微微一笑,“法医工作虽然辛苦,但能接触到最真实的证据。” 走出法医中心,夕阳正好。金色的光芒洒在身上,驱散了地下室的阴冷。 顾辰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两个饭团:“怎么样?” “很有收获。”我接过饭团,还是温的。 我们坐在市局大院的长椅上,简单交换了今天的发现。 “蓝色工装...”顾辰若有所思,“‘猎鹰’的成员确实常穿统一的工装,但颜色是灰色的。” 赵小兵匆匆跑来,手里拿着平板:“查到了!那个鹰头标志的组织,三年前分裂过一次。分裂出去的那派,据说用的就是蓝色工装。” 分裂。内讧。灭口。这些词语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影子叔叔站在长椅旁,目光投向市局大楼的某个窗口。那里是张毅的办公室,窗帘拉着,但灯还亮着。 “明天,”我把最后一口饭团咽下,“我想再去一趟现场。” 顾辰和赵小兵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夜幕降临,市局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有多少秘密正在被揭开,又有多少新的谜题在诞生? 我知道,我们正在接近某个真相。但越是接近,越要小心。 因为黑暗中窥视的眼睛,从未离开。 第19章 第 19 章 市局档案室比警校的还要大上三倍,铁灰色的档案柜像巨人般矗立,一排排向深处延伸,望不到尽头。空气里飘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酸味,混着灰尘的气息。 老王——不是警校那个——从一堆档案后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比警校的老王更老,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刻刀雕出来的。 “借阅旧案卷?”他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铰链,“有审批吗?” 我把张毅签字的单子递过去。他对着灯光仔细端详,仿佛在鉴定真伪。 “新源研究所...”他喃喃自语,抬眼打量我,“怎么最近都在查这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有谁在查?” 他摇摇头,不再多说,只是慢吞吞地起身:“跟我来。” 影子叔叔跟在我身后,他的身影在档案柜的阴影间若隐若现。越往深处走,灯光越暗,只有我们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老王在一排标着“1990-1999”的档案柜前停下,掏出一大串钥匙,叮当作响。 “这些是数字化前的旧案卷。”他打开柜门,灰尘扑面而来,“看完放回原处。” 柜子里堆满了牛皮纸档案袋,泛黄发脆。我按照编号找到了新源研究所相关的卷宗,整整三大箱。 老王离开后,我在角落的阅览桌旁坐下。影子叔叔站在桌边,目光落在那些档案袋上,眼神复杂。 第一个档案袋里装的是1992年爆炸案的卷宗。和警校档案室那份不同,这份厚得多,里面有大量被标注“机密”的文件。 现场照片更加详细。炸毁的实验室,烧焦的设备,还有...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报告。标注的名字是:林建国,副所长。 我仔细查看尸体报告。烧伤面积95%,DNA检测因当时技术限制无法完成,身份确认主要依靠工作证和家属指认。 工作证照片已经烧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轮廓。影子叔叔注视着那张照片,身影微微晃动。 第二个档案袋是1993年保安死亡案。这次有了更多细节:保安李某体内检测出的不明药物,经化验是一种实验性神经抑制剂,能让人产生幻觉。这种药物当时还处于研发阶段,只有新源研究所有。 第三个档案袋让我屏住了呼吸——1994年的纵火案。被烧毁的私人诊所主人叫沈建华,曾经是新源研究所的医务室主任。 沈。和我的养父同姓。 卷宗里附了一张全家福复印件。沈建华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养父沈建国年轻时的影子。 我的手指开始发抖。影子叔叔按住我的肩膀,一股平静的力量传来。 第四个档案袋是1995年的交通事故。死者是研究所前财务主管,案发前正在配合税务调查。现场勘查报告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备注:死者随身物品中有一个烧毁的笔记本,残页上发现部分数字编码。 我快速翻到证物照片。烧焦的纸页上,隐约可见“-21-07”的字样。 和我的那组数字格式完全相同。 档案室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我打开阅览灯,继续翻阅。 在一份1991年的失踪人员报告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陆峥。影子叔叔的真实姓名。 报告很简单:新源研究所保安队长陆峥,于1991年11月失踪,时年28岁。家属报案,但始终没有找到下落。备注里有一行小字:失踪前曾向上级反映研究所安全漏洞。 我抬头看向影子叔叔。他站在灯光边缘,面容平静,但眼中有什么在闪烁。 原来他早就试图阻止这一切。 窗外传来下班铃声。老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要锁门了!” 我快速记下关键信息,把档案袋放回原处。手指触碰到最后一个档案袋时,一张照片滑落出来。 那是一张集体照,新源研究所员工的合影。前排正中坐着林建国,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眉眼间与我有着惊人的相似。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91年秋,与苏晴于新源。 苏晴。我的生母? 我小心地把照片放回档案袋,手心全是汗。 走出档案室时,老王正在锁门。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找到想要的了?” “一些参考资料。”我说。 他点点头,慢悠悠地走了。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回到刑侦支队,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只有张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我站在走廊里,犹豫要不要敲门。影子叔叔站在我身旁,轻轻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出市局大楼,夜色已深。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天的闷热。 顾辰和赵小兵在常去的小餐馆等我。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怎么样?”顾辰问。 我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他们。当提到沈建华和那张合影时,顾辰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所以你养父的亲生父亲,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赵小兵飞快地在手机上查询:“沈建华...确实有个儿子叫沈建国,在养父去世后被亲戚收养。” 线索像一张网,渐渐收拢。新源研究所、沈家、林家,还有那些神秘的数字,都被这张网连接在一起。 影子叔叔坐在我旁边的空椅子上,安静地听着。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幻影,而是一个有过去、有故事的人。 不,是鬼魂。 “接下来怎么办?”赵小兵问。 我看着碗里升腾的热气:“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秦浩。”我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餐馆的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一条快讯闪过:今日在西郊又发现一具尸体,初步判断与上周的案件有关... 我们同时抬头。新闻画面里,警戒线后的现场勘查人员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周雨柔。 她又穿上那身白大褂,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影子叔叔突然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电视屏幕。在他透明的眼眸中,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警觉。 新的命案,旧的秘密。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而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了。 第20章 第 20 章 赵小兵的实验室在深夜十一点依然亮着灯。三台显示器同时闪烁着,代码像瀑布一样流淌。他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眼镜片上反射着幽蓝的光。 我推门进去时,他正对着一串复杂的公式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有进展了?”我问。 他猛地回过神,抓起一叠打印纸:“重大突破!” 纸上画满了复杂的图表和公式,边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注释。影子叔叔走到显示器旁,专注地看着那些滚动的数据。 “我对比了你给我的数字和新源研究所的其他编码样本。”赵小兵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发现了一个规律。” 他在白板上写下那两组数字: “19-21-07” “33-85-42” “看第二位数字,”他用红笔圈出“21”和“85”,“在所有新源编码中,这个位置代表项目类型。” 他调出一个数据库:“21对应的是‘感知研究’,85对应的是‘基因序列’。” 感知研究。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影子叔叔的身影在显示屏前微微晃动。 “但这还不够。”赵小兵切换窗口,“关键是第一和第三位数字的含义。” 屏幕上出现一个三维坐标系,无数光点在空间中旋转。 “我建立了一个模型,把已知的所有新源编码输入,尝试找出映射规则。”他指着其中两个闪烁的红点,“你的这两组数字,在这个模型中对应着两个特殊的位置。” 他放大其中一个区域:“19-21-07,指向的是研究所B区3号楼。” “那里是做什么的?” “感知实验室。”赵小兵调出一张老旧的结构图,“根据有限的资料,那里主要研究人类特殊感知能力。” 特殊感知能力。阴阳眼。 “另一组呢?”我问。 “33-85-42。”他切换画面,“这个更复杂。它指向的不是具体位置,而是一个数据存储节点。” 屏幕上出现一个复杂的网络图,无数线条交织,其中一个节点被标记成红色。 “这是研究所的内部数据网络。”赵小兵说,“这个节点存储的是基因序列数据。但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 “这个节点在官方记录中是不存在的。”他压低声音,“它是一个隐藏节点,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激活。”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机箱风扇的嗡鸣声在空气中振动。 影子叔叔走到那组数字前,手指虚点在“42”上。他的眼神异常专注,仿佛在回忆什么。 “第三位数字,”我恍然大悟,“是版本号,对吗?” 赵小兵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提过,但我想确认一下。”我掩饰道,“07和42,是第七版和第四十二版的意思?” “没错!”他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而且这个版本号不是简单的迭代,它对应着不同的安全级别。” 他调出一个权限表:“07是普通研究员的访问权限,42...是最高权限,只有所长和项目负责人才能访问。” 最高权限。我的生父林建国是副所长,他确实可能有这个权限。 “所以这两组数字,”我整理着思路,“一组指向感知实验室的位置,一组指向最高权限的基因数据?” “更准确地说,”赵小兵推推眼镜,“它们像是钥匙。一组开物理的门,一组开数据的锁。” 物理的门。数据的锁。这个比喻让我想起沈家灭门案现场被撕碎的包被。凶手在找的,也许就是这两把“钥匙”。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隆隆。暴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敲打着实验室的窗户。 赵小兵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奇怪,天气预报没说有雨。” 影子叔叔却依然站在白板前,凝视着那些数字。他的身影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还有一个发现。”赵小兵回到电脑前,调出一个加密文件,“我在整理旧数据时,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份1991年的项目申请书,标题是《人类特殊感知能力的遗传学研究》。申请人:林建国、苏晴。 我的生父母。 项目摘要里写着:“本研究旨在探索特殊感知能力的遗传机制,并建立相应的基因数据库...” 后面几页都被加密了。 “能破解吗?”我问。 赵小兵摇头:“加密级别很高,需要专门的密钥。”他顿了顿,“可能就是你的那组数字。” 雷声再次炸响,实验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在明灭的光线中,影子叔叔的身影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他抬起手,指向窗外市局的方向。 “怎么了?”赵小兵注意到我的异样。 “没事。”我收回目光,“今天先到这里吧。” 收拾东西时,我在赵小兵的桌角发现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一组数字:34-21-08 和秦浩在档案室留下的那组很像,但又不完全相同。 “这是什么?”我问。 赵小兵看了一眼:“哦,那是模型运行时的临时编码,我随手记的。” 临时编码。但格式为什么如此相似? 离开实验室时,雨下得更大了。我撑开伞,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 影子叔叔走在我身边,雨水直接穿透他的身体,落在地上。他的表情很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回想今晚的发现。数字的含义逐渐清晰,但它们指向的真相,却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我的生父母在研究特殊感知能力。而我恰好有这种能力。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沈家的灭门,新源的爆炸,一连串的死亡事件...所有这些,都围绕着这个研究展开。 而我现在手握钥匙,却不知道要打开的是怎样的门。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在渐弱的雨声中,我仿佛听见影子叔叔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合了担忧和决然的复杂情感。 我知道,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小心了。 第21章 第 21 章 西郊的废弃工厂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风吹过锈蚀的钢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五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百米开外,车灯全灭。 张毅通过耳麦下达指令,声音压得很低:“A组封锁东面出口,B组跟我从正门进入。保持通讯畅通。” 我站在B组的队尾,防弹背心勒得有点紧。夜风很凉,但我手心全是汗。影子叔叔站在我身侧,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几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顾辰碰了碰我的胳膊,用眼神询问:还好吗?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这是实习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抓捕行动,目标是“猎鹰”组织的一个小头目,可能与前两起命案有关。 工厂内部比外面更暗。手电筒的光柱在空旷的车间里晃动,照亮堆积的废弃设备和满地的碎玻璃。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张毅打着手势,队伍分成两路,沿着车间的两侧向前推进。脚步声被压得极低,但每一次落脚,还是会激起细微的回声。 影子叔叔突然停下,抬起手。他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一排铁柜。 几乎同时,耳麦里传来A组的警告:“发现目标!二楼主控室!” 队伍立即加快速度。就在我们即将到达楼梯口时,影子叔叔猛地扑向我—— “小心!” 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我本能地向后一仰,同时伸手把顾辰推向一旁。一道寒光擦着我的面颊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是一把匕首。 “有埋伏!”张毅大喝。 车间瞬间灯火通明。从四面八方涌出七八个手持钢管的身影。我们被包围了。 混战中,我护着顾辰向墙角撤退。一个彪形大汉挥着钢管朝顾辰脑后袭来,我抬臂格挡,剧痛瞬间从手臂传遍全身。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移动,他不能直接干预,但总是在关键时刻给出预警。一个微小的手势,一个眼神,让我险险避开致命攻击。 “上楼!”张毅边战边退,“控制室!” 我们冲破包围,向二楼冲去。楼梯锈蚀严重,踩上去发出危险的嘎吱声。 主控室的门虚掩着。张毅一脚踹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满墙的监控屏幕闪烁着。 “该死,调虎离山!”他狠狠捶在墙上。 就在这时,整个工厂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监控屏幕的微光映亮每个人的脸。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荧光。他指向其中一个屏幕——画面显示地下仓库的位置有动静。 “地下!”我喊道。 我们摸黑向下行进。地下仓库比上面更冷,空气中飘着霉味和...血腥味。 手电筒光柱扫过,照亮了角落里的景象: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呼吸。 “又来晚了。”张毅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顾辰突然拉住我:“听!” 细微的滴答声从某个方向传来。影子叔叔的脸色骤变,他指向仓库深处的一堆木箱。 “炸弹!撤退!” 这一次,他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脑海。所有人都愣住了。 “快走!”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有炸弹!” 我们向外狂奔。刚冲出仓库,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把我们掀翻在地,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一块天花板直直朝顾辰砸去。我扑过去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慢了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影子叔叔的身影突然变得凝实。他张开双臂,那块水泥板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碎成了齑粉。 所有人都惊呆了。顾辰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空中飘落的灰尘。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喃喃道。 影子叔叔的身影迅速淡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透明。他看了我一眼,眼神疲惫,然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增援的警车呼啸而至。探照灯把工厂照得如同白昼。医护人员忙着检查伤者,技术科开始勘查现场。 我的手臂疼得厉害,可能是骨折了。但比起身体的疼痛,心里的震撼更大。 影子叔叔...他刚才实体化了。为了保护我们。 顾辰坐在救护车后舱,医务兵正在给他处理额头上的擦伤。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充满了疑问。 张毅走过来,脸色阴沉:“刚才谁先发现炸弹的?” 队员们面面相觑。最后大家都看向我。 “我...听到了滴答声。”我说了部分实话。 张毅盯着我看了很久:“你的听力很好。” 这不是夸奖。 回市局的路上,车里异常安静。顾辰一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那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什么样的人影?” 他摇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爆炸产生的灰尘太多了。” 但我知道他不是眼花。 影子叔叔为了救我们,暴露了自己。而这意味着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疲惫地推开房门,却意外地看见影子叔叔站在窗边。 他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叔叔...”我轻声唤他。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这是第一次,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清晰的表情。 然后,他消失了。 不是像往常那样淡去,而是真的消失了。空气中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留下。 我站在原地,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窗外,朝阳正在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第22章 第 22 章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医生给我的手臂打了石膏,白色的绷带从手腕一直缠到手肘。疼痛一阵阵传来,但比疼痛更让我不安的,是影子叔叔的消失。 顾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额头上贴着纱布。他从回来后就一直很沉默,目光时不时地飘向虚空,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时...”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真的看见了一个人影。” 我握紧了没受伤的那只手。 “穿着白衬衫,很模糊,但确实在那里。”他看向我,“那不是我的错觉,对吗?” 医务室的灯光很亮,照得他眼中的困惑无所遁形。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个秘密在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我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你会相信吗?”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比如?” “比如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我说,“他一直在我身边,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在。” 顾辰的表情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他站起身,轻轻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是沈家灭门案的那天开始?” 我摇摇头:“更早。我被捡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雨声渐大,医务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等待着,等待他的质疑,或者恐惧。 但他只是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他是谁?” “陆峥。新源研究所的保安队长,1991年失踪。”我说,“他死的时候,还护着襁褓中的我。” 顾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你能看见鬼魂?” “只有他。”我说,“其他的魂魄都是模糊的,一闪而过。只有他是清晰的,一直在我身边。” “昨晚在工厂...” “是他预警,也是他救了你。”我直视他的眼睛,“那块水泥板,是他挡下的。” 顾辰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擦伤,很久没有说话。雨声填满了我们之间的寂静。 “那些数字呢?”他终于问,“和他有关吗?” 我点头:“是他指引我发现的。应该是新源研究所的编码,一组指向感知实验室,一组指向基因数据库。” “感知实验室...”顾辰若有所思,“和你有关?” “我的生父母是那里的研究员。”我说,“他们在研究特殊感知能力。而我,恰好有这种能力。” 医务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我相信你。”顾辰突然说。 我愣住了。 “从第一次在课上,你注意到那个垃圾桶开始,我就觉得你不一般。”他微微一笑,“后来你总能发现别人忽略的细节,就像...有人在一旁指点。” 原来他早就察觉了。 “沈家的案子,”他继续说,“不是普通的抢劫,对吗?” “他们在找那两组数字。”我说,“养母的魂魄指引我找到了它们。凶手撕碎了包被,但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顾辰的表情严肃起来:“所以你考警校,是为了查这个案子?” “为了查清真相,也为了...不再连累任何人。”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在雷声的掩护下,我听见自己说: “现在你知道了。如果你要退出,我理解。” 顾辰站起身,走到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映得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记得我说过吗?”他背对着我,“如果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担心,也许不说更好。” 我点点头。 “但你还记得后面那句吗?”他转过身,“至少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后悔没能保护好你。” 他走回病床边,眼神坚定:“现在我知道你在面对什么了。如果我这时候退出,才会后悔一辈子。” 雨声渐渐小了。医务室里的灯光似乎也温柔了些许。 “谢谢。”我说。这个词太轻,但此刻只有它能表达我的心情。 敲门声响起。赵小兵探头进来,眼镜片上都是水珠。 “听说你们受伤了...”他看到我的石膏,瞪大了眼睛,“这么严重?” 顾辰给他让出位置:“一点小意外。” 赵小兵放下手里的水果,突然压低声音:“我查到新线索了。关于那组数字的。” 他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机:“我对比了所有已知的新源编码,发现一个规律——每组数字都对应一个具体的实验样本。” 屏幕上出现一个复杂的表格。 “19-21-07,对应的是感知实验的第七代样本。33-85-42,对应的是基因库的第四十二号样本。” 第七代样本。第四十二号样本。 “样本具体指什么?”顾辰问。 赵小兵推了推眼镜:“还不确定。但我在一个加密档案里找到了样本清单的片段...” 他调出一个文件。在密密麻麻的列表中,有两个条目被高亮显示: 样本07:特殊感知能力显性表达体 样本42:基因序列完整存档 特殊感知能力显性表达体。这说的,难道是我?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毅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林见微,顾辰,”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眼神让我明白,刚才的对话,他可能听到了一部分。 影子叔叔,如果你还在,请给我指引。 我在心里默念,但这一次,没有回应。 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第23章 第 23 章 面馆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招牌被油烟熏得发黑,勉强能认出“老吴记”三个字。下午三点,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 吴教授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面前的面碗已经凉了,浮着一层凝固的油花。他不断推着眼镜,目光躲闪,手指在桌面上神经质地敲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第五次重复这句话。 赵小兵坐在他对面,耐心地滑动手机屏幕:“您在1998年发表过一篇论文,提到新源研究所的部分研究成果。当时您是研究所的外聘顾问。” 吴教授的脸色更白了:“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顾辰悄悄调整了手机的位置,确保录音功能正常。我坐在吴教授斜对面,手臂上的石膏在闷热的午后格外沉重。 影子叔叔不在。自从工厂那晚后,他再没有出现过。这种空落感让我难以适应。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基本情况。”我尽量让声音温和,“比如研究所的组织结构,主要研究方向。” 吴教授猛喝了一口凉茶,喉结剧烈滚动:“研究所...分好几个部门。我在生物信息部,只负责数据分析。” “感知实验室呢?”顾辰问。 吴教授的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那个部门...很神秘。负责人是林副所长,直接向所长汇报,我们普通研究员接触不到。” 林副所长。我的生父。 “听说他们在研究特殊感知能力?”赵小兵追问。 “都是传言!”吴教授突然激动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项目都是保密的!” 风扇还在吱呀作响,搅动着面馆里沉闷的空气。老板娘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对这边的谈话毫无兴趣。 我轻轻按住吴教授发抖的手:“1992年爆炸案发生时,您在研究所吗?”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是透过我们在看很远的地方。 “那天...我请假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为什么?” 他猛地抽回手,四下张望,然后压低声音:“因为有人警告我,如果再靠近研究所,就会像其他人一样...” “其他人?”顾辰追问,“哪些人?” 但吴教授已经站起身,慌乱地抓起背包:“我得走了。别再找我了,求你们了。” 他丢下几张钞票,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面馆。 我们面面相觑。赵小兵调出刚才的录音,吴教授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颤音。 “他在害怕什么?”顾辰皱眉。 我看向窗外,吴教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他提到了‘其他人’。可能是指那些意外死亡的研究所员工。” 赵小兵快速敲击手机:“我查到了,吴教授在爆炸案后辞去大学教职,开了这家面馆。这很不寻常。” 确实。从一个知名学者到面馆老板,这种转变太大了。 老板娘走过来收拾碗筷,瞥了我们一眼:“老吴又吓跑啦?” “他经常这样吗?”我问。 “只要有人问起以前的事,他就这样。”老板娘擦着桌子,“刚开店那会儿,有几个穿西装的人来找他,他吓得三天没开门。” 穿西装的人。这个描述让我想起监视我的那些人。 顾辰付了钱,我们走出面馆。午后的阳光很烈,照得街道白花花一片。 “现在怎么办?”赵小兵问。 我看着吴教授离开的方向:“他一定知道什么重要的事。” 回到市局,我们直接去了技术科。赵小兵调出吴教授的所有公开资料,包括他辞职前的最后一篇论文。 “看这里。”他指着论文的致谢部分,“特别感谢林建国副所长和陆峥队长提供的安全保障。” 陆峥。影子叔叔的名字。 顾辰凑近屏幕:“安全保障?一个研究所为什么需要特别提到安全保障?” 我想起档案室里看到的那些意外死亡记录。也许新源研究所从一开始就处在某种危险中。 张毅突然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你们下午去哪了?”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顾辰开口:“去查了个线索,关于新源研究所的。” “未经批准擅自行动。”张毅的目光扫过我们,“谁给你们的权限?” “张队,”我上前一步,“我们发现新源研究所可能涉及多项命案,包括最近的‘猎鹰’组织案件。” 他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办公室:“进来谈。” 在张毅的办公室里,我们简要汇报了发现。听到吴教授的名字时,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吴明教授,”他说,“当年爆炸案的证人之一。但他的证词最后被排除了。” “为什么?” “精神评估不合格。”张毅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他说在爆炸前看到有陌生人进入研究所,但监控没有拍到。” 档案里附着一张素描,是根据吴教授描述绘制的人像。虽然粗糙,但那个侧脸轮廓让我心头一震。 和监视我的那些人很像。 “这个人,”我指着素描,“你们后来找到他了吗?” 张毅摇头:“没有匹配的身份信息。专案组认为可能是吴教授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幻觉。那些人真实存在,而且现在还在活动。 离开张毅办公室时,他叫住我:“林见微,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轻微骨裂。” 他点点头,眼神复杂:“有些案子,查得太深对谁都没好处。” 这话和陳爷爷说过的如出一辙。 下班后,我们三个坐在市局附近的小公园里。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嬉笑。 “张队的态度很奇怪。”赵小兵说,“他好像知道什么,但不愿意告诉我们。” 顾辰点头:“他特意提到吴教授的精神评估,像是在暗示我们别相信他的话。” 我望着远处的落日,想起影子叔叔消失前的眼神。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会如此危险?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停止调查。为了你们好。” 没有落款。我把手机递给顾辰他们看。 “号码是虚拟的。”赵小兵立刻判断,“无法追踪。” 警告来得真快。我们下午才见过吴教授,晚上就收到了短信。 “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顾辰环顾四周,公园里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无处不在。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影子叔叔,如果你能听见,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轻轻吹动窗帘。 但就在我转身准备休息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模糊的白影。 等我定睛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或者说,是我太希望那不是错觉。 第24章 第 24 章 高远教授的办公室在警校教学楼顶层,窗外能俯瞰整个训练场。黄昏时分,夕阳把沙地染成金红色,远处传来学员们训练的口号声,模糊而遥远。 办公室里堆满了书,从地板一直垒到天花板。空气里有旧纸张、墨水和淡淡茶香混合的味道。高远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轻轻敲着一份档案袋。 “张毅把你们的情况告诉我了。”他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擅自行动,违反纪律。” 我们站在书桌前,像等待审判的犯人。顾辰挺直脊背,赵小兵不安地推着眼镜,我手臂上的石膏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但是,”高远话锋一转,“查案有时候需要一点...变通。” 他打开档案袋,抽出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新源研究所的平面图,某些区域用红笔做了标记。 “坐下吧。”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我们面面相觑,依言坐下。沙发很旧,弹簧发出轻微的呻吟。 高远站起身,踱到窗前。夕阳给他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边。 “二十年前,我是新源爆炸案的顾问。”他的背影在窗前定格,“当时有很多疑点,但调查被强行终止了。” 训练场上的口号声停了,暮色渐渐深沉。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为什么?”顾辰问。 高远转过身,眼神锐利:“因为有人不希望真相大白。” 他走回书桌,拿起一份文件:“这些是当年被压下来的资料。包括吴明教授的完整证词,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你父母的研究记录。”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让我看这些吗? 但空气中没有任何回应。自从工厂那夜后,那种被守护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高远把文件推到我面前:“林建国和苏晴,他们是真正的先驱。他们的研究可能改变我们对人类感知的认知。” 我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第一页是研究摘要,标题是《特殊感知能力的遗传机制与激活方法》。 “激活方法?”赵小兵凑过来看,“意思是这种能力可以被激发?” 高远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这些资料。” 顾辰皱眉:“可是为什么现在?研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因为技术成熟了。”高远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期刊,“基因编辑、脑机接口...二十年前不可能实现的事,现在有了可能。” 他翻到某一页,上面是复杂的脑部扫描图像:“如果有人能结合你父母的研究和现代技术,就能批量‘制造’具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 想象那个场景,我不寒而栗。一支能够看穿墙壁、预知危险的军队,或者更糟——一个能够监视所有人的组织。 “沈家的灭门...”我轻声问,“和这个有关吗?” 高远的表情凝重起来:“我们认为,凶手在找两样东西:一是你父母的研究数据,二是...你。”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 “你是第七代样本,特殊感知能力显性表达体。”高远的声音很轻,“对你来说,这不是需要激活的能力,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赵小兵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那两组数字...” “是钥匙。”高远接话,“一组指向储存研究数据的秘密地点,一组是解锁数据的密码。”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为什么沈家会被灭门,为什么我的包被被撕碎,为什么那些人一直在监视我。 “现在你们明白了。”高远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这不是普通的调查,而是与时间赛跑。必须在那些人之前找到数据,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懂。 “我们该怎么做?”顾辰问。 高远从抽屉里取出三个信封:“这是我的特别授权。从今天起,你们组成专案小组,直接对我负责。” 信封里是正式的调令和权限文件。赵小兵翻看着技术权限的部分,眼睛越来越亮。 “这相当于省厅级别的访问权!”他兴奋地说。 高远点头:“但要谨慎使用。每次查询都会留下记录,对方可能也在监控系统。” 他走到我面前,表情严肃:“特别是你,林见微。你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必须格外小心。” 我握紧手中的文件,石膏下的手臂隐隐作痛。 “教授,”我抬头看他,“您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训练场的探照灯划破黑暗。高远的脸在灯光中半明半暗。 “因为二十年前,我选择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而现在,我看到了重来的机会。” 离开办公室时,夜风很凉。我们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手中的信封沉甸甸的。 “现在开始,”顾辰看着我们,“我们就是正式的调查小组了。” 赵小兵推推眼镜:“我负责技术支援,追查数据线索。” “我负责外勤和安全。”顾辰接着说,然后看向我,“你...” “我负责解开数字的秘密。”我说,“还有,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这是我们第一次明确分工,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肩上的重担。 回到宿舍,我打开高远给的文件。在最后一页,有一张小小的照片——我的生父母和影子叔叔的合影。 照片上,他们都还很年轻。林建国戴着眼镜,笑容温和;苏晴依偎在他身边,眉眼间与我惊人地相似;而陆峥——影子叔叔——站在他们身后,表情严肃,但眼神温暖。 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样子。 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每个人的脸。爸爸妈妈,陆叔叔,我一定会揭开真相。 窗外,一轮明月升起,清辉洒满窗台。 在那皎洁的月光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影,一闪而过。 也许,他从未真正离开。 第25章 第 25 章 市局技术科的监控中心在凌晨两点依然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屏占据整面墙壁,分割成十几个监控画面。赵小兵坐在控制台前,三块显示屏同时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 “我调取了全市的交通监控。”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根据吴教授面馆附近的摄像头,追踪到了那辆黑色轿车。” 画面锁定,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在雨夜中穿行。顾辰站在他身后,眉头紧锁:“能看清司机吗?” “不行,贴了防窥膜。”赵小兵放大图像,“但我在车辆数据库里找到了匹配的车型——这是去年被盗的车辆之一。”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臂上的石膏在荧光灯下泛着冷白。高远给的特别授权让我们可以调用这些资源,但每一次查询都在系统里留下痕迹。 就像在黑暗中点亮火把,既照亮前路,也暴露自己。 “他们很专业。”顾辰说,“用的都是无法追踪的设备和车辆。” 赵小兵切换画面:“但我发现了另一个线索。这辆车最近经常出现在一个地方——” 屏幕上显示出一栋写字楼的夜景,楼顶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长风集团。” 长风集团。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震。那是本省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业务遍布金融、地产、科技多个领域。 “具体位置?”顾辰问。 “地下车库的监控拍到了三次。”赵小兵调出时间记录,“都是深夜,停留不超过半小时。” 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怎么分析这个线索? 但空气中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嗡鸣声。自从他消失后,这种空洞感如影随形。 凌晨四点,我们疲惫地回到临时办公室。高远给我们安排的地方在市局顶楼,以前是档案库,现在堆满了各种设备。 顾辰煮了咖啡,浓烈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赵小兵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镜歪在一边。 “你也休息会儿。”顾辰递给我一杯咖啡,“天快亮了。” 我接过纸杯,温热的感觉从指尖蔓延。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开始泛白,像一幅正在显影的照片。 “我在想那个警告短信。”我说,“‘停止调查。为了你们好。’语气不像威胁,更像...劝告。” 顾辰靠在窗边,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轮廓:“也许发送者知道内情,但不敢明说。” “或者是在提醒我们,前方有更大的危险。” 我们沉默地看着晨曦渐渐染亮天空。在这个即将醒来的城市里,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的行动? 早晨七点,赵小兵被手机震动惊醒。他揉着眼睛查看消息,突然坐直了身体。 “技术科有了新发现。”他睡意全无,“那组数字‘33-85-42’,在系统里有一个匹配记录。” 我们立刻围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加密档案的访问记录,时间是三天前。访问者使用了和我们相同的权限级别。 “有人在我们之前查过这个编号。”顾辰神色凝重。 赵小兵快速操作:“我正在追踪访问源...来自省厅的技术处。” 省厅。这个发现让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如果对方已经渗透到这么高的层级,那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可能暴露在监视之下。 “等等,”赵小兵突然说,“这个访问记录有点奇怪...” 他调出详细日志:“访问时间只有三秒,不够下载任何文件。更像是在...确认档案是否存在。” 确认存在。这意味着对方可能也在寻找这样东西,但还没有得手。 上午九点,张毅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有个任务。”他把文件放在桌上,“长风集团报案,说公司系统被入侵,丢失了一些研发数据。”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巧了。 “需要我们去调查?”顾辰问。 张毅点头:“他们指定要技术支援。赵小兵,你带队去。” 赵小兵推推眼镜:“就我一个人?” “林见微和顾辰配合你。”张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但要小心。长风集团不简单。” 他离开后,我们仔细翻阅案件资料。长风集团丢失的是生物识别技术的研发数据,项目代号“鹰眼”。 “鹰眼...”顾辰沉吟,“和‘猎鹰’组织有关联吗?” 赵小兵已经在查询相关信息:“长风集团三年前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那家公司的创始人...曾经是新源研究所的研究员。” 线索像蛛网一样蔓延,所有的线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下午两点,我们来到长风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前台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干练的女秘书,笑容标准得像量角器量过。 “网络安全部在二十八楼。”她刷卡打开电梯,“王总监在等各位。”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我们紧张的脸。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提醒我注意什么? 二十八楼整层都是技术部门。王总监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 “感谢各位前来。”他握手时力度恰到好处,“我们三天前发现系统被入侵,对方目标明确,只带走了‘鹰眼’项目的核心数据。” 赵小兵开始检查系统日志,我和顾辰在办公室外等候。走廊很安静,厚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感觉不对。”顾辰低声说,“太配合了。” 我点头。一般企业遇到这种事都会尽量遮掩,长风集团却主动报案,还如此配合调查。 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见墙上挂着一张合影——王总监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一起,背景是新源研究所的大门。 那个男人的脸很熟悉。我在高远给的资料里见过,是新源研究所的现任所长,在爆炸案后接管了研究所残余资产。 “有发现。”赵小兵从机房出来,表情严肃,“入侵者用的工具很专业,但留下了痕迹——IP地址经过多层跳板,最终指向市局内部网络。” 我们同时愣住。市局内部? 回程的车上,我们都沉默着。夕阳西下,车流如织,这个城市在黄昏中展现出它最温柔的一面。 但在这温柔之下,暗流汹涌。 “他们在试探我们。”顾辰突然说,“长风集团是故意让我们发现这些线索的。” 赵小兵点头:“那个IP地址太明显了,像是故意留下的。” “为什么?”我问。 “也许是想确认我们知道多少。”顾辰看着窗外的车流,“或者...是在警告我们,他们无处不在。” 回到市局,高远在办公室等我们。听完汇报,他久久不语。 “明天开始,”他终于开口,“所有行动加倍小心。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了。” 夜幕降临,我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蔓延,每一盏灯后面,都可能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 手机震动,又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们开始行动了。” 这次,我回复了:“你是谁?” 没有回答。就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 但在这寂静中,我仿佛又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存在。很微弱,像是风中残烛,但确实在那里。 影子叔叔,是你吗? 夜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第26章 第 26 章 市局技术科的打印机在深夜发出规律的吞吐声,一张张印着虚假信息的纸张堆积成小山。赵小兵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但他敲击键盘的速度丝毫未减。 “我在系统里创建了一个虚拟档案。”他头也不抬地说,“编号‘45-92-18’,标注为‘新源研究所遗留数据坐标’。” 顾辰拿起一张刚打印好的文件,上面故意模糊地提到了“特殊感知能力的基因序列”和“未公开的实验记录”。 “这些足够逼真吗?”他问。 赵小兵推了推眼镜:“足够让专业人士上钩。我在档案里埋了追踪程序,只要有人访问,我们就能锁定位置。”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用没受伤的手整理着伪造的实验数据。这些文件半真半假,夹杂着真实的研究术语和编造的结论,像精心调制的毒饵。 “访问权限设置好了。”赵小兵最后敲下一个键,“只有省厅级以上权限才能查看,但我在后台留了个后门。” 顾辰把文件装进一个普通的档案袋:“投放地点呢?” “老图书馆的储物柜。”我说,“那里没有监控,但出入口都有摄像头。足够他们放松警惕,又给我们留下追踪的线索。” 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计划:用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引出藏在暗处的对手。 深夜十一点,我们开车前往老图书馆。这是一栋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在夜色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顾辰把档案袋放进第17号储物柜,钥匙留在锁孔里——一个明显的疏忽,足以让有心人注意。 “现在呢?”回到车上后,赵小兵问。 “等待。”顾辰发动汽车,把车停在街角的阴影处。 老图书馆前的街道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路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光晕。 我靠在车窗上,感受着石膏下的手臂传来的阵阵隐痛。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赞同我们的计划吗? 凌晨一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图书馆对面。车上下来两个人,都穿着深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 “来了。”顾辰压低声音。 那两人没有直接进入图书馆,而是在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埋伏。其中一人留在门口望风,另一人快速闪进大门。 赵小兵紧盯着笔记本电脑:“他打开了储物柜...正在查看文件...” 屏幕上,一个红点开始闪烁——追踪程序被激活了。 “位置在...”赵小兵快速敲击键盘,“城东的工业园区!” 进图书馆的那个人很快出来,对同伴点点头。两人上车离开,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跟上吗?”赵小兵问。 顾辰摇头:“太危险。知道位置就够了。” 我们回到市局时,天已经蒙蒙亮。高远在办公室等我们,桌上摊着一张工业园区的地图。 “红点最后停留在这里。”赵小兵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坐标,“一栋废弃的电子厂厂房。” 高远用红笔圈出那个位置:“我知道这里。三年前发生过火灾,一直荒废着。” “完美的藏身处。”顾辰说,“人迹罕至,但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我仔细看着地图。厂房位于工业园区边缘,背靠山林,前面只有一条公路。易守难攻,也容易逃脱。 “他们拿到诱饵后,会相信吗?”我问。 高远沉吟:“如果是专业人士,会先验证。但我们的诱饵做得足够逼真,应该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赵小兵突然说:“追踪信号还在移动!他们带着文件在城里绕圈。” 我们围到电脑前。代表信号的红点正在城市地图上不规则地移动,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像是在确认有没有被跟踪。 “很谨慎。”顾辰评价。 上午九点,信号最终停留在城西的一栋写字楼。赵小兵查询地址后,脸色变了。 “这是...长风集团的产业。” 又是长风集团。这个发现让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重。 “他们在确认文件真伪。”高远说,“长风集团有足够的技术实力验证这些数据。” 顾辰皱眉:“如果发现是假的...” “那就打草惊蛇了。”我说。 但高远摇头:“未必。即使发现是诱饵,他们也会好奇我们知道多少。这会迫使他们采取行动,而行动就会露出破绽。” 中午,赵小兵收到警报——有人试图破解他设置的追踪程序。 “他们在反向追踪我们。”他紧张地说,“对方的技术很厉害,差点就找到我们的服务器位置。” “能挡住吗?”顾辰问。 赵小兵点头:“我设置了多重防护。但他们既然能尝试破解,说明已经对文件产生怀疑。” 下午,张毅突然来到我们办公室。他手里拿着一份通知,表情严肃。 “省厅下令,所有与新源研究所相关的调查必须报备。”他把通知放在桌上,“即日生效。”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的反击开始了。 “谁签发的命令?”高远问。 张毅指着一个签名:“李副厅长。” 高远的表情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知道了。我们会按规定执行。” 张毅离开后,高远锁上门,回到桌前。 “李副厅长...”他沉吟,“三年前,他负责审批长风集团的几个重大项目。” 又一个关联。这张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傍晚,我们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一部一次性手机,正在震动。 顾辰戴上手套,接起电话,按下免提。 “游戏很有趣。”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说,“但你们犯了个错误。” 我们屏住呼吸。 “新源编码的第三位数字从不超过40。”那个声音说,“你们的诱饵太假了。” 电话被挂断。我们面面相觑。 “他在撒谎。”赵小兵突然说,“我查过所有已知编码,最高到49。” “也许是在虚张声势。”顾辰说。 但我注意到高远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他缓缓摇头,“他说的是真的。新源编码的第三位,确实从不超过40。”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的诱饵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陪我们玩这个游戏?”赵小兵问。 窗外,夕阳正在西沉,把云层染成血色。 “因为,”我轻声说,“他在享受猫捉老鼠的乐趣。” 夜色渐深,城市华灯初上。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我们走出了第一步。 而对手,已经亮出了爪牙。 第27章 第 27 章 城东工业园区的夜晚静得可怕。废弃的电子厂厂房像一具巨大的骸骨匍匐在月光下,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风穿过生锈的钢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我们潜伏在厂房对面的树林里,身上披着伪装网。夜视镜里的世界一片幽绿,每一片树叶的摇动都清晰可见。 “信号稳定了。”赵小兵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在一公里外的指挥车上监控,“目标在厂房二楼,已经停留超过二十分钟。” 顾辰调整了一下狙击枪的位置:“看到两个守卫,正门一个,后门一个。” 我透过夜视镜观察着厂房二楼那个亮着微光的窗口。那就是“信鸽”的藏身处,我们放出的诱饵终于引来了第一条大鱼。 “记住,”高远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要活的。我们需要他开口。” 三天前,我们故意放出假消息,说找到了新源研究所的核心数据。这个诱饵足够诱人,终于让一直藏在暗处的“信鸽”忍不住现身。 “行动。”顾辰下达指令。 两个突击小组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靠近厂房。我留在狙击点,负责警戒和支援。 月光很亮,照得废弃的厂区一片银白。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提醒我注意什么? 耳麦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然后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是我的错觉吗? 正门的守卫突然警觉地抬头,手按上了耳麦。他听到了什么? “A组暴露!”顾辰低吼,“强攻!” 消音器压抑的枪声在夜色中响起,正门守卫应声倒地。后门的守卫刚要举枪,被从侧面突入的队员制伏。 “二楼目标在移动!”赵小兵急促地报告。 我透过瞄准镜看到二楼窗口人影一闪。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正慌乱地收拾东西。 “他要跑。”我说。 顾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B组封锁楼梯,A组跟我上!” 厂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短暂的打斗声。我紧紧盯着二楼窗口,手指放在扳机护圈上。 突然,那个灰夹克男人出现在窗口,手里举着一个U盘。 “再过来我就毁了它!”他大喊。 月光照在他脸上,那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扔进人海就会立刻消失。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掌握着“猎鹰”组织的情报网络。 “信鸽。”顾辰的声音从厂房内传来,“你无路可退了。” 灰夹克男人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抓到我就能赢吗?”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那是长期使用特定通讯设备留下的痕迹。 “他在拖延时间。”我通过耳麦说,“可能在等支援。” 顾辰当机立断:“制服他!” 一声闷响,灰夹克男人突然倒地。突击队员从两侧冲进房间,迅速将他制伏。 “目标捕获。”顾辰报告,“缴获一个U盘和一部加密手机。” 我松了口气,从狙击点站起身。月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很好,夜风吹散了刚才的紧张。 但就在这一瞬间,某种直觉让我猛地蹲下。 一颗子弹擦着我的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树干上。 “狙击手!”我对着耳麦大喊,迅速翻滚到掩体后。 第二颗子弹击中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对方在厂房对面的水塔上! “所有人注意,有敌方狙击手!”顾辰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林见微,报告情况!” “我没事。”我紧贴着树干,“在水塔方向。” 耳麦里传来赵小兵的声音:“监测到不明信号,对方在呼叫支援!” 顾辰当机立断:“带着目标撤退!A组断后!” 我透过狙击镜搜索水塔,看到一个黑影正在快速撤离。他也很专业,一击不中,立即撤退。 “狙击手在撤离。”我报告。 “让他走。”顾辰说,“优先保证目标和队员安全。” 突击队带着被制伏的“信鸽”快速撤离厂房。我留在原地掩护,直到所有人都安全上车。 回程的车里,信鸽被铐在中间座位上,低着头一言不发。顾辰检查着缴获的U盘和手机,赵小兵已经在尝试破解。 “手机有自毁程序。”赵小兵皱眉,“需要专业设备才能安全破解。” 信鸽突然笑了,声音沙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我看着他:“我们知道你是李哲,1998年毕业于理工大学计算机系。你母亲住在城西养老院,需要特殊药物治疗。” 信鸽的脸色变了:“你们...” “配合我们,”顾辰接话,“你母亲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是高远给我们的信息。每个人都有软肋,信鸽的软肋就是他重病的母亲。 信鸽低下头,很久没有说话。车窗外,城市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回到市局的安全屋,已经是凌晨三点。信鸽被带进审讯室,我和顾辰在单向玻璃后观察。 高远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刚收到消息,长风集团的一个仓库发生火灾。” “调虎离山?”顾辰问。 高远摇头:“更像是警告。” 审讯室里,信鸽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偶尔抬头看向单向玻璃,眼神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他在等什么。”我说。 赵小兵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初步分析报告:“U盘里是加密文件,需要密码。手机的自毁程序很复杂,强行破解会销毁所有数据。” 顾辰看向我:“你有什么想法?” 我注视着审讯室里的信鸽。他的坐姿很特别,背部挺直,双手平放在桌上,像是经过专门训练。 “他不是普通的信使。”我说,“他受过专业训练。” 高远点头:“很可能曾经是情报人员。” 就在这时,信鸽突然抬头,对着单向玻璃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张开嘴,用口型无声地说: “你们太晚了。” 然后他猛地咬碎了什么东西,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快叫医生!”顾辰冲进审讯室。 但已经太迟了。信鸽的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眼神迅速涣散。 医生赶到时,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胶囊。”医生检查后说,“藏在假牙里。” 安全屋里一片死寂。我们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赵小兵突然说:“等等,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们回放监控录像,放大信鸽的口型。 “太晚了...”顾辰解读道,“他在说‘太晚了’。” 什么意思?什么太晚了? 高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变得煞白。 “刚刚接到消息,”他放下手机,声音沉重,“吴教授死了。车祸。” 我看着审讯室里信鸽的尸体,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对手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28章 第 28 章 市局技术科的服务器在深夜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蜂群在巢穴中躁动。赵小兵坐在三块显示屏组成的控制台前,眼镜片上反射着流动的代码。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咖啡杯在桌上排成一列。 “信鸽的手机是个死胡同。”他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自毁程序太彻底,连恢复碎片都做不到。” 顾辰靠在旁边的桌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U盘呢?” “加密方式很特别。”赵小兵调出一个复杂的算法图,“不是常规的密码学,更像是一种...自定义的编码系统。” 我站在他们身后,手臂上的石膏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沉重。信鸽的死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心头,而吴教授的车祸更是雪上加霜。 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从哪里找到突破口? 窗外的夜色深沉,没有回应。 “等等。”赵小兵突然坐直身体,“这个加密方式...我见过。” 他快速调出另一个窗口,上面显示着新源研究所的编码系统。 “看这里。”他指着两组算法的对比图,“虽然做了伪装,但核心逻辑是一样的。” 顾辰俯身细看:“你是说,信鸽使用的加密技术源自新源研究所?” “不止如此。”赵小兵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一直在想,信鸽为什么要在被捕前销毁手机。如果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他没必要那么着急。” 屏幕上出现一个信号流向图,无数线条从信鸽的手机延伸出去,像一张蛛网覆盖了整个城市。 “他在掩护另一个信号。”赵小兵的眼睛发亮,“看这个微弱的次级信号,在主要信号被销毁前0.3秒发出的。” 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蓝线,从信鸽的手机延伸出去,消失在城北的方向。 “能追踪吗?”我问。 赵小兵已经开始操作:“信号很短暂,但足够锁定大致区域...城北的物流园区。” 顾辰立刻调出该区域的地图:“那里有上百个仓库和厂房。” “可以再缩小范围。”赵小兵放大信号图,“信号最后消失在这个位置——长风物流的第七号仓库。” 又是长风。这个名字像阴云一样笼罩着整个调查。 高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查到了。长风物流是长风集团的全资子公司,负责人是王志强。” “王志强?”我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第一个命案的死者。”顾辰提醒我,“那个货运司机。”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王志强、信鸽、长风集团,他们都被同一张网连接着。 “信鸽在临死前发出的信号,”我说,“可能是向同伙示警,也可能是...传递最后的情报。” 赵小兵点头:“如果是后者,那么接收信号的人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信鸽出事了。” 顾辰看向高远:“我们需要立即搜查那个仓库。” 高远沉吟片刻:“没有确凿证据,申请搜查令需要时间。” “但如果我们等...”我说。 “我知道。”高远打断我,“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理由。”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张毅,我需要你协助进行一次消防检查...对,就在现在。” 凌晨四点,三辆警车和一辆消防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物流园区。第七号仓库看起来普普通通,和其他仓库没什么两样。 张毅带着消防员敲开仓库值班室的门,我和顾辰穿着消防服混在队伍中。 “例行消防检查。”张毅出示证件。 值班的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不情愿地打开仓库大门。 仓库里堆满了货箱,分类整齐,标签清晰。但影子叔叔突然出现在一个货架前,手指虚点着地面。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发现地面有细微的拖痕,像是经常有重物在此移动。 “这里需要检查。”我指着那个区域,“消防通道必须保持畅通。” 值班员的脸色微变:“那里都是贵重物品,不能移动。” 顾辰已经走过去,轻轻敲击地面:“下面是空的。” 在值班员惊恐的目光中,我们撬开了伪装成地面的暗门。一道向下的楼梯出现在眼前。 地下室的规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整面墙都是显示屏,实时监控着城市的各个角落。工作台上摆着先进的通讯设备,还有几台正在运行的服务器。 “这是...”张毅倒吸一口冷气。 赵小兵接到消息后远程接入系统:“我在破解他们的服务器...天啊,他们在监控全市的通讯网络。” 其中一个屏幕上显示着长长的名单,都是被监控的对象。我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顾辰、赵小兵、高远,甚至张毅。 “我们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下。”顾辰的声音带着寒意。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我们发现了新源研究所的完整组织结构图。在一个被标注为“渡鸦”的代号下,列出了十几个名字。 “渡鸦...”高远喃喃道,“传说中新源研究所的暗面,负责处理‘特殊问题’的组织。原来真的存在。” 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让我浑身冰凉:李副厅长。 “省厅的李副厅长?”张毅难以置信。 高远面色凝重:“看来这张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在服务器的最深处,赵小兵找到了信鸽最后发出的那条信息。破译后只有短短一行字: “钥匙在样本手中。启动‘归巢’计划。” 钥匙在样本手中。样本...是指我吗? “归巢计划是什么?”顾辰问。 没有人知道。 天亮时分,我们查封了整个地下室。但就在我们准备撤离时,赵小兵发来紧急消息: “所有数据正在自动销毁!有远程指令!” 尽管我们尽力抢救,大部分数据还是化为了乱码。只来得及保存下零星片段。 回到市局,高远立即向上级汇报。但我们都明白,当对手已经渗透到如此高层,信任变得岌岌可危。 傍晚,我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夕阳把云层染成血色,整座城市笼罩在不安的金红色光芒中。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夕阳中若隐若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模糊。 “叔叔,”我轻声问,“‘归巢计划’是什么?”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在落日的方向,新源研究所的废墟静静矗立。 那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也或许是,一切将要结束的地方。 手机震动,一条新信息: “该回家了。” 发信人号码,与之前警告我们的那个号码相同。 这一次,我没有回复。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号码。 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而这一次,我们不再是被动的猎物。 我们要成为猎人。 第29章 第 29 章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在光洁的金属桌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晕。李哲坐在桌对面,手腕被铐在桌面的铁环上。他比照片上显得更瘦削,眼下的黑痕深刻得像用墨笔画上去的。 顾辰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塑料杯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李哲,或者你更习惯被称作‘信鸽’?”顾辰的声音平静,像在讨论天气。 李哲抬起眼皮,目光掠过顾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漠然。 “我知道你。”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林见微。第七样本。” 审讯室外的观察室里,高远和张毅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一切。赵小兵在技术科监控着李哲的生理指标,每一个微小的波动都会被记录分析。 我拉开椅子坐下,石膏手臂放在桌上:“看来你对我很了解。”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弧度:“我了解所有样本。从第一代到第八代。” 第八代?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还有其他的样本。 顾辰接过话头:“说说‘归巢计划’。” 李哲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铐子,金属在灯光下闪着寒光:“那是你们的叫法。我们称之为‘收割’。” 收割。这个词让审讯室的温度骤降。 “收割什么?”我问。 他终于抬起头,眼睛像两口深井:“当然是成熟的样本。” 观察室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李哲朝单向玻璃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你们以为自己在追查真相,”他的声音带着嘲弄,“其实只是被收割的对象。” 顾辰轻轻敲了下桌子,把李哲的注意力拉回来:“王志强是怎么死的?” “王师傅?”李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是个好人,只是不该多管闲事。” “他发现了什么?” 李哲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他发现我们在运送‘特殊货物’。不是毒品,不是枪支,是比那些更珍贵的东西。” “样本数据?”我问。 他点头,又摇头:“不止是数据。还有**样本。” **样本。这个词让我的胃部一阵抽搐。 “第八代样本,”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是谁?” 李哲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们还没发现吗?就在你们身边。” 顾辰的身体微微绷紧。观察室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说清楚。”顾辰的声音带着警告。 但李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我只能说这么多。再说下去,我母亲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用他母亲的安危控制着他。 审讯陷入了僵局。李哲像一只紧闭的蚌,再也撬不开一丝缝隙。 一小时后,我们轮换休息。在观察室里,高远的脸色很难看。 “第八代样本就在我们身边?”他重复着这句话,“这可能吗?” 张毅抱着手臂站在窗边:“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监视之下。” 赵小兵从技术科打来电话:“李哲的生理指标显示,他在提到第八代样本时出现了明显的应激反应。他说的是真话,或者至少,他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 我靠在墙上,石膏手臂传来的酸痛让我格外清醒。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相信这些话吗? 走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像在回应。 顾辰突然说:“也许我们该换个方式。” 再次进入审讯室时,我们带进了李哲的个人物品。一个旧钱包,一部被销毁的手机,还有一张他和母亲的合影。 看到照片时,李哲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我们知道你母亲在城西养老院。”我把照片推到他面前,“阿尔茨海默症晚期,需要特殊的进口药物治疗。”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种药很贵,”顾辰接话,“以你明面上的收入根本负担不起。” 李哲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我们可以保护她。”我说,“也可以保证她继续得到治疗。” 长时间的沉默。审讯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他们答应过我,”李哲终于开口,声音几乎听不见,“只要再完成三个任务,就让我带母亲去国外治疗。” “谁答应的你?”顾辰问。 李哲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不能说。说了她就会死。” 我拿起那张合影,指着照片上年轻的李哲和他母亲:“她记得现在的你吗?还记得你这个儿子吗?” 泪水终于从李哲眼中滑落。他摇头,声音破碎:“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那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些?”我问。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因为我还记得。”他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记得她是怎么把我养大的。记得她为我做的一切。” 顾辰悄悄按下了录音键。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第八代样本,是不是秦浩?” 李哲的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这一瞬间,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张毅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审讯中止。”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省厅来人了。”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跟在张毅身后走进来,出示了证件。 “李哲由我们接管。”为首的男人说,“这是李副厅长的直接命令。” 顾辰站起身:“我们还在审讯中。” “现在结束了。”另一个男人上前解开了李哲的手铐。 李哲被带离审讯室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解脱,有警告,还有一丝...歉意。 观察室里,高远一拳捶在墙上。 “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审讯室,桌面上还留着李哲的泪痕。 “不,”我说,“我们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顾辰点头:“他确认了秦浩的身份。” 赵小兵从技术科跑来,手里拿着一个U盘:“刚才李哲被带走前,偷偷把这个塞给了我。”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一张长风集团高层与省厅领导的合影。在人群边缘,秦浩的父亲正与李副厅长举杯相庆。 而照片的拍摄日期,正是新源研究所爆炸案发生的前一周。 所有的线索,终于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第一次,我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满意”的表情。 这场较量,我们还没有输。 第30章 第 30 章 训练馆的灯光在午夜依然亮着,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秦浩独自在沙袋前练习,拳击手套击打沙袋的闷响在空旷的场馆内规律地回荡。 我们推门进去时,他刚好完成一组组合拳,汗水沿着下颌线滴落,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看见我们,他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么晚还训练?”顾辰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浩解开手套,用毛巾擦汗:“睡不着。” 我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第八代样本?” 他的动作僵住了。毛巾从手中滑落,无声地落在垫子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弯腰捡起毛巾,但避开了我的目光。 赵小兵拿出手机,调出李哲审讯的录音片段。当“第八代样本”这几个字响起时,秦浩的拳头握紧了。 “李哲已经招了。”我说,“你就是第八代样本。” 秦浩突然笑了,笑声在训练馆里显得格外刺耳:“所以呢?你们要逮捕我吗?以什么罪名?‘可能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样本’?” 顾辰上前一步:“我们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秦浩的眼神变得锐利,“帮我像李哲一样‘被接管’?还是像吴教授一样出‘车祸’?”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下。训练馆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鸣。 “你知道吴教授的事?”我问。 秦浩走到长凳前坐下,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大口:“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多。” 我们在他对面坐下,形成对峙的局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辰问。 秦浩看着手中的水瓶,水光在灯光下晃动:“出生那天。我父亲是长风集团的董事,也是新源研究所的早期投资人。” 这个信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赵小兵倒吸一口冷气,快速在平板电脑上查询。 “秦万里,”赵小兵念出资料,“长风集团创始人之一,新源研究所理事会成员...” 秦浩点头:“我从小就接受各种测试,视力、听力、反应速度...他们称之为‘天赋开发’。” 我想起他异于常人的格斗天赋和观察力。那不是偶然,是人为“开发”的结果。 “第八代样本是什么意思?”我问。 “意味着我是第八批接受基因编辑的婴儿之一。”秦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DNA被优化过,为了成为完美的‘载体’。” “载体?”顾辰皱眉。 “承载特殊能力的容器。”秦浩看向我,“就像你一样,林见微。只不过你是自然觉醒的第七代,而我是人工制造的第八代。” 训练馆的灯光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刺眼。影子叔叔的身影在远处的器械区浮现,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秦浩身上。 “你一直都知道?”我问。 秦浩摇头:“直到去年才完全明白。我偷看了父亲的保密文件。”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中的警校安静而祥和,与此刻训练馆内的暗流汹涌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在准备‘收割’,”秦浩背对着我们说,“收集所有成熟样本的数据,为下一个阶段做准备。” “什么阶段?”顾辰问。 秦浩转过身,表情复杂:“制造第九代。完全可控的、绝对服从的超级士兵。” 这个答案让训练馆内的空气几乎凝固。赵小兵的手指停在平板上,顾辰的呼吸明显加快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问。 “说给谁听?”秦浩苦笑,“我父亲?李副厅长?还是那些已经渗透到各个角落的‘渡鸦’?”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直视着我:“就连你们身边,也未必安全。”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那天在档案室,”我突然想起,“是你留下的纸条?” 秦浩点头:“一个警告。但你们没有理会。” “工厂的沙袋呢?”顾辰问,“也是你?” “那是意外。”秦浩立刻否认,“我虽然受他们控制,但还没堕落到要杀人的地步。” 训练馆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时针移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顾辰问。 秦浩深吸一口气:“合作。我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是什么?” “样本数据的汇总点。”秦浩说,“所有样本的数据都会在那里汇集,然后传输到总部。” “在哪里?”我问。 秦浩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就在这里。警校。”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具体位置?”顾辰追问。 “我不知道。”秦浩摇头,“我只知道时间——就在毕业典礼那天。”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三周。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我问。 秦浩的目光落在我的石膏手臂上:“因为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李哲,或者吴教授。更不想成为他们制造怪物的工具。” 他拿起自己的物品,向门口走去。在推门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小心你们信任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 门在他身后关上,训练馆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赵小兵终于呼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你们相信他吗?” 顾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我。 影子叔叔站在场馆中央,对我轻轻点头。 “信。”我说,“至少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窗外,启明星在夜空中闪烁,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但我们都明白,最黑暗的时刻,往往就在黎明之前。 第31章 第 31 章 安全屋的日光灯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夏蝉。李哲坐在铁椅上,手腕上的铐子与椅背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响。他的目光穿过我们,落在单向玻璃上,仿佛能看见后面的人。 “林建国和苏晴,”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他们不是叛逃,是被迫离开。” 我握紧了没受伤的那只手,指甲陷进掌心。 “为什么?”顾辰问。 李哲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因为他们发现了真相。新源研究所表面上是研究特殊感知能力,实际上是在为‘渡鸦’筛选和培养工具人。” 工具人。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进我的心脏。 “继续说。”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你的父母拒绝交出研究数据,更拒绝交出你。”李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是第七代样本中唯一自然觉醒的,对他们来说,你是最完美的实验体。” 安全屋的空调开得太足,冷风灌进我的领口。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墙角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爆炸案呢?”顾辰追问。 “那不是意外。”李哲摇头,“是灭口。但你父母提前得到了警告,带着你逃走了。” “谁警告的他们?” 李哲看向影子叔叔所在的方向:“陆峥。他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原来是这样。原来影子叔叔用生命换来的,不只是保护襁褓中的我,还有我父母短暂的逃生机会。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问,声音开始发抖。 李哲低下头:“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你一个人了。陆峥的尸体护着你,你父母...不知所踪。” 安全屋里一片死寂。观察室那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他们还活着吗?”我问出了这个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李哲沉默了很久:“官方记录是失踪,但内部通报确认为死亡。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顾辰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一股温暖的力量传来。 “沈家呢?”顾辰代我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杀他们?” 李哲的表情变得痛苦:“那是个错误。我们接到情报,说沈家藏有你父母的研究资料。但去的时候发现,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错误。十条人命。 我的牙齿开始打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谁下的命令?”顾辰的声音像淬了冰。 李哲摇头:“指令来自加密频道,无法追踪源头。但执行命令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 “什么意思?” “所有参与沈家行动的人,都在一年内陆续‘意外’死亡。”李哲说,“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是灭口。” 观察室的门被推开,高远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他说的是真的。”高远的声音沙哑,“当年的行动报告被篡改过,我后来查证时发现了疑点,但...” 但他选择了沉默。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明白了。 安全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小兵从技术科打来电话,声音紧张: “李哲的生理指标显示极度应激状态,他说的是真话。” 真话。有时候比谎言更伤人。 我站起身,走到李哲面前。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归巢计划’到底是什么?” 李哲深吸一口气:“收集所有样本的完整数据,在特定地点进行汇总,为最终阶段的启动做准备。” “最终阶段?” “他们称之为‘涅槃’。”李哲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创造一个完美的、可控的超能力者军团。” 超能力者军团。这个词在安全屋里回荡,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时间?”顾辰问。 “毕业典礼那天。”李哲说,“所有样本都会到场,是最好的收集时机。” 秦浩说的是真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石膏手臂传来的疼痛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你还好吗?”顾辰扶住我。 我摇头,却说不出话。太多的信息在脑海中冲撞,太多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父母不是抛弃我,是为了保护我而死。 沈家不是因为我被牵连,是因为一个错误的情报。 而我,从一开始就是某个疯狂计划的目标。 影子叔叔走到我身边,他的手虚放在我的头顶。一股奇异的平静感缓缓流淌进来,像冬日的暖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安慰我。 高远走上前,对李哲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李哲苦笑:“就当是为沈家赎罪吧。虽然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他被带离安全屋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秦浩。他比你们想象的更复杂。” 门在他身后关上。安全屋里只剩下我们,和满屋未散的真相。 顾辰递给我一杯水,我的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一些。 “我们需要制定计划。”高远说,“毕业典礼只剩三周了。” 我点头,却感觉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二十年的谜团终于解开,留下的却不是解脱,而是更沉重的负担。 窗外的天色开始发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但对我来说,某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父母的脸在记忆中变得清晰,他们的选择,他们的牺牲,都有了全新的意义。 影子叔叔站在晨光中,他的身影渐渐淡去,但眼中的温暖却前所未有地真实。 这条路,我还要继续走下去。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终结这个延续了二十年的悲剧。 为了所有被这个计划摧毁的人生。 第32章 第 32 章 宿舍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昏黄,像疲倦的眼睛勉强睁着。我坐在床沿,石膏手臂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的生父母笑得温和,影子叔叔站在他们身后,神情是罕见的放松。 门被轻轻敲响,不等我回应就推开了。顾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热气从缝隙里袅袅升起。 “食堂关门了。”他把保温盒放在书桌上,“让值班阿姨帮忙热的。” 是鸡汤的香味。我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 他拉过椅子坐下,安静地看着我打开保温盒。鸡汤很烫,里面还细心地放了枸杞和红枣。 “高教授让我来的。”他终于开口,“他说你需要有人陪着。” 我小口喝着汤,热气熏得眼睛发涩。影子叔叔站在窗边,月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我都知道了。”顾辰的声音很轻,“李哲交代的一切。” 汤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还好吗?”他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或不好,都太简单了。真相像一场地震,把过去二十年的认知全都震碎了,又重组出一个陌生的模样。 顾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窗外的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我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我却一直以为他们抛弃了我。”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滴进汤里。顾辰递过来一张纸巾,什么也没说。 “沈家也是因为我才...”我说不下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不是你的错。”顾辰的声音很坚定,“错的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影子叔叔走到我身边,虚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自从真相大白后,他的身影似乎更加清晰了,眼中的情绪也愈发丰富。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顾辰看着我,“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后悔没能保护好你。”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干净,像秋日的天空,没有怜悯,只有理解。 “现在轮到我了。”他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这句话很简单,却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我们分着喝完了那碗鸡汤。顾辰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说他父亲办过的案子,说他为什么想当警察。平凡的故事,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深夜的警校很安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偶尔划过寂静。 “毕业典礼那天,”顾辰突然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看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条路上我不再是孤单一人。 影子叔叔站在月光里,对我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叔叔?”我轻声唤他。 他朝我点点头,又看向顾辰,眼神中带着托付。然后,像晨雾般缓缓消散在月光中。 这一次,我没有感到恐慌。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离开,而是终于可以安息。 顾辰看着我突然放松的表情,有些疑惑。 “他走了。”我说,“安心地走了。” 顾辰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驱散了夜色的凉意。 “我会接替他的位置。”他说,“继续守护你。” 窗外,启明星在东方亮起,预示着黎明将至。 我们并肩坐在窗前,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在这个平凡的黎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是山盟海誓的承诺,只是一种默契的相守,一个无声的约定。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顾辰轻声问:“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我点头,第一次感到前路不再可怕。 因为我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我都不是一个人。 阳光洒满肩头,温暖而坚定。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第33章 第 33 章 技术科的服务器在深夜发出持续的嗡鸣,像是某种活物在低声絮语。赵小兵面前的六块显示屏同时闪烁着不同的数据流,他的眼镜片上倒映着飞速滚动的代码。 “我找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编码的规律。” 我和顾辰立刻围到控制台前。影子叔叔的身影在服务器阵列间若隐若现,自从那夜在月光下消散后,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像是即将燃尽的烛火。 “看这里。”赵小兵调出一个复杂的数学模型,“新源编码不是简单的密码,而是一种空间坐标和权限等级的复合体。” 屏幕上显示出那两组熟悉的数字: “19-21-07” “33-85-42” “第一位数字代表区域,”赵小兵用激光笔指着屏幕,“19是B区,33是D区。第二位是建筑编号,21是实验楼,85是数据中心。” 他切换画面,调出新源研究所的原始平面图。两个红点在地图上闪烁,精确地对应着编码指示的位置。 “那第三位呢?”顾辰问。 “权限等级和时间戳的结合。”赵小兵放大其中一个点,“07代表第七权限等级,同时表示这是第七次数据更新。” 他快速输入指令,屏幕上的红点开始延伸出虚线,最终在研究所边缘的一个位置交汇。 “这里。”赵小兵指着交汇点,“才是真正的数据汇总点。之前的坐标都是误导。” 那个交汇点标记着一栋不起眼的附属建筑,在原始规划图上标注为“设备间”。 “很聪明。”顾辰赞叹,“用显眼的位置做诱饵,真正的核心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赵小兵继续操作:“更精妙的是,这两组编码必须同时验证才能解锁。单独使用任何一个,都会触发警报。” 我想起沈家灭门案现场被撕碎的包被。凶手一定知道需要两组编码,所以才那么仔细地搜寻。 “现在的问题是,”赵小兵推了推眼镜,“我们知道了位置,但如何进入?那里肯定有严密的安保系统。” 顾辰调出该区域的卫星地图:“常规途径肯定行不通。我们需要一个特别的机会。” “毕业典礼。”我说,“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主会场。” 赵小兵摇头:“但那天也是他们收集样本数据的日子,安保只会更严。” 影子叔叔突然出现在屏幕前,手指虚点在某个细节上。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发现附属建筑后方有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 “这里有入口。”我指着那条小路。 赵小兵放大图像:“太模糊了,看不清具体情况。” “我去侦察。”顾辰说。 我立刻反对:“太危险了。” “总得有人去。”顾辰已经站起身,“而且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例行巡逻。” 他离开后,技术科只剩下我和赵小兵。服务器的嗡鸣声显得更加清晰。 “还有一件事。”赵小兵调出另一个界面,“我追踪了李哲提供的信号源,发现他们在使用一种新型的生物识别技术。”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人体扫描图。 “不仅是指纹和虹膜,”赵小兵解释,“还包括步态分析、心跳频率、甚至脑电波模式。” “那我们要如何突破?” 赵小兵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最精彩的部分。这种系统有个致命的弱点——” 他调出一篇学术论文:“它对‘特殊感知能力者’的识别率极低。系统会把这些人的生物信号归类为‘噪声’。” 我愣住了:“所以...” “所以你和秦浩可以自由出入,而不会被识别为入侵者。” 这个发现让整个计划出现了转机。影子叔叔的身影在显示屏前微微晃动,像是在表达赞同。 一小时后,顾辰发回消息。附带的照片显示,那条小路确实通向一个隐蔽的通风口,足够一个人匍匐通过。 “但里面有激光网格。”他在消息中说,“需要专业的破解设备。” 赵小兵立刻开始准备所需工具。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不起眼的交汇点,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预感。 那里不仅藏着真相,还可能藏着关于我父母的最后线索。 深夜,秦浩突然到访。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中带着罕见的焦虑。 “计划有变。”他开门见山,“他们提前了数据收集的时间。” “什么时候?”我问。 “明天。”秦浩的声音紧绷,“毕业典礼只是幌子,真正的行动在今晚午夜开始。” 技术科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赵小兵的手指僵在键盘上,顾辰刚刚推门进来,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 “为什么提前?”顾辰问。 秦浩摇头:“我只接到通知,要求我今晚到指定位置待命。”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正是赵小兵刚才计算出的交汇点。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秦浩说完,匆匆离开。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怎么办?”赵小兵问。 顾辰已经拿起车钥匙:“按原计划进行,只是时间提前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两组已经完全破译的数字,第一次感到它们如此沉重。 19-21-07 33-85-42 这不仅是坐标和密码,更是通往真相的最后钥匙。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浮现,他朝我点头,眼神中满是鼓励。 今夜,一切即将揭晓。 第34章 第 34 章 城东工业园区的夜晚比记忆中更加阴森。废弃工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月色中投下扭曲的阴影。风穿过锈蚀的钢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哀悼。 我们潜伏在工厂对面的树林里,身上披着伪装网。夜视镜里的世界泛着诡异的绿光,每一片晃动的树叶都像是在传递着无声的警告。 “信号确认。”赵小兵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在一公里外的指挥车上监控,“地下实验室的入口在厂区西北角,伪装成检修井。” 顾辰调整着夜视镜的焦距:“看到两个巡逻哨,装备精良。” 我透过瞄准镜观察着那个所谓的“检修井”。井盖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经常被开启。影子叔叔的身影在井盖旁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夜色中。 自从得知真相后,他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微弱,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即将归于虚无。 “行动。”顾辰下达指令。 两个突击小组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工厂。我留在狙击点,手指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石膏手臂已经拆除,但隐痛仍在提醒着我之前的教训。 巡逻哨很专业,交替巡视,几乎没有死角。但就在他们换岗的瞬间,突击小组抓住了机会。 “A组就位。” “B组就位。” 耳麦里传来简短的报告。顾辰亲自带队,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快速移动,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入口有生物识别锁。”顾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赵小兵?” “正在破解...需要时间。” 我透过瞄准镜看到顾辰做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即散开警戒。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破解完成!”赵小兵的声音终于响起,“但只能维持三十秒。” 井盖缓缓开启,露出向下的阶梯。顾辰第一个进入,队员们紧随其后。 “信号中断。”赵小兵报告,“地下有屏蔽层。” 耳麦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我紧盯着入口,心跳如擂鼓。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入口处徘徊,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自从真相大白后,他很少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感波动。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时,耳麦里突然传来顾辰急促的声音: “发现实验室!请求支援!” 紧接着是激烈的交火声。 “A组遭遇抵抗!对方火力很强!” 我立即对着耳麦呼叫:“顾辰!报告情况!”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的交火声和模糊的呼喊。 不能再等了。我收起狙击枪,快速向工厂冲去。 入口处的井盖还开着,阶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我拔出配枪,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 地下通道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像迷宫一样岔路纵横。墙壁上布满了管线,发出低沉的嗡鸣。远处传来的交火声在通道中回荡,难以判断具体方向。 影子叔叔突然出现在一个岔路口,指向左边。我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他的指引。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有一个醒目的鹰头标志——和之前在命案现场发现的肩章一模一样。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顾辰的声音:“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我推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实验室,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圆柱形的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一个人形生物,身上插满了管线。 顾辰和队员们正与几名白衣人员对峙。那些白衣人手持特殊武器,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看不清面容。 “林见微,退后!”顾辰大喊。 但已经太迟了。一个白衣人按下墙上的按钮,实验室突然警报大作。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五分钟。” 冰冷的电子音在实验室中回荡。 白衣人趁机向另一个出口撤退。顾辰下令追击,但被一道突然降下的防爆门阻断。 “找其他出口!”顾辰转向我,“这些是什么?” 我走近一个培养舱,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漂浮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的胸口有一个编号:08-01。 第八代样本,第一号。 其他的培养舱里也都是年轻人,男女都有,编号从08-01到08-12。 “他们在批量生产样本。”我的声音发抖。 影子叔叔站在一个控制台前,焦急地指着屏幕。上面显示着整个工业园区的地图,一个红点正在快速移动。 “他们要从地下通道撤离!”我喊道。 顾辰立即带队向红点方向追击。我留在实验室,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在一个工作台上,我发现了一份实验日志。最后一页的记载让我浑身冰凉: “样本07确认存活,感知能力稳定。启动‘涅槃计划’最终阶段。” 样本07。那是我。 日志的署名是:秦万里。 秦浩的父亲。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自毁程序进入最后阶段。我快速拍下关键证据,向出口冲去。 在通道中,我遇见了折返的顾辰。 “追丢了。”他的脸色很难看,“他们有接应。”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在倒计时结束前冲出了地下实验室。 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地面微微震动。所有的证据,都随着这场爆炸化为乌有。 “不全是。”赵小兵的声音从耳麦中恢复,“我截获了部分数据传输。” 我们回到指挥车,赵小兵兴奋地展示着他的发现: “他们没来得及销毁所有数据。我恢复了部分文件,包括‘涅槃计划’的完整流程。”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复杂的流程图,最终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目标: “通过样本07的基因序列,激活所有样本的潜能,建立心灵感应网络。” 心灵感应网络。这个超现实的词汇让指挥车内一片寂静。 “所以他们需要我。”我终于明白了,“我是激活整个网络的关键。” 顾辰握紧了我的手:“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远处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但我们都明白,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晨曦中缓缓消散,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他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而我们的战斗,还要继续。 第35章 第 35 章 地下实验室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在培养舱的弧形玻璃上反射出扭曲的倒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甜腻的化学气味,像是腐烂的花香混合着金属的味道。 我和顾辰背靠背站立,配枪指向不同的方向。防爆门降下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切断了我与突击小组的联系。赵小兵的声音从耳麦中断断续续传来: “自毁程序...无法终止...四分三十秒...” 培养舱里的人形生物在营养液中缓缓浮动,他们的胸口贴着编号,从08-01到08-12。第八代样本,整整十二个。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见他们年轻的面容安详得如同沉睡,但身上插满的管线和电极提醒着这里的残酷真相。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实验室中央的控制台前闪烁,他的手指虚点在某个按钮上。自从进入这个实验室,他的存在就变得极不稳定,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 “那里。”我指向控制台。 顾辰掩护着我移动。控制台的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复杂的生物数据监控界面。其中一个窗口正在快速滚动着代码: “神经连接稳定率:87%” “基因表达同步进度:93%” “心灵感应网络构建:进行中” 心灵感应网络。这个词让我的胃部一阵翻搅。 “他们在试图控制这些样本。”顾辰的声音紧绷,“通过某种方式远程操控。” 影子叔叔突然指向控制台下方的一个隐蔽接口。我蹲下身,发现那里有一个数据端口,旁边刻着新源研究所的徽标。 “赵小兵,”我对着耳麦说,“发现一个数据接口,可能是备份系统。” “接上我的设备!”赵小兵的声音因静电干扰而失真,“试试能不能下载日志!” 我从战术背包里取出连接设备,手指在颤抖。顾辰警惕地巡视着实验室的每个角落,枪口随着目光移动。 接口连接的瞬间,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的培养舱同时亮起红光,舱内的液体开始沸腾般翻滚。 “生物信号异常!”电子音冰冷地报告,“样本觉醒程序启动。” 08-07号培养舱的玻璃突然出现裂痕。舱内的年轻女子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中没有人类的情感,只有机械般的冰冷。 “退后!”顾辰将我拉到身后。 更多的培养舱开始震动。影子叔叔的身影在警报的红光中剧烈闪烁,他张开双臂,像是要阻挡什么。 “自毁程序:三分十五秒。”电子音继续倒计时。 赵小兵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我接管了部分系统!正在下载数据!坚持住!” 控制台的屏幕开始快速滚动,数据像瀑布一样流淌。我瞥见几个熟悉的编码格式,和那两组数字如出一辙。 08-07号培养舱的玻璃彻底破裂,营养液像血液般喷涌而出。那个年轻女子机械地迈出脚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样本07...”她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核心样本...” 其他培养舱也陆续破裂,更多的“样本”走了出来。他们移动的姿态很不自然,像是提线木偶,但眼神中的威胁是真实的。 顾辰鸣枪示警:“停止前进!” 他们没有理会。08-07号突然加速冲来,速度快得超乎常人。 枪声在实验室中炸响。子弹击中她的肩膀,但只是让她踉跄了一下,没有停止。 “他们有防护!”顾辰大喊。 影子叔叔的身影突然变得凝实,他挡在08-07号面前。令人震惊的是,那个女子真的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陆...叔叔?”她的声音突然有了人类的情感波动。 这一刻,实验室的所有样本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的眼神中开始出现挣扎。 “自毁程序:两分钟。” 赵小兵的声音再次响起:“下载完成!但我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自毁程序会释放神经毒气!” 顾辰立即从背包中取出防毒面具递给我:“戴上!” 就在我们戴上面具的瞬间,实验室的通风口开始喷出淡绿色的气体。那些样本在毒气中剧烈咳嗽,眼神中的挣扎更加明显。 08-07号女子抓住自己的头,痛苦地蹲下:“他们在...控制我们...”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毒气中穿梭,他的手轻轻拂过每个样本的额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在解除控制。”我恍然大悟。 顾辰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出口:“这里!” 我们搀扶着那些刚刚恢复意识的样本,向出口撤离。影子叔叔守在最后,他的身影在毒气中越来越淡。 “自毁程序:三十秒。” 我们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一个地下停车场。突击小组已经在那里接应。 “快上车!”张毅在装甲车旁大喊。 就在我们全部上车的同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地下实验室彻底坍塌。 装甲车驶离工业区,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浓烟。 那些被救出的样本蜷缩在车厢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困惑。08-07号女子坐在我对面,她的肩膀还在渗血。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苏雨。”她的声音很轻,“我父亲...是苏明教授。” 苏明。我的生母苏晴的弟弟。她是我的表妹。 这个发现让我一时语塞。影子叔叔的身影在车厢角落浮现,他看着苏雨,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顾辰正在查看赵小兵下载的数据,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见微,”他把平板电脑递给我,“你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计划书,标题是《涅槃计划:全球心灵感应网络构建方案》。在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上,赫然签着三个名字: 秦万里、李副厅长,还有一个让我心脏停跳的名字—— 高远。 我们的导师,一直在帮助我们的高远教授。 装甲车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疾驰,而我的心,比这夜色更加黑暗。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晨光中彻底消散,只留下一个担忧的眼神。 真相,往往比想象更加残酷。 第36章 第 36 章 安全屋的地下室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与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形成鲜明对比。赵小兵带来的便携服务器在角落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喘息。 我们围在临时拼凑的工作台前,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从实验室抢救出的数据。苏雨和其他被救出的样本蜷缩在角落的简易床上,裹着保温毯,仍然在发抖。 顾辰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眉头越皱越紧。张毅站在门口,通过对讲机安排警戒。 “数据大部分完整,”赵小兵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但我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他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样本激活协议》。 “他们不仅在生产样本,还在研究如何远程控制。”赵小兵放大其中一张脑部扫描图,“看这里,每个样本的大脑中都被植入了微型接收器。” 扫描图上,大脑皮层的位置有一个细微的金属点,小到几乎看不见。 “这就是他们能控制那些样本的原因?”我问。 赵小兵点头:“但更可怕的是这个——”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全球网络构建方案》。文件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样本07——也就是我——的基因序列,激活所有样本的潜能,建立一个覆盖全球的心灵感应网络。 “他们称你为‘钥匙’。”顾辰的声音低沉,“你的特殊感知能力是激活整个网络的关键。” 我看着文件上自己的基因序列图,感到一阵恶心。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追查者,而是被追查的目标。 苏雨突然从床上坐起,眼神惊恐:“他们在找我...我能感觉到...” 其他样本也开始躁动不安,抱着头呻吟。张毅立即叫来医护人员。 “是戒断反应。”医生检查后说,“他们长期受控,突然获得自由,神经系统还不适应。” 赵小兵继续翻阅数据,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等等...这个时间线...” 他调出一份项目进度表。根据记录,“涅槃计划”在二十年前我父母“死亡”时就已经启动。而项目的首席顾问,赫然写着高远的名字。 “不可能...”顾辰喃喃道,“高教授一直帮助我们...” 张毅快步走过来,查看文件后脸色大变:“这份文件的数字签名确实是高远的。” 安全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如果高远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的人,那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在监控之下。 赵小兵突然开始快速操作电脑:“我需要检查所有设备,可能被监听了。”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灯光突然熄灭。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我们听见门外传来沉闷的倒地声。 “警卫!”张毅立即拔枪。 顾辰拉住我躲到掩体后。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紧张的呼吸声。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站着。 “别开枪。”是高远的声音。 张毅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在高远苍白的脸上。他举着双手,手里拿着一个U盘。 “我是来解释的。”高远的声音很平静。 顾辰的枪口仍然对准他:“解释什么?解释你如何欺骗我们?” 高远缓缓走进来,把U盘放在工作台上:“先看看这个。” 赵小兵警惕地接过U盘,接入隔离电脑。里面是一份加密文件,破译后显示的是完全不同的《涅槃计划》。 “这是原始版本。”高远说,“我参与设计的是防御性研究,旨在保护特殊感知能力者。但秦万里和李副厅长篡改了计划,变成了控制工具。” 文件显示,高远在发现计划被篡改后就开始暗中收集证据,但对方势力太大,他只能假装配合。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高远看着我们,“等待值得信任的人出现。” 苏雨突然指着高远:“他在说谎...我能感觉到...” 高远苦笑着摇头:“你的感知能力还不稳定,孩子。他们长期控制你们,扭曲了你们的判断力。” 赵小兵突然说:“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这份原始文件的加密方式更古老,符合二十年前的技术。” 顾辰仍然没有放下枪:“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时机到了。”高远指向平板电脑,“你们拿到了关键证据,加上我手中的名单,足以扳倒他们。” 他拿出另一份文件,上面列出了“渡鸦”组织的全部成员,从省厅高层到商界大佬,整整三页名单。 张毅查看名单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人...” “但这还不够。”高远神色凝重,“我们还需要一样东西——样本07的基因抑制劑。” 他看向我:“他们随时可能远程激活你的能力,将你变成他们的工具。只有抑制剂可以阻止这个过程。” “抑制剂在哪里?”顾辰问。 高远指向平板电脑上的一个坐标:“新源研究所旧址。爆炸后,那里还藏着一个秘密实验室。” 那个坐标,正是赵小兵破译的数字指向的位置。 安全屋外突然传来警笛声。张毅的对讲机响起: “头儿,省厅的人来了!说要接管这里!” 高远脸色一变:“他们发现我了。快走!” 赵小兵快速下载所有数据,我们带着苏雨和其他样本从安全通道撤离。高远留在最后,为我们争取时间。 在通道关闭前,他递给我一个小型仪器:“基因追踪器。跟着它的指引,就能找到抑制剂。” 通道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高远最后的身影。 我们在地下通道中快速行进,追踪器发出微弱的脉冲声,指引着方向。 苏雨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眼神清澈了许多:“他说的是真话。我现在能感觉到了。” 通道尽头,一扇锈蚀的铁门挡住了去路。顾辰用力推开,外面是黎明前的街道。 追踪器的脉冲声变得更加急促,指向城市边缘的方向。 新源研究所的废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个等待已久的答案。 而这一次,我们不再是被迫逃亡。 我们是主动出击。 第37章 第 37 章 陈爷爷家的客厅还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样式,老旧的藤椅,褪色的窗帘,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和药味。他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双手交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们站在他面前,风尘仆仆,带着地下通道的潮湿气味。苏雨紧紧跟在我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陈爷爷,”我开口,声音因长时间奔跑而沙哑,“我们需要解释。” 他的目光掠过我们,落在苏雨身上,眼神复杂:“这就是那个女孩?苏明的女儿?” 苏雨瑟缩了一下。我向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您早就知道新源研究所的真相,对吗?” 窗外的天色阴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心上。 陈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发出来:“坐吧,孩子们。” 我们没有动。顾辰的手始终按在配枪上,赵小兵警惕地盯着所有出口。 “二十年前,”陈爷爷缓缓开口,“我接到一个特殊任务:保护新源研究所的核心数据,防止它们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年代。 “林建国和苏晴,他们是真正的天才。但他们太理想主义了,不知道自己的研究有多么危险。”陈爷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毯的边缘,“当他们发现研究被军方和商界盯上时,已经太晚了。” 雨水开始敲打窗户,密集得让人心慌。 “爆炸案那天...”我忍不住问。 “那确实是一场意外。”陈爷爷摇头,“但有些人利用了这场意外。秦万里和李副厅长,他们趁机接管了研究所的残余势力,篡改了研究目标。” 他推动轮椅,来到书桌前,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 “这是你父亲的日记。”他把日记递给我,“他早就预感到危险,把最重要的数据分开保管。” 我接过日记,手指微微发抖。赵小兵立即上前扫描,确认没有追踪装置。 “那您为什么...”顾辰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陈爷爷苦笑着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笑得灿烂,脖子上却架着一把刀。 “我的孙女。”他的声音哽咽,“他们用她威胁我。只要我保持沉默,她就安全。”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雨声越来越大。 苏雨突然开口:“那个女孩...三年前死于车祸,对吗?” 陈爷爷猛地抬头,眼神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在实验室的档案里看到过。”苏雨的声音很轻,“那不是意外,是警告。他们早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我们都明白了。陈爷爷的脸色瞬间灰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赵小兵的电脑突然发出警报。 “有人在追踪我们!”他快速操作,“信号来自...省厅!” 顾辰立即拔枪:“我们被出卖了?” 陈爷爷摇头,眼神绝望:“不,是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你们一来,他们就知道了。” 窗外,几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街道两侧。车门打开,穿着西装的男人陆续下车,形成包围之势。 “后门。”陈爷爷指向厨房,“从那里走,通向邻居家的院子。” 我们快速向后门移动。陈爷爷留在客厅,双手重新交叠在膝盖上,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告诉他们,”他对我说,“我对得起这身警服。” 后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我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巨响。 我们在雨中奔跑,穿过邻居家的院子,翻过矮墙,钻进等候的车辆。赵小兵已经启动了反追踪程序,但对方的信号如影随形。 “他早就知道...”苏雨在后座发抖,“知道孙女已经死了,却还是...” 顾辰猛打方向盘,甩开一辆追踪的轿车:“他在赎罪。用最后的机会帮助我们。” 我翻开父亲的日记。第一页的日期是1992年3月18日,爆炸案发生的三个月前。 “今天又有人来接触,提出无法拒绝的条件。但我们不能交出研究,那太危险了。陆峥建议转移数据,但能转移到哪里?他们无处不在...” 字迹工整,但每一笔都透着沉重。 赵小兵突然说:“我破解了日记的隐藏层!里面有坐标!” 平板上显示出一组新的数字:22-47-19 与之前的两组编码格式相同,但数字完全不同。 “这是...”赵小兵快速计算,“指向另一个地点!不在研究所范围内!” 顾辰瞥了一眼坐标:“那是...老城区的水文站?” 雨水猛烈地拍打着车窗,城市的轮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追踪的车辆越来越多,像是从城市的每个角落涌出。 “分头行动。”顾辰做出决定,“我和赵小兵引开他们,你和苏雨去水文站。” 我想要反对,但他已经打开了车门。 “记住,”他在雨中大喊,“你是钥匙,但不必成为锁!” 车辆在街角分开,追踪车队大部分跟着顾辰的方向离去。 苏雨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冰凉:“我能感觉到...那里有重要的东西。” 水文站在老城区的边缘,是一栋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早已废弃多年。我们穿过锈蚀的铁门,进入昏暗的内部。 在布满灰尘的地下室,我们找到了一个老旧的保险柜。密码锁上落满灰尘,但把手处有新鲜的指纹。 22-47-19 我输入这组数字。锁芯发出清脆的响声,柜门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数据,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我的父母和陆峥站在一起,身后是新源研究所的大门。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所有的阴霾都不存在。 照片背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爱你。——爸爸、妈妈、陆叔叔” 雨水从地下室的缝隙渗入,在地面上汇成细流。 苏雨突然抱住我,她的眼泪温热地落在我的肩头。 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我终于明白了真相的重量。 它不是仇恨,不是复仇,而是传承。 而我们,将成为这段历史的续写者。 第38章 第 38 章 水文站的地下室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雨水从天花板的裂缝渗入,在水泥地上汇成一个个小水洼。赵小兵躺在临时铺就的毯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浅促。子弹擦过他的肋部,虽然不致命,但失血让他异常虚弱。 “必须送他去医院。”苏雨撕开自己的衣襟为赵小兵包扎,手指因紧张而发抖。 我按住她的肩膀:“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顾辰在门口警戒,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外面的警笛声此起彼伏,像是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赵小兵虚弱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数据...备份...” 我打开电脑,屏幕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发出幽蓝的光。赵小兵在昏迷前完成了最后的工作——所有证据都被加密上传到一个安全的服务器。 “他们正在追踪信号。”顾辰从门缝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最多十分钟就会找到这里。” 苏雨突然站起身,眼神坚定:“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我和顾辰同时反对。 但她已经走向后门:“我的感知能力恢复了,能避开他们。而且...他们想要的是活的样本。” 没等我们阻止,她已经消失在雨幕中。几分钟后,外面的警笛声突然改变方向,向着远处追去。 顾辰一拳捶在墙上:“该死!” 我继续翻阅父亲日记的电子版。在最后几页,发现了一段加密记录。破译后的内容让我浑身冰凉: “秦万里不是主谋,他只是执行者。真正的‘渡鸦’首领代号‘教授’,潜伏在警界高层...” 日记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教授就是...”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 顾辰查看后脸色凝重:“如果‘教授’真的在警界高层,那我们能信任谁?”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赵小兵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几乎听不见: “反向...追踪...我设置了陷阱...” 顾辰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数据里埋了追踪程序?” 赵小兵艰难地点头:“只要他们尝试破解...就能锁定位置...”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突然亮起,一个红点在地图上闪烁——位置显示在省厅的技术中心。 “李副厅长。”顾辰咬牙。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红点开始闪烁,位置让我们都愣住了—— 市局刑侦支队,张毅的办公室。 “不可能...”顾辰难以置信。 画面突然切换,张毅的脸出现在视频通话界面。他的背景正是办公室,但神情异常严肃。 “听我说,”张毅的声音通过笔记本扬声器传出,“我没有太多时间。高远被控制了,省厅正在调动特警队。” “你是‘教授’吗?”我直接问道。 张毅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如果我是,现在你们已经死了。” 他调出一份文件:“这是高远被捕前发给我的。他早就怀疑内部有叛徒,一直在暗中调查。” 文件显示,张毅是三年前被高远秘密招募的,任务是监视省厅的异常动向。 “李副厅长才是‘教授’。”张毅说,“但我缺少关键证据。” 赵小兵突然挣扎着坐起,在键盘上艰难地输入几个指令:“证据...在这里...” 屏幕上显示出完整的资金流向图,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副厅长。更关键的是,一份录音文件开始播放—— “样本07必须活捉,其他样本可以处理掉。”是李副厅长的声音。 “沈家那边...”另一个声音问。 “清理干净,像二十年前那样。” 录音结束,地下室里一片死寂。 “这是...”顾辰的声音发抖。 “李哲临死前偷偷录下的。”赵小兵虚弱地解释,“我刚刚才完全破解...” 外面的雨声渐小,黎明的光线从裂缝中渗入。 张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现在带人去省厅逮捕李副厅长,但需要你们的证据作为支持。” 我们快速传输了所有数据。在结束通话前,张毅突然说: “林见微,你父亲是个英雄。别让他的牺牲白费。” 通讯切断。地下室重归寂静,只有赵小兵痛苦的喘息声。 顾辰检查了他的伤势:“必须冒险去医院了。” 我们搀扶着赵小兵走出地下室,黎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昨夜的追捕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 “证据已收到。收网开始。——张” 城市的清晨正在苏醒,早班公交开始运行,送报的摩托车呼啸而过。普通人的生活依然继续,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但在看不见的角落,一场决定命运的行动正在展开。 医院急诊室里,医生为赵小兵处理伤口。我和顾辰守在门外,晨光从走廊的窗户洒入。 “结束后,”顾辰突然说,“你想做什么?” 我看着窗外的城市,第一次感到前路清晰: “继续当警察。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保护。” 就像父亲试图做的那样。就像陆峥做的那样。就像所有在黑暗中守护光明的人那样。 顾辰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 “一起。”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护士从急诊室出来,告诉我们赵小兵脱离了危险。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张毅发来一张照片——李副厅长被押上警车的画面。 “任务完成。”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洒满整个走廊。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第39章 第 39 章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刺鼻,走廊的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在为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伴奏。赵小兵躺在隔离病房里,各种仪器管线缠绕在他身上,显示屏上的数字规律地跳动。 医生刚走,留下令人窒息的诊断:除了枪伤,赵小兵体内还检测出某种未知的神经毒素。 “是实验室的毒气。”苏雨的声音发抖,“我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侵蚀我的意识...” 她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得吓人。顾辰扶她坐下,眼神中满是担忧。 我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张毅发来的紧急通讯: “李副厅长在押送途中被劫。重复,李副厅长被劫。” 紧接着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一辆装甲车在隧道中遭遇伏击,几名蒙面人用专业装备破开车门,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内部有接应。”张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们中还有叛徒。” 视频最后定格在一个蒙面人掀开面罩的瞬间——是秦万里。 顾辰一拳砸在墙上,惊动了路过的护士。 “冷静点。”我按住他的手臂,自己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病房角落浮现,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他指向窗外,眼神焦急。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医院对面的楼顶有反光一闪而过。 “狙击手!”我猛地拉开顾辰。 几乎同时,病房的玻璃应声而碎,子弹打在赵小兵的病床上。如果不是仪器挡了一下,这一枪就会正中他的心脏。 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楼层。 “转移病人!”医生护士冲进来,训练有素地推着病床向外撤离。 我们在混乱中护着苏雨向安全通道移动。她的状态越来越差,眼神时而清醒时而恍惚。 “他们在召唤我...”她抓着我的手臂,指甲陷进我的皮肤,“有个声音...在脑子里...” 顾辰一边警戒一边联系张毅,但通讯设备只剩下刺耳的杂音。 “信号被屏蔽了。”他咬牙,“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安全通道的门被从外面锁死。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上楼顶。”我做出决定。 顶楼的风很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城市在脚下延伸,但这个我们熟悉的城市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 苏雨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痛苦地呻吟:“不...不要控制我...” 她的眼睛在黑色和正常的棕色间快速变换,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抗争。 “坚持住。”我握住她的手,“记住你是谁,苏雨,苏明的女儿,我的表妹。” 她抬头看着我,眼神短暂地恢复清明:“姐姐...抑制剂...在...” 话未说完,她的眼神再次被黑暗吞噬。她猛地推开我,力气大得惊人。 “他们答应给我自由...”她的声音变得机械,“只要把你交给他们...” 顾辰挡在我面前,但苏雨的动作快如鬼魅,一个擒拿就制住了他。 “别反抗。”她的声音冰冷,“否则我扭断他的脖子。”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深切的悲哀。这就是“涅槃计划”的真相——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武器。 “你父亲不会想看到你这样。”我轻声说。 苏雨的动作顿了顿。 “他临死前都在保护你。”我继续说着,慢慢靠近,“记得吗?那个总是给你带糖果回家的父亲?” 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滑落。与此同时,顶楼的门被撞开,秦万里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感人的重逢。”他鼓掌,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但游戏该结束了。” 他身后的人举起了枪。顾辰趁机挣脱苏雨的控制,但我们已经被完全包围。 秦万里拿出一个小型装置:“知道这是什么吗?远程激活器。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亲爱的侄女,你就会变成我最忠诚的武器。” 他看向我:“而你,样本07,将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几乎要消散。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秦万里手中的装置。 我明白了。 在秦万里按下按钮的瞬间,我扑向了苏雨。我们一同从楼顶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感让胃部翻搅。苏雨眼中的黑暗在坠落中消散,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姐姐...”她紧紧抱住我。 在坠落到一半时,我抓住了楼体外墙的维修梯。巨大的冲击力让手臂剧痛,但我死死抓住不放。 顶楼传来打斗声。张毅带着特警队终于赶到。 当我们被安全救回地面时,秦万里已经被制伏。但他看着我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们赢了这场战斗,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转向南方,那里是长风集团总部大楼的方向。 “‘渡鸦’不止一个巢穴。”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生们忙着检查苏雨的状况。张毅走过来,脸色凝重: “我们找到了高远。他还活着,但处于昏迷状态。” 夜色再次降临,城市华灯初上。但这一次,灯光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 在医院的天台上,我望着远方。顾辰站在我身边,沉默地陪伴。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夜色中最后一次浮现。他朝我微笑,然后像星光一样,缓缓消散在夜风中。 这一次,是永远的告别。 但我知道,他的守护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通过我。通过所有选择站在光明这一边的人。 夜色深沉,但黎明终将到来。 而我们,将成为照亮黑暗的光。 第40章 第 40 章 仓库的铁皮屋顶在暴雨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无数面战鼓在头顶擂响。雨水从锈蚀的缝隙渗入,在水泥地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细流。我们躲在废弃的货箱后面,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苏雨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像是随时会再次被控制。赵小兵靠在一个木箱上,肋部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们正在缩小包围圈。”顾辰从仓库的缝隙向外观察,声音压得很低,“至少二十人,装备精良。” 我检查了配枪,子弹已经不多了。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我们像是被困在孤岛上,与外界断绝了所有联系。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雨幕中飘忽不定,自从楼顶一别后,他的存在就变得极其微弱,像是风中的残烛。但此刻,他却异常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手指坚定地指向仓库深处。 “那里有出路?”我轻声问。 他点头,然后率先向黑暗深处飘去。 我们搀扶着伤员,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仓库深处堆满了废弃的机器设备,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影子叔叔停在一个老旧的变电箱前,示意我打开。 变电箱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阶梯尽头是一片漆黑。 “下面是什么?”顾辰问。 我摇头。但影子叔叔已经飘了下去,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像一盏指引的灯。 阶梯通向一个地下防空洞,显然已经废弃多年。但令人惊讶的是,防空洞的墙壁上布满了新安装的电线和监控设备。 “这是他们的一个安全屋。”赵小兵虚弱地说,“看这些设备,都是最近安装的。” 防空洞深处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装着先进的电子锁。影子叔叔穿过门扉,片刻后返回,脸上带着急切的表情。 “里面有什么?”我问。 他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我在灰尘覆盖的墙面上画出数字键盘的形状,他依次指向几个数字:7-3-1-4 顾辰尝试输入这组数字,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缓缓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装备精良的实验室,虽然规模不大,但设备先进。正中央的控制台上,多个屏幕显示着实时数据,其中一个屏幕上的内容让我屏住了呼吸—— 那是我的基因序列图,旁边标注着“样本07:激活进度97%”。 “他们一直在远程监控你。”赵小兵震惊地说。 苏雨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蹲下:“声音...又来了...” 控制台的一个屏幕亮起,秦万里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终于找到这里了?”他微笑着,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们的到来,“可惜,已经太晚了。”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秦万里的笑声在实验室中回荡:“这一次,不会有奇迹了。” 顾辰立即开始寻找解除自毁程序的方法,赵小兵挣扎着坐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艰难地操作。 “程序被锁死了...”他的声音充满绝望,“需要双重验证才能解除...” 苏雨的状态越来越糟,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嘴里发出不似人类的低吼。 影子叔叔飘到她面前,双手虚按在她的头顶。令人惊讶的是,苏雨的挣扎渐渐平息,眼中的黑色也开始褪去。 “叔叔...”她虚弱地唤道。 影子叔叔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控制台下方的一个隐蔽接口。 我立刻明白过来,从背包中取出赵小兵的设备连接上去。屏幕上弹出一个新的界面: “基因抑制剂合成程序” 原来这里就是生产抑制剂的地方! “需要样本07的基因序列作为密钥。”赵小兵查看程序后说。 我没有犹豫,立即将手掌按在扫描仪上。机器发出柔和的蓝光,开始运作。 “自毁程序:七分钟。” 顾辰守在门口,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对方正在试图突破。 抑制剂合成需要时间,而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实验室中央缓缓旋转,他的脸上浮现出决然的表情。突然,他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向控制台。 所有的屏幕在这一瞬间全部黑屏,警报声戛然而止。 “自毁程序...中止了?”赵小兵难以置信。 白光渐渐凝聚,重新变回影子叔叔的形态,但他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 “叔叔!”我冲向他。 他朝我露出最后一个微笑,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活下去。” 然后,他像晨雾般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实验室的门在这一刻被炸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张毅跟在后面,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们追踪到了这里的信号。”他说,“还好赶上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影子叔叔最后的力量短暂恢复了通讯信号,让张毅能够定位我们的位置。 抑制剂成功合成,苏雨服下后终于完全恢复了正常。赵小兵被紧急送往医院,保住了性命。 在实验室的数据库里,我们找到了“渡鸦”组织的完整名单和犯罪证据。随着李副厅长和秦万里的落网,这个盘踞二十年的黑暗组织终于被连根拔起。 一周后,在新源研究所的废墟上,我找到了父母和陆峥的合葬墓。墓碑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为真理与光明献身的人” 我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在心中默默告诉他们:你们守护的真理,终于重见天日。 顾辰站在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废墟上。在这片曾经充满黑暗的土地上,新的生命正在破土而出。 影子叔叔终于可以安息了。 而我们的路,还在继续。 但这一次,我们不再孤单,不再迷茫。 因为光明,终将照亮每一个角落。 第41章 第 41 章 雪山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每呼吸一口都带着刺骨的疼痛。我独自站在缆车站的废墟前,看着断裂的钢索在风中摇晃,发出不祥的嘎吱声。 秦万里最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钥匙在样本手中...” 高远昏迷前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人...” 影子叔叔消散前的嘱托:“活下去...”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雪山深处的秘密基地。但通往基地的缆车已经被破坏,唯一的路径是沿着陡峭的山脊徒步攀登。 我检查了背包里的装备:冰镐、绳索、有限的补给,还有那组已经完全破译的数字——19-21-07和33-85-42。这是打开最终之门的钥匙,也可能是我最后的遗物。 登山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海拔已经超过四千米,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我不敢使用头灯,只能在月光下摸索前行。 影子叔叔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自从实验室一别后,那种被守护的感觉彻底消失了。现在,我真正是孤身一人。 半山腰处,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气象站。木屋已经半塌,但里面的设备看起来却很新。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新源研究所的徽标。 “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配枪已经握在手中。秦浩从阴影中走出,双手举在身前。 “别紧张。”他的表情复杂,“我是来帮忙的。” 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双眼睛依然深邃,但少了几分从前的锐利。 “为什么?”我的枪口没有放下。 “因为我受够了被控制的人生。”他拉开衣领,露出颈后的一个微小疤痕,“他们给我植入了控制芯片,就像对待苏雨一样。” 他递给我一个仪器:“这是信号屏蔽器,可以暂时阻断芯片的信号。但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 我接过仪器,仍然警惕地看着他。 “基地就在山顶。”秦浩指向雪山之巅,“但通往那里的路布满了监控和陷阱。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到不了那里。”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苦笑着打开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秦万里被关在一个房间里,神情癫狂: “...计划必须完成!样本07是关键!启动‘涅槃’,清洗这个世界...” 视频结束,秦浩关闭手机:“我父亲已经疯了。整个‘渡鸦’组织都疯了。他们想要的不再是控制,而是毁灭后重建。” 风雪渐渐大了,能见度开始降低。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带路。”我终于说。 秦浩点点头,率先向山上走去。他的步伐很稳,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我从小就在这里受训。”他一边走一边说,“他们把我当作完美的武器来培养,却忘了教我如何做人。” 我们在一个冰裂缝前停下。秦浩熟练地固定绳索,示意我先下去。 裂缝深不见底,寒风从下方倒灌上来。在下坠的过程中,我仿佛又看见了影子叔叔的脸。他在微笑,像是在为我的选择感到欣慰。 裂缝底部是一个隐蔽的洞穴入口。秦浩打开强光手电,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洞穴深处是一个完整的地下基地,钢铁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监控屏幕。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一个巨大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雨。 她的身体被无数管线连接,眼睛紧闭,表情痛苦。 “他们抓到了她。”秦浩的声音低沉,“用她作为备用的‘钥匙’。” 我冲向控制台,试图打开培养舱。但系统需要双重验证。 “用那两组数字。”秦浩提醒。 我快速输入数字。系统验证通过,培养舱缓缓开启。 但就在这一瞬间,警报声大作。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红色的警示灯在洞穴中疯狂闪烁。 秦浩突然倒地,痛苦地抱住头:“芯片...被激活了...” 他的眼睛开始变成黑色,和苏雨被控制时一模一样。 “快走...”他艰难地说,“他们发现我了...” 我扶起刚刚苏醒的苏雨,寻找其他出口。但四面八方都是封闭的钢铁墙壁。 “这里。”苏雨虚弱地指向一个通风管道,“我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我们爬进狭窄的管道,在黑暗中艰难前行。身后传来秦浩痛苦的嘶吼,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他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管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发光的水晶状物体,周围连接着无数管线。这就是“涅槃计划”的核心——“世界树”系统。 系统的屏幕上显示着令人震惊的信息: “全球样本连接进度:98%” “心灵网络构建:完成” “最终激活:等待密钥” 密钥。就是我。 苏雨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姐姐,不能让他们得逞...” 秦浩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纯黑色,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 “把密钥交出来。”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我护在苏雨身前,大脑飞速运转。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怎么做?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林见微,能听见吗?” 是顾辰。 “我们在山体外部,正在尝试突破。坚持住!” 希望重新燃起。但秦浩已经举起了枪。 “最后警告,”他说,“交出密钥。” 我看着那个发光的水晶,突然明白了什么。 “密钥不在我身上。”我说,“它从来就不在任何人身上。” 秦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真正的密钥,”我继续说,“是选择。是每一个样本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走向“世界树”系统,将手掌按在识别器上。但不是为了激活,而是输入了那组特殊的指令—— 19-21-07 33-85-42 “系统关闭中...”电子音响起。 秦浩的枪掉在了地上,眼中的黑色渐渐褪去。他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你...做了什么?”他问。 “我选择了终结这个错误。”我说。 洞穴开始震动,顶部的岩石纷纷落下。系统关闭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基地都在崩塌。 “从这边走!”赵小兵的声音从另一个通道传来。他和顾辰带着救援队终于赶到。 我们在一片混乱中撤离了基地。当最后一个人走出山洞时,整座雪山发生了巨大的雪崩,将那个黑暗的秘密永远埋在了冰雪之下。 在山脚下,秦浩被戴上了手铐。但在被押上警车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谢谢你让我重新选择。” 救护车带走了虚弱的苏雨。顾辰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热茶。 “结束了。”他说。 我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山峰,轻轻摇头: “不,是新的开始。”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那一刻,我仿佛又看见了影子叔叔。他站在阳光中,朝我挥手告别。 这一次,我没有悲伤。 因为我知道,他的意志,将由我们继续传承。 而光明,永不熄灭。 第42章 第 42 章 临时指挥中心设在雪山脚下的一栋护林站木屋里,松木的清香与电子设备的塑料味奇怪地混合在一起。赵小兵蜷在火炉旁的睡袋里,脸色依旧苍白,但手指已经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敲击。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基地的自毁程序比我们想的更彻底,”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我抢救出了核心数据库的碎片。” 顾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绵延的雪山。月光照在雪地上,泛着清冷的光。自从雪山基地崩塌后,他变得异常沉默。 苏雨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火炉另一边。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但偶尔还会不自觉地颤抖,像是身体还记得被控制的恐惧。 我坐在木桌旁,整理着从基地带出的少量物品。父母的日记、影子叔叔留下的怀表、还有那组已经完全失去意义的数字。这些曾经重要的东西,现在都成了过去的遗物。 门被推开,张毅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他的警服上沾着雪沫,脸色凝重。 “秦浩交代了不少事情,”他脱下手套,在火炉边搓着手,“‘渡鸦’确实不止一个巢穴。雪山基地只是他们的科研中心,指挥中心在别处。” “在哪里?”顾辰转过身。 张毅摇摇头:“他不知道。组织采用蜂窝式结构,每个节点只知道必要的信息。” 木屋陷入沉默,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赵小兵突然坐直身体:“等等...这些数据碎片...” 他快速操作电脑,调出一个破碎的文件。虽然大部分内容已经损坏,但标题还依稀可辨: “方舟计划:文明重启协议” “这是什么?”苏雨小声问。 赵小兵尝试修复文件,但进度缓慢:“看起来像是某种末日应急预案...但更极端。” 顾辰走到他身后,看着屏幕上支离破碎的文字:“‘筛选合格基因’、‘清除冗余人口’...他们不是在改造人类,是在策划清洗。” 这句话让木屋里的温度骤降。炉火再旺,也驱不散那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我突然想起影子叔叔消散前的眼神。那不是告别的悲伤,而是未竟的担忧。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渡鸦”的目标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张毅说,“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就在这时,卫星电话发出急促的铃声。张毅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大变。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紧绷。 我们全都看向他。挂断电话后,他深吸一口气: “高远醒了。但他在监护室里袭击了警卫,现在失踪了。” 木屋里一片死寂。高远,我们曾经的导师,最信任的盟友,现在成了最大的谜团。 “我去找他。”顾辰已经拿起外套。 “不行,”张毅阻止,“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行动。”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雪山,心中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高远的背叛、秦万里的疯狂、“方舟计划”...所有这些碎片之间,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联系。 “秦浩在哪里?”我问。 “在山下的看守所,”张毅说,“怎么了?” “我要见他。” 深夜的看守所比雪山还要冷。荧光灯在走廊投下惨白的光,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秦浩坐在审讯室里,手上戴着镣铐。几天不见,他瘦了很多,但眼神比在雪山上时清明。 “我知道你会来。”他声音平静。 我在他对面坐下:“‘方舟计划’是什么?”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数据碎片。” 秦浩低下头,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那是组织的终极目标。通过基因筛选和大规模心灵控制,创造‘完美’的新人类文明。” “大规模心灵控制?”我想起苏雨被控制的样子,“怎么做?” “通过一个信号发射网络,”秦浩说,“覆盖全球。一旦启动,所有不符合标准的人都会...被清除。” 这个计划太过疯狂,让我一时说不出话。 “高远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换了个问题。 秦浩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高教授...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相信这个计划能拯救人类,但反对使用暴力手段。” “所以他不是叛徒?” “他是叛徒,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秦浩抬起头,“他背叛了组织,试图从内部阻止计划。但被发现后,只能假装配合。” 这个解释让一切都说得通了。高远的矛盾行为,若即若离的帮助... “他现在在哪里?”我问。 秦浩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一个让我们都意外的地址: 新源研究所旧址。那个二十年前一切开始的地方。 当我回到护林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顾辰和赵小兵还在分析数据,苏雨靠着火炉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有发现吗?”顾辰问。 我把见秦浩的情况告诉他们。听到高远可能是盟友时,顾辰的表情复杂。 “即使如此,他现在的行为也太危险了。”他说。 赵小兵调出新源研究所的卫星图:“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我看着屏幕上那片熟悉的废墟,突然明白了。 “不是地上,”我说,“是地下。那里肯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实验室。” 就像水文站一样,就像雪山基地一样。新源研究所的废墟下,一定还藏着最后的答案。 张毅同意了我的猜测,但要求我们必须等待支援。 “不能再让你们单独冒险了。”他的态度很坚决。 但当我们第二天清晨准备出发时,却发现苏雨不见了。 她留下了一张字条: “我去找高教授。这是我的选择,不要来找我。——苏雨”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就。 顾辰立即组织搜索队,但雪山茫茫,找一个故意躲藏的人谈何容易。 就在我们焦头烂额时,赵小兵收到了一个加密信号。 “是苏雨!”他惊喜地叫道,“她发来了坐标!” 坐标指向新源研究所。还有一条简短的信息: “高教授在这里。‘方舟’即将启动。速来。” 我们面面相觑。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我去。”我站起身。 顾辰按住我的肩膀:“这次我们一起。” 阳光从木屋的窗户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在这一刻,影子叔叔的身影仿佛又在光中浮现。他朝我点头,眼神中满是信任和期待。 最后的战役,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我们不再是被迫迎战。 我们是主动出击。 第43章 第 43 章 新源研究所的废墟在夜色中如同一具巨兽的骸骨,焦黑的钢筋从混凝土中狰狞地刺出,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暗影。夜风穿过残破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我们潜伏在废墟外围的灌木丛中,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陈年铁锈的气味。顾辰调整着夜视镜,赵小兵则专注地盯着便携终端上的信号监测界面。 “信号源在地下,深度约三十米。”赵小兵压低声音,“能量读数异常,不像是普通发电机。” 张毅带着特警队在后方待命,通讯频道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自从收到苏雨的信号后,一种说不清的紧张感就一直萦绕不散。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废墟入口处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朝我点头,然后率先飘入黑暗的废墟深处。 “跟上。”我对同伴们说。 废墟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破败,每走一步都会扬起经年的灰尘。但当我们来到原本是主实验楼的位置时,却发现了一扇伪装成残垣的金属门。门上的电子锁还亮着微弱的蓝光。 赵小兵上前扫描:“生物识别锁,需要视网膜和基因双重验证。” 就在我们思考如何突破时,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了。苏雨站在门后,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快进来,”她急切地说,“时间不多了。”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墙壁是崭新的合金,与地上的废墟形成鲜明对比。越是向下,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就越浓。 阶梯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大厅,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正是我们在雪山基地见过的“世界树”系统,但这个版本更加复杂精密。 高远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我们。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与这个隐秘基地的整洁相得益彰。 “欢迎来到‘方舟’的控制中心。”他没有转身,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顾辰举枪对准他:“高远,解释清楚。” 高远缓缓转身,我惊讶地发现他老了很多,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二十年了,”他轻声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全息投影突然变化,显示出“方舟计划”的完整架构。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控制计划,而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社会工程——通过基因筛选和心灵控制,重塑整个人类文明。 “你一直在骗我们?”我问。 “不,”高远摇头,“我骗的是他们。” 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标题是《“方舟计划”阻截方案》。 “我花了二十年时间潜伏在组织内部,就是为了今天。”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方舟’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启动,届时全球的信号发射塔会同时工作,对所有人类进行筛选。” 赵小兵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可能...这么大的工程...” “所以他们用了二十年时间准备。”高远调出全球地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发射塔伪装成通讯基站,已经覆盖了全球百分之八十五的区域。” 苏雨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他说的是真的。我在被控制时,能感觉到那个网络的存在。” 顾辰仍然举着枪:“那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因为阻止‘方舟’需要密钥,”高远看向我,“而密钥需要三个特殊样本同时验证。” 他指向我、苏雨,还有刚刚从阴影中走出的秦浩。 秦浩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我选择站在正确的一边。” 高远点点头,继续解释:“‘方舟’系统被设计成必须由三个最高级别的样本同时授权才能启动或关闭。这是秦万里设置的保险措施,防止任何人单独控制系统。” 全息投影显示出验证界面,需要三个人的基因序列同时输入。 “但如果这是陷阱呢?”顾辰问。 高远苦笑:“那就让人类文明为我陪葬吧。” 大厅突然震动起来,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他们发现我们了。”赵小兵看着终端,“有武装力量正在接近。” 高远快速操作控制台:“验证需要时间,你们必须守住这里。” 金属大门外传来沉重的撞击声。顾辰立即组织防御,特警队在大厅入口处建立防线。 我、苏雨和秦浩站到验证台前。当我们将手放在扫描仪上时,一种奇异的连接感突然产生。我不仅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他们的思绪。 “这就是心灵网络的雏形。”秦浩低声说,“他们想放大这种连接,覆盖全人类。” 验证进度条缓慢地移动。门外的交火声越来越激烈。 高远一边操作控制台,一边向我们讲述完整的真相: “新源研究所从一开始就是‘方舟计划’的试验场。你们父母发现的不是普通的心灵感应,而是人类意识的量子纠缠现象。这种能力可以被放大和操控,这就是‘方舟’的理论基础。”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雨问。 “因为恐惧。”高远调出一些档案,“组织高层大多是末日论者,他们相信人类迟早会自我毁灭,所以想要通过强制进化来‘拯救’文明。” 验证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时,大门被炸开一个缺口。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但被特警队及时击退。 “秦万里和李副厅长只是执行者,”高远继续说,“真正的创始人是——” 他调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我认出那是曾经在电视上见过的某位著名慈善家。 “他已经去世了,”高远说,“但他的理念被组织继承了下来。” 验证进度百分之七十。大厅的灯光开始闪烁,显然是外部供电被切断了。备用电源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波动。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验证台旁浮现,他的手中托着一个光球,光球中浮现出我父母和陆峥的身影。 “他们一直在守护着你,”高远看着那个方向,眼中有着我读不懂的情绪,“用另一种形式。” 验证进度百分之九十。门外的枪声突然停止,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下来。 “他们准备使用重型武器了。”顾辰报告。 高远深吸一口气:“是时候了。” 验证完成。全息投影上弹出两个选项: 【启动方舟】 【永久关闭】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后者。 系统发出确认提示:“此操作不可逆转。确认永久关闭‘方舟计划’所有系统?” 就在我们准备确认时,整个大厅突然被刺眼的白光笼罩。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很感人的表演,高教授。但游戏该结束了。” 秦万里的声音。 高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背叛吗?”秦万里的声音带着嘲弄,“我一直在等你带他们来这里。毕竟,只有在这里才能完全关闭系统。” 全息投影上,关闭选项变成了灰色。启动选项开始自动倒计时: 三分钟。 “这才是‘方舟’真正的启动条件,”秦万里的笑声在大厅中回荡,“三个最高样本的基因序列,加上...绝望。” 影子叔叔的身影突然变得凝实,他冲向控制台,整个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注入系统。 倒计时停止了。 秦万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高远看着控制台,眼中泪光闪烁:“原来这就是陆峥留下的最后保险...” 系统的所有指示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全息投影缓缓消散。 在外面的世界,没有人知道人类刚刚与怎样的命运擦肩而过。 当张毅带着增援冲进来时,一切已经结束。秦万里在指挥车里被捕,没有反抗。 高远瘫坐在控制台前,二十年的重担终于卸下。 我看着影子叔叔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父母的微笑。 黎明即将到来。 而新的时代,正要开始。 第44章 第 44 章 地下控制中心的灯光在剧烈闪烁后彻底熄灭,仅余应急电源投下血红色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刺鼻气味,与消毒水的味道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秦万里的狂笑在广播切断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所有出口都被厚重的防爆门封锁了。 “他启动了自毁程序!”赵小兵在控制台前急声喊道,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我们只剩下十五分钟。 高远支撑着控制台站直身体,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带着一种释然:“这是最后的考验。” 顾辰迅速检查所有出口,摇头道:“全部封死了,爆破也需要时间。” 苏雨突然指向控制室后方:“那里...有气流。” 在布满线缆的墙壁后方,隐约能听见细微的风声。秦浩上前摸索,找到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备用通道,”高远点头,“通往地面紧急出口。但秦万里一定在那里设下了埋伏。”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他飘向暗门,穿透而过,片刻后返回,神情凝重。 “外面有武装人员,”我转述着他的发现,“至少十人,装备精良。” 倒计时还剩十三分钟。 顾辰已经制定出突击计划:“我和特警队正面突破,你们趁机从侧面撤离。” “不,”我打断他,“这次我们一起。” 控制中心的某个屏幕突然亮起,秦万里的脸再次出现。他的影像因信号干扰而扭曲,但眼中的疯狂清晰可见: “想要同生共死?我成全你们。” 暗门突然自动开启,露出后面全副武装的士兵。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立即开火,而是分成两列,让出一条通道。 秦万里从通道尽头缓缓走来,手中握着一个熟悉的装置——远程激活器。 “多么感人的重逢,”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正好省去了我逐个寻找的麻烦。” 高远上前一步:“收手吧,秦万里。‘方舟’已经不可能启动了。” “你错了,高教授。”秦万里微笑,“‘方舟’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举起激活器:“我还有这些完美的武器。” 苏雨和秦浩同时抱住头,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们颈后的控制芯片正在被激活。 “你以为我为什么允许你们关闭‘方舟’?”秦万里大笑,“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直接控制这些样本,让他们成为我的军队!” 影子叔叔突然挡在苏雨和秦浩面前,他的身影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光芒似乎能干扰控制信号。两人的痛苦表情稍有缓解。 “垂死挣扎。”秦万里按下另一个按钮。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混凝土块纷纷落下。这不是自毁程序,而是更彻底的——整个地下基地的坍塌程序。 “十分钟后,这里将成为我们的坟墓。”秦万里的声音带着疯狂的笑意,“而我的意识,将通过卫星信号上传到备用服务器。新的身体已经在世界各地准备好了。”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放弃□□,以数字形式获得永生。 倒计时九分钟。 顾辰突然行动,一个箭步冲向秦万里。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对方时,一道透明的能量屏障突然出现,将他狠狠弹开。 “幼稚。”秦万里摇头,“我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赵小兵在控制台前急声汇报:“找到信号发射源了!就在他身上的设备里!” 秦浩突然站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父亲,你还记得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吗?” 秦万里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说...希望你能做个好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被遗忘的开关。秦万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趁这个机会,苏雨集中精神,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向能量屏障。屏障剧烈波动,但没有破裂。 倒计时七分钟。 高远突然走向控制台,快速输入一串代码:“我用二十年时间准备的,不只是阻止‘方舟’。” 控制中心的所有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个复杂的程序界面。 “这是‘净化’程序,”高远解释,“能够永久清除所有控制芯片的信号。” 秦万里脸色大变:“你不可能破解...” “但我做到了。”高远按下执行键。 一股无形的脉冲扫过整个空间。苏雨和秦浩颈后的芯片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然后彻底失效。 更令人惊讶的是,秦万里身上的某个设备也冒出了火花——那是他的意识上传装置。 “不!”他惊恐地看着冒烟的设备,“我的备份...” 倒计时五分钟。 失去了最后的退路,秦万里的疯狂达到了顶点。他按下了最终的自毁按钮。 “既然我不能永生,那就一起毁灭吧!” 整个地下基地开始全面坍塌。巨大的混凝土块从顶部坠落,电缆像垂死的蛇一样在空中甩动。 影子叔叔的身影突然变得无比明亮,他张开双臂,一道柔和的光幕护住了我们所有人。坠落的石块在接触光幕的瞬间化为粉末。 “快走!”高远指向暗门后的通道,“顺着气流方向!” 我们在影子叔叔的庇护下冲进通道。秦万里想要跟上,但一块坠落的巨石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最后的时刻,我回头看了一眼。秦万里站在坍塌的控制中心里,脸上是彻底的绝望和疯狂。 通道在前方出现了亮光。我们拼命向前奔跑,身后的坍塌声如影随形。 就在我们冲出地面的瞬间,整个山体向下塌陷,新源研究所的废墟彻底沉入地底。 清晨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们站在安全地带,看着那个吞噬了无数秘密的巨坑。 影子叔叔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消散,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增援部队正在赶来。 顾辰握住我的手,阳光在他的肩头跳跃。 苏雨和秦浩站在我们身边,他们的眼神清澈,再也没有被控制的阴影。 高远望着那片废墟,轻声说:“结束了。” 但我们都明白,某种新的东西,正在开始。 第45章 第 45 章 深秋的晨光穿过市局会议室的百叶窗,在长桌上切出温暖的光带。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肩章上的警徽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经过半年的康复训练和资格审查,今天是我正式加入刑侦支队的第一天。 张毅将崭新的警官证推到我面前,嘴角带着难得的笑意:“欢迎归队,林警官。”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顾辰坐在我对面,他的肩章上已经多了一道杠——因为雪山行动中的表现,他被提前晋升为副队长。赵小兵坐在他旁边,虽然还是技术科的编制,但已经被特批参与重大案件的侦破工作。 “第一个任务。”张毅打开投影,屏幕上显示着几个遗留在外的“渡鸦”中层成员的资料,“虽然主要头目已经落网,但这些漏网之鱼还在活动。”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心中异常平静。追捕这些人不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责任。 散会后,顾辰在走廊叫住我:“去看过苏雨了吗?” 我点点头。苏雨现在住在城郊的康复中心,和秦浩一起。经过几个月的心理治疗,他们的状态已经稳定很多。秦浩因为配合调查并提供关键证据,获得了减刑,将在完成康复治疗后开始社区服务。 “她下个月就能出院了。”我说,“想报考美术学院。” 顾辰笑了笑:“挺好的。” 我们并肩走在市局的长廊里,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面上。经过这些生死考验,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下班后,我独自去了墓园。 父母的墓碑旁,新立了一块简单的石碑,上面只刻着“陆峥”两个字和他的生卒年月。虽然没有遗体,但我觉得他应该在这里,和他守护了一生的人在一起。 我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秋天的风吹动花瓣,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轻声说,“秦万里数罪并罚,一审被判无期。李副厅长和其他‘渡鸦’高层也都将面临审判。” 墓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但我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宁静,仿佛他们真的能听见。 “我当上警察了。”我继续说,“像你们希望的那样,保护该保护的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墓碑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三个模糊的身影在光中对我微笑。 离开墓园时,我在门口遇见了高远。他提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像是要出远门。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去参加一个国际研讨会,关于伦理监管在科技发展中的重要性。” 经过调查,高远确实如他所说,是一直在暗中对抗“渡鸦”的卧底。虽然手段存在争议,但他的贡献得到了认可。现在,他选择继续在学术领域推动科研伦理的建设。 “这是好事。”我说。 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关于你父母的研究资料...经过专家评估,决定由你保管。希望你能够善用它们。” 他递给我一个加密硬盘。接过它时,我感到的不是沉重,而是一种传承的责任。 “我会的。” 看着他坐车离开,我握紧了手中的硬盘。这里面不仅是我父母毕生的心血,更是他们对人类未来的期许。 周末,我们一行人去看望苏雨。康复中心坐落在山脚下,环境清幽。苏雨在画室里作画,画布上是绚烂的星空。 “记忆中的画面。”她放下画笔,笑容明朗,“被控制的时候,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看星星的场景。” 秦浩在旁边的花园里帮忙修剪花草,动作已经相当熟练。看见我们,他放下园艺剪走过来。 “下个月我就能去社区报到了。”他说,“安排我在图书馆工作。”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了从前的锋芒,却多了份踏实。 赵小兵拿出平板电脑,兴奋地展示他的新项目:“我在开发一个安全监控系统,能够早期发现类似‘渡鸦’的组织活动。” 顾辰看着他们,轻声对我说:“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世界变得更好。” 傍晚,我们坐在康复中心的长椅上看日落。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远山如黛。 “还记得在雪山上的约定吗?”顾辰突然问。 我点点头。那时他说,结束后要一起继续当警察。 “我想补充一点。”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不只是作为同事。” 夕阳在他眼中映出温暖的光。我握住他的手,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在交握的掌心里。 夜幕降临,星空渐渐清晰。苏雨指着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爸爸说过,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守护活着的人。” 我仰头望着星空,仿佛能看见三颗特别明亮的星星靠在一起。 影子叔叔,爸爸妈妈,你们看见了吗? 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路。 夜色渐深,但星光很亮。足够照亮前行的路,也足够温暖所有还在黑暗中摸索的人。 新的征程,正要开始。 而这一次,我们准备好了。 第46章 第 46 章 初雪悄然而至,细碎的雪粒在警局大院的路灯下翩跹起舞,给夜色添了几分静谧。我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案卷,指尖拂过崭新的警官证,照片上的自己眼神坚定,已寻不见当初那个迷茫少女的影子。 顾辰推门进来,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他放下两份宵夜,香气立刻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结案报告批下来了。”他把文件递给我,眼底带着笑意,“张队说这是他从警二十年来见过最完整的案件归档。” 我翻开文件,最后一页的批示墨迹未干:“案件终结,正义得彰。”简短的八个字,为这段漫长征程画上了句点。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雪幕中晕染开温暖的光晕。半年过去了,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故事。 “苏雨明天开画展。”顾辰递过来一张邀请函,“她特意嘱咐你一定要到场。” 邀请函上手绘的星空下,一行小字格外醒目:“致我最亲爱的姐姐——谢谢你让我看见星光。” 我小心地收好邀请函,心底泛起暖意。那个曾经被阴影笼罩的女孩,如今已在艺术的世界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画展在城西的一家小画廊举办,我们到的时候,苏雨正在给参观者讲解她的作品。 “这幅《重生》,”她站在一幅色彩绚烂的画作前,声音清澈,“画的是破晓时分的雪山。” 画布上,朝阳正从雪山背后升起,将皑皑白雪染成金红色。仔细看去,雪山的轮廓隐约组成了三个相依的身影。 秦浩在展厅角落帮忙招待来宾,他穿着简单的毛衣,气质平和。看见我们,他微笑着点头致意。社区服务期间,他在图书馆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业余时间还报名了心理学的课程。 “他变了很多。”顾辰轻声说。 “我们都变了。”我说。 画廊的另一端,赵小兵正兴奋地向参观者演示他新开发的安防系统。经过严格审核,他的技术正式被警方采纳,用于预防和监测犯罪活动。 “这个系统能够识别异常行为模式,”他推了推眼镜,认真讲解,“但会严格保护公民**。”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我想起半年前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少年。伤痛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找到了更有意义的道路。 下午,我们去了郊外的康复农场。这是高远退休后创办的项目,专门帮助经历过创伤的人重建生活。 高远正在温室里修剪花草,见到我们,他放下园艺剪,笑容温和:“来得正好,番茄熟了。” 我们坐在温室的藤架下,品尝着新摘的番茄。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下个月我要去瑞士开会。”高远说,“关于科技伦理的国际论坛,他们邀请我做主题发言。”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老怀表——那是影子叔叔的遗物。 “这个该物归原主了。”他把怀表放在我手中,“陆峥会为你骄傲的。” 怀表在我的掌心里泛着温润的光泽。打开表盖,里面是一张微小的合影:我父母和陆峥站在研究所的院子里,秋日的阳光把他们的笑容镀成了金色。 离开农场时,夕阳正好。我们沿着乡间小路慢慢走着,雪后的空气清冽甘甜。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顾辰突然问。 我点点头。警校报到日,那个穿着作训服、笑容干净的学长,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刑侦副队长。 他在一处开阔的坡地停下脚步,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了金边。 “这句话迟了半年。”他转过身,眼神认真而温暖,“往后余生,我想继续守护你。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因为——” “我知道。”我轻声打断他,握住他的手,“我也是。”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华丽的誓言,在这个平凡的黄昏,两个灵魂许下了最郑重的承诺。 夜幕降临时,我们回到了市区。街灯次第亮起,商铺橱窗里已经装点起圣诞饰品。平凡的热闹,寻常的烟火气,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日常,如今真实地环绕在身边。 经过警局时,我看见值班室的灯还亮着。新来的实习警员正在整理案卷,神情专注,就像一年前的我。 “要进去看看吗?”顾辰问。 我摇摇头:“明天再来。” 明天,还有新的案件等待侦破,还有新的真相需要追寻。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回到家,我把父母的照片和陆峥的怀表并排放在书架上。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夜晚,无数人正在为守护这份平凡而努力。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打开日记本,我在新的一页写下: “故事会有结局,但生活永远向前。” 合上日记时,一片雪花恰好落在窗玻璃上,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冬天来了,春天也不会远了。 而我们将继续前行,在这个既平凡又不平凡的世界里,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