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时代》 第三百三十五章 梦 深夜,王宫深处,仪辛从纷乱的梦中惊醒坐起,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梦到了与王后初识的那个下午,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那天护国大将军索卢宏奉诏带着女儿入宫赴宴,宴席之上,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后,他的父王仪弘王聊起近日边陲小国进贡的几匹宝马,其中一匹通体雪白的烈马性子刚烈不羁,宫中最出色的驯马师都束手无策。 仪弘王趁着酒兴,对席间众武将笑道:“朕这些宝马,终日困于厩中,也是可惜,今日难得众卿齐聚,不如让各家儿郎试一试身手,谁能驯服此驹,宝马便赐予谁,也算一桩佳话!” 一众将门虎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匹雪白骏马确非凡品,暴烈异常,接连几人上场,不是被瞬间甩落马背,便是被惊马拖着狂奔,甚至有人被马蹄踏伤,场面十分惊险。 众人面露怯意,无人再敢上场。 “难道就没人能驯服此马?”仪弘王脸露失望之色。 这时一个清亮且带着几分倔强的声音响起:“王上,小女愿一试!” 众人愕然望去,开口的竟是索卢宏身边那位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着劲装不施粉黛的少女,眉眼间英气逼人。 殿内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如此年轻的女子,如何能驯服这匹烈马? 仪弘王也显得有些犹豫,看向索卢宏。 索卢宏起身拱手,语气中带着自豪的介绍道:“王上,诸位同僚,此乃小女索卢云,她自幼随臣在边关长大,不喜女红,唯爱弓马,熟读兵书,也略通武艺,还曾跟随臣上阵杀过敌,并非寻常闺阁女子。” 在众人好奇怀疑的目光中,索卢云脸上毫无惧色,从容走向躁动不安的骏马,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急于攀上马背,而是先绕着马走了一圈,目光沉静地观察着,轻柔的安抚着。 趁其不备,索卢云突然灵巧地抓住马鬃,一个翻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利落地跨上了马背! 白马顿时暴怒,人立而起,疯狂的尥蹶子,试图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甩下去。 索卢云却仿佛与马儿融为了一体,她伏低身子,双手紧紧抓住马鬃,双腿如铁钳般夹住马腹,任凭白马如何奔腾跳跃,她都牢牢黏在马背上。 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全神贯注的镇定和不服输的英气,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那匹烈马终于耗尽了气力,速 度渐缓,喷着响鼻,最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驯服地停在了场地中央。 索卢云轻抚马颈,这才纵身下马,姿态潇洒地向仪弘王行礼。 十四岁的仪辛,坐在席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怔怔地看着场中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女,一颗心怦然而动:宫廷中从未见过如此鲜活充满生命力的女子,她不像他见过的任何贵女,她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有战场的锐气,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自由光芒。 那一刻,一种混合着钦佩、羡慕与朦胧好感的情愫,在仪辛年少的心中悄然滋生…… “王上,可是梦魇了?臣妾在此。”身旁被惊醒的邹贵妃声音带着睡意与试探,雪白光滑的手臂轻轻的绕在他的臂膀上。 “滚!”他厌烦地低吼了一句,邹贵妃的温言软语在此刻听来格外刺耳,她身上浓烈的香气更让他想起梦中索卢云身上阳光与青草的味道。 邹贵妃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柔顺的笑意险些挂不住,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委屈与惊疑,但终究没敢再出声。寝宫内静得可怕,只有仪辛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想起了女儿仪灵,他竟有两年多未曾好好看她一眼了,一种强烈的,近乎冲动的念头驱使着他:他要去看看那个孩子,现在,立刻! 他想知道,那个流着他和索卢云血液的女儿,如今是什么模样?是否……还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影子? 仪辛掀被下榻,对着守夜的太监命令道:“更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王上,现在已是三更天了,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贴身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并熟练的伺候他穿上常服。 “备辇,去……去公主住处。”仪辛一时竟然想不起女儿居住的那个宫苑的具体名称。 当仪辛王踏入冷宫区域的时候,一股混合着霉朽和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下,庭院内地上杂草丛生,廊柱上的漆皮剥落。 守夜的太监正靠着门框打盹,被低声喝醒后,见到仪辛王亲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跪地不起。 仪辛王摆手制止了身后太监意图通报的举动,独自走向那扇唯一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 仪灵被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搅醒,她瑟缩着从冰冷的薄被里爬出,熟练的摸到墙角一个破旧的矮柜旁,小心翼翼的掏出张嬷嬷晚饭时吃剩的半个已经干硬的馒头,正准备偷偷啃食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被推开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灌入室内,仪灵惊恐的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 的身影逆着门外的月光站在门口,她吓得手一抖,那半个馒头滚落在地。 仪辛王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室内,看到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寒冷霉湿的空气中,他的女儿,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寒冬的深夜里,身上只穿着一件破旧单薄的衣衫,此时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的发抖。 那张本该圆润的小脸瘦削得脱了形,十岁的孩子,看上去竟如同七八岁般孱弱矮小。 简陋的床榻上,仅有一床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被,根本无法抵御此刻的严寒。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和滔天怒火瞬间席卷了仪辛王,他梦中索卢云那明媚张扬、充满生命力的身影,与眼前这个瑟瑟发抖、为半个冷馒头而惊恐万状的孩子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这是他和索卢云的女儿!他们竟敢如此待她!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处置 “来人!把所有伺候此处的贱奴,都给朕拖过来!”仪辛王的怒吼声瞬间划破了冷宫的死寂。 还在厚实的暖被窝中沉睡的张嬷嬷和其他几个负责冷宫杂役的太监宫女,被如狼似虎的侍卫从被窝里拖出,押到院中。 当他们看到满面寒霜的仪辛王和蜷缩在角落里的仪灵时,顿时瘫软在地,尤其是张嬷嬷,自知大祸临头。 随后赶到的太监总管华安,见到屋内情形和仪辛王铁青的脸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仪辛王的目光如同刀刃,缓缓扫过地上跪着的众人,最终定格在体若筛糠的张嬷嬷身上。 “你就是冷宫管事的张嬷嬷?”仪辛王声音冰冷的问道。 “回……回……王上,是……是老奴……”张嬷嬷脸色惨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语不成句。 “好,好得很!朕的女儿,大仪的公主,在这王宫内院,竟被你们这些狗奴才作践至此!寒冬腊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竟要靠啃你们吃剩的馒头度日!”仪辛王眼中杀机毕露。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啊!老奴……老奴一时疏忽……”张嬷嬷磕头如捣蒜,额角瞬间一片青紫。 “疏忽?”仪辛王怒极反笑,那笑声却比寒风更冷:“拖下去!杖毙!给朕狠狠的打,让这个黑心烂肺的奴才好好尝尝这滋味!” 命令一下,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上前,不顾张嬷嬷杀猪般的哭嚎求饶,将她拖了下去。 很快,远处便传来了沉闷的杖击声和逐渐微弱的惨呼,最终归于沉寂。其余伺候仪灵的宫人,也根据失职程度,或被拖下去杖责,或被罚入暴室为奴,无一幸免。 处置完下人,仪辛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走到仪灵面前,想伸手碰触她,女孩却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的手僵在半空,心中五味杂陈,有愤怒,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华安。” “奴才在!”太监总管华安立刻躬身应道,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将公主即刻移居至长春宫暖阁。”仪辛王下令道,他记得长春宫离他的寝殿不远,且冬日向阳,最为暖和。 “拨派一批伶俐懂事、忠厚良善的宫女太监伺候公主,即刻让尚衣局、尚膳局的人过来,按公主份例,不,按双倍份例,速为公主制备冬衣、安排膳食!若再有任何闪失,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旨!奴才即刻去办,绝不敢有误!”华安连 连叩首,立刻指挥手下行动开来。 有人赶紧取来温暖的斗篷将仪灵裹住,有人匆忙去准备暖轿和新的宫殿。 仪辛王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依旧蜷缩在墙角的仪灵,他缓步上前,试图收敛起脸上的怒容,但久居帝位的威压,仍让仪灵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他伸出手,仪灵却猛地闭上眼,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将瘦小的身体缩得更紧。 看着这张与梦中索卢云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写满惊恐和营养不良的小脸,仪辛王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酸楚。 他最终没有强行抱她,只是对匆匆赶来的新宫女沉声说道:“小心伺候,先用些温和的粥食,再让太医过来请个平安脉。” 说完,他环视了一遍这阴冷、荒芜的住所,深深看了仪灵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华安不愧是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精于算计。他将仪灵公主安置到长春宫后,挑选伺候人手时,立刻想到了何彬。 此人近来颇得自己赏识,机灵懂事,更难得的是懂得察言观色,且与邹贵妃一党并无瓜葛,用他来“伺候”这位突然重获关注的公主,再合适不过,既能表面功夫做足,不让王上挑出错处,又能暗中替他华安把握住长春宫的动向,尤其是窥探王上对这位公主态度转变的真实意图。 华安召来何彬,面色肃穆地交代:“小彬子,长春宫那边的差事,咱家思来想去,交给你最是妥当。公主殿下年幼,历经坎坷,你去伺候,要万分精心。宫里有什么动静,公主殿下日常起居,都要及时向咱家禀报,以便咱家随时掌握情形,向王上回话。” 何彬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让他去当眼线,但他毫不犹豫地躬身应下:“华总管放心,小人必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公主殿下,凡事多留个心眼,绝不误了您的大事。” 这对何彬而言,是危机,更是机遇,进入王上突然关注的公主宫中,无疑是接近权力中心的第一步。 于是,何彬便被华安一道指令,名正言顺地安排进了长春宫,职位是掌事太监之一,协助管理公主的日常起居。 长春宫与之前的冷宫天差地别,温暖的宫室,簇新的锦衣玉食,恭敬小心的新宫人。 但这些却未能驱散仪灵心底的寒意,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对周遭的一切充满警惕,唯独对沉默寡言的何彬,投去探究的目光。 她记得何彬,在那个被张嬷嬷罚跪的寒冷夜晚,唯一出面为她解围的太监。 她依稀感觉到,后来冷 宫里那些偶尔得到的一些稍好的炭火草药,或是难得的油腥热食和糕点,似乎与这个偶尔会在远处出现的太监有着模糊的关联。 一天午后,阳光透过窗格洒进暖阁,宫人们都被屏退在外间,阁内只剩下何彬在一旁静静地整理着书案。仪灵正在临摹字帖,她悄悄的抬眼,看向垂手侍立的何彬。 犹豫了片刻,仪灵放下手中的笔,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开了口:“何公公……” 何彬立刻躬下身,语气恭敬的问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仪灵看着他低垂的眼睑,小声说道:“那天晚上……在以前那个院子外面的花园,谢谢你,还有之后……有时候的炭火,好像也比平时的暖和一点。”她说的很含糊,清澈的目光看向何彬,带着询问的意味。 何彬心中猛的一震,没想到这孩子的感觉如此敏锐,但他深知宫中隔墙有耳,绝对不能承认任何超出本分的事情! 他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随即转为惶恐:“公主殿下折煞奴才了!那晚奴才只是恰巧路过,按宫规说了几句话而已,万万当不起殿下的谢字,至于炭火用度,皆是按例分配,奴才人微言轻,哪敢擅动?” 仪灵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那双酷似其母的眼睛,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何彬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后背却微微沁出了冷汗。 最终,仪灵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重新拿起笔,继续描摹,仿佛刚才只是一次随口的闲聊。 仪灵没有相信何彬的否认,她感受到了他的谨慎和保护之意。何彬则确信,这个小公主远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懵懂无知,她在逆境中磨砺出的直觉和韧性,或许是她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的最大资本。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密谋 仪灵公主迁居长春宫获仪辛王格外关照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前朝后宫每一个角落,长春宫一时间成了各方势力目光交汇的焦点。 往日对仪灵不闻不问的嫔妃们,此刻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前往长春宫问候的步履变得“殷勤”起来。 位分较低的贵人、才人们,捧着新奇的玩物,精致的点心前来问安,言语间极尽奉承,仿佛仪灵是她们自幼疼爱无比的晚辈。 她们言辞恳切,无不表达着对公主殿下过往遭遇的“痛心”与对如今苦尽甘来的“欣慰”。 即便是几位平日与邹贵妃分庭抗礼的高阶妃嫔,也审时度势的遣人送来了不菲的厚礼,静观其变。 何彬作为长春宫的掌事太监,自然成为各方势力笼络的对象。 嫔妃们身边的贴身宫女太监,总会“顺道”给他捎来厚礼或者暗中塞些金银,只为打探公主的喜好或王上探望时的细节。何彬对此心知肚明,他熟练地游走其间,对贵重赏赐半推半就,说话则滴水不漏,既不得罪人,也不轻易许诺。 他将收到的金银一半用于打点上下,稳固自己在宫中的关系网,尤其是对总管太监华安,孝敬得更为丰厚,余下的则落入自己的囊中。 何彬在宫中地位悄然提升,连尚衣局、尚膳局的管事见了他都客气三分,他享受着权力带来甜头的同时,头脑也异常清醒的明白这一切都系于仪灵。 因此,他将长春宫护得铁桶一般,凡公主饮食起居,必先经他或绝对可靠的心腹查验,他深知,在这深宫里,过分的热情往往比明刀明枪更为致命。 懿华宫内,馥郁的上好沉水香也驱不散邹贵妃那股压抑的怒火,她屏退左右,绝美的面容因嫉恨而微微扭曲,猛地将一只珍贵的琉璃盏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刺耳。 “索卢云!阴魂不散!死了还要留下个小贱种来跟本宫作对!”她胸口剧烈的起伏,想起那夜仪辛王因梦惊醒后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呵斥,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当天,一封以家书为名的密信,通过绝对可靠的心腹,火速送到了骠骑大将军邹运府上。 深夜,一道矫健的黑影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懿华宫的内室。 来人身穿夜行衣,身形魁梧,眉眼间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正是邹贵妃名义上的兄长,手握王城部分卫戍兵权的骠骑大将军邹运。 室内未点灯烛,只有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室内,邹运刚站稳解下面罩,邹贵妃便扑入他怀中,声音带着委屈与急切:“哥哥,你可算来了!那小贱种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邹运冷静地扶住邹贵妃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冷静:“慌什么?一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如何成大事?” 他拉着邹贵妃到榻边坐下,分析道:“仪灵现在风头正盛,王上对她心存愧疚,此时你去触霉头,无异于引火烧身。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打压她,反而要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宽厚仁慈,主动去关心她,让王上看到你的‘大度’与‘贤惠’。” 邹贵妃美眸圆睁满是不甘:“要本宫去巴结那个小贱种?” “是‘保护’她。”邹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至少在王上目光所及之处,不能让她出任何差错。你要让王上觉得,你才是能母仪天下,包容他所有子嗣的最佳人选。至于暗地里……现在绝非动手良机,王上正在气头上,长春宫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捏住邹贵妃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阴鸷的眼睛,语气带着警告:“记住,仪灵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公主,无法继承大统,你的儿子,我们的儿子,才是未来的王!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对付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王上立你为后!只要正位中宫,一切都名正言顺。” 提到儿子,邹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个孩子,是她与邹运私情的产物。 在密谋中,邹贵妃不免心生怨怼,她提到了三年前在沙云国的那场御驾亲征:“哥哥,若非当年索卢云那个贱人多事,在战场上拼死护驾,王上恐怕早已……我们何至于今日还要如此费心筹谋?” 邹运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与戾气:“当年边关告急,本想借刀杀人,在乱军之中结果了仪辛,扶植幼主,我们便可摄政掌权,没想到……索卢云那个女人!” 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们本已设下天罗地网,安排了死士混入军中,只等最佳时机。谁知索卢云竟那般悍不畏死,始终护在仪辛王身边,其麾下索卢部亲兵更是战力惊人,硬生生撕开了他们的包围。最可恨的是,那支他精心安排、本是必杀的冷箭,竟被索卢云用身体为仪辛王挡下! “那一箭本该穿透仪辛的心脏!”邹运语气中充满了功败垂成的恼怒:“谁知索卢云竟扑过去……箭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虽然让她容貌尽毁,却也彻底坏了我们的大事!” 索卢云因此举更得军心 ,也让仪辛王在遇刺后对她依赖更深,他们的计划彻底败露,只能暂时隐忍。 邹贵妃听着,心中对索卢云母女的恨意更深,却也知邹运所言甚是,她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立后之事,王上始终不肯松口……” 邹运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所以,你现在更要隐忍,要表现得无可挑剔。仪灵,或许还能成为你博取贤名的一步棋。耐心点,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密会结束后邹运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邹贵妃独坐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倾国倾城的容貌,眼中闪烁着野心与冰冷的光芒:她必须隐忍,必须等待,为了后位,为了她儿子的未来,也为了……终有一天,能将所有碍眼的人,都彻底清除!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七峰村 这一天中午,地处偏远的七峰村出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男子高大魁梧,女子白净清纯,皆作寻常山民打扮,自称是收购山货的兄妹,正是来自本空间的侦察兵姜伟然与蔡羽。 巨神寺的侦查行动惨遭失败,使他们清醒的认识到,本空间的侦查设备与那座动力装甲之间存在代差,我方的技术在其面前犹如玩具。 他们不得不暂缓对动力装甲的直接行动,退守在祁县等待队友汇合。但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仅有十三人来到祁县,剩余的五人音讯全无。 姜伟然决定不再空等,留一人在祁县接应后续队友,自己带领其余人直奔情报中提及的,可能藏有超能力者季小五身份之谜的七峰村。 因为怕人数太多引起怀疑,他仅带蔡羽进村,让其他队员在村外隐蔽处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扎营,等待他的命令。 两人佯装成收购山货的商贩挨户挨家叩门,给的价钱比镇上还要公道几分,村民们渐渐放下戒心,纷纷从屋里搬出攒下的草药、山菇,竹篮里的干货还沾着山间晨露,山菇的鲜香漫在空气里。 姜伟然仔细称量打包,蔡羽则一面验货,一面与村民闲话,目光不露声色的扫过每一张面孔、每一处角落。 蔡羽翻检草药时,状若随意地笑问道:“婶子,我们在镇上听人说,你们村有个年轻姑娘力气特别大,搬货比汉子还利索?真有这事吗?” 卖货大婶立刻拍腿应道:“哎呦,你说的是老季家那个小女儿,季小五吧?” “可能就是了。”蔡羽顺势接话,脸上写满了好奇:“我还挺想瞧瞧,什么样的姑娘这么厉害。” “你们来晚喽!”大婶叹了一声:“那季小五,两年前在镇上失手打死了人,叫官府抓了去,本来判了斩刑的,后来赶上停战议和,大赦天下,改判了流放。如今也不知道给发配到哪儿去了,不过好歹是捡了条命。要说这丫头,命是真硬,几次三番都能绝处逢生。” 姜伟然正蹲在地上捆草药,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蔡羽也收了笑意,两人眼底同时掠过一丝锐光,飞快交换了个眼神。 “绝处逢生?这话怎么讲?婶子,您快细细说说。”蔡羽立刻凑近了些,一副听得入了迷的模样。 那大婶的谈兴也被勾了起来,她四下张望确认没旁人,便压低声音说道:“她娘生她的时候,我弟媳妇去帮过手,那娃儿落地时,脐带紧紧缠在脖子上,小脸憋得青紫,拍了几下都没气儿,摸着手脚都凉了,都以为活不成了。 当时看那季勇挺伤心的,早饭都没吃,把孩子洗干净用块破布裹着就往山里去,想找块背风的地埋了。谁知到了傍晚,他又抱着娃回来了,说是走半道上,孩子被颠了颠,哭出声顺过气活过来了!这次杀了人本是死罪,偏又撞上停战议和,大赦天下。你们说,这不是命大是什么?” “听您这么一说,还真是福大命大。”蔡羽连连点头,嘴上附和着大婶的话,心里却飞速分析着这些信息的价值。 就在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从院外路过,见院里堆着不少干货,高声问道:“喂,你们是收山货的?我家也攒了些,一会儿你们也过来看看呗?” 正在一旁低头打包货物的姜伟然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憨厚的笑容,应声道:“好嘞,大哥,我们这边忙完就过去!” 为避免打草惊蛇,姜伟然和蔡羽决定继续以收购山货为掩护,从不同村民口中交叉验证关于季小五的信息。 蔡羽在另一户村民家验货时,再次“无意”提起那个力气很大的姑娘。 一位正在抽旱烟的老汉磕了磕烟袋说道:“没错,就是季家那小五,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把村里那头受了惊的骡子按住,那力气,壮年汉子都比不上。” 还有户村民的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季勇把小五从山里抱回来那天,我正巧在路上碰到了他,看了一眼那孩子,脸色红润得很,本来想再仔细瞧瞧,他却很紧张的把孩子包严实了,说是怕被风吹着。” 姜伟然和蔡羽在完成当日的山货收购后,回到村外临时落脚点,立即对收集到的信息进行了梳理和分析。两人一致认为,季小五出生时“死而复生”的经历是最大疑点,绝非“福大命大”或简单“颠簸顺气”所能解释,背后极可能隐藏着关键秘密。 蔡羽以专业角度分析道:“根据医学常识,新生儿因脐带绕颈导致严重窒息,甚至出现肢体冰凉体征后,仅通过路途颠簸就恢复生命体征的概率极低。村民描述的‘拍了几下都没气儿’和‘手脚都凉了’,符合重度新生儿窒息的临床特征。这种情况下,除非有专业医疗干预,否则自然复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姜伟然点头补充:“更值得注意的是时间,季勇当天早上独自抱孩子进山,傍晚才返回。这中间有十几个小时的空档,一个打算埋葬夭折孩子的父亲,为何会在山里逗留如此之久?他对外解释的‘颠簸顺气’之说,很可能是在掩盖山中发生的真实情况。” “还有他回村时,别人想看看孩子,他为何那么 紧张的立刻包起来?像是怕人发现什么。”蔡羽指出。 姜伟然深有同感:“难道孩子活过来后出现了异常?季勇不想让别人知道?” 最后他们推测,季勇在山中可能遇到了某种不寻常的事件或人物,正是这个未知因素,使得本已濒临死亡的女婴奇迹生还,并可能因此获得了异于常人的体质。 而季勇夫妇此后对女儿异于常人的力量讳莫如深,也侧面印证了山中经历必有隐情。 “接下来。”姜伟然目光锐利的看向村落方向:“就是要设法从季勇本人口中,问出被隐藏的真相了。” 蔡羽的脸上带着担忧的说道:“从村民描述看,季勇夫妇对此事讳莫如深。这种刻意简化且一致对外的说辞,表明他们内心对此事有很强的防御机制,既可能出于恐惧,也可能受到过某种告诫,直接询问恐怕很难得到真相。” 姜伟然果断的定下了方案:“先以收购山货为名正常接触,由你主导对话,尝试用技巧引导他说出实情,如果常规询问无效,我们就启动第二套方案!” 第三百三十九章 第二套方案 当听到“第二套方案”这几个字时,蔡羽迟疑了一下,抬眼看向姜伟然,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姜队,真的要启动第二套方案吗?这……” 姜伟然理解她的顾虑,他放下手中正在检查的装备,走到蔡羽面前,目光沉稳而坚定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但季小五体质异常,她背后可能隐藏着很大的秘密,这可能关系到我们能否了解这个空间的异常,甚至有可能关系到萤火计划的志愿者能否回归本空间,季勇是唯一知情的关键人物,常规方法可能无法突破他多年的心理防线。”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对蔡羽能力的绝对信任说道:“我们需要真相的碎片,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姜伟然的话像一块定心石,蔡羽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我们按计划进行,明天,我会见机行事的。” 第二天,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姜伟然和蔡羽提着上一家刚收来的山货和几个空麻袋,不动声色地走向不远处坡上季勇家的土坯房。 院墙是用山石和黄泥垒砌的,有几处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枯黄的草茎,一扇歪斜的木门虚掩着,和其他村民描述的季家情况吻合——女儿流放后,这户人家日子过得艰难。 姜伟然提高嗓门用商贩惯有的热情喊道:“有人在家吗?收山货的,您家里有没有要卖的山货?” 季勇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是个五十岁上下看上去憨厚的瘦削汉子,皮肤黝黑,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袄子,袖口已经磨得发亮,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脸上刻着劳作的风霜,眼神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警惕。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目光在面生的蔡羽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他们手中那袋刚收的山货和提着的秤杆上,简短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季勇的妻子也从厨房探出头来,是个面容憔悴的妇人,看到陌生人时,她下意识地用围裙擦了擦手,显得很不安。 夫妇俩还算热情的招呼着二人,搬出了平日积攒的干菇和草药,交易过程看似平常,姜伟然负责称量整理打包,而蔡羽一边熟练的验货计价,一边状似随意的搭话。 她拿起一把干香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称赞道:“这菇晒得真好,菌盖厚实,香味也足,是今年秋后晒的吧?”随后又捻起一把柴胡:“药材成色也不错,根须完整,炮制得法。”她的话语温和而专业,渐渐拉近了与主人的距离。 待气氛缓和后 ,蔡羽话锋一转,脸上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大叔、大婶,听说您家有个女儿,力气挺大的,平时能帮上不少忙吧?” 季勇的妻子眼神一黯,下意识地看向丈夫。季勇脸色微变,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的看向蔡羽,接过话头语气生硬的搪塞道:“没啥特别的,山里娃儿皮实,干活多,力气自然就比镇上姑娘大些。都是外人瞎传的。” 他边说边低下头,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用力捆扎手中的草药袋上,然而那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自始至终回避着蔡羽探询的目光。 蔡羽敏锐地捕捉到季勇瞬间的紧张(手指无意识的收紧)、回答的笼统性(用“皮实”概括异常力气),以及迅速的否认防御,她判断季勇没有说实话,像是在刻意掩盖某个深藏的秘密,防止被继续追问。 蔡羽没有当场戳穿,而是顺着季勇的话笑了笑:“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们听多了传闻好奇了。”她适时将话题转回山货价格,避免了对方的警觉。 “好了,货也称完了,算钱吧。”季勇明显在下逐客令,只想尽快结束交易让两人离开。 姜伟然与蔡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正常打探果然行不通。姜伟然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启动第二套方案。 这时,一阵山风恰好吹过院子,带着冬天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枯叶四处滚落,蔡羽立刻借题发挥,她抱起胳膊,轻轻跺了跺脚,脸上露出些许畏寒的表情: “哎呀,这外面风可真大,太冷了。大叔大婶,咱们能不能进屋坐着把账算完?钱数得清楚些,也免得搞错了。”她的理由合情合理,态度也十分诚恳。 季勇虽然有些不耐烦,但看着蔡羽手里那袋钱,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将两人让进了昏暗的堂屋。 屋内陈设简陋,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来一些微弱的光。墙壁被烟熏得发黑,角落里堆着些农具,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四人围坐在一张满是划痕的老旧木桌旁。 蔡羽取出装钱的小布袋,放在桌上,并不急于打开,而是双手放到嘴前哈了几口气,暖了暖手,并温和的与季勇夫妇拉了几句家常,问些“今年收成如何”“过冬的柴火可备足了”之类的话,让略显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随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解开袋口,开始往外一枚一枚地数着铜钱,她的动作轻柔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韵律感。 季勇和妻子的注意力很自然的被吸引到了她的手上,尤 其是那个装着钱的布袋和即将付给他们的铜钱,这可是关乎着他们的生计。 在数钱的过程中,蔡羽“不小心”的手一滑,一枚铜钱从指间脱落,“叮”的一声轻响,掉在硬木桌面上,这声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这枚铜钱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在桌面上快速旋转起来,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嗡声,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圈晃动的,令人目眩的黄色光晕。 季勇夫妇的目光下意识的被这枚旋转的铜钱吸引了过去,他们的视线跟着铜钱旋转的轨迹,瞳孔微微放大,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迷茫,迟滞,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枚不断旋转的光点…… 第三百四十章 惊人的回忆 蔡羽的手指依旧搭在钱袋上,她的呼吸平稳得近乎无声,她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但她并不急于发问,催眠的成功在于引导,而非拷问,过分的急切只会惊扰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状态。她耐心的让那枚铜钱又持续旋转了几秒钟,直到它的速度自然减缓,最终完全静止在桌面上。 就在铜钱停下的刹那,蔡羽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大叔,大婶……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屋里是不是比外面暖和多了?”她并不直接触碰核心,而是从最寻常,最令人放松的感觉入手。 季勇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他迟钝的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而他的妻子像是被这声音轻轻推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的放松了些许。 蔡羽继续用她那特有的温和语调缓缓的说道:“是啊,关了门,没了风,这心里头……也跟着静下来了,是不是?那些烦心的累人的事儿,好像也能暂时放一放了。” 姜伟然在一旁清楚的看到季勇夫妇的肩膀随着蔡羽的话语,又松弛了几分,心中对蔡羽的技巧暗自赞叹,同时也更加警惕地留意着屋外的任何动静,确保这场精心构建的问询不被打扰。 蔡羽用平稳,带有磁性的嗓音继续低声引导:“现在很安全……你感到很困,很放松……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你的思绪开始飘远,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清晨……你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走进山里……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季勇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嘴唇嗫嚅着,好像在抵抗,但最终他面部肌肉松弛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开始叙述: “那天……我抱着我那没气了的娃儿,小小的身子,用一块家里找出来的,还算干净的破布裹着……心里跟刀绞一样,只想进山深一点,给她找个安静、背风、能晒到太阳的好地方。”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带着哭腔:“我走得很远,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坡,面向着太阳,我觉得那儿暖和,就用带来的短锄在地上用力刨挖,土冻得有点硬,刨得很费劲,我用尽力气刨了一个很深的土坑,把孩子轻轻的放了进去,盖上泥土,垒了几块石头做标记,怕以后……以后找不着了…… 完事以后,我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靠坐在一棵老松树下休息,望着那堆石头发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动静,很大的喘气声,还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突然,他的身体猛的一颤,脸上露出惊恐的表 情,肌肉绷紧:“熊!是熊!好大的棕熊!它朝着我走过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手里就一把小锄头……我以为今天死定了,要跟我娃儿一块埋在这山里了……” 就在这时,他的表情变得惊愕和困惑,仿佛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事物:“光……前面的光……就像水波纹一样扭动!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那么……凭空冒了出来!真的,是突然冒出来的!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我从没见过那种打扮。” 季勇的叙述变得急促而混乱:“那人的衣服怪得很,不是咱们这儿的,他好像伤得很重,站都站不稳……戴着一双沾满污渍的露指手套,他看见熊,好像没多害怕,抬手对着棕熊随手一指,手套前端射出一道刺目的蓝光,快得像闪电一样,精准的打中了熊的脑袋!那熊……那么大个家伙,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去,不动了!” 他喘了口气,仿佛重现了当时的震撼:“那个人……他也撑不住了,跪在地上喘得厉害……我……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想扶他……他怀里紧紧抱着个东西……” 季勇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是个透明的……棺材?不像……是个罐子,亮亮的,我能透过罐壁,看见里面……装满了淡蓝色的水……水里,还泡着个娃娃!活的!小手小脚还会动!脐带连在罐子顶上,后脑勺也连着根管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罐子外面还有好多断了的管子…… 那个人艰难地抬起手,在罐子侧面一个发光的地方按了一下,我听到“咔”的一声,连接娃娃后脑的管子就自己脱落缩回罐顶,接着,连接肚脐的脐带也自动断裂,罐子顶部的盖子慢慢的滑开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个湿漉漉的似乎还在熟睡的娃娃从那蓝色的水中抱出来……塞到了我的手里……” 季勇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他看着我……眼睛很亮,但没什么神采了……他让我发誓!用我和全家人的性命发誓!今日所见,永世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说出去……必有横祸…… 他还……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冰凉漆黑的盒子,还有一条项链,链子上挂着一个闪着幽蓝光的圆盘……他让我等……等这孩子长大成人,大约二十年后,交给她……说这些是她的东西……” 我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娃儿,又惊又疑,忍不住问他,这娃儿的娘呢?他……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死了……都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说完,头一歪,就没气儿了……。 沉默了片刻,季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丧女之痛的悲伤,神秘获救的感激和决断:“他救了我的命,我自己的孩子刚没……这娃娃……是老天爷送来的吧?我把那黑盒子和项链揣入怀中贴身藏好,紧紧的抱着这个娃娃下山回家了…… 回到家……我本来想骗我媳妇,说娃儿在路上颠簸了几下,哭出声活过来了……但她一眼就看出这孩子不是我们那个刚生下来的娃儿,皮肤,眉眼都不一样……她哭着质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要把这孩子抚养长大,还要靠她喂养……无奈之下,我只能让她也发下毒誓,之后,才把这孩子的来历告诉了她……她哭了很久,最后还是……接纳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当是……就当是弥补我们失去的那个……。 “夭折的那个女娃,是我们的第五个孩子……所以,我们就对外说,小五命大,活过来了……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待,给她起名季小五,就当是……亲生的……” 蔡羽趁着季勇情绪稍缓,轻声追问道: “那个黑盒子和项链呢?后来你交给小五了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变化 蔡羽的问题,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季勇被催眠的意识中激起了新的涟漪,他的眉头紧皱,面部露出愧疚和自责的表情。 “盒子……项链……”季勇喃喃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懊悔:“没了……都被骗走了……是我不中用,没藏好,也没管好娃儿……” 季勇的眼神依旧空洞而迷离,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让他追悔莫及的下午。 “那黑盒子……和项链……我终究是没能交给小五……我对不起恩人……”季勇的喉咙哽咽了一下:“那两样东西,我回家后就用油布仔细的包了好几层,把它们藏在了屋里最隐蔽的墙缝里,心想等小五长大懂事了再拿出来。” “可谁能想到……在小五两岁多的时候,我那两个淘气的儿子,一个九岁,一个十二岁,不知怎么的就翻找出来了,他们觉得那黑盒子冰凉光滑从没见过,项链上的圆盘还会发出微光,以为是啥稀罕玩具,就偷偷摸摸的拿了出去,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显摆,玩耍。就在那时,一个摇着拨浪鼓,挑着货担的货郎路过……那货郎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瞧见了孩子们手里不寻常的东西。” 蔡羽和姜伟然屏息凝神,听着季勇的叙述:“那货郎从担子里拿出几块山里娃儿从来没见过的,花花绿绿的糕点,香甜得很……他用那糕点,轻而易举的就把我那两个没见识的傻小子魂儿勾住了,三言两语连哄带骗用几块糖糕,把黑盒子和项链给换走了。” 季勇的声音充满了事后的无力感:“等我干完活回家,看到那两个娃儿手里没吃完的糖糕,抄起棍子逼问之下,那两个小子才支支吾吾的说,东西给了一个过路的货郎,换了糖糕吃了……我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扑到墙边伸手一摸,墙缝里的东西果然都不见了!我发疯似的追出村去,一路上逢人就问,有人说看见那货郎往镇上去……我跑到镇上,天都黑了,集市早散了,人海茫茫,我上哪儿找去?我在镇子蹲了一天,最后……最后只能空着手回来……” 说到这里,季勇的身体微微颤抖:“可是……怪事从那个时候开始了,那两样东西丢失后没多久,可能也就个把月的光景,小五的食量……就突然变得很吓人!一个两三岁的娃,一顿能吃下一个成年壮劳力的饭食,没多久就又摸着肚子喊饿……家里本来就穷,这下更是……更是雪上加霜……锅底都快被她刮穿了……” “她娘……她娘心里的怨气也越来越重,起初只是念叨,后来脸色越来越差,家里的粮食眼看见底,娃娃们也都吃不饱……家 里的锅碗瓢盆摔得越来越响,她骂小五是‘讨债鬼’,说她是‘饿死鬼投胎’……后来……后来气急了就会动手打……下手有时没个轻重,身上常有青紫……我拦过,劝过,可看着她饿得哇哇直哭,看着其他孩子面黄肌瘦,我……我这话也说不响,腰杆也挺不直啊……我只能偷偷从自己碗里多扒拉几口吃的塞给小五,干活回来多抱抱她,在她娘打她之后,夜里偷偷给她揉揉……” 蔡羽和姜伟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意识到,那两件信物的丢失,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直接引发了小五身体的变化和家庭的矛盾。 季勇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和无奈:“我知道她娘心里也苦,娃娃不是亲生的,又引来这么大的负担……她也是被这穷苦绝望的日子逼得没了法子……可我看着小五那孩子,挨了打骂也只是睁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们,不哭不闹,默默受罪的样子,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她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那个男人救过我的命啊……可……可我除了在中间劝和,偷偷从牙缝里省下点口粮给小五,又能怎么样呢?这日子,总得过下去啊……”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孩子虽然吃得越来越多,多到吓人,但她的力气也跟着食量见风就长。” 季勇的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继续说道:“十来岁的丫头,就能扛起百十来斤的柴火,地里家里的重活累活,她一个人能顶俩,比壮年男人干得还利索,后来年纪大了些,还跟着我一起进山打柴,采药,去镇里扛大包做苦力,挣的钱比我还多……” “家里终于吃上饱饭了,锅里偶尔还能见些油腥,有点荤菜……她娘看着她能往家里拿回实实在在的铜板了,脸色逐渐好转,笑模样也多了些,打骂也少了……虽说谈不上多亲热,但至少不再把她当成了拖累……” 蔡羽见关键信息已基本获取,便按照计划进行最后一步确认,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的引导着问道:“大叔,你是个重情义,守信用的好人,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亲生孩子……现在,告诉我……当年你埋下孩子的具体位置在哪?还有救了你的那个人,他的……遗体,你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季勇的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个伤心之地的细节:“记……记得……在……村子往西,进山大概走七八里地,最深处的那个山坳里,一般没人去……坡面向南,能晒一整天的太阳……坡上有一棵特别大的老松树,树干不知道为啥是歪着长的,很好认……松树旁边不远有块巨大的,像老鹰嘴一样的石头……我孩子的坟,就在距离鹰 嘴石七八步远的地方……我垒了几块青白色的石头……应该……应该还在……那个人的尸体……我怕被野兽糟蹋……也怕被人发现……就把他拖到附近一个很小的山洞里,用石头把洞口都堵死了……我后来再也没敢去过那边……” 叙说到这里,季勇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呼吸变得平稳而深长,像是陷入了沉睡,他的妻子也眼神呆滞地坐在一旁。 获取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地点信息后,蔡羽知道催眠不宜再持续下去,她迅速将桌上的那枚铜钱收走,开始用舒缓的语调引导季勇夫妇从深度回忆中逐渐苏醒。 “很好……大叔,大婶……你们做得很好……现在,忘记刚才的所有谈话内容……它就像一场梦,醒来就会模糊……你们感觉轻松很多……交易已经顺利完成,钱货两清,彼此满意……三……二……一……醒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寻源”行动 季勇夫妇的身体微微一震,涣散的眼神开始逐渐恢复清明,几分钟以后,他们回过神来,虽然觉得有些疲惫恍惚,但只当是劳累所致,以为刚才只是走了一下神,并未深想。 季勇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桌上蔡羽点好的铜钱,语气缓和了许多:“数……数完了?没错就行。”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这两个陌生的收山货的人赶紧离开。 姜伟然和蔡羽神色如常的告别了季勇夫妇,提着收来的山货离开了季家小院,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山货交易。直到走出村子很远,确认四周再无旁人,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步,脸上写满了震惊。 刚才在季勇家那昏暗堂屋内听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此前所有的预料和想象! “凭空冒出来的男人……棕熊被手套上的蓝色光线一击毙命……还有那个装满淡蓝色液体,浸泡着婴儿的透明罐子……”姜伟然低声重复着。 即便他经验再丰富,此刻也觉得信息量庞大到超乎他的想象:“这描述……指的是瞬间移动?能量武器?培养罐?季小五根本就不是在正常环境下孕育出生的!她是一个来自某个高等文明或极端先进实验室的‘产物’?”这个结论让他脊背发凉。 蔡羽也开了口,以她的专业素养,也难掩心里的震惊:“还有那两件被货郎骗走的信物,它们丢失后,季小五的身体就产生了异变,食量暴增,力量也随之增长,这绝非巧合!那个黑盒子和那条项链,很可能某种抑制器,或者是维持她某种正常状态的便携能量源。”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分析道:“季勇提到的‘蓝色的水’和连接婴儿的管子,听起来不像我们目前已知的任何技术,倒更像是某种高度先进的生命维持或培养装置,小五惊人的食量和力量,很可能源于她特殊的‘出生’方式和她真正的基因来源,那个重伤濒死,却能瞬间杀死棕熊的神秘男子,他所代表的文明层级,恐怕已经高到我们难以企及的地步!” 姜伟然目光锐利的望着七峰村的方向:“季小五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超能力者’,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她的背后,牵扯的可能是跨越维度的科技,甚至是触及时空本质的奥秘,下一步,我们必须尽快前往那个埋藏点进行勘察!这是目前最直接,也可能是唯一的物证线索。” 他想起季勇的话,补充道:“季勇提到那附近有棕熊出没,且地形复杂,我们需做好万全准备。” 两人不再耽搁,加快脚步沿着崎岖山路径直 前往预先设定的隐蔽会合点。 那是一处位于村子数里外的山谷背风处的临时营地,不仅避开了可能的村民活动路线,还有天然的岩石和茂密灌木作为遮蔽,十分隐蔽。 看到队长和情报专家蔡羽返回,在这里扎营待命已久的十二名队员立刻无声且迅的围拢过来,这些队员个个训练有素,眼神锐利,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姜伟然没有浪费时间,立即向全体队员通报了核心情报,声音低沉而清晰:“目标情况已基本明确,季小五并非自然孕育出生,其来源极可能与一个掌握着远超我们理解科技的未知文明个体有关,该个体约二十年前在七峰村西侧深山中死亡,他的遗体及可能携带的装备被就地隐藏,我们的新任务是,立即前往该区域进行侦查和搜寻。” 他根据季勇的描述,迅速定了大致的区域:“目标区域位于村子以西约七八里地的深山山坳处,识别标志为:一棵非常显眼的歪脖老松树,旁边有一块形似鹰嘴的巨石。季勇亲生孩子的简易坟冢在鹰嘴石七八步外,以几块青白色石块为标记,未知文明个体的遗体,据称被安置在附近的一个小山洞内,洞口已被石块封堵。” “此次行动代号‘寻源’,核心目标:搜寻一切非本地,非本时代技术特征的物品或痕迹,搜索范围包括但不限于金属碎片、特殊织物、电子元件残留、异常能量信号等,要特别注意搜寻那个被描述的‘洞口’的确切位置。” 姜伟然接着下达了具体指令:“行动分两个小组同步进行,第一组,由我亲自带领,包括蔡羽在内共八人,作为先锋侦查与证据采集组,携带全套地质扫描、金属探测、环境采样设备及无菌样本采集工具,直接进入目标区域进行精细搜索。 第二组,由副队长赵强带领其他五个人,在目标区域外围的制高点建立观察哨和支援点,你们的任务是负责外围的警戒,不要让不相干的人靠近,确保通讯中继通畅无阻,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应急火力支援,同时释放无人机升空,对目标区域进行大范围的多谱段扫描,重点寻找任何一处人工开凿的痕迹,热源异常点或者能量波动。” 他语气沉重的再次强调道:“大家记住,我们即将寻找的,可能是完全超出我们知识体系的东西。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物品,都可能蕴含着重大的价值!所有人都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优先保证自身的安全,通讯频道保持畅通,遇到任何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或者遭遇到潜在的危险,必须立即报告,严禁擅自接触或处理,移动不明物体!此次行动,很 可能是我们首次接触地外高等文明技术,其战略意义和历史重要性,我就不再赘述了,都清楚了吗?” “清楚!”队员们压低声音,异口同声的回答道,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多年的严格训练和特殊任务经历,让他们早已习惯了面对未知。 “好,检查装备,半小时后出发!” 姜伟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后,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开始无声的行动起来:武器被再次检查,确保消音装置完好,各种先进的侦查仪器被开机自检,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强光手电、头灯、冷光棒也被分配到位,专用的证据采集袋,防震样本箱也一一准备妥当。 半小时后,一切就绪,在姜伟然的带领下,这支精干的小队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没入了茂密的山林之中,朝着那个可能埋藏着惊世秘密的山坳疾行而去。 等待他们的,也许是解开小五身世之谜的关键钥匙,也可能是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难以想象的存在!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发现 姜伟然率领着队伍,在茂密的山林中快速的穿行着,周围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以及脚下偶尔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 黄昏时分,侦查小队抵达了目标区域的边缘,夕阳的余晖穿过层叠的山峦,在茂密的林间投下了斑驳的光影,眼前的地形比预想的更为复杂,植被异常的茂密,能见度随着光线的减弱急速下降。 姜伟然观察片刻后,果断的改变了原定计划,他意识到,在情况不明,并且可能存在未知风险的环境中贸然进行夜间地面搜索,容易遭遇不测,效率也很低下。 他立刻向副队长赵强下达了指令:“第二小组,按预定的方案,快速在制高点建立观察哨,释放无人机对目标区域进行多谱段扫描,第一小组就地建立临时营地,等明日天亮以后再展开地面搜索,夜间保持最高警戒。” 命令迅速得到执行,副队长赵强率领的第二小组悄无声息的迅速散开,利用地形的隐蔽,占据了几个制高点,架设好狙击阵地和通讯中继设备,两架静音无人机悄然升空,它们的红外热成像镜头和多光谱扫描仪开始像梳子一样,一遍遍的梳理着下方的山林。 第一小组选择了一处背靠岩壁,相对隐蔽的地点建立临时营地,队员们轮流值守,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以便应对明天可能面临的挑战。 无人机的热成像和地形扫描很快锁定了关键地点:一块轮廓酷似鹰喙的巨大岩石,以及旁边一棵在扫描图上呈现出独特形态的,树干明显歪斜的巨大松树,在鹰嘴石的附近,热成像显示地面有微弱的温度异常,与周围环境略有不同,但并没有发现大型活体热源。 副队长赵强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来消息:“姜队,发现目标地标,发现歪脖老松和鹰嘴石,方位西偏北37度,直线距离约35公里,区域内未见明显的人为活动迹象,热成像扫描未发现大型恒温动物聚集。” “收到,继续扫描。”姜伟然简单的回复道。 第二天天刚亮,第一小组的队员在姜伟然的带领下,根据无人机标记的位置,携带着各种装备,呈战术队形向目标地点谨慎的靠近,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作战服,林间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接近目标区域的时候,第一小组果然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看到了那棵形态独特的歪脖子老松,与季勇的描述完全吻合,松树不远处,一块形似鹰喙的巨大岩石突兀的矗立着,显得格外醒目。 “保持警戒,展开搜索。”姜伟然低声命 令。 队员们两人一组,以鹰嘴石和老松树为中心,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手中的设备纷纷启动,金属探测器发出细微的嗡鸣,多谱段扫描仪扫过地面的每一寸土壤和植被。 几分钟后,一名队员在距离鹰嘴石约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拨开一层厚厚的落叶和浮土,露出了几块已经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青白色石块,这些石块虽然风化严重,但从摆放的形状来看,依稀可辨是人工垒砌的。 “姜队,这里发现了一个简易的石堆,符合坟冢的描述。” “应该是季勇亲生孩子的坟冢,进一步确认了目标区域,大家仔细搜寻附近的山洞。”姜伟然下令道。 这时,另一名队员手持的能量探测仪发出了轻微的,断断续续的警报声,他调整着方向,最终将信号源指向了山坡一侧植被异常茂密的区域。 “姜队,检测到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残留信号,信号源不稳定,指向那片岩壁。”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了过去,姜伟然和蔡羽快步走上前,开始仔细的观察那片岩壁。 一个队员在姜伟然的指挥下,用工具拨开了层层叠叠,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厚实藤蔓,一个被大小不一的石块仔细封堵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它几乎被茂密的藤蔓完全封死,若非有先进仪器的指引,仅凭肉眼极难发现。 队员们默契配合,小心并迅速的将石块一块块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陈旧气息的冷风从洞内涌了出来。 姜伟然打了个“警戒”的手势,两名队员立刻在洞口两侧持枪掩护,一个队员拿出了一支高强度冷光棒扔了进去,冷光棒滚落洞底,照亮了内部景象:洞穴不大,约四五米见方,洞壁粗糙,洞穴深处的岩壁上倚靠着一具完整的人类骨骸。 队员们佩戴好防护装备和便携式照明系统,姜伟然率先弯腰进入洞内,蔡羽和另一名负责证据采集的队员紧随其后。 洞内空气虽然浑浊但尚可呼吸,他们谨慎的避免触碰任何物品,首先对洞穴环境进行了全方位的录像和拍照。 遗骸的姿势显得很扭曲,似乎经历了巨大的痛苦,身上的衣物大部分已经风化,但依稀能辨认出并非当地村民的粗布麻衣,而是一种质地奇特的银灰色织物,在遗骸的手上,套着仅覆盖了半只手掌的,造型奇特的露指手套,已经破烂不堪。 就在这时,蔡羽的目光被骨骸右手 手套中隐约露出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反光吸引,她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拨开浮土和腐烂的织物碎片,一个物件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中指大小,两头椭圆的透明薄片,乍一看像一块普通的塑料片,但镊子接触时传来的却是冰凉的金属质感,在头灯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泽,仿佛岁月的侵蚀与周围的腐败环境都与它无关。 蔡羽将它轻轻拿起,对着头灯仔细的查看:透明薄片的内部,并非完全纯净,而是嵌着无数个极其微小的的黑色小点! “姜队,发现异常物品!”蔡羽低声报告,并将薄片小心的放入一个无菌证据袋中。 姜伟然立刻示意洞外的队员将便携式高倍显微检测仪传递进来,蔡羽将薄片固定在观测台上,调整焦距,仪器连接的平板屏幕上,那些小黑点被急剧放大。 透明薄片里的“小黑点”并不是什么杂质或瑕疵,而是一串串排列精密,结构复杂的奇特符号!这些符号不属于地球上任何已知的文字或代码系统,它的构成方式蕴含着某种数学规律和高度有序的结构。 蔡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说道:“姜队,这块薄片的外观大小,以及薄片里面的这些符号形态,与情报系统中存档的,疑似由严琳带回本空间,并可能最终导致黎乐穿越事件发生的那个‘钥匙’碎片,几乎一模一样!” 姜伟然面色凝重,他立刻通过通讯器低声说道:“全体注意,最高警戒等级!确认发现''钥匙'',重复,确认发现''钥匙''!这不是普通的遗物,很可能是一个处于待机状态的跨时空链接点!” 蔡羽颤抖着手,将这块透明薄片放入了一个特制的防干扰样本盒里。 姜伟然继续下令:“收集洞内所有可能相关的微痕证据,特别是这具骨骸周边的所有非自然残留物,''钥匙''的发现,列为最高机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变故 白浩和黎乐失望的离开了庆元镇,按原定计划前往古田镇。一路上,两人都沉默寡言,卢云身上隐藏的秘密和那枚警徽的谜团,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心头。到达古田镇后,他们依照约定,前往范府拜访范雨。 范府门庭气派,管家通传后不久,范雨便亲自迎出门来,见到二人十分热情,将他们迎入客厅,吩咐看茶。一阵寒暄过后,白浩抿了口茶,看着四周伺候的几个下人,迟疑了一下说道:“范哥,我们有些要紧事,想和你单独谈谈,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精明的范雨瞬间会意,笑着说道:“你们跟我来书房吧,那里最是安静,绝无人打扰。” 前往书房的路径需要穿过范府的后花园,眼下虽是冬日,但古田镇地处南方,园中依旧有不少耐寒的花卉竞相绽放,假山流水错落有致,景致颇为怡人。 此时恰好看到范雨的妻子梅玲正带着年幼的女儿在园中嬉戏,范馨像只蝴蝶般在花丛间奔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梅玲则面带温柔笑意,娴静的跟在身后,不时轻声提醒女儿小心脚下。 看到这一幕,白浩的脚步不由得一顿,目光落在梅玲娴静温婉的侧影上,黎乐自然也看到了梅玲,心头一紧,暗中扯了扯白浩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 “白浩,在看什么呢?”走在前面的范雨察觉到白浩的停顿,转身笑着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白浩猛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挤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顺势指向周围的园景掩饰道:“哦,没什么,只是一年未见,觉得范哥你家这园景越发别致精巧了,馨儿也越发伶俐可爱了。” “哈哈哈。”范雨不疑有他,开怀一笑,目光也转向嬉戏的妻女,脸上满是幸福:“馨儿的确是乖巧懂事,讨人喜欢,一会儿谈完事,带你们去瞧瞧我那小子,如今皮实得很,整日精神头十足,闹腾得厉害。” 三人各怀心思,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了位于花园深处,环境幽静的书房。范雨屏退了左右,关紧房门,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落座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白浩从怀中取出一只造型精巧的电话手表,郑重的递了过去:“范哥,这是萤火基地让我亲手转交给你的电话手表,他们希望能通过这个,与你建立直接联络,了解您这十多年来在仪朝的所见所闻与亲身经历,认为这些信息极具价值。” 范雨看着那只充满现代科技感的电话手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伸手接过这个与他如今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的物件,放在掌心 反复摩挲,查看,沉默良久,没有立刻说话。 范雨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对久远记忆里,那个被称为“本空间”的时代的深切怀念,有对故乡来客的本能亲近,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沉的谨慎与权衡。 他深知,这个小小的装置,不仅是一条联系的纽带,更可能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可能会为他乃至他整个家庭目前稳定富足的生活,带来无法预知的变数。 白浩见范雨沉默,便开始在一旁仔细地讲解起电话手表的使用方法,蓄能方式以及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范雨听得十分专注,不时的微微点头。 这时书房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白浩停止了说话,范雨也迅速把电话手表收入袖中的口袋,同时高声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梅玲温婉却略带急促的声音:“老爷,是我,方才铺子里的伙计匆忙来报,说是铺中出了些急事,需要你尽快过去决断处理……” 范雨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歉然的神色:“铺中有事,我得马上过去一趟,你们就先在府里歇息,晚上我让人好好准备一桌酒菜,为你们接风洗尘,咱们好好的喝一杯。” “范哥你太客气了,正事要紧,你快去忙便是,不用管我们。”白浩和黎乐连忙起身说道。 范雨急匆匆的离去之后,书房内只剩下白浩和黎乐二人,一时无事可做,两人便走到后院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园中的景致虽佳,二人却无心欣赏,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几句。 片刻之后,范雨的大夫人梅玲亲自端着茶点款步走了过来,她举止端庄得体,面容温婉秀丽,俨然一位养尊处优,仪态万方的富家夫人。 “白公子,黎公子,实在抱歉,我家老爷临时有急事外出,吩咐我好生招待二位,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梅玲言辞得体,落落大方。 虽然此前与黎乐,和子瑶早已约定,为了不惊扰梅玲现今的平静生活,对红叶村的事情绝口不提,但此刻本人就在眼前,白浩内心深处探究真相的欲望却剧烈的翻腾起来。 “有劳大夫人了,您太客气了。”黎乐微笑着礼貌回应,同时暗暗递了个眼神给白浩,提醒他保持冷静,谨守约定。 白浩深吸一口气,终究未能压下心头的冲动,他的目光快速的扫过四周,确认除了他们三人外,连方才玩耍的范馨也已经被婢女带离花园,凉亭附近再无闲杂人等。 于是,他转而面向黎乐,故作轻松的挑起话头:“ 黎乐,刚才我们聊到哪了?哦,对了……那个在清源城行为异常,有些疯癫的老婆婆,她口中一直喃喃自语,反复提及自己来自红叶村……” “红叶村”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梅玲耳边炸响。她原本从容的神色瞬间大变,手中的茶盘微微一晃,险些失手滑落。 她猛的抬头看向白浩,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说什么?红叶村?那位老婆婆……她……她长什么模样?” 她的语气不再是方才的主客客套,急切之情溢于言表,目光紧紧锁住白浩,焦急的等待着他的描述。 黎乐心中暗叹了一声,他知道白浩的话已如离弦之箭,无法收回了。事已至此,隐瞒或许已无意义,反而可能引发更多误解。 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因梅玲的激烈反应而有些手足无措的白浩,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为了追踪卢云而备下的铅笔和一张稍硬的纸张。 “大夫人,你稍等。”黎乐把声音尽量放得平缓,他手中的铅笔却在纸上飞快的移动,线条流畅而精准。他凝神回忆着在清源城偶遇的那位疯癫老妇的容貌特征,快速的勾勒起来:布满皱纹却依稀能辨出往日轮廓的脸庞,透着茫然与执念的眼神,因常年喃喃自语而微微下撇的嘴角…… 铅笔沙沙作响,寥寥数笔,一位老妇的肖像已跃然纸上,黎乐的画技向来高超,写实与传神兼具,此刻更是凝聚了全部的观察力与记忆力,将那老婆婆的神貌特征描绘得栩栩如生。 当黎乐将完成的素描像递到梅玲面前时,她的呼吸骤然一停,目光如同被钉在了画纸上,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原本端着的茶盘终于无法握稳,“啪”的一声落在凉亭的石桌上,杯盏倾倒,茶水横流,她却浑然不觉。 “金婆婆?!她……她竟还活着?她是如何……如何离开村子的?”梅玲难以置信的低喃道,突然,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的伸手抓住白浩的衣袖,激动的追问道:“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金婆婆如今人在何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刺绣 白浩和黎乐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们将清源城米糕摊前偶遇金婆婆,以及婆婆错认小五为“长官”并情绪失控紧抓不放,最后他们把金婆婆带回百草庐问话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白浩语气沉重的说道:“当她最终确认,小五并非她苦苦寻找的那位‘长官’后,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神情恍惚的离开了。和子瑶……我们的另一位同伴,略通医术,她当时想为金婆婆把把脉,却骇然发现金婆婆的手腕处,竟探不到一丝脉搏!甚至连鼻息也感应不到!” 黎乐补充道:“是的,此事太过诡异,我们心中惊疑不定,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后来我们也曾尝试寻找,但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无踪迹。” 梅玲听完,身体微微一晃跌坐在石凳上,泪水无声滑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与震惊中:“没有脉搏呼吸却还能行走说话?这……这怎么可能?金婆婆她……她究竟是人是鬼?”她喃喃自语,显然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但最让她心痛的是金婆婆话语中透露出的那个残酷信息:“全村人都死了”。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如同最终判决,彻底击碎了她内心深处关于爷爷可能还幸存的一丝渺茫希望。 待梅玲情绪稍稳,黎乐趁机轻声问道:“大夫人,恕我们冒昧,这位金婆婆,究竟是……?” 梅玲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平复心绪,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金婆婆……她就住在我家附近,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她心地善良,刺绣的手艺很好,是红叶村有名的绣娘,经常会绣些精美的手帕,荷包,拿到镇上去换些钱,或是接一些镇上大户人家的绣活来贴补家用,她很喜欢村里的小孩,对我也格外疼爱…… 后来,村里人在后山那些外族人居住的院子里偶然发现了一个山洞,还在洞里发现了一道巨大的金门,消息传开后,几乎所有人都跑去围观,金婆婆也跟着她的儿子,儿媳一家人去看过那道门,村长还组织村里所有的人去拆那道金门,打算让全村人平分这笔财富……” 梅玲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那时我年纪还小,也很好奇,想跟着大伙一起去看,但爷爷坚决不让我进那个山洞。有一天,爷爷有事要出门,便将我托付给金婆婆照看。我去她家时,看到她正对着一块白布,聚精会神的刺绣。我好奇的凑过去看,发现她绣的不是往常的花鸟鱼虫,而是一幅非常奇怪的图案:一道巨大的金色门扉,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花纹和符号。” “我当时好奇的问:‘婆婆,您绣的是什么呀?好像一扇大门。’”梅玲继续回忆着说道:“金婆婆闻言停下针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的对我说:‘玲儿,我绣的就是山洞里那道让大家着了魔的金门,还有门上的这些花纹。’” “我就更加奇怪了,追着问她:‘为什么要绣这个门呢?’金婆婆当时的神情我至今还记得,她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不安,压低声音对我说:‘自从我看了那道门,不知怎的,心里头总觉得很不安生,好像要出什么不好的大事。可是村里现在没人听我这个老婆子劝,都魔怔了似的要去挖那道门,我拦不住他们,就想着,不如把这门的样子原原本本的绣下来,说不定……说不定以后能有点用处。’” 梅玲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懊悔与后怕:“当时我只觉得那图案古怪,并不理解金婆婆话里的深意,直到后来……后来我爹娘死了,其他村民也变得古怪……我才明白,金婆婆那份不安的预感,或许……或许真的应验了……” “那副刺绣在现在在哪里呢?”白浩急忙问道。 梅玲却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十岁那年,爷爷突然将我托付给一个路过的善心游商,带我离开了红叶村,还要我发誓永不再回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金婆婆,也不知道她把那幅刺绣放在了哪里。 梅玲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白浩和黎乐身上,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求你们,如果以后有任何关于金婆婆或者红叶村的消息,请一定告诉我!” 白浩和黎乐郑重地点了点头,黎乐见梅玲情绪稍稳,便顺势问道:“大夫人,还有一事请教,我们在清源城遇见了当年带您离村的游商朱福银,他提及过有一位告诫你们勿去后山的‘长官’,关于这位‘长官’,您还能回忆起更多细节吗?比如,她或她身边的人,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 “长官?”梅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村里人平时都听从村长的安排。至于后山院子里住着的那些外族人……领头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的同伴们都称呼她为‘长官’。他们那一行人深居简出,很少与村里人来往,关于她的事情,我知道的实在不多,但她应该是个好人,他们离开村子时,她给每户人家都留了一笔银钱,劝我们搬走,告诫我们不要再去后山。若是……若是当初大家肯听她的劝……我爹娘就不会死,红叶村也不会……”梅玲的声音哽咽起来,未尽之语中是无尽的悲恸与悔恨。 突然,正在低头落泪的 梅玲猛地抬起头:“虽然她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她的长相!”她的语气变得十分确定,目光在黎乐和白浩脸上扫过:“大概一年前,黎公子你与那位姓和的女大夫一起来范府寻找受伤的白公子时,身边跟着的那个姑娘……我记得是叫小五吧?她的模样,与我记忆中的那位‘长官’,几乎是一模一样!绝不会错!” 黎乐听到梅玲的描述,心中一震,与白浩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他追问道:“大夫人,你确定那位‘长官’的容貌与小五一模一样?”。 梅玲用力点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浮现出笃定之色:“绝不会错!那女子的眉眼、鼻梁,甚至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和小五姑娘如出一辙。只是……‘长官’的神情更冷峻,目光像能穿透人心似的,令人不敢直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消失的村庄 黎乐突然想到蓝色小圆盘里的照片,那个和小五相似的女人右手臂上方有个类似刺青的图案,于是问道:“大夫人,关于那位‘长官’,除了容貌,你可还记得她是否有其他显着的特征?比如衣着,佩饰,或者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梅玲被黎乐一点,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印记……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那位‘长官’和她的一个同伴难得下山到村里的小溪边取水。她当时穿着没有袖子的黑色短衫,我刚好在旁边洗衣服……因为离得近,所以看得特别清楚。 她的右边手臂外侧,上臂的位置,有一个奇怪的图案!颜色是青黑色的,样子很特别,像是一圈缠绕的藤蔓,又像是某种看不懂的文字符号,线条复杂而精致,和我见过的所有刺青都不一样。” 梅玲继续说道:“不瞒二位,一年前我在范府第一次见到小五姑娘时,我的内心惊骇无比,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我几乎要以为那位‘长官’二十多年了容颜未改,又出现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回忆时的窘迫:“当时我心中惊疑不定,还试探的问过她有没有在红叶村住过,她明确的否认了。 后来有一次,在花园里又碰到她独自一人散步,刚好我的丫鬟从外面买了新鲜花瓣回来,我见小五姑娘似乎对花瓣浴很感兴趣,便顺势邀请她试试,想借机确认一下。” 梅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歉意:“我让她在厢房沐浴,自己留在屋外悄悄用手指蘸湿唾液,捅破了窗户纸往里瞧……我清楚地看到,小五姑娘的右臂上,光洁一片,并没有什么图案,那时我才真正确定,她们只是长得极为相似,并非同一人。” 黎乐点了点头,这个信息很重要,能将小五与那位神秘的“长官”区分开来。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大夫人,当年离开红叶村之后,你可曾再回去过?” 梅玲脸上的神情瞬间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笼罩,她沉默了很久,才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还是违背了对爷爷的誓言,成年后,我手里渐渐有了些积蓄,对爷爷和故乡的思念与日俱增,那种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的念头,像条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我。 最后我横下心来,想着就算爷爷怪我,骂我,我也要回去看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村子也好。” 她仿佛陷入了那段可怕的回忆:“我找到了那个离我们村最近的永平镇,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一路找寻回去,小时候,爹娘到镇里卖柴火 ,山货偶尔会带上我,所以我依稀认得路。 可是……可是当我来到记忆里村子该在的那个山坳时,我看到的只有茂密的,从未见过的树林和遍地的荒草!红叶村不见了!不是战争或火灾后留下的废墟痕迹,也不是寻常村落荒废的样子,而是……而是整个村子,连同它所在的那片地方,都彻底消失了!就好像……就好像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梅玲的呼吸急促起来:“我不信邪,发疯似的在周围寻找,记忆中的房舍、田地、溪涧和小路,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块熟悉的砖瓦,一段残存的墙基都找不到。我又惊又怕,跑到附近的村庄和镇子上打听。可当我一提起‘红叶村’三个字时,那些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满是惊恐和忌讳。 有几个年纪大的人告诉我,大概在我离开村子半年后,镇上有几个经常往返于镇子和红叶村之间做小生意的商贩,突然间就再也没回来。他们的家人组织人进山去寻找,结果……结果发现红叶村凭空消失不见了! 人们惊恐万分,报了官,府衙也派了人,甚至后来还请过好些道士、法师前去查看,但都一无所获,那几个失踪的商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说那是被山魔鬼妖吞掉的绝地,邪门得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片区域,连路过都要远远绕行……” 凉亭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梅玲的叙述令人毛骨悚然。一个村庄的集体死亡或许还能用惨剧来解释,但整个村庄的凭空消失,则充满了超自然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意味。黎乐和白浩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他们意识到,红叶村的秘密,远非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梅玲讲述完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声音,目光恳切的看向白浩和黎乐:“二位公子,今日我所言之事,还望你们保密,我夫君范雨并不知晓这些过往,我怕他听了会心生恐惧,扰了如今的平静生活。”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若是……若是以后你们再有金婆婆或红叶村的任何消息,求你们务必偷偷告知我一声,我这心里,对爷爷和故乡,终究是放不下。” 黎乐与白浩对视一眼,郑重的点头应下:“大夫人放心,此事关乎重大,我们绝不会向范哥透露半分,日后若有线索,我们一定会设法通知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梅玲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她抬手用绢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属于范府大夫人的得体微笑。 她站起身来 ,语气恢复了平日待客的温和:“如此,便多谢二位了,园中风大,莫要久坐,我让下人再送些热茶点心来。”说罢,她转身步履从容的离开了凉亭,身影渐渐消失在花园的曲径深处,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叙述从未发生过。 第二天清晨,白浩与黎乐辞别了范雨,踏上了返回清源城的路。马蹄声碎,车厢内却异常安静,两人都沉浸在梅玲所述带来的巨大震撼中。一个村庄的离奇消失,远比单纯的毁灭更加令人不安,它指向了某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力量。 他们带回百草庐的,不仅仅是一个情报,更是一个沉重且充满未知的谜团。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采药 一路疾行,百草庐熟悉的屋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白浩和黎乐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当风尘仆仆的两人推开百草庐的门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和子瑶不久前身陷囹圄的惊心消息。 白浩听得火冒三丈,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岂有此理!这些混账东西竟敢诬陷子瑶!”黎乐也是面色阴沉,眼中满是后怕与愤怒。 当听到后续,尤其是小五沉着冷静,没有依仗武力蛮干,而是想方设法寻到知府林大人陈明冤情,最终助和子瑶平安脱险时,两人脸上的怒色瞬间被巨大的惊讶取代。 “可以啊小五!”白浩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笑容:“都知道动脑筋搬救兵了!还是林大人这么大的官!你这招真是太高了!” 黎乐也难得的没有和小五斗嘴,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小五,目光中带着一种崭新的审视和赞许,语气里是少有的温和与肯定:“确实做得很好,懂得权衡利弊,选择最有效也最稳妥的方式,小五,你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接连得到大家的夸赞,尤其是来自经常互怼的黎乐的肯定,小五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滋滋的。 她开心的咧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却还努力想摆出谦虚的模样,连连摆手:“没……没有啦!我也是怕自己冲动坏事,给和姐姐添麻烦,就想着林大人是清官,找他肯定没错……”那扭捏又忍不住得意的小神态,惹得一旁的和子瑶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温馨起来。 众人又闲话了一阵家常,小五便被和子瑶支去市集采买些日常用度,借口是晚上要加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奔波归来的白浩与黎乐。小五不疑有他,开心的提着篮子出了门。 见小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百草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白浩谨慎地走到门边张望了一下,轻轻掩上门。 白浩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挫败感:“子瑶,庆元镇那边,卢云和那枚警徽的线索,基本是断了,我们暗中打听多日,邻里对她过往一无所知,我们不敢贸然接触,怕打草惊蛇。” 黎乐眉头紧锁的接过话头:“卢云这个人,口风极紧,防范心极重,我们在她附近盘桓数日,竟未探听到一丝有用的信息,仿佛她的过去被完全抹去了似的,这条线,暂时是走不通了。” 和子瑶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要从一个刻意隐藏过去的人身上探听消息,本就如同大海捞针。 黎乐紧接着抛出了更震撼的消息:“但在古田镇,我们从范雨夫人梅玲那里,得知了关于红叶村的事。” “红叶村?”和子瑶猛的坐直了身子,那个自称来自红叶村,没有脉搏和呼吸的老婆婆,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黎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梅玲承认,她确实来自红叶村。更骇人听闻的是,她成年后曾冒险回乡,却发现……整个红叶村,连同它所在的那片地方,都彻底消失了!不是荒废,不是焚毁,而是像被从地面上凭空抹掉了一样,只剩下陌生的密林和荒草,仿佛从未存在过,如今,当地人都视那里为邪门绝地,避之唯恐不及。” ““消失?整个村庄……凭空消失?”和子瑶闻言,一向沉静的面容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白浩肯定的说道:“梅玲还提到,离那个已经消失的红叶村最近的,昔日与村子有往来的镇子,是一个叫做永平镇的地方。当年她就是被爷爷托付给途经永平镇的游商带走的,村子消失后,她也是到永平镇打听,才得知那些恐怖传闻。” 黎乐补充了更诡异的细节:“梅玲还提到,村里当年在后山发现了一道神秘的金门,她的邻居金婆婆,也就是我们在清源城遇到的那位神志不清,把小五错认为‘长官’的老婆婆,曾因心生不安,将金门的模样细致的绣了下来。 而且梅玲还清晰的记得,曾在村里后山居住过的那位被称作‘长官’的女子,她的容貌与小五极为相似,但右臂上有一处特殊的刺青,这一点与小五不同。” 和子瑶听完,陷入了沉思,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 良久,她才缓缓的抬头说道:“永平镇,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指向红叶村原址的地理坐标。虽然村子已‘消失’,但周边地理环境或许仍有迹可循。金门、‘长官’、小五的容貌、村子的消失……这些碎片背后,必然隐藏着超越我们当前认知的力量或真相。” 她看向白浩和黎乐,语气坚定的继续说道:“卢云这条线暂时搁置,避免不必要的风险。红叶村的地理信息和村庄消失的诡异情况,我们在下次与萤火基地通讯时重点汇报。这一切,尤其是小五与那位‘长官’可能存在关联的猜测,绝对不能让小五本人知晓,以免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白浩和黎乐郑重的点了点头,深知此事关系重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半个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症席卷了清源城。百草庐门前求诊的病患络绎不绝,连平日身体强健的白浩也未能幸免,病倒在床。城内药材迅速短缺,尤其是几味关键的清热解毒草药,价格飞涨,许多贫苦百姓已无药可用。 眼见情势危急,小五自告奋勇:“和姐姐,那些草药你都教过我,我认得!城外的山里应该就有,我去找找看!” 和子瑶虽担忧山中险峻,但形势所迫,只得点头:“去可以,但路上要小心,安全第一。” 一旁的黎乐放下手中正在研磨的药杵,语气不容置疑:“山里情况复杂,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小五本想拒绝,但看到黎乐坚决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底悄然滑过一丝暖意。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药篓,绳索和干粮,便匆匆出了城,山中路径崎岖,雨后更是湿滑难行。 小五身手矫健,手脚并用的在陡坡峭壁间寻找着所需的草药,黎乐则紧随其后,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边帮忙采集。 就在小五探身去够一株长在崖壁石缝中的珍贵草药时,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滑落!跟在她侧后方的黎乐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上前拉她,自己却因岩壁湿滑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竟朝着陡峭的悬崖下方跌去! “黎乐!”小五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抓住了黎乐的手腕!但下坠的力道实在太猛,小五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前扑倒,两人一同朝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坠落! 喜欢萤火时代请大家收藏:()萤火时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百四十八章 脱险 两人在急速的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小五的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竟然幸运的勾住了一棵从悬崖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的老树的粗壮树枝!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了一声,感觉手臂几乎要被撕裂,但她咬紧牙关,丝毫没有松手,两人就这样惊险地悬在了半空,身下是无底的深渊。 短暂的死寂之后,被小五紧紧抓住手腕,悬在半空的黎乐,仰头看着上方小五因用力而紧绷的侧脸,喘着气,居然还能挤出一句嘲讽:“笨……笨蛋!采个药都能把我也带下来!” 小五正在全力对抗着下拉的重量和手臂的剧痛,听到这话,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想松手,她低头怒道:“喂!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为了拉你,我能掉下来吗?你还好意思说!重死了!” “谁要你拉了!我自己能稳住!”黎乐嘴硬,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扫过小五死死抓住的树枝,已经发白的手指和微微颤抖的手臂,心头莫名一紧。 “那你现在自己稳一个给我看看啊!”小五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同时艰难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岩壁光秃,毫无借力之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黎乐感觉到小五的手臂颤抖的幅度在增大,知道她也快到了极限,心一横,脱口喊道“拉不住就松手吧,难道要两个人一起摔成肉泥吗!” 他甚至试图挣脱小五的手,想将生机留给她,但这动作却让不堪重负的树枝晃动得更厉害。 “你闭嘴!别乱动!”小五急得大吼:“再动我就真松手了!”话虽如此,她的手却攥得更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黎乐停止了挣扎,看着她咬牙切齿却绝不放弃的样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语气软了下来:“……算了,反正这条命也是你救的,摔就摔吧,就是可惜……还没请你吃客满楼的烧猪。” “烧……烧猪,混蛋,我可记得你说的这句话!如果……如果上去了,你可……你可不许耍赖……”小五眼里闪过一丝微弱却明亮的光。 “如果我们真的能上去,烧猪我管够!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黎乐看着小五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眼睛有点湿润。 “好……就这么说定了……”小五喘着气,声音因力竭而颤抖断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小五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从剧痛转为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黎乐的体重,以及内心巨大的恐惧,都在迅速的消耗着她仅存的体力。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滴入无底的深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黎乐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她感觉自己的手指正从树枝上一寸寸的滑脱,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小五的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无数奇异的,闪烁着微光的符号!它们正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速度扭曲,旋转,组合,构成她无法理解却又莫名熟悉的图案。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冲击着她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体内某个沉睡的开关! 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迅速驱散了虚弱与晕眩,小五猛的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的眼神已和之前截然不同,曾经的焦急,倔强甚至与黎乐互怼时的鲜活气恼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冷峻与锐利,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在她右臂外侧,被衣袖遮挡的上方,一块青黑色的刺青图案正由内而外隐隐浮现。那图案线条复杂而精致,像是一圈缠绕的藤蔓,又像是某种难以解读的古老文字符号。由于衣袖的遮挡,下方的黎乐对此毫无察觉。 “抓紧!”一个冷静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黎乐还未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感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力量陡增! 只见小五抓住树枝的那只手猛的向下一压,借助老树坚韧的弹性,整个人带着黎乐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窜起!在身形达到最高点的瞬间,她以一种黎乐完全无法理解的灵巧与力量,将他向上一甩,精准的甩到了自己背上,同时低声喝道:“抱紧!” 黎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本能的用手臂死死环住小五的脖颈和肩膀,固定住自己,但接下来的情景,让他终生难忘。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每一次落脚,坚硬的岩壁都被踩出寸许深的脚印,碎石飞溅,石屑簌簌落下。 小五背负着黎乐,身形如履平地般,以一种违反常理的,结合了迅猛奔跑和精准跳跃的方式,在陡峭的崖壁上连续借力,几个起落间,便如同鬼魅般冲上了崖顶的平地区域! 脚踏实地的瞬间,那股支撑着小五的冰冷力量仿佛潮水般退去。她眼神中的冷峻迅速消散,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手臂上那隐约浮现的刺青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隐没。她腿一软,与黎乐一同瘫倒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们……怎么上来的?”小五揉着依旧酸痛无比的手臂,困惑的看向黎乐,“我就记得……差点抓不住你,然后……然后就晕乎乎的,再醒来就在这儿了。”她对自己刚才那犹如神助的表现竟毫无记忆。 黎乐凝视着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清楚的记得刚才那匪夷所思的崖壁奔跑,这一切太过于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濒临绝境产生的幻觉。 看到小五此刻全然不知情的模样,黎乐将到了嘴边的疑问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想起了和子瑶的郑重告诫:“关于小五与‘长官’的关联,绝不能让小五本人知晓”。此刻,他深切的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分量。 “是……是你拼尽全力,抓住了岩缝里的藤蔓,我们一点点爬上来的。”黎乐压下心中的震惊,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语气尽可能保持平静:“你可能是太累太紧张,一时恍惚了。” 小五将信将疑,但身体的极度疲惫让她无力深究,只是嘟囔着:“是吗……我都记不清了,反正……上来就好。”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中也有一丝莫名的异样感,却说不清道不明。 喜欢萤火时代请大家收藏:()萤火时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情况 小五和黎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百草庐时,天已经黑了,和子瑶正守在炉前,小心照看着给白浩煎的药。一抬头,便见两人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与草屑,衣衫被岩石树枝刮出好几道口子,黎乐身上更是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显眼的淤青,模样狼狈不堪。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药勺快步迎上来,眼中满是担忧:“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去采药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在山中遇到了什么危险?” 黎乐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小五,想轻描淡写的搪带过去:“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路不太好走,不小心滑了一跤……”他的话音未落,小五却已按捺不住,抢过话头,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和姐姐!你是不知道今天有多惊险!”小五绘声绘色的比划起来,完全没注意到黎乐在一旁无奈的眼神:“这个书呆子,笨手笨脚的,在悬崖边上采药的时候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他!结果我自己也被他带了下去,悬在半空中,下面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呐!”她说到关键处,还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和子瑶骤然收紧的眉头,才心满意足的继续。 “后来啊,全靠我拼死抓住了崖壁上一棵老树的树枝,顺着岩缝里长出来的老藤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点点把这家伙给背了上来!”小五边说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黎乐,趁机揶揄道:“哼,要不是我身手敏捷,力气又大,你今天可就真要变成崖底的肉饼了!” 黎乐站在一旁,听着小五半真半假,添油加醋,还顺带奚落自己的的叙述,嘴角微微抽搐,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既不能戳穿小五,也不方便当场详细的描述那匪夷所思的真相,只好顺着她的话含糊的应和道:“是是是,这次多亏了你身手敏捷,力气大……不然今天可真就凶多吉少了。” 和子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她立刻敏锐的察觉到黎乐言辞闪烁,神情有异,绝不像小五描述的那么简单。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当场深究,而是温和的笑了笑,上前轻轻拍了拍小五身上的尘土:“没事就好,辛苦你了,当时吓坏了吧?快去后院烧水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免得着凉。” 接着,她自然的把熬好的药汁倒入炉子旁的一个碗中:“我这儿刚好煎好了给白浩的药,顺便给黎乐也检查一下有没有伤着。” 小五不疑有他,开心的应了一声,便蹦跳着朝后院走去。 和子瑶端着药碗,对黎乐使了个眼色说道:“走吧,先去给白浩送药,他也该醒了。”黎乐会意,默默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黎乐与白浩同住的房间,白浩起身靠坐在床头,经过几日的静养及和子瑶的悉心照料,他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比起前几日的高烧昏沉,精神已明显好了很多。他看到和子瑶和黎乐一同进来,尤其是黎乐一身狼狈,不禁露出询问的神色。 和子瑶将药碗递给白浩,看着他喝下,然后轻轻掩上门,转身看向黎乐,语气凝重的问道:“现在小五不在,你实话实说,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乐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用极低的声音,语速飞快的将今天在悬崖上发生的惊魂一幕,尤其是小五在力竭昏迷前突然语气骤变,力量暴增,背负着他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如履平地般奔跑上来的诡异经历,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小五的这种能力显然已经不属于普通的力气大的范畴,而是更接近某种对重力或身体机能的超常控制!而且,她好像对自己做了什么完全不知情……”黎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和后怕。 “你确定……没看错?她背着你在崖壁上奔跑跳跃?甚至还在崖壁上踩出了坑?”白浩听得瞪大了眼睛,手中还未放下的药碗差点落地:“这……这怎么可能?小五她……” 和子瑶早已从黎乐异常的神色中有所预感,但此时亲耳听到这超乎想象的细节,她的心还是猛的一沉,眉头紧锁:“黎乐说的,恐怕是真的,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潜力爆发可以解释的了,小五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那股力量,能救她,但也可能……” 和子瑶的话没有说完,但房间里的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感到心情无比沉重:小五身上觉醒的这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如同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生的希望,也预示着未知的巨大风险和挑战。 自从那天采药惊险归来后,百草庐平静了一段日子,白浩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转起来,已经能下床走动,帮忙处理一些庐内的事务了。 但他发现了一个新情况:隔三差五的每当夜幕降临,药铺打烊收拾妥当吃完晚饭后,小五总会眼睛亮晶晶的凑到黎乐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嘀咕几句,两人便会找个由头,一前一后悄悄的溜出门去,夜色渐深时,两人才分来回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每次归来,小五都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刚经历了什么开心的事,连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节奏,而跟在她身后的黎乐,虽不见得不情愿,但神情却总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这日晚饭后,眼见两人又借故溜出门,白浩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和子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八卦的笑意猜测道:“子瑶,你看他俩三天两头晚上就找理由出去,回来小五还那副高兴样儿……该不会是……偷偷好上了,出去约会了吧?” 和子瑶闻言,失笑着摇了摇头:“不至于吧?小五性格跳脱,黎乐又是那么个沉稳性子,况且小五身上有那么多谜团,黎乐那么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动这种念头吧……” 话虽如此,但她回想起小五近日里眼角眉梢确实常荡漾着笑意,连走路都带着轻快的节奏,与黎乐之间的互动也似乎比往常更多了几分熟稔和亲近,比如小五会极其自然的抢过黎乐刚斟好的茶水一饮而尽,黎乐也只是瞪她一眼却并不真的斥责……她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开始有点将信将疑起来。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和子瑶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私下和白浩说道:“怎么感觉真像那么回事……小五心思单纯,性格直来直往,喜怒皆在脸上藏不住,若真是……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黎乐那小子,平日里跟小五斗嘴斗得挺欢的,没见他有什么苗头啊?” 两人虽然好奇,但这件事关乎姑娘家的清白声誉,他们作为同伴,既不好阻拦,也不便当面询问。 喜欢萤火时代请大家收藏:()萤火时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百五十章 还债 这天午后,趁着小五出门去买菜,性子直的白浩终于忍不住了,开门见山的笑着问道:“黎乐,你给兄弟说句实话,你和小五这段时间晚上老偷偷摸摸的出去,是不是……好上了?” 黎乐正端着茶杯喝水,闻言差点被呛到,脸上瞬间涨红,连连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窘迫和急切:“白浩,子瑶,你们可千万别误会!没有的事!我……我那是欠了她的债,在还债呢!” “还债?”和子瑶与白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子瑶追问道:“你欠她什么债了?需要三天两头还是大晚上的出去还?” 黎乐见瞒不过,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无奈,心疼又有点好笑的表情,开始大吐苦水:“上次挂在悬崖上,我情急之下许诺,只要能活着上去,客满楼的烧猪管够!谁能想到,这丫头记性这么好,执行力这么强!自打从山上下来,她缓过劲儿之后,就惦记上这事儿了。隔三差五,一到晚上打烊,就扯着我往客满楼跑!” “你们是不知道,那客满楼的烧猪,外酥里嫩,是清源城一绝,可价格也是实实在在的一绝啊!子瑶之前每个月当工资发给我的银子,我本来攒起来准备应急的,这下可好,眼看就要被她吃空了!”他越说越激动,甚至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钱袋抖了抖:“你们瞧瞧!这都快见底了!” 他越说越“悲愤”:“你们是没看见她点菜那个架势!熟门熟路的寻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着伙计手一挥,脆生生的喊‘来一只烧猪’!她自己就能全部吃掉!还理直气壮的说,‘救命恩人吃你几顿怎么了,悬崖底下说好的管够,你想反悔?’我……我敢反悔吗?” 看着黎乐那副痛心疾首,仿佛银子真的长翅膀飞走了的模样,和子瑶和白浩先是愕然,随即都忍不住失笑着摇头。 他们万万没想到,让两人疑惑了好一段时间的“晚间秘密活动”,根源竟是悬崖边上一句生死关头的承诺,而内容则是小五理直气壮,持之以恒的“敲诈”黎乐兑现烧猪大餐。 白浩笑得捶了下桌子:“哈哈哈,我当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大事,原是你黎乐被个小丫头吃定了!砸锅卖铁的在报恩!怪不得小五最近气色红润,原来是油水足!烧猪管够?哈哈哈,你这可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许诺的时候很豪气,兑现的时候很肉疼吧?” 和子瑶也忍俊不禁,她看着黎乐那副肉疼又不好反悔的模样,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小五这次确实救了你的性命,请她吃些好的也是应当。只是……下次她若再去,你大可不必次次都点一只,切一盘尝尝鲜便好,也省得你‘倾家荡产’。”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也化解了黎乐的尴尬。 黎乐闻言,只能苦笑着连连点头。至此,一桩由“烧猪”引发的“疑似恋情”风波,总算在当事人之一的“血泪控诉”下,真相大白。 只是自此之后,黎乐看到小五对着他露出那种带着期待的甜甜笑容时,后背总会莫名感到一阵凉意,以及钱包隐隐作痛的预感。 黎乐依旧履行着他的“烧猪债”,小五对客满楼烧猪的热情丝毫未减,几乎每隔两三日便会眼睛亮晶晶的瞅着黎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黎乐嘴上依旧会嘟囔着“我的银子啊”,但抱怨归抱怨,脚步却总是诚实的跟着小五往外走。 黎乐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烧猪之约”于他而言,性质悄悄的发生了改变。最初,这确实是为了兑现承诺和某种程度上对救命之恩的感激,外加一点被“胁迫”的无奈。 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起这打烊后的时光,看着小五因为一口美味而眯起眼睛,满脸幸福的简单模样,他竟会觉得比省下那些银子还要值得。 他甚至开始留意小五偏爱烧猪的哪个部位,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还是烤得焦脆的皮。当小五毫无心机的对他展露笑颜,说着“黎乐你最好了”时,他心头那份异样的悸动,再也无法简单的用“报恩”来解释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对和子瑶透露过的,欣赏“活泼有个性”的女孩,眼前小五那鲜活、灵动、甚至有些莽撞的模样,竟与这描述完美地重叠起来。 和子瑶将黎乐这些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一日,趁小五不在跟前,她状似无意的笑着对白浩说:“我看黎乐嘴上抱怨银子花得厉害,可每次陪小五出去,倒也没见他有半分不情愿,从未真正拒绝过小五的拉扯,还有你看他平时瞧小五吃东西那眼神……” 白浩经过提点,再一观察,也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笑道:“还真是!这小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相视一笑,既为两人之间可能萌生的美好情愫感到欣慰,但一想到小五身上那未解的,强大的秘密,那份欣慰之下又不免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忧虑,这份情感的未来,注定不会平凡。 这天,小五不仅吃光了惯例的一份烧猪,还眼巴巴的看着邻桌的蜜汁烤羊排。黎乐叹了口气,认命的招了手:“伙计,再加一份那个。” 小五惊喜的睁大眼睛:“黎乐!你今天发财啦?” 黎乐别开脸,耳根微红,含糊的说道:“少废话,吃你的……看你那点出息。”心里却在找理由:她前几日帮忙搬运新到的药材着实辛苦了,就当……犒劳一下。 回去的路上,小五心满意足,蹦蹦跳跳,黎乐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晚风吹起的发梢,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慢点走,刚吃完别蹦跳,小心肚子疼。”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小五却回头,笑得没心没肺:“知道啦,书呆子就是啰嗦!”但脚步却真的放慢了些。 这一幕,恰好被有事出来的和子瑶看在眼里,她没有作声,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烧猪债,怕是快要变成“聘礼”的由头了。 喜欢萤火时代请大家收藏:()萤火时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