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改造计划》 第1章 第一日 这是罗微第十一次翻箱倒柜找出个小本子，撕掉泛黄的外页，在上面一笔一画认真写下本周需要执行的计划。 计划精确到天，从周一到周日，共七天，每天各有三个小目标。 第一天，7月1日 1.早晨六点起床，喝杯咖啡。 2.做十五分钟健身操。 3.打理院子里的小花圃。 她将第一天的计划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合上本子，把它放置在临睡前的枕头边。 罗微是个性格摆烂的人，大多数时候过着浑浑噩噩没有规律的生活。她曾不止一次制定计划想要改变现状，但由于超低的执行力，往往坚持不过两三天就会放弃。 但这次不一样，罗微有信心能完成这份七日改造计划，从懒惰到自律，实现自己全新的蜕变。 怀着美好的期待，她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罗微迫不及待去洗漱和冲泡咖啡，随后坐在窗前，就着涂满果酱的松软面包，津津有味吃掉了早餐。 她休息了几分钟，打开健身操的视频，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起来。 这套健身操的时长其实有半小时，但罗微自知凭她的小身板根本跳不下来，索性一开始就写成十五分钟。 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高估自己，跳到十三分钟时就有些气喘吁吁，还好，最终咬牙跳完了前半段。 罗微拿着笔高高兴兴去勾掉前两个目标，可打开本子的时候，她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罗微看到，原本那三个目标的下面，赫然多出了一条。 4.折掉邻居花圃里的一枝花，插在花瓶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眼睛，把本子合上又打开，打开又合上，反复几次。 可本子上还是明晃晃写着四条目标。 在花圃里埋头除草时，罗微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绝没有写下这第四条的记忆，可那确实是自己的笔迹，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她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说是花圃，其实这就是个小菜园子，里面稀稀拉拉种植着两排当季蔬菜，平日里负责打理它们的是罗微的妈妈。 如今罗微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松松土，浇浇水，再拔几根泥地里长出来的野草。 而反观一墙之隔邻居家的花圃，则被打理得漂亮又井井有条。 近处是几丛开得正艳的蓝紫色绣球花，随后是成片成片满当的香石竹，再远的地方种了些橙黄的松果菊，各色月季舒展枝条缠绕在木栅栏上面，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花墙。 罗微手上拿着小铲子挖土，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邻居的院子。 真漂亮啊。 叶片绿得发亮，花瓣层层叠叠，馥郁的香气随着微风阵阵飘来，几只蜜蜂在花丛间绕来绕去。 两家院子的花圃挨得很近，中间只隔着道一人高的木头栅栏，只要伸一伸手，就能从缝隙里触碰到圆滚滚的绣球花。 但面对这样美丽的景色，她是绝不忍心折断一枝花来破坏它的。 邻居家住着罗微的同班同学，方紫怡。 方紫怡是个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活泼女生，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喊上三五个小姐妹去逛镇上的杂货店，回来时头上或手腕上就会戴着一两枚质感廉价，但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来说诱惑力十足的塑料饰品。 其实她没有太多零花钱，很多时候买不起喜欢的首饰，但还是乐此不疲往店里跑，即使什么都不买，就这么随便看看，她也很开心了。 罗微一年到头都去不上一次的杂货店，方紫怡每天至少要跑两趟。 平心而论，罗微并不喜欢这个咋呼过了头的女生，她身上那股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劲儿实在令人害怕。 更何况，她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罗微清晰记得那节午后的音乐课，方紫怡大力抓着她的手，非要她上台表演节目，尽管极力反抗，她还是在起哄声中被连拖带拽拉到讲台前。 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罗微的喉咙仿佛被人捏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无助的流下两行眼泪。 当然，方紫怡后来向她道了歉，但这件事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依然满是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讨厌，讨厌鬼……”罗微把小铲子狠狠压进土里，嘴里嘟嘟囔囔，“干嘛多管闲事，讨厌死了。” 话音落下，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呀，罗微？真的是你，难得见你从房子里出来！” 罗微愣住了，因为站在栅栏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一身清爽水色连衣裙的方紫怡。 世界上恐怕没有事情比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更加尴尬。 特别是在对方化着全妆，做了发型，兴致勃勃正要出门逛街的时候。 罗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十四岁的女孩还不会隐藏情绪，那些窘迫，不安，甚至恼羞成怒，全部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方紫怡往前凑了凑，好奇问：“罗微，你怎么了？” 罗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方紫怡没为难她，在她眼中，这个爱穿黑色的女孩总是这样阴沉古怪，时不时就拉下脸，变得一声不吭。 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但方紫怡不讨厌她，相反她对她充满了兴趣，发现一个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上学其他时间全部待在家里的人，对她来说就像发现了新物种一样刺激又兴奋。 “罗微，你在种花吗？”她又问。 这一次，罗微没有沉默，而是摇摇头，又下意识点点头。 摇头的意思是她没有在种花，点头的意思是她真的很想尝试种花，她也想拥有一个方紫怡那样的小花圃。 她小心翼翼去偷瞄方紫怡的脸，发觉对方没什么不悦的表情，估摸着没听见刚才的自言自语，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不巧了吗。”方紫怡眯着眼睛咯咯笑起来，“我这里刚好有一包没用完的松果菊种子，送给你吧。” 她蹲着在墙边的园艺箱里翻找片刻，很快拿着包还剩小半的花种袋子走了回来，踮脚贴近栅栏递给罗微。 “现在种下去，等三四个月就能开花，嗯，也不知今年能不能看到，如果秋天来得太早，天气太冷，应该就不会开花。不过也没关系，等明天我移栽几株到你的院子里，你的花圃也能立马变得漂漂亮亮了！” 罗微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花种：“谢……谢谢你。” 方紫怡热情道：“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她絮叨着讲述了好多花朵移栽的注意事项，以及后续的种植养护规划。 罗微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可从未把方紫怡当做什么好朋友，可当听到对方讲起松果菊如何先在地面长出锯齿状的叶片，向上伸展出细长的茎叶，长出一个绿色的小花苞时，她还是不知不觉瞪大眼睛，开始期待它是怎样开花的。 院外传来女生们的呼喊：“紫怡，别磨蹭啦，我们该出发啦！” 方紫怡应了一声，她对罗微说：“我得先走啦，等明天，我来教你怎么种花和移栽植物，好吗？” 罗微说：“好。”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完全被刚才描述的场景给吸引住了，虽然还是不喜欢方紫怡的性格，但她想，只是稍微种几株花，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吧？ 谁让松果菊那么好看。 方紫怡提起裙摆，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她折下一支粉红色的月季，从栅栏的缝隙里塞给罗微。 “罗微，这个送给你。”她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啊，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和你变得更亲近一点，你能愿意和我种花，我真的很开心。” 罗微的脸又红了，她局促的捏紧了那支花，不自觉低下了头，再抬起来时，方紫怡和几个女生已经聊着天走远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人啊？ 她默默的想，心里竟没有生出太多反感。 花圃里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了，罗微起身擦了擦手，捧着月季与花种往家走。 她把东西轻轻搁在床头柜上，从口袋里取出计划本，深吸口气再次打开，第一页上还是清清楚楚写着四条目标。 她看了看第四条目标，又看了看月季花。 嗯，既然摘都摘了。 于是拿起窗台上的小玻璃瓶子，顺手插了进去。 她满意了，勾掉剩下两个目标，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今天的计划总算顺利完成。 这一天的剩余时间，罗微如往常般平淡的度过，不过连走路都哼着小曲，内心满怀对明天的期待。 她想，和方紫怡成为朋友，似乎也不错。 临睡时，她照例查看明日计划。 第二天，7月2日 1.早晨六点起床，向妈妈说一声早安。 2.读半小时名著。 3.做一件针织手工艺品。 这一夜罗微睡得很不安稳，总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就在次日清晨，她听说了一个消息。 方紫怡死了。 第2章 第二日（一） 六点，罗微被闹钟的嗡鸣声准时吵醒，睁开眼，看见妈妈站在床边。 她想起今天的目标，下意识说了声：“早安，妈妈。” 可随即就发现妈妈眼角含泪，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她一下子慌了，一骨碌爬起来问：“妈妈，怎么了？” 妈妈捂着脸，耸动肩膀抽泣：“隔壁家那个小姑娘，叫方紫怡的，死了。” 罗微的大脑瞬间宕机了，死了？谁死了？ 方紫怡？？ 她不是昨天还和方紫怡说过话吗？ 那样一个活力洋溢的女生，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听说是谋杀，可怕得很呢，小姑娘的四肢全被折断了，连嘴巴也……” 妈妈停顿片刻，许是觉得在年幼的女儿面前说这话有些不妥，但最终倾诉的**占了上风。 她继续讲道： “连嘴巴也被人用针线缝起来了，尸体被找到的时候，躺在垃圾堆里，身上的肉已经被老鼠和虫子啃得……哎呦，你说咱们这种偏僻的小镇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杀人犯呐……” 罗微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往外冲，踉跄着跑进院子，果然看见隔壁房子附近围满了人。 有警察，有记者，还有许多来看热闹的邻居。 方紫怡的妈妈在人群中央，被几个阿姨搀扶着手臂，哭得肝肠寸断。 “我可怜的女儿呐……” 往日里优雅知性的女人，此刻披头散发，哭着哭着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方紫怡的爸爸双目赤红，拼尽全力维持着理智，但颤抖到站立不住的身体将他此刻的绝望暴露无疑。 他死死抓着警察的手，声音悲恸：“你们……你们一定要抓住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严惩！严惩他！” 罗微的肩膀慢慢垂了下去，她明白，方紫怡真的死了。 那岂不是，不能一起种松果菊了？ 她感到了失望，转念又觉得自己很残忍，方紫怡都死了，死法痛苦至极，她却还在想着种花的事。 没关系，没关系的。 反正自己本来就不喜欢方紫怡，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不是吗？ 可当走过光秃秃的小菜园子时，她还是没忍住流下了几滴眼泪。 天空阴沉沉的。 在封闭的小镇里，有人死亡的消息总是传播的很快，人们过惯了平静无波的生活，总要咀嚼点什么，才能让日子变得有滋有味。 待在家里没出门的罗微，也很快从窗外传来的议论声中听说了警察初步的调查结果。 方紫怡是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死胡同里被杀害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午夜十二点一刻，临死前遭受了长达十几分钟的非人折磨。 凶手将她的四肢反复折断，又拼接起来，直到关节处变成一滩烂肉，而后用针线寸寸穿过皮肉，缝住嘴巴，像在缝补一只残破不全的布偶。 直到失血而死，方紫怡的意识都是清醒的。 光听描述，罗微就感觉毛骨悚然，她难以想象究竟什么人能在死前忍受这么大的痛苦。 这太可怕了。 罗微窝在房间里看名著，但压根看不进去纸上的内容，只是一页一页机械地翻动着书页，脑子里全是想象中方紫怡死亡的画面。 估摸着看够了半小时，她心神不宁地抽出计划本，给前两个目标打上了勾。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其实没有多少心情继续执行这份改造计划，想着干脆好好休息，后面的两个目标就不做了吧？ 等等，怎么会有两个目标？ 罗微瞪大了眼睛，将脸凑到本子上仔细察看。 3.做一件针织手工艺品。 4.将喝完的饮料瓶丢到马路中央去。 这对吗？这不对吧？ 怎么又多了一条！ 罗微本来还能用马虎记错来说服自己，现如今连续两天遭遇怪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她立马想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可妈妈半小时前去了隔壁肖晴阿姨家。 肖晴阿姨是方紫怡的妈妈，素来对女儿百般疼爱，骤然遭受变故，整个人仿佛都要随女儿一同去了。 而罗微妈妈与她关系不错，见不得好友如此难过，待警察的调查告一段落，便马不停蹄赶往对方家中。 罗微也觉得肖晴阿姨很可怜，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阿姨，但心里实在七上八下。 纠结片刻后，她最终打开手机上的社交软件，想看看其他人有没有类似经历。 没想到，还真找到了一个叫“为啥我的家务计划表会自己多一条？”的帖子。 罗微立即点击进去。 帖子的发布时间在十三小时前，也就是7月1日晚23点左右。 整篇内容冗余而又毫无逻辑，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一位家庭主妇如何精心制定每日家务安排，却在深夜结束工作后发现原本的计划下面凭空多出一条，最后碍于强迫症不得不将它做完的故事。 由于标题太过无厘头，加上内容杂乱根本读不下去，这个帖子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只有五十多人浏览，其中两人好心点赞，零个人留下了评论。 罗微又点进那人的主页，发现贴主在次日清晨更新了后续。 第二个帖子的标题是：“第二天早晨起来，今天的计划又多了一条，我该咋办？” 帖子的热度依然不高，无人评论，连点赞数都没了，只有贴主一个人在评论区里急得跳脚。 “有没人能回复我一下？这到底是咋子回事？” “我问了我家老公，他没动我的计划表，那是谁搞的鬼嘞？” “今天写的是要往晚饭里多加两勺盐，那饭不就没得吃了吗？难道有啥子寓意在里面？” 罗微看得眼皮直跳。 见无人理睬她，贴主发了几条便渐渐不发了，评论区恢复了安静。 也不知她最后有没有搞清楚原因。 罗微很想私信贴主，询问她后续如何，可对方显然是位比她年长许多的阿姨，在主页还能看到她日常分享的两个孩子的照片，一时也有些与大人交谈的发怵。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她还是私信了一句，“您好，请问您知道为什么计划表会多出一条了吗？” 许久，无人回复。 由于平台的限制，用户只能给陌生人发送一条消息，罗微暂时也没了办法。 妈妈依然没有回来，罗微透过窗户看向邻居家，那里面静悄悄的，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没有压抑不住的哭泣，有的只是一潭死水般的寂静。 这让罗微有点害怕，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不太安稳。 下午三点，又一场骚乱在小镇上暴发。 警察调取了方紫怡被害地点附近的监控，得出案发时间段内无其他人在场的结论。 监控显示，这条死胡同常年无人进出，只有方紫怡昨天夜间走过时被风吹跑了帽子，独自走进胡同中寻找，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过。 次日清晨四点，有环卫工人经过胡同，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遂走近查看，然后看到尸体报警。 直到警察赶来封锁现场，监控都没有拍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死胡同里三面都是石头垒起的高墙，没有门窗，没有任何可通行的出口，更何况，谁能预知方紫怡会恰好被风吹走帽子进入胡同然后提前在此处蹲守呢？ 但方紫怡的爸爸不能接受这个说法，这确实太荒谬了，难道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走进胡同突然就想不开，开始自己折断自己的手脚，又用断掉的双手缝住自己的嘴巴，直到失血而死的最后一刻都在用最残忍的手段不停折磨自己？ 这怎么可能！ 警方也觉得这不可能，但凭他们现在的手段，还不足以侦破案件，只能尽力安慰这位悲伤的父亲。 而方紫怡的爸爸根本不相信，他认为一定是警察故意包庇罪犯，伪造了监控欺骗他们一家，于是提着砍刀冲进了警局。 他早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冲昏了头脑，只想为惨死的女儿讨回公道，一边挥舞着砍刀四处劈砍，一边大声诉说着警察的调查结果有多么不合理。 很快他被警察制服，送入拘留所关押，所有人都对他抱有同情，可这不能成为犯罪的理由。 这下，原本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的案件，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整个小镇都在议论此事，话题开始向灵异方向偏移，不少人在说，准是方紫怡之前害过人，现在遭受了枉死的冤魂的报复！ 不然一个纯良无辜的女孩，怎么可能会以这种残忍又离奇的死法去世？ 还有人说，你们没见方紫怡那副样子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学生，每天化着浓妆，把脸抹得雪白，嘴唇涂得鲜红，哪里有一点学生该有的样子？ 这叫什么来着？ 哦对，这不活脱脱就是个小太妹吗！ 谣言就像挥之不去的瘟疫，随着传播愈演愈烈。 原本还被小心蒙在鼓里的肖晴阿姨，也难免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心如死灰，直接吞了药，然后被紧急送往医院。 罗微的妈妈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疾走几步，紧紧抱住了罗微。 “噢，我的微微宝贝！”她把脑袋在罗微身上蹭来蹭去，像在蹭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你不知道妈妈都经历了什么，简直太可怕了，太残忍了！妈妈想都不敢想，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妈妈该怎么办？” 罗微被抱得浑身僵硬，面无表情偏开了头。 妈妈跟她亲热了一阵儿，又开始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肖晴阿姨家现在没有别人了，只能由她暂时担任起照顾病人的职责。 罗微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还是组织语言问：“妈妈，你知道写好的计划表会凭空多出一条是怎么回事吗？” 她打开计划本，向妈妈展示七天的计划。前两页上都写着四条目标，笔迹完全一致，其中第一页全打了勾，第二页只打了两个，而后五页依然只写着三条目标。 “我非常确定，我绝对没有写下第四条目标，但每天早晨醒来，它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了我的本子上，连续两天都是如此，而且目标的内容也这么……” 折断邻居的花，往马路上丢垃圾，并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对于还算有点道德感的罗微来说，属实有些难以接受。 可妈妈只扫了眼计划本，便笑着说：“哎呀，我家微微在做计划呐，真厉害！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 罗微无奈：“妈妈，我不是在开玩笑。” 妈妈随声应和着，将换洗衣物与几条毛巾一同丢进盆子里，转身进入卫生间，拿上洗漱用品，再端起盆子时，已经有一条毛巾水灵灵的从盆里滑了出来。 她弯腰去捡那条毛巾，更多东西从身上掉下来，一时竟搞得手忙脚乱。 罗微握紧了拳头，她很着急，但没有发怒，只平静又真诚地再次阐述了一遍，“妈妈，我真的没有开玩笑，这件事很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想。” 说到这儿，她深吸了口气：“我想，说不定真有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方紫怡的死因不也……” 妈妈的动作停住了，她瞪大眼睛，眼神里盛满了慌张与无措，随即扬声喊道：“灵异事件？你说什么灵异事件？！” 没等罗微回答，她猛扑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大力摇晃。 “你胡说什么呢！隔壁家的事够让人糟心了，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明白吗！” 罗微说不出话来了，喉咙干得发紧。 妈妈歇斯底里了几声 ，渐渐平复下来，再次抱紧了女儿，“噢，微微，你别怪妈妈，妈妈不是要对你发火，妈妈只是太害怕了。镇上发生了那么可怕的杀人案，受害者就在我们家隔壁，妈妈一点都不敢想，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家，那该有多么的……” 她吸吸鼻子，声音里带了哽咽：“三年前，你爸爸因为意外去世了，我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明白吗微微？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妈妈也不活了……不要再讲这些没有边际的话了，好不好？” 纵使罗微有千百种反驳的话术，此刻也讲不出来了，她沉默片刻，缓缓应了声好。 妈妈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像全然放松了下来。 她收拾了简单的生活用品，独自一人前往了医院。 肖晴阿姨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需留院观察几天，才能彻底安心。 妈妈说：“微微啊，妈妈估计最早也是5号回来，这期间你就暂时住在你的小姨家里，乖乖听话，小姨和哥哥会照顾你的，知道吗？” 罗微对此没有异议。 她并不讨厌小姨，反而有点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日（一） 第3章 第二日（二） 如果让罗微用两个词语形容小姨，那她一定会选择美丽和坚强。 小姨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说来也怪，妈妈和小姨是亲姐妹，却拥有天差地别的外貌。妈妈遗传了外公的单眼皮和厚嘴唇，虽然五官端正匀称，并不算丑陋，但也绝对称不上漂亮。 而小姨不一样，她完美复制了外婆的柳叶眉和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巴小巧，嘴角下方一颗美人痣，孩童时期就常被人夸漂亮得像个年画娃娃，成年后更是气质出众，美得如同一尊清冷脱俗的神女。 可惜红颜多薄命，在小姨二十五岁那年，她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那年的她拥有幸福的生活，美丽姣好的容颜，蒸蒸日上的事业，帅气稳重的丈夫，腹中还有一个被全家期待着降生的四个月大的胎儿。 可车祸之后，一切都毁灭了。 由于腹部遭受重创，医生不得不摘除掉她的子宫，连同其中那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女婴。 饶是如此，她的下半身也几乎完全瘫痪，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 外公和外婆经受不住打击，身体每况愈下，没几年就相继去世。 丈夫无法接受没有孩子的生活，也无情的将她抛弃。 但小姨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垮，她不是外表那样娇美柔弱的白花，而是一棵永远不会被压弯脊梁的松柏。 她花费了数天时间整理心情，接受现实，很快重新振作起来，接着开始了漫长的复健。经历了无尽的苦楚，熬过了孤独的黑夜，她终于在十年后，再次用双腿站立了起来。 妈妈在病床前喜极而泣，医生惊叹于奇迹的发生，所有人都为她的新生欢呼喝彩。 小姨以为自己恢复了健康，于是在那段时间，她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也就是罗微现在的表哥，周思瞻。 然而好景不长，母子俩的平静生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便再次被意料之外的灾难打破。 小姨不过是在台阶上崴了下脚，后腰撞在栏杆上，就直挺挺地栽倒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她第二次瘫痪了。 昔年的旧伤本就没有痊愈，稍微施以外力，浮于表面的美好便会如泡影般消逝。 那天罗微随母亲去探望小姨，她看见小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许多颗晶莹的泪珠从没有一丝瑕疵的脸颊上簌簌滑落。 “姐姐……”她忍不住哭泣，“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 她想从姐姐那里获得一些安慰，可姐姐哭得比她还要大声，上气不接下气。 罗微的妈妈从来不是个经得住事的人，任何一点细微的变故都足以将她击倒。 最后还是小姨怔愣了许久，慢慢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说：“我没事的，姐姐。” 大不了，我以后就坐轮椅好了。 …… 如今又过去六年。 罗微跟着妈妈来到小姨家时，看到的就是小姨坐着轮椅在厨房里忙活的场景。 烤蛋糕的甜腻香味弥漫在房间里，让人忍不住想咽口水。 小姨用带手套的手端着热腾腾的烤盘，迫不及待放在鼻尖下嗅闻，她眼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丝毫不见残疾人该有的颓废与迷茫。 “姐姐，微微！你们来啦！” 她热情打着招呼，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皮筋束起，显得整个人干净又爽利。 妈妈走过去说了几句话，小姨便放下烤盘，摘掉手套，温温柔柔向罗微伸出了手。 罗微也很久没见过小姨了，虽有些局促，但还是听话的走到她身边站好。 只听小姨笑着夸了一句：“微微还是那么文静。” 妈妈撇了撇嘴，随口接道：“文静是够文静的，但实在太内向了，这孩子成天光待在家里玩手机，完全都不出门儿的。常年闷着不晒太阳，吃饭也不行，你看这身上，都没多少肉，像个瘦巴巴的小丑猫……” 说着她轻揪了下罗微胳膊的软肉，那两条胳膊确实细得像木棍，肤色还有些暗黄。 罗微脸颊燥热，缩着身子，不敢再去看小姨的脸，小声埋怨：“妈妈，你说这些干嘛！” 小姨也笑了，捏捏罗微的脸蛋，亲昵道：“哪有啊，微微长得多可爱呀，以后多运动运动，保准越长越漂亮！”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十九岁的周思瞻从里面走出。 他双眉紧锁，神色凝重，好像正被什么严峻的难题困扰。 但看清屋子里有客人，立即调整表情，露出一个与年龄全然不符的得体微笑，随后走过来依次问好。 罗微妈妈满眼欣赏，对他赞不绝口，直说你家小瞻才是真的优秀，不仅人长得仪表堂堂，待人处事也这么周到，当年领养这个孩子，真是一点没亏。 周思瞻对此回以恭顺礼貌的微笑。 他被领养的时候，其实已经十二岁了，对于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这个年纪意味着绝不可能再找到领养家庭。 周围的亲戚和朋友也都劝说小姨，干嘛领养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呢？别人领养孩子，都是领养三四岁大的幼童。十几岁大的孩子，思想早就定型，性格早已形成，甚至保留了对之前父母的记忆，是势必养不熟的。 就连最初的小姨，也并没打算领养一个十二岁大的男孩，她想念自己早夭的女儿，因此更希望领养一个年纪相仿的可爱女孩儿。 然而当她第一次踏入孤儿院时，看到了周思瞻蹲在地上，正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猫喂食的画面。 他自己都长得那么瘦瘦小小，饿得面黄肌瘦，却毫不犹豫掰下一大半面包，喂到小猫嘴巴里，眼神里尽是满足与喜悦。 小姨当时就想，这是个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一次的惊艳初遇不足以让小姨改变选择，于是她后面又去了几趟孤儿院。 第二次，她看见男孩搀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第三次，她看见男孩将地上的落叶细心扫净，第四次，男孩走过来乖巧向她问好…… 小姨还是沦陷了，她不忍看这样一个纯粹的男孩受苦，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尽己所能，给予他相对富足的生活。 最终她力排众议，领养了周思瞻。 事实证明，这个孩子没有让她失望，周思瞻在学习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人也勤奋刻苦，即使缺失了近十年的教育，他依然迅速在班级里名列前茅，成为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同样，周思瞻也是罗微的妈妈教育罗微时经常提起的典范。 眼下，罗微妈妈轻抿一口茶水，又开始对比两个孩子。 “要我说啊，微微的性子太古怪了，老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刚才还和我说什么她做的计划凭空多出来一条，真把我吓得够呛……小孩子可真爱胡思乱想，哈哈哈哈……” 周思瞻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低着头的罗微身上。 小姨很不赞成，她轻皱了下眉说：“姐姐，微微十四岁了，她不是个小孩子了，也早过了天马行空想象的年纪，咱们应该多听听她的表述。” 罗微觉得小姨真好，只有她每时每刻都在聆听她的话语，尊重她的想法。 永远不会像妈妈那样，一边大声诉说着有多么爱她，一边对她歇斯底里，大吵大闹。 妈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的时间并不多，随便聊了些别的，便起身离开。 罗微受到了小姨的热情款待，傍晚的时光一晃而逝，她吃上了美味的蛋糕，品尝了精致的佳肴，最后肚子鼓鼓的被带到客房休息。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原本那些不开心和忧虑，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时，她甚至在想，要是妈妈一直待在医院里不回来该有多好啊。 现在是夜晚十点半，房间里和窗外都静悄悄的，罗微打了个呵欠，正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摁亮屏幕，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你的表哥，周思瞻。” 罗微愣住了，有片刻时间，她怀疑自己收到了诈骗信息，但随即，又有几条短信接踵而至。 “你的计划表凭空多出了一条，对吗？” “现在听我说，这属于超自然现象，接下来我说的所有内容都不是恶作剧或危言耸听，你必须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做完全部的计划，如果没能完成，你就会被杀死。” “你知道镇上的方紫怡吧？她就是因为没能准时完成昨天的目标，所以被杀死了，哦不，准确的说是被抹除了。” 罗微盯着屏幕，握着手机的手轻微颤抖。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汉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她好像就看不懂了。 表哥没有让她混乱太久，好像早预料到了她的不知所措，下一条短信很快到来。 “我现在去你的房间，帮我开一下门，你小声一点，别吵醒我妈。” 周思瞻的脚步很轻，罗微几乎没听到任何声音，就见房门被轻轻推了一下。 她犹豫几秒，心想表哥应该不是坏人，于是蹑手蹑脚拉开了门。 昏黄的床头灯照射过来，衬得周思瞻一张冷峻的脸上表情更加严肃，罗微咽了咽口水，不由得也跟着紧张。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刚才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思瞻打断她：“先不说这个，你今天的计划都做完了吗？” 罗微慌里慌张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递过去：“还……还有两个。” 周思瞻接过本子，把每页都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神情有所缓和。 “都不算难，还好，剩下的时间足够完成。” 他捏着下巴思索，“你先做针织工艺品，冰箱里有几瓶可乐，我去拿过来做第四个任务。” 罗微拉住了他，纠结道：“可我、可我没有做针织工艺品的材料，全部放在家里了。” 周思瞻明显一愣：“你没拿过来吗？” 罗微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迷惑与不解，仿佛是在说—— 你的计划坚持一天就放弃了吗？ 她惭愧得抬不起头。 好在周思瞻没有追问下去，他根本没注意到少女隐秘的小心思，立即改变任务分配：“那你去冰箱里拿可乐，喝完扔到马路上，我出门看看还能不能买到材料。” 他走后许久，罗微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十分钟前，她还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即将进入梦乡，十分钟后，她就不得不赤脚穿过客厅，去完成决定她生死存亡的目标。 这画面简直称得上不可思议，哪怕到了现在，她的头脑依然是不大清醒的状态。 罗微不认为表哥在撒谎。 表哥向来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说是什么，那就一定是什么。这是她从小受到妈妈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的结果，虽然罗微与表哥并不十分亲密，但她对表哥有着百分百的信任。 拧开瓶盖，喝掉可乐，罗微费力掀开窗户，窗户下面正是一条狭窄的马路。 她想也没想，把空瓶子扔了下去。 和死亡相比，往马路上丢垃圾算得了什么？反正天一亮，环卫工人就会把它清扫干净。 随后，罗微坐在床上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 二十三点一刻，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咔哒声，周思瞻拎着一袋儿童用的手工毛线玩具回来了。 也难为他这么晚了还能买到这东西。 罗微拆开包装，急急忙忙开始钩织。 她从没有过针织的经验，当初写下这条目标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尝试新爱好，如今又急着在十二点前做完，过程中毛手毛脚，几次钩错了位置，不得不拆掉重新做。 周思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罗微深吸好几口气，不断拍打自己的脸颊，静下心来埋头继续工作。 终于在二十三点四十分的时候，她织出来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黄色海星。 从表哥手里接过黑笔，罗微给剩余的两个目标都打上了勾，如此一来，今天的计划便算是完成了。 两人一人坐在床边，一人靠着椅子，都感觉四肢酸软，筋疲力尽。 沉默半晌。 罗微再次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思瞻答：“我也不知道。” 罗微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为什么说做不完任务就会死？” 周思瞻没说话，将手机推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少女发布的分享帖子—— “急！我最好的朋友因故去世，死因离奇，或是灵异事件！” “死者生前曾有过奇怪言论，自称其制定的计划可能被鬼魂篡改，有无大佬分析其中深意？” “我的好朋友生前是否霸凌过别人？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啦，不过确实总见她一个人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做什么……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有点奇怪呢。” 罗微一眼认出，发帖人是方紫怡身边那个短头发矮个子的小跟班，也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名字叫陈素雪。 虽然一口一个最好的朋友，但字里行间丝毫不见她对方紫怡的惋惜或怀念，反而充满了嘲笑与兴奋，甚至明里暗里表示方紫怡生前存在过不道德的行为。 方紫怡去世还不到一日，她就已经连着发布了六条帖子，与网友们热切讨论各种死因细节，颇有借此机会蹭一蹭流量的意思。 罗微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愤愤道：“这种人算什么朋友！” 眼见她愈来愈偏离主题，周思瞻不得不拿回手机，重新划拉到一页指给罗微看。 “……你说我朋友提到过的计划？她平时是有做计划的习惯啦，那天突然跟我们说，多出来一条什么的……她当时好像没太在意，直接跟我们出去玩儿了，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谁知道会发生那种事啊？” 罗微的脑子还不算太笨，很快反应过来，“方紫怡那天没有做完计划，紧接着她就离奇的死去了，所以你猜测，死因和没完成计划有关！” 周思瞻点了点头。 罗微又盯向他，狐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关注方紫怡的死？难道……”她瞪大了眼睛。 “你的计划也多出来了一条？？” 第4章 第三日（一） 如果一人的计划多出一条，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意外，可能是病理现象导致的记忆错乱。 但倘若罗微，陌生阿姨，方紫怡和周思瞻的计划都多出一条，那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罗微次日醒来，第一时间去打开计划本。 其实昨天，她就从表哥那里得知，计划会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更新，宛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在纸张上凭空显现出文字。 但表哥对她说：“现在不要看比较好，因为一旦看了新的目标，今晚你肯定睡不着了。在这种非常时期，保持足够的精力是十分必要的。” 罗微觉得表哥说的很有道理，事实上，她并没有主见，不论表哥提出什么建议，她都会不假思索地接受采纳。 第三天，7月3日 1.早晨六点起床，烹饪一道早餐。 2.练半小时书法。 3.看一场日落。 4.扎破陈素雪的自行车轮胎。 罗微：？？？ 她想不明白，怎么就和陈素雪扯上关系了？难道因为她昨晚看过陈素雪的帖子，所以这该死的计划给她安排了相关的任务？ 可是，这也太魔幻了吧！ 有了昨日的教训，她不敢耽搁，套上衣服就冲进厨房做早餐。 虽然到目前为止，未能完成计划的人将会被抹杀这个想法，只不过是她和周思瞻的猜测，可谁会用生命去赌这种可能性呢？ 罗微还是决定老实完成所有目标，毕竟她还年轻，生活过得再一塌糊涂，她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小姨对罗微亲自下厨这件事表示了期待，尽管最后端上餐桌的只有几个烤焦了的煎鸡蛋和硬邦邦的面包片，她还是毫无保留的对罗微进行了夸赞，并将那些东西全部咽了下去。 周思瞻总共没吃上几口，看得出他做出过努力，最后还是挂着礼貌的笑容表示自己要回房处理急事。 吃完早餐，罗微也回到了房间。 半小时的书法对她来说不算难事，随便写写便可应付了事。毕竟这些目标对完成质量的要求不高，第一天时，她将由方紫怡折下的花朵插进花瓶里，也被判定为“完成计划”。 由此可知，并不需要以严格的标准完成这些目标，只要最后的结果一致，即可视作达标。 看一场日落也比较轻松，因为没有规定地点，所以等到傍晚时注视天空就行了。 唯独这最后一条……实在有些棘手。 作为同班同学，又都是封闭小镇里一同长大的孩子，罗微自然知道陈素雪的家在什么位置。 可潜入别人家中扎破自行车轮胎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自小是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内向女孩，从不会去伤害别人，从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让她去扎坏人家的自行车，简直就像让一个清正廉洁的正直官员去徇私舞弊。 可不做就只有死路一条，纠结再三，罗微还是乔装打扮，偷摸来到了陈素雪家门口。 院子里空无一人，习习夏风吹拂着她的衣襟。 院门半敞开着，而陈素雪那辆乳白色的崭新自行车，就停在院子右侧的车棚子里。 罗微站在门口抓耳挠腮，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心想等下万一被抓到了，就说自己是来问同学暑假作业的。可这样的借口也说不过去，她和陈素雪平时并不亲密，在学校都没说上过几句话，更不用说放学后相约玩耍了。 估计陈素雪本人见到她都会问上一句：“你和我很熟吗？干嘛来找我问作业！” 这样一想，她的紧张情绪就更剧烈了。 踌躇了大概十五分钟，罗微终于鼓起勇气，缩头缩脑迈进了院子，随后保持着压制脚步声的姿势，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整个过程她的大脑完全空白，眼前的景与物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甚至来不及观察自己的举动是否被屋内的人察觉到。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满手冷汗的站在了光线昏暗的车棚里。 罗微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备好的钉子，对准轮胎用力轧下去。 她以为自己会迟迟无法动手，可当真正做到那一步的时候，心里却异常平静。 她想，陈素雪那样一个恶毒的人，受点教训不是应该的吗？方紫怡又做错了什么？她那么可怜，死后还要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被小镇上的人嘲笑议论，而身为一切罪魁祸首的陈素雪，凭什么可以在家中安稳度日，享受网友们的追捧，收获大量的热度？ 只是扎坏一个轮胎而已，简直太便宜她了！ 话虽如此，罗微到最后也只敢小发雷霆一下，用钉子和小刀在轮胎上划出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便匆忙收起了作案工具。 和来时一样，她慌里慌张、连滚带爬跑走了，回去路上还不小心跌了一跤。 好在，她的举动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小姨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她立即拦住罗微，关切道：“微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别害怕，告诉小姨，小姨天大的事儿都能解决。” 可罗微不想让美好的小姨知道她刚才做的丑陋事情，只能扬起个笑容，佯装自然的说：“没有呀，怎么会？我刚才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有点吓到而已，您别担心我……” 周思瞻在一旁适时搭腔：“表妹真是毛手毛脚，走路都能摔跤。” “你别插嘴！”小姨瞪他一眼，又转向罗微，“微微呀，你不用有顾虑，你妈妈，还有我，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起，你可以放心依靠我们！” 罗微只能笑着继续否认，努力使自己表现出正常的样子。 等小姨终于放她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一股极度的疲惫与无力感涌上全身。 今天的计划应该能顺利完成了。 可明天呢？ 后天呢？大后天呢？ 如果计划持续不断地刷新下去，每天都会多出一条新目标，那她又该怎么办？今后人生的每天都殚精竭虑去完成那条随机任务吗？ 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 周思瞻给她安排了一个工作，在网络上寻找和他们有同样经历的人。 现在已知的信息太少了，而他们没有任何验证的手段，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突破口，收集更多有用的情报。 罗微思来想去，除了像陌生阿姨一样在网上发布帖子，没有更好的办法。 打开社交软件时，她先去看了陌生阿姨有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发现没有，才略有失望地退出聊天框，开始编辑新的帖子。 “全网寻找遭遇计划凭空多出一条怪事的人！请不要轻视，不完成计划可能会导致死亡！” 为了防止平台推流原因，帖子无法被大部分人看到，罗微转变语气与叙述方式，打上不同标签，一口气发布了十来条帖子，确保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稚嫩孩童，所有人都能被精准推送。 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 她的账号成功因为刻意传播虚假信息，引发群众恐慌被平台封禁了。 不过她也不是毫无收获，有个本地新闻媒体注意到了罗微的举动，将此事写成新闻稿登上了电视。 而罗微的小号在吃瓜群众的努力下，很快被扒了出来，陆陆续续有人加她，到了傍晚五点，已经有三个自称有同样遭遇的人与她取得了联系。 罗微遵照表哥的嘱托，确认过他们没有说谎，才将三人拉进了提前建好的群中。 六点，周思瞻在群里发言了。 阳华：各位好，冒昧将大家集合在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阳华：最近大家身上都发生了怪事，面对不可解释的现象，我认为必须引起重视，我们应该交换情报，集思广益，共同查清楚其中的原因。 阳华：为了表现我的诚意，首先由我来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周思瞻，是一名法学专业的大二学生。当发现计划多出一条时，我第一时间进行了调查，以下是我的几个发现。 他把一个文档发在了群里，内容是他近几日整理总结的许多条情报。 其中包含周思瞻与罗微两人前三日的计划对比，计划产生规律的总结，计划内容的分析以及对未来可能产生计划的预测，后面还附上了陈素雪的帖子，说明了“不完成计划就可能会死”的严重后果。 群里安静几分钟，大概三人都在认真看周思瞻整理的文档。 终于一个猫咪头像的名叫鑫鑫鑫鑫的人发言了。 鑫鑫鑫鑫：我的天呢，你们大学生也太拼了吧！我是看到计划多了一条，但那就多了一条呗，我压根没去管它，你竟然还做了这么详细的文档？！ 鑫鑫鑫鑫：哎呦，我们社畜还是太命苦了！每天除了上班还是上班，根本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累死人了哟！ 他发了一个猫猫大哭的表情包。 另一个叫半截情诗的女生背影头像评论道。 半截情诗：好厉害呀！你做的分析逻辑缜密，覆盖很全面。 半截情诗：我虽然很担忧，很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完全考虑不到那么多呢。 氛围还不错，这两人看起来不难相处，而且似乎都愿意配合。 周思瞻悄悄松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继续敲击。 阳华：那么冒昧问一下，你们两位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增多的？这期间你们有没有做完全部的计划？ 鑫鑫鑫鑫：大概是三天前……？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起码有两天了，做倒是去做了，毕竟做计划总不能半途而废吧？而且新出现的任务都不难，顺带手的事儿！ 鑫鑫鑫鑫：我就是搞不明白，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邪乎的事儿！好端端的计划本，谁都没动过，怎么就能凭空出现字儿呢？没想到我还不是个例，有你们这么多人和我作伴儿！ 他发了一个猫猫震惊的表情包。 半截情诗：我也是三天前，七月一日。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挺害怕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把多出来的计划也一起做了。 阳华：那就对了。我们所有人的计划都是在7月1日当天出现异常的，且不论原先计划的数量，每人每天只会新增一条目标，是这样吗？ 鑫鑫鑫鑫和半截情诗都表示了肯定。 周思瞻将目光落在群里始终没有发言的最后一人头像上。 那张头像是一张拍摄客厅的照片，正中央是一副装裱儿童画的相框，估摸着账号的主人也是位年长的家长。 阳华拍了拍“福运滚滚来”。 阳华：您那边的情况也是这样吗？ 等了几分钟，福运滚滚来虽然显示在线，但并没有出来说话。 鑫鑫鑫鑫：这人可能暂时没看手机，过会再问吧。 鑫鑫鑫鑫：我比较在意一点，不完成计划就会死，到底真的假的？我可从没想过这事儿能有这么严重！要是真会死，那问题岂不大了吗！！ 他发了一个猫猫惊恐的表情包。 半截情诗：我们四个把任务都做完了，所以根本没办法验证了吧？不过我倒有种不祥的预感。 鑫鑫鑫鑫：唉，不瞒你说，我心里也毛毛的，总感觉瘆得慌。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帖子里死掉的小姑娘，就在我们镇上，那死法邪门得很呢！这世上怪事咋就那么多？ 罗微动作一顿，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的光。 正要打字，半截情诗已经抢先道。 半截情诗：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枫霞镇吧？那个死掉的小姑娘是不是在无人的巷子里被折断了四肢？ 鑫鑫鑫鑫：是啊是啊，很奇怪是不是？不对，你怎么知道的？这新闻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半截情诗：因为我是枫霞镇的居民。 鑫鑫鑫鑫在群里发了一大堆猫猫震惊.jpg。 鑫鑫鑫鑫：这么巧？？？ 周思瞻提笔在本子上飞快记录。 阳华：我们也住在枫霞镇。 又一条新信息出现了，计划增多这一现象或许与地域有关。 计划与枫霞镇能有什么关联？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但并没能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 时间来到六点五十五分，太阳逐渐贴近了天边的群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没入地平线。 罗微不再等待，起身走到屋外，睁大眼睛注视着那一轮橙红色的圆盘。 阳光并不刺眼，散发着说不出的暖意。 不知怎的，明明没搞清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但她心里却久违的轻松。 或许同类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不再是孤军奋战，或许周思瞻的缜密思考让她足以信赖和依靠。 她盯着夕阳缓慢沉没，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只剩下深蓝色的条状云层，才收回了视线。 回过头，正看到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在路边玩耍。 罗微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住了。 那个小女孩实在太漂亮了，瓷娃娃般的精致脸蛋，长而浓密的乌黑睫毛，身上还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蓬松公主裙。 她手上的布娃娃做工很精细，十分的可爱，但与小女孩本人相比，竟有几分手工制的廉价感。 小女孩也在看她，冲着罗微甜甜的笑：“姐姐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呀？” 第5章 第三日（二） 罗微站在原地没动，小女孩很自来熟，一蹦一跳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本子。 “姐姐，我不认识字，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呀？” 罗微低头一看，竟然是个粉红色的计划本，登时有些应激，险些把东西给扔出去。 小女孩歪头歪脑，模样好奇：“姐姐，你怎么啦？” “没事……”罗微努力平复情绪。 她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画满卡通图案的可爱计划本，上面的字迹很成熟，并不像出自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之手。 小女孩软言软语解释：“这是爸爸写给我的，爸爸说，我要做一个乖小孩。每天做完爸爸给我写的小目标，就能得到玩具奖励。” “今天的奖励会是什么呢？我好期待呀！”小女孩眼里光芒闪烁，微红的脸颊显露出她此刻的兴奋，“姐姐，你帮我念一下吧，我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所以只能拜托姐姐你帮帮我啦！” 罗微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小女孩的爸爸给她设置小目标，本意应该是为了培养孩子的习惯，可这小女孩还是连字都不识几个的年纪，干嘛要让她拿着压根看不懂的计划到处找人询问？ 这样岂不是会打击到孩子的积极性吗？ 罗微不想多管闲事，没有追问，便读道： “玥玥宝贝今天要完成的五个小目标：1.整理玩具箱。2.饭前餐具摆放好。3.收拾碗筷，擦桌子……6.把最喜欢的布娃娃小米粒送给路上遇到的陌生姐姐……” 嗯？？ 罗微的表情凝固了。 陌生姐姐？不就是冲她来的吗？ 玥玥咦了一声，随后撅起了嘴，气鼓鼓的说：“姐姐，你确定最后一条目标写的是这个嘛？” 电光火石间，罗微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立即翻开计划本的前后几页。 前两页的计划都是六条，再往前是五条，后几页依然是空白的，估计家长是以天为单位每天往下写新的计划。 对上了！ 罗微定了定神，蹲下身来，用温和的语气对小女孩说：“小妹妹，既然计划都这么写了，那能不能把布娃娃送给姐姐呢？” 玥玥抱紧了怀中的布娃娃，警惕道：“姐姐，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小米粒？爸爸知道我最喜欢小米粒了，他不可能写这样的目标，你一定是在骗我！” “怎么会呢？”罗微挤出个笑容，继续哄骗道，“姐姐早过了喜欢布娃娃的年纪了，而且姐姐今天第一次认识玥玥，根本不知道布娃娃的名字，对不对？可是姐姐却说出了小米粒这个名字，说明姐姐没有骗你呀，计划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好像……是哦！”玥玥有点被说服了，她看了看布娃娃，又看了看罗微。 最后还是不大情愿：“不行！小米粒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把她交给你，就算是爸爸让我做的也不行！”玥玥皱起了小鼻子，模样难过，但表情坚决，“我……我就不要今天的奖励了！” 罗微无奈，又想到一个办法：“那玥玥，可不可以把小米粒借我一天呢？我保证，明天早上肯定还给你！” 玥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不行的！小米粒很胆小，不喜欢去陌生人家里，而且姐姐你刚才也说，你不喜欢布娃娃，你肯定不会好好照顾小米粒！” 有两个大人被这边的声音惊动，正快步走来。 他们高声问：“玥玥，发生什么事了？” 玥玥也扯着嗓子喊：“爸爸妈妈快来，有人想抢走小米粒！” 很快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站在了罗微的面前，男人一把抱起玥玥，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玥玥把头埋在爸爸肩膀上，用很小的声音说：“这个姐姐说，第六条目标写着，要把小米粒送给路上遇到的陌生姐姐。” 男人狐疑地望向罗微，“什么第六条？我每天只写五条计划啊？” 女人拿过计划本翻开，面上浮现出愠怒：“哪有什么第六条，你这小姑娘怎么胡说八道！欺负我们玥玥不识字是不是？” “我没有……”罗微的反驳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是真的多了一条！我们有好多人都遇到了这种情况，不完成所有的计划，就可能会死……” 两个大人的脸上露出了震惊与错愕，愤怒慢慢退去，最后演变成了无比的同情。 他们窃窃私语几句，先由男人抱着小女孩匆匆离开，女人则留下来温声询问罗微：“小姑娘，你妈妈呢？” 罗微只能强忍不适，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组建的五人群聊全给对方讲了一遍。 女人听得将信将疑，不过在罗微的再三强调下，还是表示会相信她，回去后监督玥玥完成第六条目标。 “第六条目标是，把布娃娃送给路上遇到的陌生姐姐……一定要记住！ 我真不是想要你们的布娃娃，随便送给别的姐姐也行……” 女人走了，临走时回头看了好几眼，目光中似有疑虑。 罗微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七点，群里经过一波热切的讨论，暂时陷入安静。 周思瞻在整理新的文档，把所有人的计划都做成一个表格，鑫鑫鑫鑫在朋友圈疯狂分享他养的雪白色波斯猫，半截情诗说有工作要忙暂时失联，福运滚滚来更新了朋友圈，但依然在群里保持着默不作声的状态。 罗微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周思瞻，经过小姨等无关人员的确认，发现他们果然看不见那条增多的计划。 “真是越来越灵异了啊。”周思瞻扶额叹息。 罗微同样毛骨悚然，那计划简直就像被操纵全局的神灵所制定，不仅清楚他们身边发生了什么，甚至还能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周思瞻想让鑫鑫鑫鑫和半截情诗也大致说一下现实生活中的情况，但两人貌似都不大乐意透露，便只能作罢。 这两人虽然抱有好奇心，也积极参与了讨论，但本质上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更没有把做不完计划就会死亡放在心上。 说到底，无人能证明会被抹杀这件事的真实性，当灾难没有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所有人都会抱有侥幸心理。 罗微却有种预感，今晚或许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刷手机，试图以此缓解焦躁不安的心情，刷着刷着，突然想起昨天私聊的陌生阿姨。 罗微觉得有必要提醒阿姨按时完成计划。 由于账号仍处于封禁状态，无法发送消息也无法收到别人的消息，罗微只能新开了一个小号，通过检索id的形式找到阿姨的账号，然后再次私聊。 没想到这次意外顺利。 等待了大概半分钟，屏幕弹出来了消息提示。 罗微如法炮制，给阿姨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并且把她也拉入了群聊。 西西妈妈看完了文档和记录，沉默片刻，随即开始情绪激动地吵吵嚷嚷。 西西妈妈：你们开玩笑吧？咋可能会死呢？我可不信这东西，你们别想骗我！ 西西妈妈：别看我老婆子没文化，我可不是傻的！不会上你们这些无良骗子的当！ 鑫鑫鑫鑫看不过去，站出来解释。 鑫鑫鑫鑫：我们没骗你呀，都是陌生人，谁都不认识谁，犯不着大费周章骗你。 西西妈妈不依不饶。 西西妈妈：那谁说得准呢？我告诉你们，我可看过不少反诈视频，视频里都是你们这样的，把人拉进群里面一通洗脑，其实所有人都是卧底，我说的对不对？ 西西妈妈：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没有良心！简直丧尽天良！ 鑫鑫鑫鑫好像要被气笑了，连他最喜欢的猫猫表情包都不发了。 鑫鑫鑫鑫：你这人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骂人干什么？你的计划不也多出来了吗？ 西西妈妈：你不说我还没想到，我那计划是不是你搞的鬼？不然咋会多出一条哎？ 两人越吵越厉害，西西妈妈似乎是个泼皮性子，吵着吵着就开始污言秽语，话语间并无逻辑，看得在场的几个人都直皱眉头。 罗微私聊周思瞻说：要不把这个阿姨踢出群吧？ 周思瞻说：没事，我来处理。 他先安抚鑫鑫鑫鑫几句，随后转手在群里发了个二十块钱的红包，收款方是西西妈妈。 西西妈妈犹豫片刻，还是没能抵制住诱惑，领取了那个红包。 西西妈妈：你们想干嘛？别以为发个红包就能收买我，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我才不会上当受骗！ 话虽如此，她也并不退群，只眼巴巴瞅着下个红包。 阳华没有耽搁，很快又一个四十块钱的红包发了出来，收款方依然是西西妈妈。 西西妈妈秒领了红包，没有再作声。 阳华：西西妈妈，我们真不是诈骗，我们只是想做个简单的小调查，您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再给你发几个红包，您看怎么样？ 西西妈妈：回答啥子问题啊？ 阳华：您放心吧，都是关于您最近制定的计划的，绝对不会损害到您个人的利益，没有任何风险，只不过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西西妈妈同意了。 阳华：您今天的计划内容是什么呢？ 西西妈妈：都是些家务事咯，早晨五点给我家老公和俩个孩子做饭，送孩子上学，回来扫地，拖地，洗衣服，送垃圾，中午做二宝的午饭，再送去上学，回来收拾桌子，整理衣柜，烫衣服，换被褥，然后去菜市场买明天的食材，回来做晚饭，吃完晚饭辅导两个孩子的作业，准备明天的学习用品，最后把二宝哄睡着了，今天的计划就都做完了。 大概是因为收了钱的缘故，西西妈妈态度客气了不少，回答问题十分详细。 西西妈妈：如果你们想问多出来的那一条，今天的是扇我老公两个耳光。 阳华：扇耳光？ 西西妈妈：是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咋可能去扇我男人嘛？开啥子玩笑？ 阳华默不作声又发了个八十块钱的红包，西西妈妈喜滋滋领了。 阳华：前两天多出来的计划是什么内容？ 西西妈妈：我想想哈，前天是把我老公裤子的裤脚剪去一公分，昨天是往饭菜里多加两勺子盐。 阳华：您都做了吗？ 西西妈妈：那肯定是做了，我寻思有啥子寓意嘞，这要是不做，万一影响我老公的财运可咋办？ 阳华：那今天这个，您不打算完成了吗？ 西西妈妈：不打算，我咋可能去扇我男人巴掌？管他呢，我就不信完不成，谁还能弄死我怎么的？ 周思瞻把信息逐一记录下来。 西西妈妈：你还有啥子要问的没？我要去检查孩子的作业嘞。 阳华：没有了，辛苦您的配合。 西西妈妈：答应给我的钱呢？ 阳华发了一个和善微笑的表情包。 阳华：您别急，今晚十二点，我会准时兑现承诺，把红包发给你。 西西妈妈不高兴了。 西西妈妈：干啥要等到十二点？你是不是想赖账？ 阳华：当然不会了，我向来遵守承诺，如果十二点没发红包，您尽管来找我。 西西妈妈：行吧，我十二点再来，晚一分钟都不行，要是不给我发红包，我就去举报你。 西西妈妈很不乐意，但大概实在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吵闹，只说了一句，便再没了下文。 罗微知道周思瞻是想借此机会验证不完成计划会不会死，可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她问：要是那个阿姨真死了怎么办？ 周思瞻回答：这个人对我们来说没有帮助，就算她真的因此而死，我们也不会有损失，还能借此排除掉错误情报。 好像……是这个道理。 罗微盯着屏幕呆呆想着，但总觉得好残忍。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难熬，罗微其实是有些困的，毕竟她昨天的睡眠时间还不足六个小时，但她还是强撑着没有睡着，和周思瞻一起等待西西妈妈的消息。 如果，如果西西妈妈午夜之后仍在群里发言，就证明之前的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她就可以直接扔掉计划本，卸下所有的枷锁，开开心心迎接新的生活。 那该有多幸福啊！ 她怀揣着期待等啊等啊，看时钟从八点转到十点，又从十点转到十一点…… 十二点整。 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十二点零五分。 依然不见西西妈妈的踪迹。 罗微的手脚变得异常冰冷。 十二点十五分。 周思瞻合上笔记本，发出一声叹息。 屏幕前守候的所有人都清楚，情况恐怕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但每个人的心里仍怀有一丝希冀。 半小时后，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寂静黑夜。 伴随着两个男孩尖利的哭嚎，女人残破不全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上了运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