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开局撞见陈皮在摆摊》 第263章 寿宴 解老太爷寿辰当日。 正午过后,解家陆续有宾客盈门,老太爷退隐江湖多年,掌舵人都更换了两代,故而这次寿宴低调从简只请了九门中人和部分宗亲。 会场戏台早早唱起戏来,第一出是红家点送的《八仙庆寿》。 宾客在底下一边听戏一边聊天喝茶。 有个座位稍远的远亲发现前排正对着戏台的一张黄花梨桌独坐一人,其他桌最少也是两人搭伴。看轮廓打扮年龄不大,一副懒洋洋神气样,坐着张太师椅仍嫌不够舒坦还要把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坐姿疏狂,来来往往的伙计、下人却无一人出声制止。 他叫住路过的伙计,扬了扬下巴:“那谁啊?” 上茶的伙计嘿笑了一下:“是咱九门四爷。” 陈皮阿四? 一时间,问话的凑热闹的纷纷赶忙收回视线不再看那个方向。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隔了一会儿,边上几桌又渐渐恢复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那个不能碰的汉墓就是他给盗的。”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前前后后死了好几波土夫子的那个?” 他们说的是前几年大寒粮价上涨很多人吃不起饭,有几个猎户去山上围猎,追踪黄皮子找到的一座汉墓。 据说那墓邪的很,进去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死状还极其诡异。 第一个死掉的猎户是夜里自缢在树林里,那树枝被大雪压垮离地面不过三尺多高,被人发现的时候腿还垂在地上。开始疑心内部分赃不均,他杀伪装成自杀,直到第二个猎户大半夜在冰上凿了个洞把头塞进去溺死在河边,尸体被捞上来眼眶只剩下两个窟窿,顺着血迹才发现眼珠在他手里攥着,从指甲痕迹来看像自己挖的出来的。 亲手挖掉双眼又把头伸进冰河之中?村民一个个大冷天浑身冒汗心底发毛。 当时大家看他们出货拿了大笔钱挥霍还眼红嫉妒,想着雪化后能不能看在同村的份上带大家发财致富,想不到好日子过没两天转眼就死了。 下场凄凉死状诡异,最后剩下那人也被吓出失心疯,整日胡言乱语没多久被发现冻死在地窖里。 有人说是他们误伤黄大仙被找上门报复了,也有人说是闹鬼。 总而言之三条人命过后,来年春上冰消雪融,被吓怕了的村民始终没敢去山上寻找古墓再盗一两件宝贝出来。 而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也被渲染的异常骇人。 可放在九门是个人都能一 眼看透。 什么黄皮子、闹鬼都是假的,一定是从那几个猎户手中买下冥器的人起了贪念想独占墓里其他随葬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三个知道墓穴在哪儿的猎户杀了灭口,不想雪化后其他村民团结起来去倒斗就故意把尸体做成冤魂索命的样子,以此来吓退他们。 此类手段在倒斗一界屡见不鲜。 至少第一批也就是买下冥器的土夫子叫上几个好手去那个墓之前,这些猜测都是对的,不对劲的是这伙土夫子出来之后没几天也陆陆续续自杀死了。 长沙突然出了几个鬼货,消息自然会流入九门。 倒斗哪有不死人的,不死在机关墓道里也会死于自相残杀,你做的旁人自然做的。直到第二批进去又出来的土夫子也相继自杀,有人意识到不对,开始怀疑源头可能真在那座古墓之中。 只不过倒斗这个行当向来是富贵险中求,很快第三批土夫子也离奇死亡。 总有人不信邪想去赌一把泼天富贵,只是这些人往往声势不大死在哪个角落也无人得知,直到去年陈皮阿四出手了一批货。 其中一枚玉环和猎户手中最早流出的玉环是成套的。 这在业内是一个很浅显易懂的道理,不管那座汉墓的诅咒是什么原因,都在他身上失效了。 九门四爷,杀人如麻,连鬼都得退避三舍。 除开部分敬而远之的人,解家金盆洗手已久的老江湖和身手不错的新人也在暗中向前排中间那个位置投去隐晦目光。 原以为平三门来贺寿的会是好人缘的狗五爷,想不到。 只希望他卖老太爷一个面子,别惹出乱子。 就在众人一边听戏一边小声议论各种道听途说来的传闻时,腿跷在椅子上差点儿快睡着的陈皮阿四突然起身,霎时,不管是强忍好奇没敢直视他的,装作看戏不动声色观察他的,都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挂着绸幛寿联的垂花门恰巧走进一位容貌清俊的年轻人。 他肩宽腿长,右手正好压在帽檐上往身后看去,侧面轮廓比正脸多了一丝锋锐感,气质斐然再配上那身戎装,不知是佛爷哪位副官? “小姐。”他回头称呼身后的少女。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名字,越明珠。 这位很少在九门公开场合露面,向来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戏台下鸦雀无声——人如其名,那是一个闪烁着珠玉光辉的美人,仅仅看一眼就觉得世间 美好尽在眼前。 张大佛爷的掌上明珠,也是传闻中陈皮阿四的心上人。 想起陈皮阿四,入了迷般差点看花眼的众人心觉不妙,差点忘了,活阎王就在跟前。 台上戏已经唱到第二出了,在诸多不经意的打量中,陈皮表情在看见张日山那刻凝固几秒,降下温度的眼神看死人般觑了他一眼又飞快、毫不留恋转向越明珠。 没有半点遮掩,那张始终提不起兴致的脸终于有了一缕晴光,随着彼此距离拉近,陈皮亢奋的精神逐渐冷却下来,“你不舒服?” 越明珠确实不舒服。 出门时好好的,下车也好好的,刚刚门口还跟解九打了招呼,结果进来没多久,从踏进内院那一步开始就什么都不对了。 那一脚像踩空,可实际上她是踏实的。 只是一瞬间天旋地转、乾坤颠倒,世界像是在无限缩小又仿佛在无限变大,她头昏眼花好险没站稳。 【系统?】 “明珠?” 陈皮走上前直接用手背去贴她额头。 伸到半路被张日山拦下,神情严峻带有警告意味,一字一顿:“请自重。” 除了戏台还在继续,台下几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对于张日山阻拦的举动本就缺乏耐心的陈皮脸色阴沉,戾气十足:“滚开。” 事不关己的宾客:……哇哦! 解家人汗毛倒竖:就知道他要搞事!!! 第264章 年少情深 头晕目眩,脚步悬浮,都没能阻止越明珠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吃瓜群众们看好戏的眼神。 她揉了揉额头,烦得咧。 打狗也要看主人,解家眼下高朋满座他俩要真不分场合动了手,丢人的就是她了。 她今天代表上三门张大佛爷,带来的小弟跟代表平三门出席的陈皮阿四大打出手,怪谁?怪她手段平平不会调教人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真闹起来最后会传出什么难听话。 桃色绯闻的传播速度多快啊,她才不要成为陌生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宿…宿主……】类似电流不稳的‘滋滋’声听得人想挠耳朵,系统艰难上线,气若游丝:【解家这地界有点邪乎,有一种很古怪的磁场跟我犯冲,咱们蹭完饭就走呜呜呜还是别久待了。】 晕眩感渐渐减弱,她暗暗松了口气。 信你个鬼! 越明珠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深处对拖累自己的系统很是愤愤不平:我呸!亏你还有脸说! 全场这么多人没一个头疼屁股痒的,偏自己进来头重脚轻,不指望有个废物系统就能成为世界中心化身气运之子,最起码也不能拉成一个破磁场就给干趴下了吧? 这算什么? 过来给人贺寿自己反倒身体不适,来送礼还是来结仇的? 还好只是晕了短短几秒,怪不得上次齐铁嘴跟吴老狗一唱一和说解家冬天寒气重让她别来,估计早就看出这新宅子哪里古怪。 辱骂系统归辱骂,正事不能耽误。 气收怒平,容人守静……默默诵念几声,越明珠眼不见为净地绕过对峙中的张日山和陈皮,她脚步轻快、稳稳当当,压根儿看不出哪里不舒服。 不给我体面是吧,那我也用不着给你们面子了,主打一个谁都不搭理谁都没放在眼中。 今天能被派到会场招待宾客的家丁没一个木纳迟钝。 看出突破口在小姐这边,解家下人手脚麻利地上前微微侧身恭请:“明珠小姐这边请,老太爷在内院等您。”打着息事宁人的算盘他主动带路,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信小姐走了这两位还打得起来。 越明珠点点头,来给人贺寿理应先拜访寿星,先前在外院解先生已经告诉过她了,张日山来的次数多,本来由他带路,结果,呵不说也罢。 去内院要穿过游廊,她往中央拼合而成的长桌上望去,象征着福禄寿的金佛、玉观音、玉如意等贺礼在日光照耀下光采夺目,美不胜收,全是贺礼。 管家从库房挑选的那些也拿出来给她看过,每一件都是稀罕物件,但那都是代金大腿准备的,她作为小辈送金银送古董总感觉过犹不及。 解家于明末清初落籍长沙,祖辈独自经商创业。 进来这一路她走马观花,建筑风格各方细节都能看出解家作为大家族的底蕴和积淀,这还是依山而建的新宅,可见这种百年屹立不倒的望族好东西向来是一代传一代,包括眼光和见识。 所以她没挑那些名贵礼品,而是送了亲手绘制的四季屏,还附上题诗戳了印章,应该还算说过得去。 余光往后瞥了眼。 事实证明以前可能真是脸给多了,前两次不管她怎么喊都置若罔闻的两人,这次自己一个字没说,反倒一个个偃旗息鼓安分下来。 怎么回事,她的呵斥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助燃剂吗? 更气了!!! 张日山欲言又止,望着她阳光驻留的侧脸。 小姐出席是替佛爷为九爷站队,无论是作为佛爷副官保护小姐还是作为自己保护小姐,出门在外于情于理都不该感情用事。 他心中失落却并不愿意表露出来,明明被冷处理过很多次,却还是失了平常心,在她面前永远表现一次不如一次。 也许对小姐来说自己难言的心绪就像树上不见踪迹的蝉鸣,不合时宜只会惹人心烦。 同样是被甩脸子,同一个世界不同一种心情。 比起他顾全大局的忍让,陈皮是一看到她撇头不搭理人就老实了,每次都这样,不管心里压抑着再大的火气,总能在某一个瞬间被她轻易化解。 不顾他人眼光跟过去走到最前面,然后又转过身面朝她倒退着慢慢走,边观察她边回想,他还是不明白明珠生气的点在哪里,但那不妨碍他心虚气短。 没什么表情的脸专注而认真,丝毫看不出刚才戾气十足的凶狠。 越明珠:…… 说他不懂眼色吧,还知道她在生气。 说他懂眼色吧—— “现在不难受了,改生气了?” 偏偏控制不住嘴贱逗她,没脸没皮的让越明珠差点绷不住冷脸,谁说陈皮不会耍滑头,他在招惹她这方面聪明的不像话。 好在台上敲锣打鼓唱起热闹戏,他们靠边走其他人不便再明目张胆看乐子,隐约瞥见几桌在交头接耳,欲盖弥彰,真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是在议论刚刚发生那一幕。 说吧说吧,碎嘴子们。 仗着没人看见,悄悄瞪他一眼,“我就是一时胸闷,已经好了,你别跟过来坐着看戏等我,我去拜访解老太爷。” “哦,那我陪你。” 陈皮假装无事发生就这么混了过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气已经过去了,又开始疑神疑鬼:“刚刚是不是热着了,怎么不打伞?” “出门有坐车,来来去去就几步路,打什么伞。” “……几步路?” “你也是走进来的,这都要跟我争?” 家丁默默降低存在感,要不是怕动作太大他都想把耳朵捂起来了,谁能想到令人谈之色变的九门四爷在心上人面前居然也只似寻常少年。 游廊光影交织,两侧花木扶疏。 陈皮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台阶、转弯都能背对着轻松跨越,同时还能分心撩开她一缕黏在脸颊被风吹不掉的发丝。 对她那句话矢口否认:“不是跟你争。” 这次没人出手阻止,他将那缕发丝绕过她耳后。 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能听出一丝烦躁的不满,“也不知道是谁在自家园子都嫌热得撑伞,为着些外人委屈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 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第265章 有持者无恐 大概是风和日暖赋予的滤镜。 被他这样炽热凝望,仿佛在吹一场盛夏长风,连边边角角的尘埃都一洗而空。 不加掩饰的在乎与执着,矛盾又纯粹。 “就算我真有哪里不舒服也不是太阳晒出来的。” 越明珠手背贴住脸颊感受温度,小声抱怨:“肯定是你,一定是你让我觉得难为情才会脸颊发烫。” 不是感受不到背后来自张日山沉默的注视,也不是不知道前方家丁竖着耳 “记下了吗?”那一位蓬头垢面状若乞丐的老者,念完那一个黑色的化仙葫芦的的使用法诀,眯眼笑着,对李不凡问道。 她同样也是目光和私语集中的焦点,只是更多地来自旁边两所学校的男孩子们。 林依依眼皮直跳,相当的生气,但是没有敢作,它竟然已经渐渐适应了遵从命令,最后咬着牙照做了。 李不凡说完,赵晓彤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扒在内殿入口的门边,看着那一盏闪闪发光的青灯,看了良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唉,告诉你,上次,我来百鸟谷的时候,我被五只秃头剑羽鹫袭击,若不是我随身携带白骨巨锤,必定会命断于百鸟谷之中!”吴静虚长长叹了一口气,对李不凡说道。 宛缨心情极差,气哼哼的带着二人找客栈住下顺便发泄情绪!口上宣称带大家解放胃,其实是为自己排解压力暴饮暴食。 “我真的不是什么纯阳圣体!我那是使用的治愈术!”李不凡闻言,带着一脸无辜的样子,对步九霄说道。 “哈哈哈哈,你确定你吃得了我们吗?”李不凡驱动的盖世魔神想着,哈哈大笑着,对那一条不死邪龙神反问道。 阮裴知道今天的萧然与往日有了极大的变化,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便过问,见他既然没有昏过去,也不再多说,消失在了黑夜中。 没有流泪,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可是那心痛的表情却比悲伤更加的悲伤。 刁曼蓉被他噎住,瞬间没了话,赶紧用魔元将脚上的针逼了出来,修复好了伤口。 慢慢地把整个身子沉入浴缸里,紧闭双眼屏着呼吸,慢慢地感受着缺氧的感觉,却一点都不难过,只愿就此断气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在尊武堡中的世家子弟中,虽然不一定都互相交好,却都互相认识。 他一点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他还想多看苏夏几眼,想要将她好好记在自己心中,这样等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她的时候,还 能带着对她的记忆,让她永远住在自己心中陪着自己。 中午时分,冷纤凝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陌言修一起入宫了。 他们的君主,自然是无比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不仅仅治国有方,在战场上也英勇无比,所向披靡。 她还挺喜欢水晶的,萧太太这人也可以,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就是防心太重,不过可以理解。 现在这样的情况,还真的是让人有些为难,本来没有在意那么多,不过这一刻基本上明白了,而且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有些话说出来以后心里面其实明白的很。 嗖,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响后,啪,那个瓷杯瞬间破碎,化作很多碎瓷片散落在桌上。 “嘿嘿,想不到俺还有这本事!干脆赶明儿俺弄点儿毒药上街卖艺,也是个赚钱的营生!”少年嘿嘿干笑,口气中似有些自嘲意味。 现在这个情况谁都不好说,最担心的也莫过于这一点,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谁都没有办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让人有些无奈。 第266章 寄死窑 不明白老爷子怎么突然生出这些感慨。 解九大伯和老二对视一眼,彼此不是酸文假醋的人,干脆不揽那瓷器活,一个比一个安静。 四个下人陆续进屋,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幅条屏。 春夏秋冬,四季常青。 老花眼加上镜面反光隔着段距离实在看不清楚,解老太爷便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拿近点,没什么表情地耷拉着眼皮端详许久,久到让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又睡着了,下人胳膊举得发酸不敢动弹只能咬牙硬撑。 过了一阵,老爷子叹了声气。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不炫耀,纯粹、真诚,全在字里行间是能看出来的。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装不出来,学不到手,浑然天成。 他不得不感叹:“这才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家。” 搭在扶椅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下人会意静静退后到大堂中央站着。 “看这笔墨,年纪轻轻能有这般神韵和灵气,难得,难得。” 众人被敲打怕了,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老爷子是不是又话里有话。 就事论事,土夫子倒斗甚少拿字画,一是这玩意儿难以保存容易损毁,二是一说了难以保存所以墓下基本找不着,找着了也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带出来。 大部分价值连城的字画都是传下来的,解家也有。 想起老爷子不喜旁人循声附会,解九表哥硬着头皮说:“这画,意境是不是差了点。” 解老太爷转着珠子的手一顿,脸色阴沉下来。 大堂内寂静无比。 半晌,老爷子掀起眼皮,“我夸的是画吗?” 他嘴唇发白,不敢言语。 解老太爷环视一周,满屋子的人全都低着头不敢回答,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疲惫地说:“都下去吧。” 大家族讲究等级分明,内院下人把两位贵客送出庭院就欠身不再往外面走了。 离开前越明珠顺手把陈皮扔进来的那颗小石子捡走了,老太爷豁达大度不追究,她这个客人不能不讲究。 月洞门外。 陈皮坐在栏杆边上,厌烦地看拐角一株贴着墙生长的植物。 植物边缘,掉在地上的几片叶子边缘向内卷缩发黑,解家宅子风水格局是公认的阴。阴气重植物本该凋零的快,然而进来这一路解家花草树木繁盛,唯独这块儿掉下来的叶子腐蚀严重,处处透着诡异。 他摸了摸发凉的后脖 颈,会场那边阳光充裕,反倒是内院才待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感觉不舒服。 解家住到现在只死了几个人已经很奇怪了,这种阴宅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毛病出在哪儿,知道还往里搬,这是嫌过寿的那个岁数大活太长了? 不怪陈皮这么想。 他以前东躲西藏的时候曾经到过一个叫“寄死窑”的地方,他以为是棺材太贵或者是怕有难民挖坟,附近村落特意弄出来埋死人的。 陈皮不怕死人,有死人应该有点陪葬品,结果他撬开门栓才发现里面堆叠着数十具腐尸和白骨,除了几个快被饿死的老人什么都没有。 还是里头唯一一个有力气说话的老头告诉他,这个寄死窑是专门给过了六十岁的老人等死的地方。 别说陪葬品,就连身上的衣服在送进来之前都被扒光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吃喝更没有了。 因为他们就是被送来活生生饿死的。 为了省一口饭吃,亲人会把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送进去关在里面再从外头封死。 老头说话期间一直在喘气,像胸口破了个洞,说一句漏一句,苟延残喘。 没吃的就没吃的吧,陈皮安慰自己,反正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躲官兵就行,但是老头喘气的声音太恼人了,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反复被吵醒的陈皮坐起身,厌烦地盯着那个骨瘦如柴的老头看了几秒,杀心一起把他脖子扭断了。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与其活着受罪,不如早点去死,还能轻松一点。 可惜他运气太差,正好撞上另一户来送老人的村民,发现他杀了那些老人,他们愤愤不平的要他偿命。 偿命? 他们送老头进去不就是为了让他死吗? 久违地想起这段回忆,陈皮困得打了个哈欠,大约是后续太无聊了吧。 如果是他,别说是六十岁,哪怕是一百岁,他也要做杀人的那个,而不是被杀的那个。 突然后方有破空声逼近,他条件反射要躲开,头都往左侧撇开了硬生生止住又正了回去,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越明珠瞪圆眼睛,连忙跑过去摸他头,“你怎么不躲?” 陈皮转身歪着脑袋让她摸,想到解家他盯着张日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明知道这边阴气重还带明珠过来,张家的废物该拦的时候不拦。 要不是怕明珠不高 兴他才懒得用这种小伎俩。 对着张日山他眼神凶戾,而等明珠看来时他表情瞬间一缓,还咧嘴笑了下:“躲了你不得更气。” “疼不疼?” “……让我想想。” “是想怎么骗我对吧?” 陈皮感觉有些不对,捉住明珠手腕从自己后脑勺撕下来,明显感觉到头皮刺痛。 越明珠吹了吹手:“知道疼了吧。” 揉了揉后脑勺,陈皮没在这点小事上纠缠太久,张日山也没搭理他,陈皮对他有恶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却听陈皮慎重地说:“明珠,我会长命百岁的。” 越明珠愣了一下。 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她眨巴眼睛:“那我试着活到九十九?” 才怪! 很快有家丁过来带路领他们一行人往回走。 张日山和来时一样跟在后面,低头在看她摇曳在石板上的影子,越明珠知道他心里备受折磨,但她实在没有开解他的兴趣。 相反,还有点失望。 金大腿选他当挡箭牌,她开始以为是被看穿了喜好,张日山没有其他张家人那么波澜不惊。 他有脾气,高兴和不高兴都很生动,很适合当玩伴儿。 只是没想到他的鲜活和有趣居然还有保质期,而她身边又—— 【……从前到现在当我是谁,你这花心蝴蝶~~~】进了解家就一直装死的系统突然发癫开始唱起歌来:【我想问问问问问我该怎么脱身,你却说花花世界不必当真~】 越明珠:【……】 察觉到宿主心情微妙,系统干巴巴问:【想知道花花蝴蝶是谁吗?】 她害羞捂脸:【少打听我。】 越明珠选择接受夸奖并且一脚踢飞废物系统。 跳过这茬。 目光飘向前方战战兢兢的身影,错觉?怎么感觉这个家丁怪怪的,好像比之前更畏惧陈皮了。 一直缩着脖子在前头带路,像个鹌鹑。 不会是—— 她小声:“你打人了?” 陈皮纳闷:“……我打着谁了?”以为明珠在说石子的事。 旋即不屑一顾地轻哧一声:“解家敢跟我玩碰瓷?” 就多余问他。 越明珠:“……算了。” 陈皮没听明白,家丁却听明白了,不过四爷确实没打他。 送走明珠小姐 和张副官之后就只剩他和四爷,不是他敏感多疑,而是明珠小姐一离开视线,四爷就变了。 并非指他变得凶神恶煞,而是能判断一个人喜恶的情绪从他脸上突然消失了。 一片空白反而使那张面孔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残忍。 家丁在解家待了很多年,见过不少双手沾满血腥的老江湖。他们凶恶残暴、毫无人性,可即便是他们在会场都对陈皮阿四多有忌惮,甚至不敢当他面议论纷纷,直到明珠小姐来了气氛才有所缓和。 在这种恐惧下,他都没敢跟多待,没一会儿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可是现在明珠小姐回来了。 陈皮阿四的精神状态似乎又变了回去,表情变得柔和人性,说话声音也毫无戾气。 仿佛先前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面不过是他的臆想。 第267章 一出好戏 家丁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越是在明珠小姐面前像个正常人,家丁越头皮发麻,一路谨小慎微,总算无惊无险将三人带回会场。 戏台上还在唱,是一折《醉打山门》。 越明珠盯着台上演员犹豫了三秒才在鲁智深和沙和尚二者之间确认是前者扮相,现场气氛早已被炒热,观众席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叫好声。 陈皮先前独占的那张桌子还保留着,去而复返难免引人注意。 对周遭一切视而不见,他扶正中间原先自己坐着的那张椅子,旁若无人地用袖子在上面擦了擦,“明珠,坐这儿。” 这一番动作太过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仿佛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做过成百上千次。 快得她都来不及阻止。 以前做二爷徒弟在校门口给她擦鞋,现在做了九门四爷又在解家给她擦椅子。 在那些窥探、打量的目光中,越明珠无奈坐下。 下人过来重新上茶和糕点,陈皮在她左手边随意瞥了一眼,是先前喝过的碧螺春,皱眉吩咐:“换成秋茶。” 张日山则是在另一边挑了碟绿豆糕和蜜饯放在她手边。 这就对了嘛。 公众场合两个绯闻对象一左一右把她供在中间讨好就行了,何必打打杀杀惹人非议呢? 越明珠托腮看戏。 发现戏台上的人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了想,“这是红先生后来收的那个弟子小荷?” “是他。” 陈皮盯着桌下一动不动,越明珠顺着视线看去,原来桌子底下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一只黑猫。 它浑身毛发炸开,耳朵扯成飞机状。 陈皮冷冷地看着。 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桌下阴影中黑猫眼冒绿光躬着背威胁低吼两声,转身蹿向附近桌子三两下就消失不见。 他不受小动物欢迎越明珠早所预料。 有种说法是动物感官灵敏,能从一个人身上察觉到血腥味和杀气。 “你讨厌猫?” 陈皮表情有些奇怪:“不讨厌。” 小时候村里有个八九岁的小孩让乱坟岗的狸猫抓伤了眼睛,没多久就高烧不退死了。 看着满屋子痛哭流涕的人,他既不难过也不想哭,只是有些心烦,因为死掉的孩子很会掏鸟窝,死了就没人给他分鸟蛋吃了。 现在的陈皮虽然不是一个鸟蛋就被馋得流口水的小屁孩,但他不喜欢这 种邪性的动物出现在明珠身边。 从桌上水果盘里挑了一个水蜜桃拿在手里削皮,这是解家特意从阳山买来的寿桃,之前尝过,味道还不错。 他开口问:“一个吃得完吗?” 越明珠诚实摇头:“三分之一就够了。” 于是他切下三分之一的水蜜桃,又把它分成三小块,堆在碟子里推到她面前,说:“你尝尝,很甜。” 剩下三分之二自己吃。 宾客们不是没听说过陈皮阿四和越明珠的传闻,只是—— 没有什么比眼前亲眼所见更震撼。 难怪恶名在外九门仍有不少人愿意与他来往,道理看来跟如何看待上三门半截李是一样的。 他们同样是看起来没底线,再惨无人道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但是他们同样弱点,有弱点就有偏好。 人一旦有了偏好,就可以试着讲讲道理。 听了两折好戏,内院那边管家来请。 一桌三个人,他先是看了眼越明珠,端端正正请示得到应允才问张日山:“太太们刚刚还跟我提起张副官,您看要不要过去打会儿牌?” 越明珠惊讶:“你还会打牌?” 有点g花天酒地的做派了,上下扫视他一眼,军装衣兜都很贴身,善解人意道:“你带钱了吗?不够我给你,输了算你的。” 总不能让解家的太太小姐们看笑话。 张日山正想拒绝邀请,听到这话不由反问:“那我要是赢了呢?” 越明珠用‘说什么废话’地眼神冷酷看去:“赢了当然算我的。” 张日山忍不住笑了一下,仿佛情绪有了宣泄口,先前那种迷茫伤神还有一点落寞的气息从他身上消失了。 神情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平淡的傲气。 “好。”他颔首:“赢了算你的。” 然后就问她要全身上下所有的钱,越明珠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陷入长久沉思,连带摸钱的动作也多了一丝不确定:“……你最好真的是准备去赢钱。” 张日山嘴角轻轻一撇:“太太们打的都很大,想赢钱需要足够多本金。” 越明珠:“……” 为、为什么她突然有种自己很抠门的感觉? 管家旁边看得不停笑,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得罪不起的盯着他们,陈皮按住她往外掏钱的手,面上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凶狠和轻蔑:“我给。” 他 解了钱袋抛上桌,沉甸甸一听就很有分量。 “赢了算明珠的,输了算我的。”他讥讽勾起嘴角,“不过,输了丢的可是你的脸。” 气氛再次僵硬。 管家:“呃……” 越明珠看着桌上的钱袋,微微蹙眉。 她拿钱给张日山没什么好说的,陈皮拿钱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打金大腿的脸吗? 她不乐意起来:“什么意思,你在教我做事?” 陈皮:“……” 原本还有些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无语,不过经历太多次了,他反而已经习惯了。 越明珠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到桌上,准备把钱袋推回去好好跟他讲讲道理,结果手刚抽出来,陈皮忽然轻微地闪躲了一下。 像肉体记忆带来的下意识反应。 ……她震惊。 “不是,难道我会打你吗?” 该躲的时候不躲,人多的时候你装什么装? 陈皮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会吗?” 呃,确实打过他不止一次刚刚还动手了的越明珠被噎住,与此同时,隐约听见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略感不妙,缓缓抬头。 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的管家,有竖起耳朵假装喝茶看戏的宾客,还有全程低着脑袋数砖块的下人。 深呼吸了一口气。 努力平复心情,轻声细语中悄摸摸流露出一丝威胁:“我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你?” 有一说一,她哪回发脾气不是连捧珠都支开了,什么时候人前给过他难堪,更别说这还在解家的地盘。 “哎。” 陈皮瞥她一眼,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悻悻地摸了摸脸: “那可不好说。” 哇—— 第268章 鱼汤 长沙女子多泼辣,打人不足为奇。 奇的是,挨打的人是陈皮阿四。 谁能想到,九门不可一世的陈四爷竟也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一天,简直骇人听闻。 张日山没理睬他的挑衅,连越明珠的钱也没要,让她坐着听戏,独自跟着管家去旁边棋茶室。 身为佛爷副官有定期发放的军饷又每日吃喝都在张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不多,借钱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 事与愿违,旁边偏偏有一个搅局的人。 离开前,他和陈皮对视了一眼,漠然隔空交锋。 天光还未暗淡,檐下灯笼已经开始一盏盏点亮,戏台渐渐散场,下人提前领着宾客去宴会入席。 傍晚。陈皮和越明珠抵达时,张日山正蹲在地上逗猫,模样看着像先前桌下被陈皮吓走的那只黑猫。 猫是趾行动物,习惯踮着脚走路。 而张日山蹲着的姿态也如猫一样踮着脚尖,拔了根草逗猫,胳膊高高举着,下半身却纹丝不动,依然稳如磐石。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来。 透过薄暮望着她,手不自觉停下。 黑猫勾住草秆又叼进嘴咬了两下,很快失去兴趣,它叫了两声没被搭理就自己爪子勾住衣袖往上爬,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挤进去钻入怀里。 毛绒绒的耳朵挨到他下巴,敏感抖动两下。 怪不得古人叫黑猫为玄猫,日光下那毛皮确实如缎面一样发着红褐色的光,厚实尾巴高高竖起从他下巴轻轻撩过。 因为痒,被张日山随手拨开。 有那么一瞬间,越明珠觉得他眼睛里多了点什么,也少了点什么。 很快他扔掉狗尾巴草,把赖在怀里不走的黑猫也重新放回树上,又往下拽了拽军装下摆稍作整理,自然地过来跟她汇合。 “小姐。” 越明珠想了想,叮嘱:“记得洗手。” 张日山:“……好。” 大家族举办寿宴规矩很多,尤其是宾客座位,宴会大厅一眼看去有二十来桌,算不上多,但也不少。 越明珠被安排在主宾位置,刚好在寿星公的旁边,左边坐着寿星公,右边是陈皮,再加上一个姗姗来迟的齐铁嘴,张日山座位一再往下正好和解九挨着。 齐铁嘴没有刻意踩点,主要在外头借着陪解九顺便看看吴老狗有没有‘不请自来’,不是他小人之心,实在是吴老狗没啥君子之腹。要真来了,还能跟小 九一起把他劝住。 幸好直到最后一位宾客到场,都没瞧见吴家人。 他喃喃自语:“吴老狗还是懂分寸的。” 等到入席,再一看自己座位在陈皮阿四旁边,人都麻了。 他跟这位四爷面次数不多,横行无忌的传闻倒听过不少,再加上仅有的几次见面确实是对他阴损残忍的本性多少有一定了解,很清楚彼此相处不会太融洽,坐这样的人旁边难免不自在。 “四爷。”他非常客气打了声招呼。 少见的,陈皮也没有对他敷衍了事,“八爷。” 越明珠倒是知道为什么,当初陈皮汉口摆摊就是有一个叫喜七的秀才给他了六字批命。 他对神佛尚且不恭,更别说迷信了,唯独那六个字对他来说等同浮木不信也得信。 所以自打黄葵那一关过了,陈皮就对神神叨叨的人避之不及。 不过,当陈皮表情怪异地冲他点头,齐铁嘴却不由一怔。 怎么会……他微微皱眉,脸色凝重起来。 宴席上有陈皮这个煞神隔在中间,更是连话都没跟明珠说上几句,一顿饭味同嚼蜡。 主桌对面全是解家人,不好砸人场子,张日山低声提点:“八爷,知道你嘴刁,可你面前这几盘全都是张家特色私房菜,九爷特意问小姐借了厨子做的,不至于让你这么难以下咽吧。” 以解家底蕴办个二十几桌的晚宴,怎么可能会人手不足,借张家厨子不过为了以示两家亲近,齐铁嘴确实不知。 张日山也心存疑虑,按说以八爷的舌头早该尝出来了,以往没少在张家蹭吃蹭喝,怎么今天心不在焉。 让他这么一问,齐铁嘴察觉到不妥。 “我说怎么吃着这么熟悉。”他放下筷子,幽幽地说:“张副官我这边刚要猜出来,你就——” 嗐! 张日山:“……八爷,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 解九都听笑了。 饭后解家还安排了别的消遣,齐铁嘴都没心思跟明珠叙旧,直接把张日山拉到了一旁,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表情犹豫。 张日山视线越过他,灯光如昼的厅堂上小姐正在观赏解家请来的乐队演奏,陈皮递了蜜饯过去,习惯成了自然,他不自觉往那边走了几步想过去说小姐不接人东西,可她却连看都没看接过就往嘴里放。 张日山脚步一顿,下意识移开视线。 良久,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声 音毫无波澜:“八爷你到底要说什么?” “别打岔,让我先想想。” 齐铁嘴摆摆手,负手绕着树来回走了两圈,他有意识避着解家人耳目低声道:“你最近看着点明珠,别让她跟陈皮在外面到处乱跑。” 张日山气血上涌,想说自己根本劝不了她更拦不住她跟陈皮在一起,然而喉头拥堵,发不出声音。 齐铁嘴望着他,神色肃穆,不含一丝玩笑成分:“过几天我去张家再与你说,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好。” 然而从解家回来的第二天小姐开始变得无精打采,不像生病,就是整个人没精气神,根本用不着他从旁劝说。 提了好几次请大夫来看看都被拒绝,张日山顿了顿,低声道:“小姐要是不放心,我让他乔装打扮进来。” 越明珠乏力地说:“还是别了,我刚从解家回来,人家老爷子寿辰呢,结果第二日就请了大夫上门,外面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那也不能为了外人几句闲话,连身体都不顾了。”捧珠语气闷闷的。 刚说完,就见越明珠又打了个喷嚏,泪眼朦胧揉着鼻子,说:“没事,我这是要伤风又没伤风,在家里喝点姜茶预防一下就好。动不动请大夫来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病秧子呢。” “小姐!”捧珠急道:“呸呸呸,这话不能随便乱说。” 这个家她说了算,大夫最终还是没请,毕竟除了打喷嚏容易犯困,她没发热也没流鼻涕更没嗓子痛,吃饭也挺香。 越明珠一脸忧郁:【废物系统这四个字,本宿主都说倦了!】 还什么鬼神辟易,算了吧,来长沙之后她就跟唐僧肉似的,别说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阴气都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一口肉。 要它有何用,还不如一包999。 在家里养了两天,外面一切风平浪静。 吴家。 伙计帮着把炉子搬到车上,天气本就炎热,炉子又燃着,忙完蒸出一身热汗来。 他擦着脸,回头苦笑:“爷,您真要这么去啊?” 吴老狗端着砂锅一声不吭,直到把砂锅放到炉子上才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擦拭手:“怎么,前两天你不是还盼着我出门吗?” “我是盼着您出门透透气,不是盼着您顶着大太阳老远给人送鱼汤。” “再说了,佛爷家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伙计既怕这汤半路 连炉子带锅洒了,又怕自家爷走这一趟没讨着好,小声嘀咕: “你这还不如写信呢。” 第269章 解围 从吴家到张家这一段路,对狗五来说并不难走。 出发前和司机叮嘱过车不必开太快,慢一点也没关系但一定要平稳。 车窗敞开着,司机在前排热出一身汗也没抱怨,报酬这么丰厚别说是一个炭火炉就算是火盆都没问题,而后排狗五和燃着炭火的炉子待在一起,后背很快被打湿。 他不在乎热不热,也不在乎路途遥远。 这汤在家里提前用大火炖煮过了,现在换成小火慢炖,从吴家到张家路上有段距离,他算过了到张家时间刚刚好。 准备上门前他打探过,这两日她一直在家,没回学校。 当初去解家吊唁他是带着唐僧一起去的,平日里很精的一条狗去了解家路都不会走了,还傻乎乎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差点给晕吐了。 狗五喜欢做个富贵闲人没事到处遛狗,不代表他傻。 解家那宅子底下存在某种见不得光的秘密,他知道,解九知道,齐铁嘴也知道,九门里的聪明人基本都知道。 但终归是别人家私事,不好过问。 望着车窗外蓝得滴水的晴空,他想,老爷子寿辰那日有算命的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五爷,咱们到了。” “好。” 佛爷家他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张家外围的护卫认识他,奇怪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端着的砂锅倒也没多问,还是让他进了。 不过。 “……五爷来的巧了,八爷也在。” 狗五眉梢微挑,这个还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跟您也就前后脚的功夫。” 庭院蝉鸣声时有时无,那尊金光闪闪的大佛还是一如既往地刺眼睛,管家在门口迎接他,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五爷您这是?” 狗五脚步轻快,“老八呢?他来见明珠?” “八爷在客厅跟日山正聊着呢。”管家领着他往大厅走,听懂另一层意思,顺口回道:“小姐下午在房里练琴一会儿就下来。” 室内温度比外面凉快多了,进门就感觉到阵阵凉意袭来。 左转走没几步,客厅里齐铁嘴和张副官表情一个比一个严峻也不知道他来之前两人在聊什么,楼梯那边也能听见叮咚叮咚的响声。 脑海里还残存着老八说过的话,佛爷属意张副官做妹婿。 当着这么个明面上的情敌来献殷勤,狗五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十分坦然地站着听了会儿楼上传来的琴声。 钢琴这种洋人的玩意儿,他还没见过呢。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原先坐在沙发上的齐铁嘴和张日山都站了起来,短暂寒暄过后,两人齐齐看向他手里端着的砂锅。 这味道一闻就是鱼汤。 就知道这个吴老狗想一出是一出,前些日子被他打击了写信的积极性,现在又想着另辟蹊径来讨明珠欢心? 齐铁嘴头疼地捏着眉心,“你这是……” 端了一路狗五也有点累了,走到桌边放下,这么一放管家、张日山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砂锅上。 他抬头看正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人,眼中泛着光彩,唇边笑意明亮,“听说你这两日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我特意熬了鱼汤送来给你尝尝。” 越明珠微愣,鱼汤? 旁边捧珠回头看了小姐一眼,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小姐从不吃鱼啊。 狗五望着她,注意到她神色有些微妙,说:“你放心,我路上一直用炭火煨着,现在喝刚刚好。” 越明珠定了定神,慢慢往下走。 “我…倒不是在担心这个。” 察觉到她的犹豫,狗五稍微思索了一下,老八说过她会上街和朋友吃西餐,家里厨子都聘了四五个,在吃食上或许会很挑剔。 声音柔和下来:“我知道这个季节的鲫鱼不比春天鲜嫩,特意问了几个朋友自己钓的,这是一种青鳞鲫鱼,炖汤喝对身体好。” “你自己钓的?” “嗯,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那边风景不错。” 天没亮他就去钓了,一早上才钓到这么一条就马不停蹄回来炖上,他忍不住笑:“这鱼自打钓回来我就没让别人碰过,我怕味道不够鲜,还往里面塞了火腿,味道很不错。” 从杀鱼放血到刮鳞片全程亲自动手,连火腿都是他特意从金华火腿里精挑细选出来的“雪舫蒋”,塞进鱼腹放入锅中煎至金黄再大火炖煮。 “要不你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边说边往回取砂锅,先前让他暂时放桌上了,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其他人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如果只有齐铁嘴这样狗五还不会太在意,偏偏往旁边一看张日山和管家一个异常沉默一个欲言又止。 意识到不对劲。 狗五仔细辨认他们表情,疑惑:“怎么了?” 管家看着他,叹气:“小姐从不吃鱼。”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狗五微微错愕。 “送礼也得讲究投其所好。” 为了哄明珠开心偷偷摸摸在家请了先生教写信,知道陈皮抢在自己前头做了明珠笔友又开始秀厨艺。 齐铁嘴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不禁蹙起眉:“明珠不仅不吃鱼,山珍海味中的海味她都不吃,你来送鱼汤之前也该好好打听打听她口味上的偏好。” 沉默在大厅蔓延开来。 狗五突然反应过来,门口护卫看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是张家,老八都知道她不吃鱼,张家上下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家小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鱼汤香气扑鼻,但凡不是嗅觉像他一样时好时坏,光闻着味儿都该知道里面煮的是什么。 越明珠走过去的时候,狗五手里还端着那锅小火煨了一路的鱼汤。 他低头看了眼砂锅,又抬头看了看她。 笑了一下。 那笑容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细微的停滞,不是成熟的释然,不是乐观的从容,而是有点不知所措。 越明珠看着尚在冒烟的砂锅。 想了想,她说:“捧珠,去拿碗。” “小姐?” 猝不及防。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所有目光都转向她。 “没关系,去拿吧。” 在他们有些愕然的眼神中,越明珠轻松而真诚地说: “我以前不爱吃鱼也许是因为还没有尝过吴先生的手艺,今天尝过之后,说不定其他河鲜海味也变得津津有味起来啦!” 第270章 挑食 餐厅长桌末端,玻璃花瓶插着露水清透的雪白栀子花,香气馥郁。 砂锅盖子一揭开,花香被冒着烟火气的浓郁汤汁气味所覆盖,加上有火腿提鲜,闻着相当馋人。 捧珠从厨房取来她的专属餐具。 “我来。”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发生,和那日越园凉亭中一样狗五反客为主兴致勃勃盛好汤放在桌对面,连话都差不多,“小心烫。” 越明珠低头。 不含一丝杂色的奶白,要是不闻这香气,恐怕还以为碗里盛着牛奶呢。 他盛汤的时候撇开了浮沫还听捧珠建议把上面飘着的葱花也过滤掉了,鱼骨和鱼肉脂肪沸腾熬煮而成的汤汁,没有半点腥气。 越明珠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 看她喝狗五心里不知怎么的,反而后悔不该提什么亲自钓鱼、下厨一类的话。 怕她勉强自己,不由劝道:“你先尝一口,一小口,实在难以下咽就吐掉,别喝了。” 她细品了一下味道,并不觉得难以下咽,甚至如先前所说津津有味到眼前一亮,不可思议:“这是鲫鱼汤?我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不知道是太多年没吃过鱼还是吴老狗做鱼汤技艺娴熟,尝着居然比她喝过的任何汤都要鲜甜可口。 狗五松了口气,随即被逗笑:“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你总共也没喝过几碗鱼汤。” 心说幸好没听伙计的话派人去洞庭湖买。 这青鳞鲫鱼还是亲自钓亲手选的好,鱼鳃桃红,眼珠透亮,这样熬煮出来才更鲜美。 来之前虽然不知道她不吃鱼,但是普通鲫鱼普通做法,最后呈现出来的味道很难说会不会打动她。 越明珠边吹边喝。 咸汤和甜汤不一样要趁热喝,热着喝味道浓郁,入口丝滑。 狗五趴在桌子上,两手叠放垫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笑容比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还明亮耀眼。 不是她有意贬低。 但是他真的好像路边偶然遇见的一只猎犬 某一天,热情高涨的去外面打猎想喂饱她,回来却被告知彼此食谱不一样,于是它失落、懊恼,垂头丧气,尾巴都摇不动了。 等她松口说愿意尝尝,马上又喜形于色。 怪不得叫狗五,天性像狗吧。 高兴的像真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身后快乐摇成了螺旋桨。 正想着——他认认真真、 一字一句:“没有事先打听你吃不吃鱼,是我不对。” 她抬头,正对上他温和俊逸的眉眼。 其实看得出来狗五这趟出来很匆忙。 应该是下油锅煎了鱼就开始加水大火沸煮再送过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袖子卷在手腕上还没放下来,胸前依稀可见点吧点油渍。 “不是我没有用心,我只是……” 他微微皱眉。 只是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她的事,从第一面到第二面,他都是透过自己的眼睛在了解她。 直到第三面,还没见到人齐铁嘴就说了一箩筐的话。 怕他分不清好奇和新鲜感,每句都往心窝子上捅,生怕扎的不够深,每见一次都要再捅他一次。 要不是顾念兄弟情,狗五湖边那次就把他踹下去出口恶气了。 “我只是不想那么快,那么仓促。”狗五挠了挠脸颊。 他不是那种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的人。 十多年颠沛流离、受尽白眼,他前几年就过了逆反期,其实本该成熟一点听劝才对,毕竟不像当年闯荡江湖那般意气为上了。 他不知道齐铁嘴看到了什么,也许算命的就是擅长拨弄别人命运不希望他这个兄弟的走弯路,伤人伤己。 可男女之间,无非就是有缘无份,有份无缘两种。 不是说人定胜天吗? 狗五想赌一把。 他不想再被动的让人推着去做选择,路在脚下,他要自己试试。 “听起来好像有点像在狡辩。” 他趴在胳膊上,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可语气却很轻快,似鱼跃水溅荡开的涟漪,隐秘而动人,“老八常说,人生须臾,不过尔尔。” “听多了我也知道他在说人这一生很短暂。” “虽然不知道我和他谁认识你在前,但他比我了解你,按说我该向他取取经才对。” 取经这个词是狗五从西游记里听来的,前几年还有部叫《盘丝洞》的电影传,虽然不是大闹天宫,但他咳咳……不必细说了。 狗五忍不住笑了一下,“可我不想那么快。” 他看过来,目光像夏日随风乍起的微弱波光,像在树梢、枝头焕发生机的绿芽,明亮却不刺眼,柔和而真诚地注视着她。 “我不想再通过老八去了解你认识你。” 他皱了下鼻子,这表情配上小声嘟囔意外的孩子气。 “以 前那些那日子确实快的像做梦,但是现在,我不想那么快,我想慢一点。” “所以……” 餐桌太长,从对面看过去,瓶中栀子花正别在她鬓边,散发着如雪如雾的香气。 他踌躇了一下,不自觉放轻语气。 好像声音再重一点就会震落皑皑白雪,呼吸声再大一点就会风吹云散。 “让我一天一天的去了解你,不要那么急,慢一点再慢一点。” “慢到,就算有一天我回头再看这段记忆,它都鲜亮的好像刚刚才发生过。”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期盼地、无限耐心地看着她,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要不是汤勺触底,越明珠都不知道汤喝完了,好像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把碗端了起来。 “好啊。”她像没有意识到这些话里蕴含的深意,语气轻快的像在说吃点什么这样的小事,“虽然不知道十年后我还记不记得今天这碗汤的滋味,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我一定会记得。” 狗五听着她的话,心头发涨,还有些耳朵发烫。 “老八说你水里的都不吃,那海带你吃吗?”他顾不上揉耳朵,迫不及待地问。 越明珠诚实点头:“海带汤喝过,海带也是吃的。” 狗五好奇心持续上涨:“那鸭呢?鹅呢?” “吃的,鸭汤喝过,烤鸭烤鹅也吃过。” “紫菜呢?” “紫菜蛋汤喝,也吃。” “鳖?” “上次灯会喝了点汤,还不错。” “……” 问到最后,狗五忽然坐直身体,微妙地挑了下眉,唇边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我知道了。” 那神态很奇异,越明珠好奇反问:“你知道什么了?” 他促狭地眨了下眼,一本正经道: “你挑食。” 第271章 过敏 挑食?越明珠不否认。 小时候叛逆期来的早,青菜不吃,肥肉不吃,带骨头的肉不吃,带刺的肉不吃,一旦桌子上没有自己钟爱的菜,宁可不吃挨一顿饿也不妥协。 真真正正十五岁以前的越明珠。 面对这一砂锅的鱼汤,估计会直接掀桌子怼脸怒斥: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废物! 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眼熟。 对的,刚认识陈皮他就是这个态度。 不过等她跟陈皮混熟之后两人地位就渐渐发生了颠倒,只是她的挑刺儿习惯性裹着糖衣,虽然南下求生找不到水源的情况下都敢试着跟陈皮说自己不吃野生的水果,但最后还是为了不白白浪费他一番好意勉强自己啃了。 不是穷折腾,而是她自认已经见识过许多普遍或不普遍的可食用果实。 曾经在神龙架连不剥开像死人手指拨开像毛毛虫一节一节的野香蕉都出于好奇吃过了,陈皮拿来的那种见所未见的青皮果子,她真怕吃了消化不良。 荒野逃生最怕什么,上吐下泻。 接受狗五送来的鱼汤,不是尚且保留逃生阶段识时务的圆滑,而是她根本就不讨厌吃鱼。 幼时一盘鱼端上来,她第一筷子只夹鱼眼睛。 长辈夸她会挑会吃,奶奶还说关羽关二爷吃鱼也会先吃鱼眼睛,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典故,反正足够糊弄当时刚上小学的越明珠了。 客厅,齐铁嘴说的口干舌燥,端着茶杯却迟迟未喝,“总之,我说的话你记住就是。” 张日山皱了皱眉。 先前那一通复杂难懂的命理术数总结起来就一句:陈皮七杀坐命,这种命格的人幼时孤苦,长大后行恶过重会刑亲克友,六亲无缘,晚年必定不得善终。 管他去死。 烦躁感涌上心头,张日山根本不关心陈皮将来是个什么下场,问题是——刑亲克友。 陈皮哪儿来的亲哪儿来的友? 二月红是九门二爷轮不到他一个佛爷副官操心,他怕的是小姐被算在那个友里面。 会这么担心的人显然不止是他。 寿宴过后,齐铁嘴整日在家里卜卦解卦,还寻了个由头去红府问二爷要陈皮的八字。 他跟不少人说过齐家有三不算,佛爷身上文的是穷奇给他算命虽没犯家族忌讳,但事实却是他给佛爷算的卦时准时不准。 佛爷命格特殊算不准也就罢了,明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命数也 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一眼看去,云遮雾障。 不说市井穷巷初相逢,就是佛爷领着她来小香堂相面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在家着急上火,跟祖师爷焚香祷告。 明珠如今已有十七,离二九年华也就剩下半年时间,谁知道老天爷冷眼旁观是不是就为了在紧要关头绊她一脚,想想也着实为难,“陈皮要是一生安分守己倒也还有的救,可他这个人阴煞过重,报复心极强又性格偏激,容易受人煽动被他人利用,总有一天山穷水尽时要旺己杀弱……” 谁是那个弱? 当然是越明珠那样先天命里有鬼陷八字身弱的人。 张日山冷静而又充满攻击性:“八爷不是跟佛爷说小姐命里有贵人抬手可逢凶化吉?” 要不然灯会和解家寿宴他也不会轻易答应让小姐露面,是八爷事先承诺过有他在不会有问题。 “我是这么说过,但老天爷说你命里有此一劫,平时睁一只眼闭一眼,其实是想积攒到最后一次让你满盘皆输。” 齐铁嘴为这事都没睡好,就是怕最后这一年上头下猛药他才会借着灯会想看看以自己的本事在明珠面相模糊的情况下能化解几分。 他眼周细看还有黑眼圈,疲态难免流露一丝淡薄:“你该不会想拿明珠去赌天道之数吧?” 不是他奇门八算说风凉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运是老天爷赏饭吃,走大运,走霉运,是贵人还是恶人,变化只在顷刻之间。” “张副官,你不是没上过战场,你能活下来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你比别人强吗?”齐铁嘴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万物竞生,优胜劣汰,优胜也要讲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已经没了,我现在跟你谈地利,你是要跟我在人和上多做争辩浪费时间还是退而结网?” 换成别的事陈皮会出于忌惮对他的卜卦半信半疑,可要他主动远离明珠只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这可不是霍仙姑那样砸烂摊子就能一笔勾销的烂账,跟陈皮阿四结下这个梁子只怕他后半辈子都得睁着眼睛睡觉,还得每天早晚给自己卜上一卦。 张日山也知道陈皮那边是劝不了了,而小姐……她若听劝,早先也不会三番五次甩开自己。 正是知道劝阻不了,八爷才会特意找他来说这件事。 张日山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神情变得冷峻,“我会如实告诉佛爷。” 不听劝? 没关系,那他就找个能让小姐听话的人来解 决。 交代完这些齐铁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跑餐厅那边蹭吃蹭喝去了,聊正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往那边瞟。 张日山没管,他和管家还要就小姐的安全问题进行磋商,临近学校毕业,有了八爷这番提点,不管是考试还是升学都要重新做安排。 砂锅里汤还剩了一些,齐铁嘴也不挑,叫人拿了餐具盛着喝了。 “……我还跟佛爷说来着,说你不吃水里游的这些是不是就是外国医生口中的过敏。”见她气色尚好,齐铁嘴摇了摇头,“佛爷还特意找军中的洋大夫问有没有治过敏的药,就怕万一。” “过敏?”狗五头一回听,“什么是过敏?” 中国没有过敏这种说法,算是一种新鲜词,就算是国外目前知道的人也不多,齐铁嘴还是从一个有哮喘病的洋人客户那里听来的,通俗易懂的解释: “就是你我能吃的东西,有一些人吃了身体会出现中毒反应。” “中毒?” 狗五怔了一下,胸口闷得发慌,本能看向越明珠: “你吃鱼会中毒?” 第272章 真诚与忠诚 越明珠:“……我不会。” 借着擦桌子擦花瓶一直提心吊胆在餐厅待到现在的捧珠闻言大大松了口。 她拍了拍胸口,难掩后怕:“不会就好,张副官和管家也反复提醒我出门在外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千叮万嘱不让这类食物掺合进来,就是怕小姐会对……会食物过敏。”说到这个生僻词,她不由结巴了一下。 系统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上当受骗。 宿主不吃鱼虾是因为亲眼目睹过陈皮用腐尸钓螃蟹心里觉得膈应,要让她知道九门还有不少人为了倒斗更方便还会吃古尸的肉,不得炸了。 越明珠没当回事:【不吃鱼虾本来就是我想作饵钓鱼,骗的人越多越真实,他们不这么想我才意外呢。】 不然明知有人要对自己下手去威胁金大腿,她还整天在外面到处溜达隔三差五搞跷家? 真当她无所畏惧,那么自信对方搞不死自己? 当时废物系统还没有回归,手里只有一张plana的她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当然不,过敏严重会死人的。 古今中外,下毒永远是谋杀最常见的手段,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对方对自己是留还是杀,幸好,这个弱点虽然是阴差阳错保留下来的但也帮她理清了一些思路。 汪家要真想弄死她早从吃食方面入手了,何必大费周章安排莲叶潜入张家,带着针管潜入卧室明摆着是手里有解毒剂,想用解药去拿捏张启山。 作饵的弱点就这么用掉了,系统遗憾:【宿主为狗五破例是因为他看起来很真诚?也对,主动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宿主当年给自己画下的大饼可是底牌多多大腿多多,有了金大腿不代表就不能再多几张底牌。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谁知道狗五咬起人来凶不凶。 众所周知,九门齐八爷口才极佳处事机警谁都不得罪。 但要真论起好人缘,能在红府蹭个把月饭,又认了半截李嫂子当干姐,还敢跟陈皮一起下地,路过黑背老六能厚着脸皮让人家帮自己撸狗,日常跟齐铁嘴解九称兄道弟的狗五,谁比得过他? 跟谁都交好也就是跟谁都不交好。 这算什么,九门版不粘锅吗?越明珠合理怀疑,搞不好将来天下甫定,平三门这些干脏活累活的人里最后能洗白上岸的只有吴家。 听了系统的话,她轻笑:【饿急了的狗,随便喂点什么都能换来忠诚,你看他饿吗?】 不仅不饿,家里还富裕到养了几十条狗 看家护院,混这行不混这行的见了都得叫他一声狗王,听说就算是吃过人的恶犬在他手里都乖的像从小养到大。 越明珠垂眼沉思:【忠诚和真诚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它们各自……起到的作用却相差甚远。】 是想说利用价值吧,认识这么久系统自认已经能从宿主的意有所指中找出重点了,这是在拿吴老狗跟陈皮比。 ——真诚可以对很多人,忠诚只针对一人。 【宿主是想驯服他,让他只对你忠诚?那要不要我帮你出点红疹子,这样还能继续骗汪家人,一鱼两吃?】 这不是宿主说的吗? 在阴谋中想要控制敌人很难,与其出现变故,不如主动送出弱点。 现成的弱点何必浪费。 【算了。】越明珠无意坚持,【我为汪家准备的弱点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同情心泛滥到伤己,不会武艺没有自保能力。 哪一个不好用? 再说,【为了一点忠诚就拿个人安危做交换,我做不出这种牺牲。】 系统想到宿主被毒哑的那个晚上,还有为了甩掉陈皮发狠去踩捕兽夹。 越明珠读懂了它的想法:【人啊,此一时彼一时,心气高了,头自然就低不下来了。】 一锅鱼汤而已,再亲手做的能有金大腿三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贵重?能比得上那幅失窃多年杳无音讯的祖传登高图? 【我破例只是因为不想要这种廉价的真诚。】 人付出真诚的时候总归想换回点什么的,在不想回以同样的真诚却又想再得到更多的时候,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既不失落又越挫越勇? 系统这次是真听懂了,聚精会神打量桌对面的狗五。 哪怕听到宿主不吃鱼不会过敏,他仍然眉头紧皱,这个表情是不是说明他不仅没有失望还对宿主产生一丝后怕的忧思。 系统兴奋,知道宿主又赢了。 想必他下一次拿出来的东西会比这一次更稀有吧? 傍晚。 张小鱼从城外返回,同时带回张启山通过张家情报部门送回来的家书,捧珠代为接过,陪越明珠一起去了二楼书房。 脚步声轻快雀跃,谁都能听出来的高兴。 都两个月没消息了,越明珠怎么可能不高兴,等捧珠放下信封,她从抽屉取出裁信刀小心拆封。 和她每次写得多多信封被塞得鼓囊囊不同,金大腿的信封要扁平许多,不过那也 只是相比较她而言,往外倒了倒,一朵即便脱水、压制后仍能看出几分盛放时绰约多姿、纤柔似雪的押花携带着仍未消散的香气落在桌上。 捧珠拿来相框准备装裱,会客厅特意留了一面墙来放所有佛爷寄回来的花,每一朵都用相框封存挂在墙壁上,目前已经形成了一面花墙。 看着这花,她惊喜:“小姐,是芍药花呢。” 芍药花是春夏的过度花吧,越明珠把它交给捧珠装裱起来,也不知道这封信寄出来有多久了。 她低头看信,想知道金大腿有没有写什么时候回来。 楼下。 张小鱼一言未发。 就在刚刚他从管家和日山那里听完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包括下午五爷那锅鱼汤和八爷的顾虑。 他坐在沙发上,面色微凝。 尽管年龄上只比张日山大了一岁,但在所有人眼里,张小鱼无论是气质还是处事都更成熟稳重。 “没事,信我来写。” 沉思片刻,他脸上凝重之色如雾散去,起身拍了拍张日山肩膀,谈笑从容似乎一切成竹在胸:“正好训练告一段落,我抽调一个小队回来协助。” 如果自己考虑问题能像他这么简单就好了,张日山轻轻吁了口气,“不用,信我写。” “怎么?” “这信一寄出去,小姐要不高兴。” 怎么个不高兴法?对信的内容不高兴还是对写信的人不高兴? 张小鱼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日山越来越患得患失。 当年佛爷在书房决定让日山入赘曾问过他的意见,他出于某些顾虑说日山性子跳脱,只怕将来会冒犯小姐惹小姐不快。 佛爷却说:性子不跳脱,明珠看都不会看他。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小姐喜欢性格有棱角的人,这样的人征服起来更有趣,就像陈皮。 但是,人是会变的。 会失去平常心,变得不像自己。 他拉着日山去后花园转了转,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转来转去始终没能想好该怎么开口。 直到张日山日山不耐烦:“有事说事,你寻思啥了?” 张小鱼嘴角咧开,想调侃他怎么口音又别回来了不怕被小姐笑话,可轻松的心境转眼又被怅然所占据。 “日山,情绪就像一杯水,你倒多了就会溢出来,溢出来的那些也许喝水的人并不需要。” 他顿了顿,罕见地流露出无奈: “你要明白,有些感情生来就是要被浪费的。” 第273章 都是图人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前胸后背都湿透了,汗珠滚落进眼睛,伙计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拭的间隙,一条黑影从眼前闪过。 视野模糊,他起身大喊:“还有半个时辰就开饭啦!!!” 黑影头都没回,一溜烟就窜没影了。 伙计无可奈何拎着水桶往院子里的水缸倒去,直到灌满才往屋里去,“五爷,照这么个跑法该不会哪天八戒就从咱们家的狗变成佛爷家的狗了吧?” “怎么,羡慕了?”藏青色书封上写着《星沙社诗选》,听着伙计抱怨,狗五揭开诗集露出一张睡意惺忪的俊脸,“心野了,你就是关得住它身子也关不住它心,随它去吧,省的夜里害我睡不好觉。” 这可全是他的真心话。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那天刚送了鱼汤从张家回来,这狗就闻着味儿来了。 狗这种东西管它香的臭的都爱凑过去闻一闻,闻就闻吧,也不知道闻出什么来了哀声怨气的张嘴一顿嚎哭,毛毛都哭湿了,往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狗眼写满了哀戚伤心。 尽管平日里嫌弃这狗比起猴子总爱偷奸耍滑,吴家伙计还是心生不忍,“平时咱们也没少它肉吃,为一锅鱼汤哭成这样,五爷,要不您就给它再熬一锅吧?” 都说九门吴老狗好性情,心肠软脾气好,连门下伙计都敢开口让他洗手作羹汤,可见一斑。 “它哪里是馋鱼汤啊,它分明是馋人了。”狗五哼笑,八戒这个名字都是他起的还能不知道这死狗什么德性,随即冲伙计招了招手:“来闻闻,我身上除了鱼汤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味儿?” 知道自家爷嗅觉不灵,伙计凑近用鼻子嗅了嗅,“烟熏味儿,汗味儿……嗯,好像……还有点香?” 不是上香那种香,也不是花香,更像是——灵光一闪:“爷,您该不会又去找霍仙姑了吧?咱不是说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哎呦!” 挨了个脑瓜崩,伙计嘿嘿一笑抱着砂锅老实了。 自那天起八戒时常摸黑偷溜进狗五卧房趴床边抻着个狗头,每每狗五起夜都会冷不丁被它那双发亮的绿幽幽狗眼吓得一激灵。 任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它反复这么折腾,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狗五只好冷脸给它关回笼子训了几天,放出来果然安分了,再也不每天故意藏在能被他发现的角落里暗中窥伺(吓唬)他。 就是最近几天不知道它从哪里得知佛爷家位置,一到饭点就往人家府上跑。头一次是被张家下人送回来 ,弄清楚它在那里蹭吃蹭喝,狗五蹲下身子无语地揪狗耳朵,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 八戒哼哼唧唧装可怜,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次数多到后来他都懒得管了。 每天晚上快天黑了独自一条狗跑回来,满肚肠肥狗脸餍足的模样,今天又临近饭点跑出去。 伙计脑门儿上全是汗,坐在门槛上举着蒲扇拼命扇风,对自家爷怀疑他跳反大声反驳:“羡慕什么,佛爷府上有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才不稀罕呢!我是不懂以前一到夏天它就躺井边吹冷风,现在这么热还往外跑,就为了乘会儿凉?也不嫌路上晒得慌。” 小时候光屁股下河那会儿就听老一辈说什么自来水,说了十多年到现在百姓还是只能去打井水跟河水,三伏天为了抢先取水恼火干架的都有。 好在吴家不缺钱早些年五爷请人找了水源丰沛的宅子挖了私家井水,有了这口井院子再搭点藤架,夏天总算好过多了,望着生机勃勃、绿叶如衣的藤蔓,他咽了咽口水。 还不知道伙计的心思已经从狗跑到井水又从井水跑到葡萄熟了甜不甜上去了。 狗五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世道艰难,难得有这么一条痴心狗。” “爷,您是说八戒还是在说您自己?”这伙计年龄小,青涩莽撞,根本藏不住话:“说我羡慕八戒,其实是您羡慕吧,它心野了,您还不是一样,人在心不在。” “……” 嘴皮子溜得很的狗五被问住了。 转念一想,确实,要不是怕碍着谁的眼,他也想天天去。想起上次九门聚会提及……佛爷那张生人勿近、肃杀可畏的冷脸,狗五很清楚拦在前头的既不是张日山也不是陈皮阿四,而是张大佛爷。 他把诗集重新盖回脸上,犹有不甘:“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佛爷家的冰。” 伙计笑得合不拢嘴:“知道,您跟八戒一样,图的是人。” 要问八戒一身黑毛在炎炎烈日下奔跑热不热,它不仅不会开口回答还很有可能咬问这个问题的人一口。 废话,没见它吐着舌头整条狗都快冒烟了。 贴着墙根儿沿人烟稀少的小道穿行,街头流浪那几年它早摸清什么样的路口可以大摇大摆,什么样的人该绕着走,这条路来来回回跑过很多次,它还是异常谨慎。 直到路越来越宽,行人越来越少,八戒才放下心迈步狂奔。 老远嗅出今天张家门口又换了两个人,它昂着脑袋嗷呜了一声,我来了。 跑到近处,守卫没有加以阻拦,八戒畅通无阻进了庭院,只是畏惧院中足以闪瞎狗眼的大佛,它不由放慢速度。 窜上台阶,从门里吹来一阵凉风,发烫刺痛的毛发瞬间得到缓解,它抬脚贴墙往右走,在角落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水盆,连忙埋头一顿狂舔,喝得太急脑袋上都是被舌头卷溅起来的小水珠。 下人们会心一笑,五爷家的八戒来串门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对它分外熟悉。 解了渴,八戒舔舔鼻头,停留在地毯上蹭了蹭爪子才往有音乐声传来的二楼跑去。 进屋时,越明珠正在教捧珠弹钢琴。 钢琴摆放在靠近露台的蔚蓝弧形窗台下,她们背对门口坐在钢琴凳上专心按着琴键。 墙边有许多堆积在器皿中的冰块,冒着寒气。八戒忍住上去舔两口的渴望,在地毯前徘徊,幸好很快有下人端来水盆,蹲下帮它擦脸擦背擦脚,八戒一点也不抗拒,还会配合抬头挺胸,主动换爪子。 等捯饬干净,越明珠也发现它了。 盆里的水有点浑浊,擦完爪子的毛巾更脏,八戒瞅了眼毛巾,伸爪子盖住脸,有点难为情。 可她在笑。 所以八戒屁颠屁颠摇着尾巴凑上去求摸摸。 第274章 是哄不是骗 毛发被擦得紧贴皮肉,没了蓬松短毛,八戒蹲坐在地毯上,能轻易让看到它后脖颈延伸到背脊的紧实腱子肉,要是以目前这个体重再扑她一下,估计她整个人都要报废了。 思及从前,不怎么愉快的记忆浮上心头。 或许是从她低垂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记仇,八戒仰头眯眼,咧嘴吐舌憨笑。 有点八嘎狗的谄媚样儿了。 越明珠摸了摸它脑袋,好吧,谁让她心胸宽广,确实不好再跟一条狗翻 车中贺艺锋侧头看着吴玲抱着天儿逗弄,他只能够是在一旁观看,不敢吭声,也不敢靠近,担忧着吴玲会讨厌自己的靠近。 看到自己的执行总监心动,赵子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把自己的好下属抱到怀里怜惜疼受,还对她的美妙身体进行了一番深入探索。 “一百年么?一百年的物种真的存在么?”就算是这个世界最早的物种,也应该延续了不少的时间才对,而仅仅有着一百年的生物,能够成长到这种程度么? 这个神器宝贝大电梯,貌似真的撑不住了,被无尽的狂暴雷劫劈散了。 天穹无比广阔,其中有风起云涌,电蛇乱舞,昭示出恐怖的自然威能。那万吨乌云翻滚间,便如同一条盖世黑龙,犀利的闪电更是如若缚龙的索链。 莫母刘艳萍面部神情连续变换,最后一言不发,轻轻冷哼一声,坐在离宫鸢雅最远的位置,开始玩手机,不再看老公一眼,儿子也懒得理。莫父则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拉着宫鸢雅闲聊。 芽衣无奈的耸耸肩膀,“千里叔叔是从早上出来的,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其意思不言而喻,忙着增进感情,16连时间都顾不上了。 铭南此刻想要给贺艺锋一个安慰,但是他如今没有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能够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痛心的摇了摇头。 林星辰急急如火的内心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反复询问,但是这时间,却不等他了。 班大师点了点头,直接公布,墨家自己都受不了,更别说诸子百家和各国诸侯了。只有让时间来慢慢消磨,潜移默化的让墨家弟子和诸子百家接受。 “你恐怕也不知道,我道家和秦国一起执行的第五天人道令就是为了杀掉诸子百家中的天人极境的高手。”无尘子继续说道。 方才那匆匆一撇,见她内息虚弱,阴阳和离,恐难活命,这才大发慈悲救她一命,能把自个儿玩得要死不活的人,他真有说不出的喜欢。 波本不是傻瓜,听李子礼说“要他帮什么忙”这种话时,已经知道自己被李子礼下套了。 东方向一笑,看着五娘像个担心晚归孩子的母亲一般,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莫名感觉。 命听听待在干净木栈上等干,环胸纤指轻点着藕臂,觑了邋遢的谛谛盘算着。 偏偏就在这时,忽然,这里出现了一道很明亮的光束,刹那间照在了“他”身上。 至于胜负,那就跟他没关系了,到时再把东欧地图送给廉颇,相信廉颇会知道怎么做的。 “你不是一直在反对我的企划方向吗?”董茉冉扭头望着赵宇,并没有答应的意思。 罗道人随即点点头,脸色难看,仿佛刚才的兄弟残杀让他还心有余悸。 霎时间,三人的哭声搅动得车内风惨云愁,众人鸦雀无声,纷纷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这三车匪。 李明腾飞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彼此对视一眼,脑海中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豪哥今天又准备旷课一天。 第275章 决定 这是晚上回来的意思。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张启山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迎面遇见捧珠,她手里还端着刚从厨房冰柜取出切块的哈密瓜,“佛爷。” 他随口答应,快步流星消失在楼梯口。 很快庭院传来汽车发动声,捧珠回到房间放下托盘,有些担心:“这才刚回来又要出城,我听管家说佛爷是后半夜到家一直在书房没歇息,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吃不消吧。” 越明珠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昨晚没睡?” “好像是,刚刚在厨房小葵说佛爷那边一夜浓茶未断。” 这不就是熬了一个大夜吗。 捧珠对各机关假日时间一知半解,只知道以前佛爷间隔好几个月回来上头还会放几天小假期在家修养,不明白这次怎么跟以往不一样。 越明珠没说话,挠了挠八戒脑袋上的软毛毛。 失策了,张家人出任务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是他们掌握了一种快速进入深度睡眠的方法,借着提高睡眠质量从而压缩睡眠时间,两小时就能抵普通人八小时的睡眠状态。 可刚刚她竟然没能从金大腿眉宇神态间看出一分一毫的疲惫,事实上搞不好最近几天他连两小时深度休眠都没有。 “可能……”越明珠说出内心猜测:“表哥很快又要随军出征了吧。” “可佛爷才刚回来啊。” 以前军阀打来打去兵荒马乱,没想到南京政府起来了也还是一样。她把一碟内嵌冰块的哈密瓜端出来,放在小姐那头的桌面,喋喋不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不给休息时间为什么还让佛爷回来,这么反反复复不是更折腾人……” 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休息时间,那不是说明佛爷在这种局势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回来才不合理。 这不是折腾,反而是一种特权。 捧珠忐忑地抬头,小姐微微侧头望向明亮灿然的窗户,黑犬温驯地趴在她脚下,自然光在她脸庞静谧流动,整个人皎洁如胧月。 房间寂静下来。 金大腿去忙正事,越明珠也要为考试预习功课。 学习其实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尤其是对部分课程不感兴趣的时候,日复一日的强迫自己投入其中无异于是种折磨,好在她记性好,擅于从无聊中挖掘未知的趣味性,最后提前完成一日计划表,剩余时间用来继续教捧珠弹琴。 太阳慢慢落山,余晖染上了橘红。 八戒没有留下蹭晚饭,它跟着下楼停在门厅口依依不舍,越明珠微笑说明天见,它小声嗷呜了声扭头离开。 餐桌那边正在上菜,她在大厅静静看着《长沙晚报》,这份报纸于今年四月创刊,紧跟时事,很受各界人士欢迎。 庭院内。 张日山边下车边拍衣服上的灰尘把旁边的张小鱼呛得直皱眉,他避开几步,“要不要再给你点时间洗个澡换身衣服?” “用你多嘴。”张日山拽着军装下摆往下抻了抻,冷声:“吃了饭我还得去情报组报到。” 张小鱼无语,掸了掸肩膀被波及到的灰尘,“我的意思是你干脆别吃了,一身灰,小姐见不得脏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先把你这个脸黑心脏的解决了。” “嘶……” 眼看两人下一秒就要动起手来,张启山冷淡扫了一眼,瞬间噤声。 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越明珠细嚼慢咽,和她相反,张小鱼和张日山吃得很快,不知道是饿很了还是赶时间,她这边还没吃多少,他们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发现那盅清炖鳗鱼汤无人问津,张启山停顿了一下,放下碗筷:“你不吃鱼虾,除了挑食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系统早就猜到金大腿会有此一问。 这些年张家为了迁就宿主,厨房甚至把她不吃的食材通通剔除在张家食谱外,上上下下都跟戒掉了河鲜海味。 结果,居然不是过敏。 而且还为了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吴老狗不再忌口,也就是金大腿沉得住气吃了两顿饭才问,换做陈皮当天就得冲过来问个一清二楚。 越明珠微微凝眉:“就是单纯讨厌。” “讨厌还勉强自己?”他闲谈似地接话,中午鱼翅没动,现在鳗鱼也没动,看来也不是一锅鱼汤就轻易换了口味,老五汤熬得再好能跟名厨几十年的手艺比? 她轻轻摇头:“也不算勉强,就当尝鲜了。再说吴先生跟表哥同处九门,我是想着,你不在,我应该帮着维护一下关系。” 她握着勺子,有些犹豫:“是不是有点自以为是?” 其实她对金大腿对自己还抱有探索欲挺意外的,分明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还能这么有耐心。 每天问这问那很累的,尤其是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能抽空陪着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该知道的都从管家张日山他们嘴里都听过,却还愿意花费时间亲自再问她一遍。 完了 完了。 越明珠带着一丝心虚垂头,这么一对比显得她很不真诚啊! 装,继续装。 都能代替金大腿出席解老爷子寿宴,作为上三门的隐形代表,谁敢说你自以为是。 系统默默旁观,这些年张家上下没有人不顺着宿主,连在学校老师和同学们也从未对她说过重话,身处这样的环境保护中,宿主不说活力四射,却也像阳光一样不见阴霾。 这就导致放在别人身上足以忽略不计的一点忧愁出现在她脸上反而被无限放大。 至于效果,看桌对面饭吃不下装都装不下去的张小鱼和张日山表情就知道了,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 张启山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我妹妹,没有人比你更有权利代表我和其他几门当家人交涉了。” 看吧。 效果拔群。 不愧是金大腿,轻描淡写就把吴老狗的追求讨好一语概括成了九门人情往来,之所以会提出来,本意是不希望宿主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吧。 越明珠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下午那会儿捧珠说金大腿忙得脚不沾地还每天回来,她知道为什么,无非就是军队开拔在即,他放心不下自己。 她望着那双深邃眼眸,语气轻而坚定: “表哥我想好了,今年暂时不申报大学,毕业以后我先在家自修,一切等明年再说。” 第276章 偷听与葫芦 张小鱼和张日山互看了一眼,有些讶然,他们一直在想佛爷会采取什么措施去说服小姐,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他们的保护向来被小姐视为阻碍,阻碍了她和陈皮相处,阻碍了她的自由,以前说把他们甩开就甩开,从没想过奉命保护她的人有多伤脑筋。 虽然不是要远离陈皮这个祸根,但是好歹愿意在家待着,就结果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任性自我的人突然乖巧起来,的确很惹人怜爱。这一点系统深有感触。 越明珠单手托腮,对他们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善解人意道:“外面不太平,表哥去打仗,我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不给大家添麻烦。” 每次金大腿出远门她都要出点意外,张小鱼和张日山紧张很正常,被牵连几次还不紧张只能说明没责任心。 翻过年她就十八岁了,过了十八大家就不必再为那所谓的命数犯愁,他们解脱,她也能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如果今年不申报大学,就只能等明年秋季。”事分轻重缓急,比起上学自然是安全更重要,张启山沉思片刻,再次确认:“晚一年上学也许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你的同学会结交新朋友,之前的计划要全部延后,联合会干部也不当了?” 明珠为了省区学生联合会干部付出多少努力他一一看在眼里。 当初坠马伤了脚,伤愈后不断复出参与各种活动才能在今年竞选成功,他不会因为所处位置不同就看轻她的目标和规划。 至少湖南学生联合会干部比长沙某某营长听起来风光多了。 “我哪有那么小气,我巴不得她们能在学校多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去新环境认识更多比我聪明比我优秀的人。” 她脸上只有纯然的期盼与憧憬,难以形容的神气与光彩能够消弥一切烦恼,连同旁人心底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也被照亮:“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样我还能从新朋友身上学习她们的长处,没进大学就有这样的收获,我岂不是沾了她们先一步入学的光,你说呢?” 张启山被她如日初升的耀眼所摄,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就先休息一年,待到来年秋天再做打算也不迟。”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说:“用不着整日闷在家里,想出门散心就去,记得带人,小楼他们跟着我才能放心。” “去上海也行吗?” “不行。” 明明是他提可以散心, 真提了又拒绝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不过越明珠对自己得寸进尺让金大腿瞬间‘翻脸’还是颇有成就感,故意气恼:“好吧,我生气了,气得吃不下饭了。” 张启山不紧不慢:“下次换个借口挑食。”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 吃就吃,反正就剩一点点了。 她低头扒拉米饭,错过了金大腿嘴角一丝无奈浅笑。 张日山食不知味,欲言又止,小姐……有注意到佛爷说是让小楼跟着而不是让他跟着吗? 吃完饭,越明珠在书房复习知识要点,大学今年不上了,试还是要考的。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隐没在灰蓝天光中,为了视力着想她没有跟较劲,关灯离开,途经金大腿书房,她静悄悄停下,附耳贴去。 是张小鱼,隐隐约约能听见他在跟金大腿汇报电文。 听了一小会儿—— 【宿主,闪!】 张小鱼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门外、走廊空无一人,独留空气中一缕清淡香气。 “佛爷…可能是路过。”中间的停顿估计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这个理由,只是下意识在替小姐开脱。 张启山正凝神看解九写给他的信,对门外动静并不在意,张家上下除了明珠谁有那个胆子偷听他谈话。 前不久解家又闹了点风波出来,入夏某天夜里地下密室突然塌陷,死了好几个守夜的下人,幸好消息封锁快,否则解家又要被满城流言蜚语所淹没。 张小鱼在书桌前停下,“九爷打算搬回以前的祖宅,新宅那块地准备封了。” “老八怎么说?” “八爷说,苦乐参半,得失随缘。” 齐铁嘴为人谨慎,对别人争来抢去的东西从不感兴趣,会说出这种糊弄人的话懒得掺合也不足为奇。 张启山放下信,眼神莫测。 解家宅子底下藏着费长房半个葫芦的秘密他知道,解九的爹拖着病体跑去河南是想暗中搜寻另外半个葫芦下落他也知情。 费长房,东汉汝南人。 传闻他跟神仙学过缩地术能够日行千里,有号令鬼神、医治百病之能。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虽未能得道,却意外得了件宝贝,一个葫芦。 解九爹穷极一生只知这葫芦被分作两半,有半个被藏在长沙地下,却不知如何将它取出,哪怕不被家族理解,一意孤行也要在离世前在这块世人眼中的不祥之地搭建新宅 ,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解九能够勘破费长房葫芦的秘密为己所用。 只是—— 他手指无意识点了点桌子。 难为解家费了那么一番功夫,竟然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窃走果实。 张启山本想着解九是聪明人,同样觊觎已久的七指又行踪诡秘,反正这葫芦里藏了什么秘密自己无暇深究,大可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 可惜事久生变,七指驱使那枚蛰伏解家已久的棋子时他人不在长沙。 事发之际能察觉出来的线索只怕早在各种因素和干扰下消失了,现在就是想重新调查能找出来的也未必是原本的东西了。 “若那葫芦真让七指取走……”张小鱼面色微沉,说明另外半个葫芦也在他们手中才会易如反掌,直到密室塌陷才被解家发现蹊跷。 “一个葫芦而已,能成什么事得看拿到他的人眼界高低。”张启山语气很平静,或者说有些过于平静了。 他没有解九爹那么执着,对费长房有所关注也只是因为传闻中的缩地术跟张家的五鬼搬运类似。 “费长房也曾是葫芦的主人,可他既没有长生不老也没有搅得天下大乱,最后还死于仇杀。” “七指自诩高人一等,却大半辈子都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无心报效国家也未有过利国利民之举。” 张启山眼底没有太多情绪,长沙越来越乱,秘密隐藏得再深也有被公之于众的一天,只要没落在日本人手里,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收藏。 他冷淡敛目,下了结论: “这样的人就算得了什么宝贝,也不过是隐姓埋名钻研奇技淫巧,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277章 蟹黄汤包 佛爷都这么说了,张小鱼便冷静下来。 张启山点燃信纸,火光在眼底闪烁不定,除了那一点快要燃烧殆尽的微光,他神容沉静没有一丝波澜。 从抽屉取出一个令人眼熟的小玩意儿,正是灯会前夕七指送给明珠的手工球。 张小鱼叹气,日山这小子走得一点不冤。 “三爷门下确有其人,事后我派人去李家打探,跟他同行的伙计说送小姐礼物的隔天那人就意外死在墓室机关之中,尸体都没能带回来。” 他自然也派人去过了,机关密室里的残尸七零八碎根本拼凑不出来一只完整的手。 “小姐曾问过日山有关七指的事,应该是对方有意只给小姐展示过手指的异样,小姐出于顾虑觉得三爷门下多有残疾人怕引起误会当时才没有直言。” 哪怕是下九流这个行当多根手指也会被视作身有残疾,以小姐的性格为他人着想很正常,甚至可以说她事后能察觉出有蹊跷反倒极为难得。 不正常的是日山,想让小姐高兴有很多种办法,唯独不该因私废公。 张小鱼都难免对他的疏忽大意感到不快,更何况佛爷对人对事向来只看结果。 他安静站立,没敢抬头。 张启山却无意迁怒,吩咐道:“找个时间把它放回去,别让明珠知道。” 他手上这个是小楼仿造而成,原件在齐铁嘴手中。 一开始张小鱼带着东西去找他,还没进小香堂就被齐铁嘴老生常谈地摆出他齐家三不看原则进行推诿,像是早就算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跟奇闻诡事有关,不想接手。 直到张小鱼说这东西是七指不知打什么算盘送到越明珠手里,他才嘟囔着‘明知道她八字身弱你们还敢这么粗心大意’收下。 又是卜卦又是掐指,说他们晚了一步,再问就说不知道不清楚有什么掩盖天机。 在张启山看来不管它有没有毒又是否暗藏玄机,凡是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不该继续留在明珠身边。 隐患应该发现在前解决在先,张日山连最基本的一点都做不到,不适合待在明珠身边。 他给过他不止一次机会。 佛爷不表态,张小鱼也很难读懂他的心思,不再多言。 他小心取走球,上手掂了掂重量,和原来那个没差,材质相同,外观也一致,除非是雕刻师本人,不然很难分辨二者不同,只要没被抓个现行,小姐应该看不出来东西被暗中调包。 将另一份文 件递到台灯下,“六爷自从圈了地盘除了缺钱偶尔出趟城,两年来行动路线一直都没有太大变化,直到三个月前。” 整个九门都在张家监视之下,前几年他们能做的还不多,现在就不一样了。 时间节点标注下,黑背老六突如其来的变化在平淡无奇的两年时间线对比下十分突兀,要不是一直处于张家监管,他前后矛盾的简直像被谁替换了。 时间线后面是用张家特殊符号详细记录的内容,这些内容只有情报组才能破译。 东北张家有一套内部联络密码,不同符号组列能传达出很多信息,他们这份密码是在张家编码基础下重建的一套密码。 虽然是按佛爷离开前交代的那么做的,但是张小鱼处理干净后还是有些匪夷所思,这会儿见佛爷表情复杂,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没想到事态发展会失控成这样。 一连忙了几天,张启山有些困倦,他揉了揉眉心。 自北伐结束以来,南京训政严苛,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他目前的军政地位远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这上面的信息要是泄露出去,别说张家整个九门都得搭进去。 张小鱼问的很谨慎:“万一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们要从旁干涉吗?” “不用。” 不用? 张小鱼不解其意,事情都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再这么下去岂不是…… 张启山靠着椅背沉思不语,低垂的眼睛浓黑如墨,难以分辨情绪。 谁又懂他看到这份文件后那种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最糟糕方向发展的荒诞感。 行军打仗期间上头为了点蝇头小利在帐篷内吵得不可开交还美其名曰会谈磋商,他和其他人站在外头等候手令,那天等了足足一个下午,直到天黑都没个章程。 一个老学长掀了帐篷出来透透气,从一堆人里认出他来,拉他到边上抽烟。 不少心里藏着秘密的人比如特务经常会以‘在教’为由避免喝酒,因为在理教的戒律包括禁烟禁酒,一听说在教大多数人都不会继续为难。 张启山不信教也懒得在军队搞特立独行那一套,该抽抽,该喝喝,跟着老学长绕开大片烂地,寻了个僻静处吞云吐雾。 同样出身军官学校,这位学长资历深厚,对几位屡立战功的后起之秀都很看好。 两人在晚风夜色下站了一会儿,絮絮叨叨聊了一些军校往事,多是对方抚今追昔,张启山偶尔附和一句。 老学长忽然问:“吃过蟹黄汤包没有?” 张启山吐着烟圈,摇头:“舍妹不吃水产,家里都依着她口味吃饭。” 老学长偏头颇感意外,还以为他带兵打仗骁勇果敢、理智冷酷,在家肯定说一不二,想不到对家人倒是多有迁就。 有人情味好啊,他赞许点头,有人情味才有交往的必要。 “出发前我在苏州吃了一次,不知道是店不对还是做法有问题,那味道腥得很,根本没法吃。” “回去以后发牢骚,有个同僚听见就跟我讲应该去扬州吃。” 他意味深长地说:“这蟹黄汤包就是隔条江做法都不一样,里头人这么多,想让他们吃到一个锅里得添点酒才行,没酒人不醉,不醉事情就谈不妥。” 帐篷外头等了这么久,张启山跟不少人聊过。 这趟说是出来剿匪,但是打仗归打仗其他人更想顺便捞点油水,利益没谈妥仗就不好打。 最可笑的是他刚入城打探过消息了,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原来地方税已经被收到了八十年后。 八十年后是什么概念,张启山连帐篷里的那些人能不能活到十年后都不知道,这些地方税南京政府都征不上去,他一个小营长除了听几句牢骚还能做什么? 兵戈扰攘的背景下,个人能力有限,就是他也只顾得了眼前人。 老学长夹着烟,眺望黑咕隆咚的远山,“你小子仕途刚起步,别在这种事上犯轴,要沉住气。” 军队哪怕不牵扯政治也水深火热,谁进来滚一圈不是灰头土脸。 张启山并无不满,心如止水:“作为部下,我服从上级指示。” “这就对了。” 老学长嘿嘿笑了两声,攀上他肩膀,“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的意思是把你那瓶上好的虎骨酒拿出来。” 张启山:“……” 第278章 性格决定命运 “你酒拿出来,我跟你保证要不了一小时,绝不让你在这里继续吹冷风浪费时间。” 要不是军中尊卑有序,张启山当下掉头就走。 这时,帐篷里又出来一个人,上头扯皮拉筋终于达成共识,下达商议好的进攻命令。 这下好了,酒不用喝,事情也解决了。 老学长遗憾摸了摸头,“这几个龟孙,该拖的时候不拖,不该拖的时候还真干脆利落。” 张启山随手弹掉烟头,端正敬礼,颔首道:“酒一会儿我让副官给您送来。” 老学长大喜过望,“就说你小子前途无量!不白喝你的酒,打完仗给你介绍我小姨子!”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在前线收到老学长阵亡的消息,听说整个师全军覆没。首战失利总司令大为火光,发话就算他人没阵亡侥幸活下来也要枪毙问责。 回忆起对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他思绪渐渐归位,“这些年除了好酒也送了不少真金白银上下打点,总不能他们光拿好处不办事,老六那边你们扫尾扫干净别留痕迹,其余我来处理。” “那小姐——” 晚上在房间听了会儿梅兰芳《霸王别姬》的唱片,越明珠心情郁郁,本想着劳逸结合,结果差点给自己纾解郁闷了。 捧珠起身去厨房拿水果点心,在她看来不高兴就该吃点甜甜的东西。 越明珠吃零嘴不看时间,也没有晚上八点不吃水果之类的禁令,她还在长身体,不吃怎么能长。 一提长身体,她又想起金大腿说她长高的事。 二楼有根柱子是专门给她量身高用的,越明珠决定出去比一比,看自己究竟长了多少。 “明珠。” 刚路过张启山卧室就被推门出来的他叫住。 越明珠一顿。 等等,这个点金大腿不在书房难道是自己偷听的事被发现要秋后算账? 趁着转身间隙,越明珠大脑飞速运转,严肃考虑起自己该摆什么表情。 含嗔带颦抽抽嗒嗒说“表哥你冤枉我”? 不行。 这两年理不直气也壮的事情做惯了,突然让她眉黛含颦做出惹人怜爱的表情太难了! 多年没有在演技上苦功的越明珠暗自垂泪。 可恶,都怪陈皮太好打发,根本不给她演技进步空间,光涨打人的功力这会儿能有什么用。 面对金大腿可能会提出的‘为什么偷听’,自己又不能反手一巴 掌舞过去,训斥:知道我想听还不主动开门,谁是你老大,谁给你饭吃! 因为这个家,真的是金大腿老大,她老二。 她的饭饭都是金大腿从自己大腿上割下来的,前几年就割了三分之二给她。 她心虚! 她底气不足! 在这样的纠结拷问下,越明珠面部管理和内心深处隐藏的情感产生了剧烈冲突,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是——她眉眼含嗔,嘴角微微下撇。 一副叛逆期少女极度不耐烦的模样。 张启山:“……” 越明珠:“……呃。”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哥你信吗qaq? 好在金大腿情绪稳定地静静看了她一阵,问:“是我打扰你了?” 无论语气还是眼神都很中正平和,看不到生气的迹象,越明珠连忙把稍稍再上扬些许就会化身歪嘴战神的嘴角悄悄压平。 “没有没有,什么事?” 赴汤蹈火啊表哥!!! 虽然这句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她坚信自己的信念已经准确无误地通过眼神传达给了金大腿,因为她清楚看见金大腿沉默一瞬,礼貌笑了一下。 就是弧度浅了点。 不过他没说什么事,而是问她是不是饿了怎么不在房间休息,得到答案后还陪她一起去了量身高的柱子帮她看长高了多少。 好吧一厘米。 不多,但是越明珠知足,积少成多嘛! 奇怪的是,明明感觉金大腿有话要跟她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可是直到送她回房,他都没有开口。 搞得越明珠心里堵堵的。 吃着捧珠从厨房端来的杨梅,她疑心是不是算命那回事,小时候家里人就为此寝食难安,连不接东西这种避祸手段都让她保留下来了。 不接东西在中国可不算什么好习惯好教养。 越明珠若有所思:【命运真的那么难以扭转?】 穿越时空、死而复生的事的确在她身上发生过,但是她一直觉得这可以归纳到外星科技上,搞不好是复制她的记忆给了另一具身体,跟灵异事件完全可以分开算。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你的脚。】 脚? 越明珠一愣,经历过道家手段及西方医术并在系统修复下愈合如初的脚隐隐痉挛了一下。 她都分不清是错觉还是条件反射。 【当 初宿主为了甩开陈皮不惜以一条腿为代价故意去踩捕兽夹,没有我挡那下,你的脚当时就该废了。】 【后来能量耗尽我进入休眠,汪家为了试探张启山也为了莲叶这颗棋子故意害宿主坠马,还是脚受伤,你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时隔两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推动宿主在各方干涉下顺理成章的应验了捕兽夹那一劫。 越明珠抿唇,她从没把捕兽夹和坠马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过,【我故意去踩也能算是命运的一环?】 【宿主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系统叹气:【——性格决定命运。】 很多事看似没有关联,其实早就注定了。 越明珠凝视指尖殷红如血的杨梅汁出神,没有系统想象中的后怕,反而有种微妙的轻松感。 【这么说,接下来这一年时间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确定那些事不跟他们说吗?】 【没有意义。】 越明珠平淡一笑。 她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