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博世界成神从鼠鼠开始》 第1章 猩红边缘01 c65边缘区正值旱季，猩红的海水退得很远。 滩涂区的空气混合着海鱼腐烂的腥臭、化学溶剂刺鼻的挥发气，还有垃圾堆深处经年累月发酵出的**气息，层层叠叠，不分彼此。 应言扣紧了防毒面具的开关，她慢吞吞地挪动着手里的劣质探测仪，细致地扫过面前的每一片区域。 突然，扫描仪上蓝光闪烁，指向了她脚边的一只被油污浸透的死鱼。 她熟稔地拎起死鱼，用做过防污染处理的刀片划开它的肚皮，掉出了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物体。 是一块金属，入手冰凉，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它的整体是黑灰色的，表面蚀刻的纹路就像某种生物解剖图一般。 应言的指尖抚过那些凹痕，一种奇异的触感直透心底。 这和她母亲给她留下的那串金属项链的材料异常相似。 她摩挲着这块金属，决定将它留下来。 “嗬，运气不错啊，小朋友。”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响起。 应言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穿着几乎被油污和不明污渍染成黑色的厚重防水工装，一头粘腻的长发，脸粗糙得如同被砂轮打磨过，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嘴角撕裂到耳根，左臂焊接了金属钩爪的义肢。 性别男，脸上有疤，左臂是义肢。 各种特征都和那个模糊的影像对得上。 所以她的任务目标是这位？ 她轻轻地敲了一下脖颈的脑机接口，然后适时地露出了惊惶的表情。 “捡着什么好东西了？让我开开眼？”男人往前踏了一步。 “没什么，一块废铁。” 应言声音平静，她眼角余光快速扫过周围：左侧是堆叠歪斜、摇摇欲坠的集装箱山；右侧是更深的垃圾堆，里面混杂着尖锐的金属碎片和废弃线缆。 周围的遮挡物很多，在这里杀人不会被人注意。 “废铁？”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更多狰狞的铁牙，“废铁能让那玩意儿冒蓝光？你当老子瞎啊？” 他那只红色义眼的光芒更盛，牢牢锁定应言握住金属的手。 “交出来，给你个全尸。” 应言扣着金属块的手向后一缩，同时身体向后微仰，看似是被对方的气势所迫，实则已经调整好了最佳的发力姿态。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下来只需要逼对方先出手。 “你确定？给你留全尸还差不多。”应言冷笑了一声。 “找死！” 他低吼一声，然后抬起了改装后的左臂。 臂膀前段的装甲板“咔哒”一声滑开，露出了一个汇聚着幽蓝能量的发射口。 一道滋滋作响的蓝色能量束朝应言所在的方位直射而来。 而应言在对方抬臂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她的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扑出，堪堪躲入一堆由废弃轮胎和金属板垒成的掩体之后。 “轰！” 能量束擦着掩体的边缘掠过，击中了后方一个残破的化学桶，瞬间引发剧烈的爆炸。 灼热的气浪和腐蚀性的液体四散飞溅，应言甚至能感觉到背后掩体传来的剧烈震动和高温。 “看你能躲几次！”男人的义肢发射口再次开始汇聚能量。 应言背靠着冰冷的掩体，快速判断形势。 现在硬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得找个东西暂时引开他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注意到掩体缝隙中卡着一个生锈的空铁罐。 耳边能量汇聚的嗡鸣声再次变得高亢，应言毫不犹豫地抓起铁罐，将其从自己藏身掩体的左侧用力抛了出去！ 铁罐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左侧几米外的空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响。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他下意识地认为应言试图变换位置，义肢瞬间转向，第二发能量束朝着铁罐落点的方向轰然射出。 “砰！” 泥浆和垃圾被炸得四处飞溅。 而就在男人注意力转移的一刹那—— 应言已从掩体的右侧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出，她的左手反握着光子刀柄，右手紧握脉冲枪，身体低伏，如同幽灵般拉近了距离。 男人刚完成射击，察觉到侧翼动静，猛地转回身，却已经慢了半拍。 应言根本不给对方再次蓄能的机会，右手的脉冲枪在极近的距离上喷吐出淡蓝色的能量。 “砰！砰！” 第一发轰击在男人义肢肩部的旋转关节和能量传输部位。 “咔嚓！滋啦——！” 刺眼的电火花爆开，男人整条义臂瞬间失控垂落，发射口冒起浓密的黑烟，汇聚的能量失控地逸散开来。 第二发脉冲能量则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因义肢失控而空门大开的胸膛上。 “噗嗬！” 男人身体剧震，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骨骼碎裂声同步响起。 他张口喷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眼中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踉跄着向后倒退。 “嗡——！” 应言左手中的光子刀此刻才悍然激活，炽白的光刃映亮了她面无表情的脸。 她踏步上前，在男人勉强用左手摸向腰间武器之前，光刃已然带着高温精准而迅疾地掠过了他的咽喉。 男人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铁牙间溢出带着焦糊味的黑烟，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重重地向前扑倒，溅起大片肮脏的泥浆。 应言走到男人尸体旁，再次确认了他已死亡的事实。 她一脚踢开电缆，全息镜片上的实时记录系统将男人的尸体扫描了下来。 三秒过去，扫描系统已工作完毕。 应言是一个清道夫，简而言之就是负责干脏活的杀手。 她接到的任务，就是在这三天内杀死可能藏匿在垃圾场东区的四个任务目标。 就在过去的两天半时间里，她已经杀死了三个人。 现在的任务目标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所以还剩下的那个目标到底是不是他？ 应言回想起前三个目标都疯狂逃命的样子，觉得这个还有闲心抢劫的男人跟他们不是很像。 但是各种特征都对得上。 应言开始在尸体上寻找能够确认他身份的东西。 她在他的兜里发现了他的身份证明。 上面是蓝火帮的标记，她往后看去，看见了男人的代号。 铁颚。 她杀错人了。 应言面无表情地将身份牌折碎烧掉，然后看了一下全息屏上面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目前距离她接到清算任务已经过去了两天半，她在这里守株待兔一共清理了三个人，而剩下的迟迟没出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跑路了。 不过这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个负责清算的雇佣兵而已。 她汇报了任务进度，在备注栏里说明了情况，然后开始搜罗铁颚身上的财产。 零零散散的纸币，估计是捡来和抢来的，一共将近三千元，三瓶B级营养液，义肢里还有三块B级能源模块，一管莫名其妙的蓝色试剂，一共就这么多。 可惜义眼义肢都烧报废了，不然她还能拿到黑市去换点钱。 虽然任务没完成，但杀了这个人的收获还可以。 还不算那块奇特的金属和莫名其妙的蓝色试剂，单就男人这边的钱抵得上厂区工人三个月的收入了。 应言最后看了一眼铁颚的尸体，然后离开了此地。 …… 几分钟过去了，应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垃圾场里。 尸体脖颈上那道已经碳化发黑的刀痕，开始缓缓渗出血液。 渗出的速度起初很慢，如同汗珠沁出，但几秒后便变成了汩汩流淌的速度。 很快，脖颈处流出的血液就覆盖了整具尸体。 这些血液仿佛具有生命般。 它们流过尸体破碎的胸膛，所过之处，皮肤、肌肉乃至骨骼，都如同投入强酸般迅速消融，化作更多粘稠的暗红血水。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轻微的蠕动声。 不到一分钟，铁颚庞大的身躯已经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大滩鲜血。 然后蠕动的血水向那只仍在闪烁电火花的改装义肢迅速蔓延了过去。 金属和复合聚合物材料似乎并不能阻挡它，血水如同活物般攀附上冰冷的义肢，将其包裹。 最终，义肢也被血水完全溶解吸收。 此刻，原地只剩下那一大滩微微起伏鼓动的暗红色粘稠物质。 它又静静地蠕动了几秒钟，然后就像失去了所有能量支撑似的，颜色飞快地变得黯淡，最终蒸发在了空气中。 …… 应言从滩涂垃圾场回到了c65边缘区。 65边缘区的居民区有一个贴切的别名，叫做“罐笼”。 罐笼区和滩涂垃圾场之间伫立着一面几十米高的用来隔绝辐射和污染生物的防护壁，而防护壁的内部就是罐笼区的主体。 废弃的海运集装箱和各式各样的铁皮棚屋构成了居民区的绝大多数建筑，各种锈蚀的粗壮钢筋粗暴地焊接在集装箱上，层层叠叠，构成了罐笼区的主体。 而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街道，则刚好在这些铁罐之间延伸出去。 在几条稍宽一点的巷子交叉处，是罐笼的心脏地带。 废弃广告牌和防水布搭起的简陋棚子构成了生机勃勃的黑市，摊位上堆着从垃圾场淘来的真假难辨的电子元件、打磨过的二手义肢零件、成堆的过期药品、颜色可疑的合成食物块、还有走私来的、包装粗劣的烈酒和神经缓释剂。 应言随便扫了一眼，便朝最熟悉的那个角落走去。 摊主是“老烟囱”，他此刻正在倒腾旁边的货箱，要卖的东西整齐地码在黑色的纤维毯上。 “要不要B级营养剂？从中心城区的帮派成员那里捡的。” 应言对着老烟囱招呼了一声。 “‘捡’的？你不怕被那几个帮派报复吗？” 老烟囱本来还忙着整理东西，这会儿看应言来了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 “把你的货给我看看。” “捡了个落单的，这种外围成员消失了也没人会在意。” 应言把所有B级营养剂递了过去。 老烟囱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营养剂的外壳，眯着眼看起了上面的信息。 三秒过后，他就收起了营养剂，然后给她递了一把零钞。 “真货，钱你拿好。” 应言检查了一下零钞的真伪就把它们收起来了，“有没有B级治愈喷雾？” “居然买B级的？看来你最近收获不小。” 老烟囱从旁边的货箱里倒腾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瓶包装严实的喷雾递给了她。 “这是上九区走私过来的好货，你看看。” 应言接过喷雾轻轻摇了摇，里面的液体发出粘稠的晃荡声，不像是掺水货。 她又拿起那份发黄的说明书，快速扫过上面模糊的文字——“B级创伤修复喷雾”。 “适用于中度撕裂伤、烧伤、机械创伤”、“含强效凝血因子及组织再生促进成分”、“严禁接触黏膜及开放性脏器损伤”……生产日期模糊不清，关键的有效期栏被一块污渍盖住了。 “你这个没有生产日期，价格得折半吧。”应言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折四成怎么样？你知道的我从不卖假货。” 老烟囱尝试讲价，但看应言没有动摇的架势只得叹了口气，“行吧折半就折半，算老用户折扣。” 应言嗯了一声，把钱递给老烟囱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他突然叫住了。 “你最近有多一个亲戚吗？” 老烟囱压低了声音，“今早独眼看见了和你一样黑发绿眼的男孩在这边买东西，只不过是个瘸腿。” “独眼本来想讹他一笔的，但猜测可能是你的亲戚，于是就正价卖给他了。” 应言转过身，平静地回复他：“他不是我的亲戚，不用管他。”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突然多出来路不明的亲戚，独眼那个白痴非说黑发绿眼的人少得很，九成把握就是你的亲戚。” 老烟囱嘎嘎笑了起来。 “我俩还赌了五千块钱。” 应言看着大笑的老烟囱心中恶趣味地补了一句，“不过他确实和我有点关系。” “乖乖，别吓我吧，你俩啥关系？” 老烟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真输了老子一上午就白干了。” 应言转过身，朝老烟囱挥了挥手，“他的腿确实是我打断的——” “因为他偷了我的东西。” 老烟囱难听的大笑声在身后传来，应言没有理会他，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在回家的途中碰见了不少熟人。 “今天过得怎么样？” 乔恩神父领着几个吵嚷的孤儿，百忙之中抽出手来跟应言打了个招呼。 他自动无视了应言身上的血迹，毕竟边缘区的人身上有血迹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一般。”应言对他摆了摆手，看着那几个孩子对她露出好奇的眼神后走的飞快，“回见。” “记得来教堂看看。”乔恩神父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吵嚷声在身后响起。 她走出了黑市，回到了罐笼的居民区。 应言最常去的电子元件维修摊就在居民区的最前沿，路过摊位的时候，摊主丹正在修理电子元件。 丹的几缕不服帖的棕色发丝被汗水和油污黏在饱满的额角和修长的脖颈上，其余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深棕色的虹膜像一对沉静的琥珀，此刻它们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焊枪尖端跳跃着的幽蓝电弧。 “别看了，想不想听点最新消息？” 应言停了下来，示意丹继续。 “九区的白痴终于把手伸到边缘区来了，A1到C99区会成立几十队执法队，领头的全是异能者。” “他们居然还有闲心管边缘区的帮派？” 应言熟练地接过他的话茬，如他所愿地将贵族贬低了一通，“还是说这块地又出现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下放人力了？” “c级边缘区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丹哈哈大笑，满头卷发乱晃，“我猜是阿提克斯的第两百三十二个私生子流落在这边了。” “比起相信瑟伦老登会爱上边缘区的人，我还是更相信是九区的贵族突然大发善心了。” 应言吐槽道，“不聊了，回见。” 丹笑得更起劲了，应言没继续搭理他，径直离开了。 穿过两个拥挤吵嚷的街角，走过几个拥挤的小巷，爬了数十段摇摇欲坠的合金阶梯，应言回到了家。 她的家所在的居民楼是整个罐笼区的最高建筑，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居民区。 对于污染程度严重的C65区来说，住得高的好处大于坏处。 最重要的是安全保障，顶楼拥有俯瞰下方街道小巷和邻近低矮建筑废墟的良好视野，在还没有住进来的时候，应言曾经在这里架狙完成过不少脏活。 然后就是这里偶尔能晒到太阳，虽然边缘区出太阳的频率低的可怜，但总比没有好。 比如现在。 天空依旧是污浊而沉闷的灰色，云层流动间，一缕阳光缓慢地从雾霾中穿透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暖融融的，应言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但很快这缕眼光就被厚重的云层和雾霾重新盖住了，天空又恢复成了深灰色的基调。 应言收回了留恋的心情，然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她的家也是由破烂集装箱改造而成的，窗户是集装箱上切割出的不规则孔洞，大多覆盖着碎裂后又用防水胶带反复黏贴的塑料板。 应言锁好了门，用治愈喷雾迅速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把目光放在了墙角的纸板箱上。 那里面放着她上个月从海边捡来的光脑原件，光脑原件不发售给黑户，而边缘区的人都是黑户。 当时她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将它卖掉的想法，把它留了下来。 而今天她杀了铁颚，正好有0元购的高级能源块入账，放入能源块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她从中取出了一个盛放着芯片的光脑原件，放入今天刚获得的B级能源块后，将它接入了后颈的脑机接口。 “模块初始化中——请耐心等待。” 第2章 猩红边缘02 一阵滋滋的初始化声音后，她的全息眼镜前弹出了流光溢彩的全息屏幕。 “已完成初始化，请选择您的服务区。” 应言扫了一眼，发现只有一区到九区，边缘区查无此区，于是她选择了游客登入。 “是否启动AI系统？” 应言毫不犹豫地选了是。 “AI系统启动中，请您耐心等待——” 应言没想到，这一启动就是两小时。 期间她中途放弃启动过，取消登入过，但这个AI系统仍然雷打不动启动中。 应言甚至还采用了最原始的维修方法，就是物理敲打，但是很可惜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而就在应言决定把它拿去卖给丹的那一刻，AI系统终于启动完毕了。 “很高兴为您服务，我是您的AI系统——” 全息屏在此刻变成了雪花屏，不断有滋滋的声音响起。 “等等，我为什么成了AI系统？” AI的声音古怪地卡顿了几下，下一刻突然由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转为了成年男性的音色。 “……” 应言沉默了一下，她怀疑自己捡到了一个次品。 “等等，你是人还是AI？你应该是人吧。”AI系统突然询问道。 “……” 而应言在这一秒终于意识到自己捡来的这个光脑就是一个全是BUG的垃圾残次品，它的归宿就应该是猩红之海而不是家里的纸板箱，甚至卖到什么垃圾都收的丹那里都卖不出去。 她这回没有丝毫犹豫准备直接关闭光脑—— “别关，别关，求你了别关。”全息屏开始疯狂闪烁，“你别怕，我不是AI——我是个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被困在光脑里了，我猜我应该是死了。” “我的异能是‘数据植入’，我应该是死前意识逃亡到了光脑里。” 全息屏一边闪烁一边喋喋不休地解释中，“你真的别怕，我不是什么AI更不是什么病毒。” ……是人才更离谱好吗？ “我可以给你证明我是人——等等，不要关——” 应言果断关闭了光脑，世界清静了。 在接受了自己确实捡了一个坏掉光脑的事实后，应言决定及时止损，准备将它连刚得到的B级能源块一起卖给丹。 这会儿还有十分钟就到六点了，如果再耽搁一会儿，丹就要收摊下班了。 于是应言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打开了房门。 铁皮过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应言刚转身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佝偻着背，用义肢前端拧着公用的滤水器阀门，锈屑簌簌往下掉。 这是陈婆，也是她的房东。 “小应又出门啦？”陈婆看见了她，笑眯眯地说道，“已经一周没见面你了。” “陈婆婆。”应言应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从中心城区回来了？” “是嘞，去玩了一圈，发现还是没有罐笼老家好玩啊。” 陈婆这会儿已经熟练地修好了滤水器，“还是滩涂区这边呆着舒服。” 应言其实更喜欢呆在中心城区，只是现在接的活多在滩涂区，她必须住在这边。 “对了，你旁边那户小姑娘找到了吗？” 陈婆开始用特制的清洁剂清洗滤水器，一边冲洗一边问着。 “就那个黑头发棕眼睛的，笑起来特别甜的——哦，我记起来了，她叫时然。” 时然，应言这五年来为数不多还在联系的好朋友，目前已经失踪两个月。 “还没有，不过我还在找。” 应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说不定她只是临时搬走了，你也不用多想。” 陈婆用清洁毛巾一边擦阀门一边安慰她。 “咱们边缘区就是这样，聚散离别都很快，有时候啊，过着过着自己身边就没人了。” “谢谢您。”应言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但这会儿还是挺感激陈婆的安慰的，“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啊。”陈婆笑了起来，“你比其他年轻人都懂事，也应该明白自己顺顺利利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应言这会儿忙着出门处理那个坏掉的光脑，短暂的和陈婆寒暄之后就打算离开了，“陈婆婆，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陈婆此刻也刚好清理完了滤水器，她对应言摆了摆手，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应言一边下楼一边在脑机接口给丹传简讯：“在不在？有事。” 丹回的很快：“什么事？” 应言：“找你鉴定个东西，虽然看起来像个残次品。” 丹回：“你拿过来给我看看，速度快点，我要下班了。” 应言：“在路上，五分钟。” 应言关闭了简讯，此刻她已经走到了三楼。 进入低层区之后，诸如引擎轰鸣、刺耳的叫卖、争吵怒骂等各种声音就大了起来，应言往下面看了一眼，刚好就看见下面又有流窜的抢劫团伙作案的情形。 视野中一辆破旧的皮卡正在居民区的狭窄过道中横冲直撞，一路撞到了无数行人和摊位，而它的后方追着两辆改装后的摩托，双方正在激烈火并，而无辜的行人正在大叫逃命。 应言可不想进去白挨枪子，于是她决定走近道赶到黑市。 这个近道指的是罐笼区的鳞次栉比的集装箱屋顶和金属栈道。 由于经常接脏活找狙击点的原因，她经常在这些大小不一的房顶间跨越。 现在有了肌肉记忆后，她不需要仔细目测距离就能很轻松的在房顶疾行，而就在应言准备一个跨步跳到不远处的棚屋的时候，她的脑机接口却传来了熟悉的人声。 “嘿，你为什么直接关机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破烂配置自行开机有多费时间？” “你怎么不说话？被我吓到了吗？” “不好意思，我应该提前提醒你一声，刚刚是我第一次开机，我还不是很熟悉整个流程，也无法估计开机的具体时间，下次我一定先提醒你。” 是刚刚被她关闭的AI。 应言刚跨出去的脚收回来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已经关闭了光脑的电源，所以这个AI是怎么启动的？ 她摸着脑机接口处，在想着要不要继续关闭电源的时候，AI继续连珠炮似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的老天，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你这个脑机的型号确实也太老了。” “等下，我看到你的聊天记录了，什么叫鉴定一下残次品？” “谁跟你说的我是残次品？” “等会儿，你为什么要坚定？你是不是在偷偷和别人商量要卖掉我？” AI解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真的是人，只是有数据植入的异能而已，嘿，求求你相信我。” 所以它不仅能自主开关机还能查看她的私人数据。 应言摸着脑机接口的手放下了。 她眯着眼，决定等会儿就物理销毁它。 “你怎么站在阳台上？这也太危险了。” AI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面临被物理毁灭的命运，它此刻链接上了应言的全息镜片视野，这会儿刚好看见了她视野里的整个罐笼区。 入目是一片深沉的死灰色，视野里全是贫民窟常见的棚屋和集装箱改造的房屋，地上全是血迹和火并的痕迹，耳边全是杂乱的噪声。 “你在哪个区？九区吗？九区的环境这么差吗？不应该啊。”AI疑惑道。 “边缘区。”应言已经做好了销毁它的决定，此刻接话倒是无所谓了。 “边缘区不早就被海啸冲毁了吗？”AI嘀咕着。 “等等，这个系统上显示的时间——今年怎么是7041年？” AI的嘀咕声转变成了大叫。 什么叫边缘区早就被海啸冲毁了？ 应言愣了一瞬。 边缘区被海啸冲毁了那她现在呆的地方是什么？ 海底吗？ 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AI的话就如连珠炮一般不断地在她的脑机接口响起。 “时间怎么提前了？我将意识录入光脑里的时候不是7054年吗？” “7041年？这里的定位还是边缘区？等等，定位是在c65区——” “我的天哪！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大帝出生的地方？你说今年是星历7041年？大帝成年的那一年！” 应言怀疑AI中病毒了，不然怎么每一句话都像是梦话？ 今年不是星历7041年难不成还是7054年？ 这个大帝又是谁？指的是下一任阿提克斯继位者吗？ 所以它的意思是瑟伦·阿提克斯真的有私生子流落在边缘区了？ 这一条的可信度甚至没有她现在生活的地方是海底的可信度高。 众所周知，自猩红之海形成以来，地面只剩下了卡尔帝国、芬恩帝国、尤赖亚共和国三个国家。 她现在所在的国家就是卡尔帝国。 整个卡尔帝国的构造是螺旋形的，最顶层的螺旋是中心区，面积也最小，由此往下依次是一区到九区，面积呈倍数递增，一直到最底层即第十层。 第十层的面积大概是九区的百倍，但百分之九十五的面积都被猩红之海覆盖了，第十层剩下的裸露在地表的地域就是边缘区。 越靠近猩红之海的地方辐射指数越高，边缘区的辐射指数比中心区高了百倍，因此边缘区出生的人口大多数都带有基因缺陷，除了基本都无法觉醒异能之外，残疾率也高的出奇，而且极易诞生畸形儿。 因此边缘区的人在上九区的人眼中约等于人下人。 作为离边缘区最近的九区，其隔绝边缘区人口向上流动的举措更是层出不穷，首先是各交通关卡的人口筛查做的非常严格，其次是堪称与终生监禁持平的偷渡量刑。 今年九区政府甚至通过了杀死黑户无罪的法令，可以说上九区的人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手段防止边缘区人口偷渡。 而边缘区的人唯一向上走的渠道只有觉醒异能，综评达到一千就能拥有户口离开边缘区。 所以瑟伦·阿提克斯会和边缘区的人有露水情缘并让私生子流落到边缘区吗？ 应言其实更倾向于这个AI是个残次品。 “嘿，你怎么不说话？”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应言开启了勿扰模式，但发现AI还能继续说话。 “你不想知道大帝是谁吗？” “说不定你可以借此机会离开边缘区——” “闭嘴。” 应言的靴底重重砸在锈蚀的铁皮屋顶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再胡言乱语的话，我就把你的芯片扔到隔壁厂里的强酸池里。” 第3章 猩红边缘03 AI不说话了，因为它觉得应言真的会把它丢到强酸池里。 耳边清净之后，应言赶路的速度就快了许多，本来她家离黑市就不远，选了更近的路之后她只花了三分钟就赶到了丹的摊位。 此刻的丹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摊位。 摊位的防水棚塌了半边，上面还有焦黑的痕迹，应言走近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和硫磺味。 很显然，刚刚那辆皮卡和摩托的火并差点毁了丹的摊子。 “刚刚有不长眼的东西在黑市这边交火。” 丹一边重新搭防水棚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那辆皮卡差点就直接撞进我的店里，他的眼睛是长在脚上的吗？” “人没事就行。” 应言上下打量了丹一番，发现他只是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实际并没有受伤。 “我倒宁愿是我受伤了。” 丹搭好了防水棚，此刻开始收拾起店里倒塌下来的货物架，“倒了这么多东西，这些都是我从上面走私下来的好货——” “那几个火并的傻*现在要是在我面前，我一定拿老式□□给他们挨个射成筛子。” 应言打量起了丹惨不忍睹的摊子。 地面一片狼藉，断裂的金属肢体和破碎的电子元件散得到处都是。 特别是有几个义肢已经扭曲变形，液压油从破裂的管线里渗出来漏了一地。 “下次我要在我的摊位前面埋一堆纳米炸弹。” 丹一边收拾一边恨恨地说道。 应言也蹲了下来帮他一起收拾。 “等会儿，你这里真的是边缘区吗？” 沉默已久的AI突然又出声了。 应言还没来得及关闭电源，就听见AI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不对啊，为什么这种小店里会有一区的东西。” “嘿，你看见你手上正在收拾的这个仿生手掌没有。” “你知道这是哪个区的产物吗？” 应言没有说话，因为她和AI是直接嘴上对话的，这会儿她肯定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回它的话。 所幸AI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它自顾自地接了自己的话茬。 “这是一区曙光科技的最新仿生义肢产品。” “你们边缘区的黑市小摊居然也有这种东西。” “他真的没有其他背景吗？” 此刻丹在收拾东西，并没有注意她在干什么。 应言本来觉得它在之前那番关于瑟伦的私生子的言论和边缘区末日的预言都是在胡诌，但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它可能说的是实话。 于是应言空出了一只手，然后在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上调出全息屏打字回复它：“是有一点。” 关于丹，她确实隐约知道他的背景并不简单。 她和丹结识于三年前，那会儿她在滩涂区捡垃圾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应言本来想直接扒掉他身上的值钱玩意，但没想到这人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地对她说救救我。 应言这个人的同情心少的可怜，对于陌生人更是等于没有，但那会儿她看着这人的琥珀色眼睛，突然想起了一直以来和她相依为命的邻居时然。 时然是她的邻居，也是谢鸣现住房的前主人，更是她最好的朋友，现已失踪两个月。 那会儿她看着丹的眼睛，突然就和时然的琥珀色眼睛重合了。 于是她难得大发善心，把这人从垃圾堆里捡了出来，然后自费治愈喷雾给他治了伤，还负责了他一周的吃喝。 这是她和丹的初遇，后面丹身体好了之后就搬了出去，然后在罐笼区的黑市摆了个维修摊，一直到现在。 他从来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什么会在滩涂区的垃圾上，也没有解释过自己的来历。 应言也懒得问，要不是他的眼睛和时然的眼睛有点像，她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但是之后应言发现她好像真救了一个上九区的人。 因为他不仅几乎精通所有电子元件的维修，对上九区的事情也格外了解之外，甚至在出摊一周后就联络上了她工作的帮派“蛛网”。 于是应言和丹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同事。 这就是她和丹的全部经历了。 应言说完那句话就不说话了，因为她想看看AI还会说什么。 “地上还有很多曙光科技的产品，你看见了吗？” “那个光学义眼，绿色的那个，是曙光科技7041年得过奖的义眼类产品。” “还有那个脉冲枪，型号虽然老一点，但是也是曙光科技最畅销的那个型号。” “还有那些，你都认得吗？” AI的声音突然停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 “等等，这些东西都这样摆在这里不会被抢吗？” 如果说应言开始是抱着销毁这个光脑的目的来的，这会儿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打消这个想法了。 她本来以为这个AI只会说胡话，但现在她却觉得它很有可能说的都是真话。 所以要不要验证一下？ 随便拿一个东西问一下丹，看能不能和AI的介绍对上。 但她四年来都对他店里的这些东西熟视无睹，从来都没问过问过他的**。 她觉得这样的关系正好，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也没有过度关注彼此生活的必要。 而现在询问就意味着，她要打破这几年她为了维持这段关系保持的平衡。 她并不想这样。 应言一直以来都没有询问这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她又想到AI所说的边缘区最后被海啸冲毁的结局，她又迟疑起来。 万一它说的是真的呢？ 这关乎到她和她所有在乎的人的性命。 于是应言沉吟了一下，然后在全息屏上写道：“这里最不值钱的产品是哪个？” “最不值钱的？”AI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就你脚边的那个东西，看见没有，那个振频刀，是七区的一个叫地火的公司的最新产品，叫做‘流明’。” 应言捡起了脚边的振频刀，摩挲了一下它光滑的刀柄，然后看向了它锋锐的刀身。 看上去确实挺好看的，拿着也很趁手。 “你是不是觉得外观看起来挺好看的？实际上它的实用性差很多。” 实用性差？ 可惜她不玩振频刀，也不清楚这种刀到底该怎么评价。 应言在手中尝试着甩了几下刀，没感觉出它的手感如何。 “它在当年就是下三区的贵族小孩最喜欢的玩具。” “综合来讲，这个应该就是最不值钱的。” 应言没有在全息屏上接AI的话，反而沉吟着对远处正在忙碌的丹开口。 “丹，这个是不是地火的振频刀‘流明’？” 正在骂骂咧咧重新装架子的丹抬头，看见应言手里把玩着一把漆黑的振频刀。 “你有闲心问这个了？” 丹依然在忙手上的活，“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我。” “不然呢？”应言反问。 “你都没藏着掖着，说明本来就打算告诉我，只是我尊重你的**没问而已。” 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摆架子上，不是给你看的难道是给边缘区的小偷抢劫犯看的吗？ 这些话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好吧。”他无奈地说道，“的确是七区的地火出品。” 它确实认识这些来自上九区的武器和义肢。 看来这个AI并不是坏了，它说的东西至少有部分是真的。 应言思考了一会儿，对比了一下留下它的好处和坏处，最终选择暂时留下它。 至于它所说的边缘区即将被海啸冲毁这件事，可以以后再确认其真假。 “所以你在确定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AI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应言没空搭理它，因为这会儿丹正看着。 “你想要这把刀吗？可以拿走。” 丹装好了合金架，这会儿开始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这把刀看着是挺酷的。”应言上下抛了抛，然后把它放回了架子上。“但是我不习惯用振频刀。” “我知道，你喜欢用光子刀。” 丹打开柜子摸索了半天，然后向她扔来了一个东西，应言赶忙接住。 “要不要试试？” 这是一柄光子刀。 刀柄入手冰冷沉重，表面是有防滑纹路的皮革材质，拇指按下柄侧一个凹陷的激活键。 应言按下，刀柄内部传来一阵短暂高亢的嗡鸣，伴随着极其细微的震动感后，一道刺眼的白蓝色光束瞬间从刀柄前端激射而出。 空气在刃体周围剧烈扭曲，周围激荡起可见的热浪波纹。 “又是曙光科技的东西。”AI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这是一区7041年最畅销的光子刀。” 确实非常趁手。 应言把玩了一阵就收起了光子束，将刀柄扔回了丹的手里。 然后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帮他收拾起了合金柜里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对话。 丹：“怎么样？” 应言：“挺好的。” 丹：“你喜欢的话可以直接拿走。” 应言：“其实感觉也一般。” 丹：“……” AI听到这话在她耳边嘀咕道：“你真的不拿走吗？我敢保证这柄光子剑可以完美地切开边缘区所有的合金。” 应言当没听见。 她们就这样收拾东西收拾了二十分钟，当两人所有的义肢和电子元件清理地差不多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终于收拾完了。”丹舒了一口气，“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 应言的大脑高速运转了三秒，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本来打算把这个光脑卖掉的打算。 于是她只能临时改口道，“我在滩涂区捡垃圾的时候捡到了一块很奇特的金属。” “金属？”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给我看看。” “什么金属？我也要看。”AI还在她的脑机接口给她添乱。 “我放家里了。”应言看着丹的表情越变越奇怪后，连忙解释道，“我有录好的全息投影，你稍等——” [您有新的加密通讯] [您有新的加密通讯] [您有新的加密通讯] 应言的面前的全息屏幕闪过一帧蜘蛛的动态徽标，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看向了丹。 “把你的信号隔断器打开，蛛网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