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第1章 日记 12.23 阴 引导性恋人，一个很美好的形容词。 他会一步一步教会你什么才是爱，怎样去爱，简直就是大部分拧巴人的天菜。 我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有这样子的一个人来爱我，那我会有多幸福，自己敏感的情绪可以被轻而易举的察觉，可以不用说出口就得到爱人的关心。 后来，当我对恋爱、结婚。在面对一个跟我一样有情感的人的时候。 我开始思考，这样公平吗？ 他只是爱我而已，难道他就要一次又一次的去猜我的心思吗？ ——风临 1.3 阴 你会忘记人是会改变的。 拧巴的人在面对足够的爱的前提下，也会觉得寻求帮助、表达情绪并不丢人。 ——云卿 第2章 疯病 风临是在秋天出生的，不知道是秋天的风太大还是因为来自母亲的厌恶，他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动不动就感冒发烧。 说到母亲的厌恶，风临从记事以来就记得，那个总是病殃殃的女人是他的母亲，那个无时不刻想要掐死他的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这样子的形象一直持续到他的12岁，那个厌恶他的母亲死了 死在了微凉的晚秋，在父亲的辱骂声中，酒瓶的碎裂声中 温热的眼泪低落在风临的后颈，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体温，转瞬即逝。 风临经常听村里的人都说他长得像他母亲，说他以后一定也是个大学生。 风临其实姓冯，叫冯林来着。是母亲和村里一大群壮汉去镇上给他上名字的时候上错了。 他还记得母亲那天恶狠狠的拉他去房里对他说。 “你才不是老冯家的人！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母亲要这样说，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父母都没把他当孩子 村里人说，她的母亲染了疯病，这儿子不说话，怕是也多少不太正常，让再娶一个回家 有天上学回来，他知道自己有弟弟了。 后来某日父亲喝醉了，不停的往他身上摸索，风临是茫然的，他听见父亲说喜欢他 风临只记得那天，房门口，母亲温热的躯体死死抱住他，然后逐渐失去柔软，像那滴泪一样。 从此之后，他不能去上学了，父亲再没说过喜欢他。 事后不久，村里闲言碎语多，风临不知道怎样去说，去抵抗。 “听说了没，老冯家的大媳妇是巫女，给大儿子下了咒！造孽啊！哎！你看到没有，那个头都……哎呀！” 是冯家的邻居在和村口王婶子说。这两家话最多了。 “我知道啊，不老老实实过日子，哪个女人不是那样过来的。” 风临听说王婶子之前也是个读书的。 村长最近只要听到村里人议论都要去招呼一声“还说嘞，不怕诅咒啊，散了吧……” 他忘记母亲给自己下了什么咒，那么厉害，从那之后没一个人敢接触他。 他后来甚至有点怨恨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村里的每个人都不喜欢他，都要打他，他好痛好痛。 但是有时又很想念母亲，想念母亲那片刻的温柔，想念柔软的怀抱 风临不清楚……也不想再去弄清楚了 第3章 救我 大少爷云卿看到如此肮脏的地方难免皱眉，但是身上的枪伤提醒他不能矫情。 云卿一开始逃到村上的时候，大家看他浑身是血，没一个人愿意收留他。风临也不例外，他自己都不好过，那有闲心去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救我，我可以给你钱……”云卿是这样说的，他嘴唇发白开裂，靠在一棵老树上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风临在那一刻确实有些动摇的，有钱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不，钱会被抢走。 风临摇头，眼底一闪而过的光成了云卿最后的救命稻草 “很多钱……”云卿打量眼前人：“你的病我也给你治，你再也不用挨饿了。” 风临愣了很久，突然想起两年前那滴温热的泪逐渐失温，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那样温柔的气息了。 好久都没有人和风临这样温柔的讲过话了，这次能不能停留的久一点。 “你能……一直这……这样和……我说话吗？”因为太久没看口说话，风临那蹩脚的普通话说得结结巴巴，声音最后越来越小 因为风临发现这个人他认识…… 初春依旧寒冷，风临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因为背上的人而重新开始流动。 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生起火，散发出一股霉臭味。 云卿躺在干草上有气无力的说“你怎么不回家？” “回去了要被打。”风临将刚刚处理完的老鼠扒皮，如果是自己吃的话就不用处理得那么干净。 “别扒皮了，本来肉就少。”才将腹中的子弹取出，云卿饿的不行。 最后还是把皮扒了，两人打了个牙祭。 睡了一觉醒来，云卿的精神好了不少，看着瘦得脱相的少年在烤肉 “你从哪里来的肉？”云卿讶异道 “药是去村上偷的……肉是在家里拿的，不算偷……等你给我钱，我会去还给他们的。”风临朝干草上的漂亮人儿解释 云卿笑着微微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风临一时说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叫他了。 “我叫云卿” “嗯……” 食不果腹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云卿问他哪里有电话。 “你要走了吗？你的钱还没给我……”风临有些不安。 “你那会可没有要我的钱”云卿挑眉看着他，转头嗤笑“蠢货。” 风临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云卿自己去村长那里借了电话，承诺会给他不菲的报酬，说了大半天终于拨通了电话，风临悄悄的在玻璃窗外看，以为没被发现。 云卿在村长家过的夜，第二天风临就远远看见汽车停在了村口，村里人第一次见到这排场，纷纷上前说好话。 风临也挤了进去，努力踮着脚伸着脖子，他当然希望那个漂亮人儿不要忘记他这个真正的恩人，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冯家人一把把他拉过去，个个都笑的谄媚，一个劲的说风临是他们家的孩子。 冯父最先开口，如同朽木干枯的手臂死死的掐住风临的肩胛骨，点头哈腰道“云老板，这个是我儿子冯林。” 云卿没搭话，只是眉眼弯弯的盯着他看。 风临没说话，也没挣扎，只是呆呆的站着，低头看自己已经开胶的鞋子。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任冯家人好说歹说，风临就是不开口 “叔叔，您的儿子对我有恩，要多少报酬尽管开口。”云卿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是个知恩图报、温柔似水的人儿。 布满血丝浑浊的眼球看了看风临又看了看小儿子，佝偻的背渐渐挺起来，一把将风临推出去，清了清嗓子 风临踉跄一下，就听见因为喝酒而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烟草的臭味，尖锐在他的背后蔓延。 “云老板，你也看到了，家里不富裕，我这小儿子干啥不需要钱……不多……就……就30万！先说好，我可不是白要你的，我这大儿子可……帮工，……不是……” 后面的话风临痛得不大真切了，不知道是因为太饿了还是太冷了。只记得眼前人笑得温柔，像春风一样捧着自己的脸，轻轻的，暖暖的，泛起一阵春雨般的痒…… 于是，在风临满目疮痍的14岁，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绵密悠长的生长痛。 第4章 云城 云城的富人不在少数，云卿在上学期间说过最多的话就是 “这里是云城。” 看似中二的话背后是来自绝对权力的底气。 但家族庞大的同时也代表着子嗣充裕 云卿盯着车窗外细细摩挲着尾戒，那是他父母的遗物。 他6岁那年父母意外双亡，遗嘱都没来得及立就撒手人寰了 这次回云城肯定要和他的新奶奶好好聚一聚 云卿不知道他灯红酒绿却又爱财如命惯了的爷爷怎么会在遗嘱上写15%的股份给他的妻子 当时他年纪小，就让那个43岁新奶奶改姓暂时接管公司 云卿盯着后视镜里熟睡的男孩 这是他的筹码，目前看来是长期有效的筹码。 从始至终云卿都没有变，他从小就清楚权利意味活着，有尊严的活着，不论处境多么糟糕，这个想法也未曾动摇。 云卿闭上眼，开始回想当天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证据。 云卿的19岁生日宴 觥筹交错间，枪响悍然打破了奢靡的假象 子弹擦过云卿的脸，带来强烈的灼伤感，装着红酒的高脚杯被子弹击中，红酒一股一股的涌出来，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云卿其实早有准备，但没想过她们会如此大胆的用枪来解决。 幸好他那个骄纵跋扈的姐姐，非要找丢失的项链，她走到大厅时，枪声明显小了很多。云卿趁机报了警，有这个奶奶的宝贝当盾牌，至少能再多活一会。 反恐部队到达的时候，云卿已经被迫撤离 云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枪伤走过来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强撑着笑寻求帮助的……遇到风临前，他觉得自己完了，好不容易清理掉其他障碍，好不容易可以离胜利近一点……绝望加重了他的濒死感 直到他看到了风临，他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从哪里见过。 后来，云卿看着少年面无表情拧断老鼠的脖子，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在云卿看来那是一段无比屈辱的时期，却又是一定要经历的时期。 在村长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其实看到了玻璃窗外脑袋 吃晚饭时，云卿在心里盘算。 风临是一定要带走的，风临作为第一证人，潜在的危险还是在自己手里安全。加上这个村子本来就有不干净的勾当，这种时候对家传出的一点风声都会让股市不稳。 这孩子有股狠劲，带在身边未必是件坏事 云卿确定了心中所想，于是问： “村长，今天跟在我后面的那男孩你看到了吗？” “他啊……哎呦，晦气的嘞……老板你也知道他那个样子了吧，啧啧啧，这孩子也是命苦，他妈不老实，被他爸抓找了，然后就突然发疯上吊了，死相的鬼的很，七窍流血啊！还给那孩子下了咒，那个下咒声，我隔老远都听到了。老板你还年轻，听我一句劝，还是少接触为好。” 村长描述的绘声绘色，活像个戏子 云卿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瞟了村长一眼，唇角勾起“这样啊……谢谢村长。” 云卿知道，他将会是风临的救世主 第5章 短信 云卿回来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之后是去警局做笔录。 第二天就带着风临去和家人共进晚餐。 下车之后，云卿牵住风临的手，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那五根骨头微微收紧 到门口时，云卿停下弯腰给风临整理领口，声音冷淡“听我的话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风临点头，脑子里却是云卿靠近时淡淡的烟草味。不难闻，但风临不喜欢，村子里的男人都抽烟，他默认抽烟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或许云卿是个例外…… 一进门，云卿就像刚放学回家的小朋友，热情洋溢的语调 “奶奶，我回来了！” 云师秀听到声音急匆匆的从后花园回到客厅，看到云卿的那一刻眼底猩红，声音颤抖 “卿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个僵硬的拥抱后，云师秀看到了一旁干瘦的风临，下意识嫌弃的目光与风临刚刚抬起的视线相撞，风临呼吸一滞，急忙低头看自己的新鞋子 云卿不动声色的拉住风临的手，对云师秀解释：“我这次遇险是他救了我，是我的恩人。” 云师秀干笑两声，也想去牵风临的手“孩子，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呀？” “奶奶，这孩子怕生，14岁了。我这次带着他来就是想让您认识一下，准备让他待在我身边了。”云卿笑眯眯的和奶奶说，好像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卿卿回来了啊，姐姐我好想你呀~”俏皮妩媚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云舒艺穿着藕粉色睡衣从楼梯上下来 风临觉得这个女人好看，云家人说话怎么都那么温柔呢？ “风临，这是我姐姐。”云卿装若无意的快步拉着风临远离云师秀。 “哎呀，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就这么下来了，不好意思呀小朋友~” “云小姐好……”风临有点不好意思，怯生生的打招呼。云卿微微皱眉又扯着风临坐沙发上了。 …… 晚饭过后该说的都说了，云卿借口说还有学校的事要处理，拒绝了云师秀的留宿邀请。 书房里 全家福的相框被打落在地，云师秀气得浑身发抖。 “不是说他这次一定会死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万无一失！？”云师秀双手掐住跪在地上的男人的脖子。 “夫人……还有那个孩子……”男人颤抖着找补，“那个孩子一看就是穷人……” 云师秀松开男人的脖子，紧接着是一巴掌 “蠢货！他把人带到我面前，就是再警告我，这个孩子我不能动！提醒我在他生日宴上的所作所为！只要这个孩子活着，你们做的事就有风险暴露！” 云师秀一股脑将所有怒气发泄在男人身上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那个孩子必须死！滚！” 这时门外传来云舒艺甜腻的声音“奶奶，我睡不着，可以进来嘛。” 云师秀着急的收拾狼藉，“进来吧舒艺。” 云舒艺缓缓走进来给云师秀顺气“奶奶，怎么了，是又犯病了吗？” “没事没事，我老了……”然后缓缓坐下 云舒艺俏皮地抱住云师秀：“奶奶，我还挺喜欢那个小孩的，要是能当我弟弟就好了，让卿卿和他好好磨合，奶奶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云师秀笑出声，“舒艺啊，奶奶觉得你也很可爱。” 证人筹码变成兄弟竞争，云卿自然会动手 临走时，云舒艺将地上的全家福捡起来，细细摩挲云卿稚嫩的脸，“奶奶，明天我去买个相框吧，下次不舒服要早点和我说。” 云卿那边 风临坐在房间地板上，呆呆的望着落地窗外风景 绚烂的霓虹灯被少年眼底的死水吞噬 “在干嘛？”云卿在门外问：“可以进来吗？” “好。” 云卿坐在床上，望着少年的背影，“怎么坐在地上？”下一秒就收到了云师秀的消息 “卿卿啊，你姐姐说还挺喜欢那个孩子的，我看着孩子也怪可怜的，既然人家对我们家有恩，不如就让他当我们家的孩子怎么样，明天的发布会就宣布怎么样？我已经让人去准备公告了。 第6章 无名火 风临思考了好一会，才淡淡的说“床很舒服，但这样更舒服些……我觉得” 久久没有回应，风临抱着膝盖又把头埋下去了，手指攥紧衣服布料，又马上松开，把褶皱抚平。 云卿刚刚抬头就看到这个场景，暖流再一次涌上心头，四肢百骸终于不再是只有孤独的寒意 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有些回忆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后面接触相同的气味，相同的感受都会频繁闪回 虽然云卿对前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但依旧记得冷宫的日子真的很难熬。特别是冬天，寒风入骨，他每晚都疼的睡不着。 第一次见到他的父皇，还是因为他住的地方被抛尸了。说来好笑，他的父皇问他是哪里来的奴才，年纪那么小…… 虽然后面皇帝说他额娘去的早，给换了个住处，但依旧食不果腹 有天晚上，有人闯入了他的住处，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免会有害怕 “谁！”云卿拿起棍子在黑暗里摸索 “十九皇子，是我”那张和风临一模一样的脸点燃蜡烛，露出相同的神情，有些尴尬、窘迫。 云卿才反应过来，是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你要干什么？！！”云卿因为冷风吹过直打哆嗦。 “被子，看您冻得，小心着凉昂。” 云卿还记得那一晚上是那么暖和安心 思绪被拉回来，云卿发现少年在盯着他 “小心着凉，回床上。” 风临听到云卿说的话，歪头想了会“小心着凉”，起来坐在云卿旁边 “……我让你把被子盖好。” 云卿看着屏幕回了个“好”，云卿掀开被子一角，让风临躺进去。 “不习惯的和我说，没事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的云卿又折返回来 “你可以叫我哥哥，但是要听话。”云卿居高临下的审视风临，“听懂没有。” 风临坐起来点头，木讷的脸给人一种在敷衍的感觉 “说话！”云卿的语气有些许不悦 “听懂了。”风临依旧像往常一样低头抠手指 “我说的什么？” “哥哥说，风……风临只能听哥哥的话。”风临说话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云卿皱眉，喉结上下滑动，打量周围 “睡吧” 然后大步离开 二月十二日下午一点，发布会如期开展。 记者们的问题大多都有些尖酸刻薄，对于风临的恶意更甚。 “云卿先生，对于这个来历不明弟弟您做何感想？” “不是来历不明，我弟弟之前走失被拐，这里面家里一直很愧疚，对于石沐村，警方目前正在调查中，还请各位稍安勿躁。”云卿始终保持微笑，无懈可击。 “云总，这次传言您的生日会场地有枪响，意思因为您而发生暴乱，死伤无数，情况是否属实” “暴乱确有，具体原因还请等候警方回应再做结论。” …… 一场发布会下来，云卿明显体力不支 车上 “卿卿辛苦了，”云师秀握住云卿的手，“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其余的交给我和舒艺就好。” “不用了奶奶，你也辛苦了。”云卿将手抽出来揉太阳穴。 云卿的私人别院 “以后住这里。”云卿带着风临进房间，“我就在你隔壁，有事才能来找我。” “知道了。”风临能感受到云卿态度的变化，对他不再温柔了。 “三月份就去上学，程宁轩会陪你入学。” “知道了”风临垂着眼 “去学校不能乱说话” “知道了” “好好学习，不可以迟到早退。” “知道了” 风临的声音越往后越小 云卿只感觉到一股无名火在胸腔中乱窜，不悦道“你知道什么？” 风临愣了好一会，刚才光顾着回答，忘记听懂他说的话了，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道” 云卿叹了口气“明天约了医生，那个医生就是程宁轩。” “好。”风临小心翼翼的观察云卿的表情 云卿察觉到视线，对着风临挑眉“有事就说，我还有事” “没事了。”风临又低头去看鞋尖了，他发现鞋尖有污渍，祈祷云卿看到了不会骂他 云卿不解，他实在是搞不懂这孩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第7章 病历 医院 风临的检查结果并不乐观 云卿拿着报告单翻来覆去的看，全是一些专业术语，什么“C-PTSD”还有其他触及到知识盲区的词汇 程宁轩带着风临从咨询师里出来，然后招呼云卿进去。 “云卿，孩子目前不适合上学。报告你也看了，问题很大。” “所以呢？”云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的问题很严重！”程宁轩蹙眉，作为一个医生，他觉得有必要保护一下这个孩子。 云卿语气如常，丝毫不肯退让，“回答我的问题” “他还是个孩子……” “你觉得我会把他养的很差？” 程宁轩只能让他们每周来复查 临走前，云卿因为昨天洗澡受了凉，有点咳簌，还去拿了一盒感冒药 接下来时间风临就很少见到云卿了，只知道云卿每天都很忙，自己除了每周去程宁轩那，就是呆在房间里 云卿给他买了很多拼图，风临只拼了一幅天空画，更多时候风临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看天空，还有在床上睡觉 风临的梦里其实大部分都是灰暗的，但是他还是愿意睡觉，因为梦里有云卿 风临原先不知道梦里那个人叫云卿，只记得才见到那个小孩子的时候感觉他好漂亮，但是和自己一样瘦弱，幸好他有很多钱。 春节那天，风临第一次过节，云卿没有带他去老宅，留他一个人在家里，虽然很晚了才回来，但是信守承诺的给他带了好吃的。 入学第一天 作为云家“才找回来的少爷”，上的是云卿云舒艺曾就读的云暙中学。 早上9点，云卿还是陪着风临来学校了 “哥哥叮嘱你的记住了吗？”云卿拉着风临穿过操场 风临眨眨眼，14岁因为营养不良才一米五几的个子牢牢地抓紧云卿的手 “不可以说话，不可以迟到，要每天都来，要好好听哥哥的话……”风临穿着校服没敢抬头看云卿，他其实记不太清楚了。 云卿数不清自己一天里究竟在这个大脑发育迟缓的孩子面前蹙了多少次眉 “是不可以乱说话” 云卿看出了风临欲言又止，叹气道 “算了，别说话了。” 学生们去上体育课了，教室里空无一人，云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再三叮嘱 “好好听课，不想搭理的同学就不搭理，但是要听老师的话，请假要先和我说，我昨天晚上教过你用手机，还记得吗？” 云卿没看见点头，嘴角有些抽搐“你！……怎么那么蠢？……没事，我回去慢教” 风临愣住，“我记得一些……”他尽量让这个新哥哥不那么生气。 “云卿！”程宁轩刚从老师办公室过来就听到云卿在骂孩子 “程宁轩，你来教他，我还有事。”云卿想过风临会不聪明，没想过那么不聪明，他需要再重新考虑一下风临读书的问题了 察觉到云卿有隐隐的不耐烦，巨大的惶恐将风临包围。 他记得那天程宁轩和他说的话。 “他不可能真的成为你的哥哥，你太笨了。” 风临想，如果会被讨厌，那他宁愿不做云卿的弟弟，他不想也不会和云卿抢东西，他不希望云卿误会他，不要他。 云卿刚转身想走，就被轻轻拉住了，回头就看见风临瘦得皮包骨的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角，怯生生的开口 “少爷，我记得，我听你的话。” 不是云卿，不是哥哥，偏偏是少爷。 云卿一下子就知道有人给风临说了什么。 “坐着，我们走了。”云卿刚刚的心软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拉着程宁轩就走了，留下风临一个人眼眶红红的留在教室里。 是……不要他了吗？ 云卿一上车那张好看的脸就垮下来了 “你给他说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还以为他不会懂” 云卿给气笑了，转头望着校门口 “呵……那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云卿在车里点了根烟，一想到风临那张脸，那声音与记忆中重合就心烦意乱。 像，实在是太像了……说话时小心的语调，看向自己时单纯的眼神，委屈时微红的眼眶…… 云卿扫了一眼药盒，暗骂一声 下午三点 云卿才开车去学校报到 第8章 权利 晚上八点，晚自习结束 同学们都一一向风临告别然后离开,只有他自己坐在座位上没动 书房里，云卿的西装外套搭在椅子后，烟雾缭绕间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脸，眼下的黑青并不妨碍他处理公务。 电话铃响起 “说。”语气懒散，云卿的手暂时离开电脑 “云总，没看到小少爷。” 云卿躺在办公椅上，重重吐出一口烟雾 “等着。” 然后拿上外套就开车出门了。 云暙中学里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安保这方面做得极好，说了老半天，又是打电话又是签字，折腾了好一会才进去。 云卿小跑着进教室，打开灯的那一瞬间，风临的眼睛也亮起来了 云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怒气也直冲天灵盖 “你不回家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云卿语气并不好，“我真是……你他……” 云卿强压心中怒火，心里反复默念“他是病人……” 风临像一尊大佛坐在那里，不哭不笑，什么也不干 云卿快步走过去，把那尊黑黄小人捞起来，轻的吓人 “说话！”云卿一边给他收拾书包一边话不停 “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那群记者交代？你要害死我吗？”云卿朝风临伸出手，“愣着干嘛？” 风临紧紧握住云卿的手，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云卿牵着他往外走，语气恢复如常：“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回家？” “你让我坐着……”风临鼻子微微耸动，烟草味有点重…… 云卿是没想到一个人会有那么蠢的 “下次记得回家……”云卿尽量表达得清楚些 “像这样出教室，然后穿过操场，走到校门口，哥来接你回家。”云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冲，他也不想对风临说重话 “记住了……”风临靠近云卿，嗅着他身上属于回家的味道 温柔的气息钻进风临骨缝中，像一根穿着线的绣花针，在骨血中绣上一朵朵盛开的鸢尾花 “我身上有味道？”云卿看到风临的小动作，想起来今天是抽了不少烟 “呛到你了？” 风临急忙摇头：“没有，哥哥是香的。” 云卿眼睛往下看，枯黄毛躁的头发一蹦一蹦的，眼中的暖流暗中涌动。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暖光灯下 “你认识字吗？”云卿看着歪歪扭扭的字陷入沉默。 “认识……一些。”风临攥紧手心，他第一次感到丢人。 云卿望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小孩，他开始怀疑当时把他带走是否正确。 程宁轩那天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把风临送进云暙中学 “云师秀既然有能力搞到一次枪，就一定有第二次，我不可能随时都在他身边。” 云暙中学是云卿想到除了自已身边安保环境最好，云师秀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方。 他不要求风临学到什么东西，他只需要保证这个孩子能活到他需要的那天就好了。 时间，威压，在一步步的逼着他们向前走 云卿当时是这样说的，态度决绝。 “真的要为了一张脸，一些之前的记忆，让一个少年经历这些吗？”云卿在心里想，他在为当时自己的一些小私心后悔“如果像之前那样失败了怎么办。” 云卿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前世，仿佛回到了他身骑战马，手握兵刃，指挥进攻皇城那天 那个给他送被子的人倒在了他的面前，那样可爱的一张脸沾满污血，死不瞑目 而自己甚至无法在最后扶起他倒下的身躯 折断的大旗越来越多，多到自己脸上也流下了滚烫的血液 云卿失去呼吸的前一刻，他也像现在这样开始思索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风临看着云卿陷入沉默，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梦里的一样 风临想着，如果自己有点武艺傍身就好了，就不会麻烦哪位鼎鼎有名的年少将军了。 “哥哥…我听话，我去学。”风临眼眶微红，眼里透出少有的坚毅，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他都不想拖累云卿了 云卿被有些哽咽的话拉回来，对上风临的眼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哥哥，我听话。”一直在脑海中重复播放 云卿在那一刻确定对自己是正确的。 要么被权利玩死，要么玩死权利 第9章 是妈妈 “吃药然后睡觉去吧，明天给你找家教。”云卿把作业本递给风临，拍拍他的肩 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玻璃上的水珠越来越多，一点一滴滑落汇集在窗沿 云卿心底开始填充一种不知名的酸楚，他的胸腔传来细微的闷痛。 风临回到房间，推开一点窗户，温热的手掌接住冰凉的雨滴，泛起一阵酥麻 “风临，吃药。”云卿端着药敲门，他就知道这个呆子肯定会忘 “对不起哥哥，我忘了”风临探出脑袋 空气中有些许寒意，风临穿着毛绒睡衣乖乖地吃药，像一只毛茸茸的……云卿说不上来是什么动物，很可爱就是了 云卿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和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云卿坐在床上，掀开被子，眼神示意风临躺下 风临利索的爬上床 “很多人来找我说话，嗯……”风临思索了一会又接着说 “但是我没说话” “他们欺负你要和哥哥说，听到了吗？” “听到了。”风临点点头，“我又不是小孩了。” 云卿笑的好看，“嗯？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小孩？” “老师说我们不是小孩了。”风临仔细回想今天老师说过的话。 “不蠢，但是你还是要听我的话。”云卿替他掖好被角 “我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雨已经停了 窗沿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早间新闻，字正腔圆的女主持人报到 “经过一个月的深入调查，警方摧毁了一个隐藏在石沐村的特大拐卖人口犯罪团伙。初步确认，受害女性超过百人，其中大学生比例高达40%，案情可谓触目惊心。目前，团伙主犯冯某、李某均已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风临在电视机前驻足许久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的父亲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风临的心脏处冲撞，带来一阵又一阵难以言说的痛苦，无力感再次袭来，风临毫无招架之力 只见云卿关闭了电视，犹豫再三还是讲出口“这个是不是你妈妈？”说着拿出来一张照片，递到风临眼前 他本来不想那么早让风临知道这件事的，这对于他病情的恢复有影响，但是考虑到人已经知道了，此刻掩饰如同掩耳盗铃。 风临的眼眶逐渐湿润 “是她……” 语调逐渐哽咽，泪水怎么也憋不住，他好像回到了那天 回到了父亲把他拖进房间的那天 回到了母亲第一次抱他的那天 “谁要是敢碰我的儿子，谁就去死！” 风临的脑海开始浮现当天的惨况 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开始循环在他的耳旁 一点一点撬开真相 母亲死了……被那个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禽兽打死了 在刚刚说完那句话后断气了 不守妇道是假的，上吊自杀是假的，诅咒是假的，只有爱是真的 风临那时不懂，母亲那么想掐死自己，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自己说，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12岁的少年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透，想到头痛欲裂，想到最后都忘记了。 一切真相大白，原来是因为爱 母亲的爱与恨交织，像一床由无数蛛丝制成的被子，那么温暖，也那么致命 怎么会是因为爱呢？怎么会不是他克死的呢？怎么会呢？ 风临的头痛愈发强烈，痛到他跪趴在地上 泪水像是连绵不断的雨，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就像当时母亲身上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云卿没想过会这样，他急忙将不断颤抖的孩子扶进怀里 “风临？！风临！！”云卿看情况不对，立刻拨通了医院电话。 那股濒死感又来了，风临讨厌这样的感觉，他好不容易忘记，好不容易逃离 云卿紧紧抱住不断挣扎，发出痛苦呻吟的风临，耐心拍着后背安抚 “风临，哥哥在这里，不要怕” 风临在模糊中听到了云卿的声音，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云卿轻轻拍着后背 “没事，哥哥在，哥哥在……” 感受到安抚，风临努力控制住气息，终于缓和了一点，语调依旧颤抖 “是……是妈妈……” 对于风临来说，痛，实在是太痛了 痛到失去记忆，失去情绪，失去五感 几乎无法控制的僵硬袭来，在救护车到来的前一刻昏死过去 直到人被抬走，云卿还停留在触碰到风临冰冷的手，看到风临痛苦的神情，而他无能为力，又是无能为力…… “家属呢？！！病人休克了……” 云卿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雨刮器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刮去雨水，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最坏的结果…… 此刻，不断闪烁的红□□刺痛着云卿的眼，他努力去寻找自己可以帮到的，去寻找自己带给风临的好处 云卿只想到风临那么瘦，那么小，扯住衣角的动作那么小心，一个人生活在山洞里那么冷…… 程宁轩告诉过他，生与死都在风临的一念之间，任何一个打击都能让他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就此倒下 云卿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应该瞒着他，应该对他有耐心，应该把他喂胖一点……自己没有把风临养好 云卿觉得程宁轩说的对，风临不适合去上学，不适合留在他身边。 第10章 求生欲 到了医院，医生让补签字 云卿握着笔的手还在隐隐战栗，字迹力透纸背 最后一笔落下，云卿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小时候的云卿虽然是带着前世记忆的成年人，但依旧渴望家人的关爱 小小的云卿就这么等啊等，等到毒辣的日光将内心的汪洋蒸发成江河……后来只有姐姐守着他那片时不时散发恶臭的泥沼 现在似乎有些不同了 云卿突然意识到风临是他的家人 他唯一的家人。 早已龟裂的大地因为春雨的到来变得湿润，第二次有了泥土的芳香。 风铃花的种子再一次轻轻落在云卿的心底，慢慢生出根茎，不断的向下扎根，钻得云卿生疼。 云卿生出几分愧疚，对这个风临是，那个风临也是。 急救室外，云卿透过窗户看到楼下聚集的镁光灯。 程宁轩急匆匆的赶过来，还没来得急责怪，就看见云卿的头发乱成一团，眼下的青黑更重了，胸口还有未干的水渍，手臂上有几条明显的血痕。 还是第一次见平时矜贵优雅的少爷如此狼狈不堪 “麻烦你照顾一下风临，我还有事要处理”云卿抹了把脸，整理衣服，把那些伤藏起来。 “谢谢”挤出一丝笑对着程宁轩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家属呢？病人求生意识不高，做好心理准备进来” 程宁轩紧缩眉头“风临需要你，我去处理……” 云卿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 “谢谢。” 抢救室里 风临毫无血色的躺在手术台上，手背被长长的滞留针撑起一丝弧度 纤细的脖颈撑住瘦削的头往后仰，呼吸球囊在代替微弱的呼吸 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响声像是在倒计时 云卿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冻结，他深呼出一口气随着医生往前走 云卿单膝跪地靠近，呼吸略显急促，声音沙哑发抖 “风临，哥哥来了”云卿都不敢碰这个沙娃娃，怕一碰就散了“是哥哥，风临，我是哥哥” “不怕，哥哥来接你回家” …… 风临好像坠入了一片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底 风临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痛，自己好像又给云卿惹麻烦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个漂亮人儿站在前面 “哥哥！”风临想喊又喊不出来，追也追不上 “哥哥那么好看，那么有钱”风临这么想着 在这里，风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风临忽然记起，在梦里他也听见过哥哥的心跳。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太难受了，不想再去记起来了…… “我总是在惹麻烦……”风临抱住膝盖这样想 一股烟草味飘进风临的鼻腔，安全感将风临牢牢包裹住，风临光是闻到味道就很满足了 “风临，哥哥来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 风临震惊的站起来环顾四周 突然一声闷响，漆黑的天有了裂痕，透出一丝光亮 “回家……风临想回家”风临在空间里从最初的喃喃自语到最后掷地有声 缝隙越来越大，寒冷被春日驱散 风临兴奋的跑向云卿，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开心到想要永远停在这一刻 云卿牵住他的手，一步又一步，慢慢的往前走 风临抬头看着云卿那张雄雌莫辨的脸，一转头发现 眼前是成片的，开得烂漫的鸢尾花 第11章 梦 凌晨，云卿才从公司出来 明晃晃的路灯映照进云卿那双看似多情桃花眼 程宁轩的电话打过来，告诉他孩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今晚早点休息 云卿低声道谢，然后长腿一迈坐进车后座 “去老宅……”云卿揉揉太阳穴，想到医院里还有孩子，又改口“算了，回别院。” 程宁轩在电话那头低笑 “云卿，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了？” 云卿闭着眼睛，嘴角扯起一丝笑，摇头开玩笑 “咱俩不是朋友……” “风临还需要我，你说话谨慎点” “麻烦你了。”云卿的心稍稍稳了点 “信我吧云大少爷…”程宁轩转头看向重症监护室里面如土色的小孩。 “你就好好回去睡一觉，明天看看情况。”程宁轩尽量让这个老朋友放轻松 电话挂断，程宁轩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他其实才看到风临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之前一定过的很苦，他觉得风临未必能在云城活下去，云卿带着他未必是件好事 所以狠下心说了些重话，但是下一周来复诊的风临依旧会说“程医生好。” 想到这些，程宁轩的眸光变得闪烁，他感觉医院的白炽灯在此刻没有一丝温度 云家别院 家里没有雇佣人，主要是风临怕生 云卿洗完澡出来看到桌子上没拼完的拼图，刚走过去想收拾，又放弃了，孩子估计回来还要拼 他走进风临的房间，没有味道，干净整洁。云卿发现书柜上有一幅已经拼好的拼图，是一幅天空画 云卿拿起来，因为长时间办公而有些老茧得手指划过拼图的缝隙，仿佛上面还有残留的温度 来自家人的温度 他也坐在了风临坐过的位置，想了想又往旁边挪了一点，身子却又向旁边靠近 云卿望着窗外算不上漆黑的夜，想起两个月之前的风临 脏脏的，头发很长，像个小女孩。又黑又瘦，眼睛没有一点神采。在自己面前总是有些自卑的 把孩子带回来后，头发剪了，洗白了点……虽然白的不明显，应该是胖了点，眼睛看见自己时亮起来了，就算挨骂了老实地抓紧自己的手，语气乖乖的叫哥哥。 云卿想到这里忍俊不禁，他开始理解那些妈妈为什么每天都说自己的孩子最可爱 …… 病床上的人做着一场很长很甜美的梦 他又梦到那个皇子云卿了 11岁的云卿看得风临心底软软的，所以风临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往云卿那送 云卿在投喂下脸颊日渐圆润 “你叫什么名字？”云卿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的讲话，“等我以后出去建功立业，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风临在梦里时脑子是现实里从未有过的清明。 “奴才叫风临，这不重要的十九皇子，慢点吃。” 风临的梦总是那么模糊、混乱、无序。有时候是20岁的云卿，有的时候场景会不停变化，或者有的片段会梦到很多次。 “十九皇子，我真吃不下去了”，风临嘴角还沾着白色碎屑，面对递到嘴边的糕点直摇头。 但有时却是那么的真实，梦里的温度，糕点的香气，自己一些微妙的痛觉…… 风临觉得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云卿，见到哥哥就很满足了 云卿那边也很快睡过去了，枕头上可以闻到风临的洗发水味道，还有一股来自风临身上令人安心的“幸福味”。 费洛蒙在从中作祟，年少将军梦里的糕点如此甜美诱人，送糕点的人只吃了一口下去就非说饱了，不吃了。不识好歹，这是他特意分给风临的…… 第12章 风铃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晚上，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风临醒了。 天花板上斑驳的树影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房间里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机械音，风临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护士推开门进来列行检查，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推车滚轮发出来的噪音刺耳骇人…… 程宁轩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云卿，然后往病房赶。 “感觉怎么样？”程宁轩像哄小孩子一样温声细语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行” 之后就是抽血、吃药，风临都没什么表情，就只是坐在床上一眨不眨的望着紧闭的门 程宁轩顺着风临的视线望过去，就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云卿沉静明润的双眼 紧接着是敲门声，性感低沉的男声穿过门板刺激着风临的鼓膜，风临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 “可以进来吗？” 云卿西装革履的走进来，朝其他医生点头致谢，然后径直走向病床旁坐下 “现在怎么样？”云卿眼睛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还痛不痛？” “哥哥……”风临哑着嗓子 “嗯？” 云卿下意识想牵风临的手，却清晰的看到皮肉被滞留针撑起，伸出的手犹豫了几秒，最后牵上风临无名指 冰凉的指尖被炽热包围，就像风临接住的那滴雨，在云卿的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痒 “我在。”云卿抬眼，对视的那一瞬间，风临梦中人与眼前人疯狂闪烁重合然后分离 云卿呼吸放轻，前世与今生重叠变化……时空仿佛凝滞在那一刻 两人同时闪开视线，愧疚和罪恶感开始萌芽。 程宁轩招呼着人出去，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他们两人 “对不起，添麻烦了……”风临头偏向一边，看着窗外树叶的黑影 云卿皱眉，不自觉的靠近风临然后缓缓抱住他 风临能清晰感觉到云卿声带的震动，脉搏的跳动，以及和妈妈一样温热的体温。 “蠢货……”云卿再次说出这句话，嘴唇轻颤“吓死我了。” 云卿眼眶酸涩，鼻尖埋进风临的脖颈。 无论是父母去世，姐姐背叛，被同学欺负，被暗杀，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过 前世云卿死的时候24岁，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独当一面的大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代观念的渗入，前世记忆的模糊，他偶尔也会被孩童心智影响 “问你的话还没回答。”云卿声音闷闷的 “不痛了哥哥”风临抬起下巴一点一点的往云卿的肩膀上靠。 没有烟味，是家里洗衣液的味道 “哥哥，我想回家” 云卿松开风临，让风临躺下去 “现在不行，听话，把被子盖好。” “哥哥，你要走了吗？”风临不清楚时间多久了，但他舍不得。 云卿低头浅笑，然后起身脱下腕表“不走，陪你。” 病房里浴室什么的都有，云卿洗了个澡出来，发现风临还睁着眼睛 “吵到你了？”云卿放轻脚步“睡吧，哥哥在这。” 风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忍不住睁看一只眼睛悄咪咪的看 “乖乖睡觉，听话！” “噢” 风临到底还生着病，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云卿睡在另一张床上，面朝风临的方向闭上眼睛。 早上九点 风临醒过来的时候，云卿刚刚穿好衣服准备走了 “哥……”风临的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坐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云卿 “哥哥也要去上学了。”云卿走过来摸摸风临的头，“有不舒服的要和程宁轩讲。” 风临向上蹭了两下云卿的手 “好，那你多久回来？” 发觉自己在干什么后又迅速定在原地，语调也从撒娇变到僵硬。 云卿收回手弯腰和风临平视“有空就会来看你。” “多久能回家？”风临又问，他其实想让云卿留久一点 “哥哥要迟到了”云卿看穿了风临的心思，故意逗逗他 “那你快去，不能迟到。”风临还记得云卿给自己立的规矩 …… 云卿走后，风临闭着眼睛就是睡不着，干脆起来坐着。 “风临，怎么了？”程宁轩拿着报表走进来“躺下，今天还是有点冷的。” “没怎么，不想睡了。”风临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个……有饭吃吗？” 程宁轩拒绝了他，毕竟还有检查要做。 检查的过程枯燥无味，风临被问的有些烦了，出治疗室的第一句话就是“程医生，我饿了。” 程宁轩回病房的时候手里提了早餐，还有一些叮当作响的小物件。 风临明明觉得自己很饿，但是没吃多少又饱了，不信邪的往嘴里又塞口粥，然后艰难的咽下去。 “吃不下就不吃了”程宁轩把早餐收拾了，然后把那些小玩意倒在风临的桌子上 “来，我特意给你买的，我教你怎么做昂”程宁轩坐在风临的旁边，开始一步一步教风临怎么做 两个人拿着扭扭棒扭了一下午，最终一串风铃提在风临的手里，轻轻晃动就听见水晶条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程医生，这个是什么东西”风临问 “是风铃”程宁轩清理桌子，肉眼可见风临眼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可以挂在门上，一回家就会叮铃铃的响。” 没过多久程宁轩听到病房外一阵嘈杂 是云师秀和云舒艺带着一大堆补品来了 程宁轩让风临回床上躺着，“眼睛闭好，不能说话。” 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要在云卿才去学校的空档过来，程宁轩拍了拍身上的绒毛，那些报表出去 “云夫人好。”程宁轩微微躬身 “程宁轩？”云师秀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程家二少爷也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好久不见了，”云师秀语气关切“风临怎么样了？上次他们没一会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和风临说说话。” 程宁轩压低嗓子“夫人小姐请移步，小少爷刚刚睡下” 程宁轩也是世家出身，和云师秀说这次和家里闹矛盾，回国半年了。 云师秀也知道又程宁轩在，她和风临说不上话了，把补品放下又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云舒艺借口上厕所暂时有了独处的机会 “药呢？”云舒艺摊开手 “最新的，要是效果不显著就改回去”程宁轩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女人手里“一次吃四分之一” 程宁轩以为不会和云舒艺有什么交集的，直到自己18岁考上医科大学的升学宴上， 13岁云舒艺找到自己…… “程先生，我怀疑我的病不是先天的。” 第13章 求您 云舒艺12岁的某天晚上全身疼痛难忍，一检查医生说是先天的，目前的药只能缓解无法根治，药被云师秀拿在手里，她的生活被“保护” 程宁轩本来不想和云舒艺有太多的交谈，毕竟他是云卿的好兄弟，背叛的事是绝对不做的。 “程先生，没有人比我更爱我的弟弟。”此话一出让程宁轩觉得好笑，爱自己的弟弟会去帮别人？ 程宁轩一脸无所谓，放下酒杯刚转身就听见酒杯碎裂，背后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云舒艺的手心开出一朵朵红山茶，程宁轩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转身往前一步，让血液浸透到自己的西装外套上 云舒艺天生傲骨，她的脊背无论是在父母的葬礼，还是在学校被人嘲笑孤立的情况下都挺得笔直，没有人可以看不起她，轻视她。 但如果是为了唯一的家人……至少在自己心里是家人的云卿，她愿意躬身求人。 “程先生，求您……帮帮云卿……” 这句话到现在程宁轩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爱可以是隐晦的。 “你还不打算告诉云卿吗？”程宁轩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已经过去了七年，答案依旧没有变过 “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我不想那么早就死，这对云卿没有好处。”云舒艺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尽是苦涩。 …… 云卿读大二，课业目前堆积不少，，虽然对于他而言这些东西不比公司的简单多少，但至少有了休息的时间，算是放了个小假。 晚上7点，新换的宿舍里，室友们都不敢说话，安静得只有翻书声。 手机震动，云卿放下手里的笔，点开微信，一个卡通头像发了句话 风临：「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云卿揉揉肩膀，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指尖在荧屏上快速点击 「吃饭了吗？怎么会发消息了？」 那边过了三分钟 风临「吃了程医生教我的」 云卿按着眉心闭上眼睛打电话过去，过了会才接 “风临？” 悦耳的男声裹挟着电流声从听筒传到风临的耳蜗，点头后发现云卿看不到，又补了句 “哥哥我在。” “下周末回来，哥哥还有事。” “哥哥……” “嗯？” “我想回去上学。” 云卿蹙眉，“怎么了？不着急，把身体养好，多吃点。” 之后又随便扯了些日常，其实是云卿单方面的叮嘱。 “困了？早点睡吧。”云卿点亮屏幕，望着卡通头像等着回复 “我知道了哥哥”风临一样在那边盯着手机屏幕。 “不错，打字记得打标点符号。”云卿点点头给予好评 风临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没有打标点符号，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知道了” “晚安，风临” 风临迅速眨眼，脸颊飞上两朵绯红，脸埋进枕头里，闻着云卿昨晚留下的味道，学着云卿的语气说 “晚安哥哥……” 挂断电话，云卿的心情愉悦，面对室友从床上探出的脑袋挑眉 “有事？”云卿语气冷下来 “哈哈没事兄弟，没事……”回答云卿的是方锦裕，从其他城市考进来的。方锦裕见气氛有点尴尬，开始到处扯 “刚刚那个是你弟弟吗？” 另外一个听见了也急忙打哈哈 “我也有个弟弟了，今年17了，难管哦。” “你以为妹妹就好管吗？我这次回去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方锦裕说着这个妹妹就来气。 云卿点头，听着他们说各自的弟弟妹妹 “是我弟弟，挺乖的。” “哇塞，兄弟有福了啊！这个孩子一定要好好管，稍有不慎就走偏了！”方锦裕作为过来人的忠告 之后方锦裕几个下床来给云卿做自我介绍 “兄弟你好，我和那个方锦裕是从九旻城来的！我姓展，叫展丰年。”展丰年拉着方锦裕笑得纯良，就像九旻的黑土一样，孕育出最好的稻谷 “同学，我是白弦，渝城人。” 云卿也站起来“我叫云卿，云城本地人” 第14章 孩子 方锦裕他们家乡里云城很远，也不是很关注什么金融股市，自然不知道云卿是谁。 “对了，云卿，你选的什么专业啊？白弦是艺术生，我和方锦裕是土地资源那一块的。”展丰年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把你拉进群。” “不用了，我估计以后不会住宿舍了，很高兴认识你们。”云卿拒绝了，“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 “孩子？！！”白弦一脸不可置信望着云卿，“你有孩子了？！！” 云卿坐下笑着摇头，“我弟弟。” 云卿一提到风临，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之后其余三人又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时不时还要拉这云卿一起。 云卿倒也不恼，他还挺乐意听他们说家里兄弟姐妹的，这样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去养好风临。 “云卿，你弟弟叫啥？看你性格那么腼腆，你弟弟咋样？”方锦裕尽量让云卿也在有限的时间里融入他们几个 “我弟弟叫风临……” 云卿对媒体一直说风临叫“云临”，但自从石沐村的案子破了以后云卿再也没动过改名字的念头。 风临这个名字多么自由，多么勇敢 在这一刻，云卿觉得风临不仅仅只是一个证人。 “他不怎么爱说话，但很听话。”云卿想了会又补充“现在话多起来了。” “你们是一个跟着妈妈一个跟着爸爸吗？”展丰年那双棕黑的瞳孔充满好奇，小麦色的肌肤给这个男大学生添上了一丝纯真 “他跟着妈妈姓，我跟着父亲。”云卿的年少记忆里关于父母的记忆并不多，他们总是很忙。 云卿在心里想“风临现在是他的弟弟，那风临的妈妈也是他的妈妈吧。” 白弦敏锐的捕捉到两个称呼的差异，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转移话题 “云卿，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专业的呢。” “学的经济金融。” 之后迎来了三个人的拥护，特别是作为艺术生的白弦，他尊称云卿为“男神” 敲门声轻轻的，差点被热火朝天的谈话声淹没，还好展丰年注意到了 打开门发现是小老头校长，展丰年愣在原地，把自己今天干过的事想了个遍 只听见小老头笑着对里面的云卿说“云卿啊，住的习惯吗？”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且幸福，算是云卿心目中最美好的时光 有三个神经质的舍友，总是拉着云卿去做一些以前没尝试过的事，比如吃食堂、倒垃圾、喂校园里的小流浪…… 这些看起来很日常的事却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云卿不屑于做的 但考虑到舍友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当他是好兄弟，云卿还是憋气去丢垃圾。 风临倒也自在，每天的流程就是调养身体，做心理疏导，和程宁轩玩一会，然后发消息给云卿。 只不过这孩子依旧不怎么爱和别人说话，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做事。不同的是，程宁轩惊喜的发现护士打扰到了他，他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风临非要回去上学，云卿给他找了家教，虽然作业依旧让云卿头疼，但至少字写得好看多 云卿大二下期自曝了，原因是他们一起去吃食堂被人插队了，那个学长明里暗里嘲讽方锦裕他们从九旻那边来的人就是穷酸。 云卿那个时候在和风临打电话，骂得又难听又大声，于是云少爷叫了保安把人叉出去了 之后面对学长的赛后挑衅，云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撂下一句“云城之所以叫云城，是因为我的家族姓云。” 由云卿的小迷弟白弦一直为风临进行独家报道，风临得以成为云卿大学生活的参与者 “风临，你哥帅炸了！你都不知……”白弦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云卿拿走了 “白弦，你吵到我的耳朵了”云卿无奈的笑笑 一阵天旋地转，手里屏幕里出现了另一张帅脸，19岁少年的青春洋溢敲击着风临的心，激起一阵涟漪 “风临，今天在学校怎么样？”云卿看起来很有精神气，一如既往的问日常。 “挺好的。”风临中午刚放学回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哥哥这个周周末回来吗？” “看情况。”云卿说来惭愧，自己并没能给风临最好的陪伴，很多时候是让程宁轩带孩子。 云卿看到孩子神情明显淡下去了，安慰道“下周一定回家，听话。” “好。”风临满口答应，语调却满含委屈 风临喜欢云卿，他愿意永远相信云卿这个哥哥 因为在那个料峭轻寒的初春，是云卿捂住他的耳朵带他走。 第15章 躁动 周五下午，孩子们总是格外躁动 风临倒希望慢点过去，他今天要去复查 风临是不喜欢回答那些问题的，程宁轩总会在这个时候问他吃药后感觉到了什么，有没有不开心…… 没办法，云卿让他听话。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风临一一回答那些问过无数遍的问题“没有不开心。”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程明轩边打字边问“周末作业多吗？” 风临呆滞的目光些许回过神，“想吃……甜的东西，作业不多。” “楼下等我。”程宁轩穿上外套“我去交个资料，然后下班！” 风临还穿着学校制服，一个人背上书包去等电梯。 看着显示屏的数字一点一点上升，风临的心也一点点被拉紧，他害怕坐电梯的时候有很多人，也不算是害怕，就是浑身不自在。 “叮”的一声，风临深吸一口气，抓紧书包带子，心跳声逐渐变大。 电梯门打开，风临低着头看到一双熟悉的板鞋。猛地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向他伸出手，眉目含笑的云卿 “不是想吃甜的吗？走吧！” 风临还来不及笑就大步跨进电梯，紧紧抱住云卿，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宽阔的胸膛，耳边是云卿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点一点将不安的情绪抚平 “哥哥！！” 云卿一手按电梯，一手轻拍风临的背，“先去吃饭，然后再去买蛋糕好不好？” “好。” 南方的八月还热着，两个人的体温通过薄薄的布料相互传递，气味一丝一丝浸入对方的身体。 十几秒钟的时间，两个人的脸像医院合欢树上绽放的花。 “今天还有白弦他们。”云卿牵着风临的手往外走，“他们很喜欢你。” 白弦他们三个就在医院大门外向里面张望 “哎！看到了吗？！那里！！”展丰年看到云卿左手牵着小人缓缓走过来 白弦眼睛一亮，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和风临见面，“风临，这里！” 风临听到声音抬头，一眼就认出来是白弦。 风临之前是不太愿意和他们讲话的，直到有次白弦从画室回来，非要向风临展示他的作品。 白弦看到风临的眼睛迸发出五彩的光，那种对于艺术最直接最淳朴的热爱和追求，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 大家先是去了吃了火锅，方锦裕考虑到风临还特意点了鸳鸯锅。 风临坐在云卿的旁边，哥哥像是镇定剂，能够安抚不停乱跳的心脏。 “风临，在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展丰年看到这个又乖又好看的孩子父爱泛滥了 “还行，有很多人来和我说话。”风临嘴里还塞着云卿给他夹的肉，碗里又多了一条竹荪。 云卿伸手去擦风临衣服上的油，“和你说了什么？慢点吃。” “不想回答他们，听不懂。”风临现在在哥哥们身边倒觉得委屈 “他们问我是怎么进学校的，问我是怎么数学考了38分。”风临说完又往嘴里塞了块肉，“但是他们都不敢打我。” 一时间饭桌上陷入了沉默 云卿还是像以往一样摸着风临的脑袋“他们还和你说什么了？” “记不得了。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风临盯着窗外望了会儿又低头吃东西。 风临对于外界的感知是隔着一道不隔音的门，雾蒙蒙的。他所接收到的信号总是有延迟或者误差。 云卿心底懊恼，自己以为给他了一层身份就能够保护他，很明显光是委托程宁轩不够。云暙中学里的孩子最会看人下菜碟了 “风临，周一哥哥送你上学。” 第16章 拥抱 之后白弦非要拉着大家去做面包，风临精神气倒也还挺足，云卿架不住热情点头同意了。 两两一组，白弦颇为自豪地说自己作为大艺术家一个人就能行。方锦裕也就随他去了 风临其实从骨子里就还是自卑的，就比如这个面包，大部分都是云卿在做决定 “云卿。”方锦裕注意到隔壁桌，忍不住开口打断，“风临，喜欢什么就加进去就好了。” 云卿作为董事会成员，他的团队中几乎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来做决定。 但现在不是集团，他只是风临的哥哥。 云卿方才惊觉，一直以来，带他走、学校、身份……他几乎从来都没有问过风临的意见，没有问过他是否喜欢。 云卿187左右的身高弯腰，身体稍稍前倾与155的风临平视，“风临，喜欢什么就加进去，哥哥听你的。” 风临耳尖发烫，“我…我……” 云卿看一眼就知道风临为什么说不出话，把面粉放在桌子上，拉着风临去选材区一点一点介绍。 “这个是巧克力，甜的，吃到后面可能会有点苦，但是你要少吃。”云卿简化表述，让风临能够大概懂他的意思，“草莓酱，就是你前几天吃的红色的水果，熬成的酱……” 后面风临高高兴兴的拿着巧克力和坚果碎让云卿加进去。 “哥哥，这样会好吃吗？” “肯定会啊，把这团面和了。” 等拿到面包已经是晚上10点左右了。 “你这色素小面包……白弦你一点料都不加啊？！哈哈哈……”展丰年忍俊不禁，拉着方锦裕一起笑 白弦抢过方锦裕手里的，高举：“你还说我，你们也不是一点夹心都没有！” “你懂啥啊！这是粗粮面包！”展丰年打开包装狠狠咬一口。 “哇，你牙口真好，法棍都能生嚼”白弦开玩笑回怼 说罢三个人又打闹在一起，云卿在一旁看着，“你们别乱说话！走了。”然后打开包装递给风临“闻闻，是不是很香？” 面包香混合云卿身上淡淡的香味簇拥着风临，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在心底安家 …… 晚上11点，风临洗漱完都困了，但是看到云卿穿着真丝睡衣，雾气缭绕的从房间浴室出来时清醒了不少。 云卿感受到直勾勾的视线，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拧着眉催促“还不困？去睡觉。” “不困……”风临喃喃道，依依不舍的转身往房间走去。 “站着，不困？”云卿走过去，“我听到了。” 面对云卿的靠近，风临僵在原地，眼神四处乱瞟，不知道说什么。 云卿看他这个样子，想起今天电梯里的拥抱，“要抱我吗？”说着把风临往自己怀里拉。 风临顿时大脑一阵空白，手却老实的抱住云卿精瘦有力的腰。 风临听见云卿胸腔处伴随着心跳声的低笑 “不困的话，哥哥和你说些事情，你要诚实的告诉哥哥。”云卿一把单手抱起风临，去关客厅的灯往风临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哥哥可以进去吗？”云卿想起来要尊重孩子的意见。 风临点头，因为被抱着，不好意思的把头藏在云卿的后颈 云卿把风临放进床里，自己坐在他的旁边展开怀抱：“可以抱。” 风临又钻进去抱住，闻着安心的味道困意渐渐袭来。 “风临，学校里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云卿收拾好情绪问风临 风临心头的委屈又涌到嘴边，本来想咽下去，云卿却拍着他的后背告诉他，“哥哥在。” 风临抱得更紧了些，“他们说我傻……很小声很小声的说我没有家，也可能不是说我，我听不清……” 风临在为他的同学找一个理由，以这种近乎掩耳盗铃的方式保护自己 “他们比我聪明……我知道”风临眼睛红红的，他好像变得爱哭了 心脏泛起针扎似的刺痛，云卿深吸一口气接着问“你说什么了吗？” “我……我不敢……”风临支支吾吾的说。因为当时风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家，哥哥不在，他不知道。 云卿摸摸他的脑袋，发丝已经有了一点光泽。薄唇轻启“不笨，哥哥在就有家。” “家”这个名词对于风临云卿来说都是弥足珍贵，渴望渴求的。 第17章 感谢会 周一，云卿亲自开车送风临 云卿隔老远就看到校长在门口检查仪容仪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透过后视镜看见风临趴在窗口吹风，露出的额头终于让云卿看到了少年气。 “还好吗？”云卿停稳车，往后面看到的是风临皱在一起的五官 “还行……”这是云卿第一次开车送自己来上学，虽然真的很不舒服，但还是嘴上说没事。 云卿又心疼又好笑，给风临打开车门牵着他去学校。 校长一看见云卿就急忙迎上去，笑容带着铜臭味从皱纹中带溢出来““云先生，您怎么来了？” 云卿把风临拉进自己，紧紧握住他的手。然后对校长展示客套的笑，话语却火药味十足。“我来学校处理事情，您就在这里检查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拉着风临往里走，陈校长此刻却在没心情检查下去了。 云卿先是去办公室找老师，等到升旗仪式结束，同学们都回来之后才去教室。 云卿也才19岁，又年轻又好看，有好几个孩子已经出那块价格不菲的手表，一走上讲台底下一阵喧哗。 “同学们，安静。”云卿语气冷冽，没有一丝感情。风临坐在最后一排，感觉此刻的云卿有点让人害怕，不近人情。 来自上位者的压迫，让大家都闭了嘴。 云卿看着台下那几个人畜无害、白净漂亮、聪明伶俐的坏种。 “同学们好，我是云卿。” 下方又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往风临的方向看，风临与他们对视，竟看出对方眼里一丝哀求。 风临明白，这份哀求不是对自己，是对云卿…… “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感谢同学们给我弟弟给予的关照。” 云卿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给人错以为这是一场感谢会 “第二排中间的那位同学，感谢你一直激励云临。”云卿眼睛却看向风临，“以同学你的聪明才智就在云暙真是屈才，我已经联系你的父母给你选择更好的学校。” 云暙中学，庞大的名利关系网，多少家长拼尽全力都想送孩子进来。 云卿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云临前面的那位同学，感谢你教会我弟弟‘家’的重要性。能看的出来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留个悬念，你一放学就能看到惊喜了。” 教室里的孩子很明显很兴奋，以为得到了云家的帮助。而站在门口的老师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这个时候广播适时响起：“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校长，我姓张……” 顿时疑问声层出不穷，等到广播结束，云卿的笑也淡下去，“陈校长德不配位，误人子弟，我为了给同学们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重新换了一个可以带领大家的校长。” 台下的学生们开始隐隐感觉不对劲，但云卿的感谢会依旧在进行。 讲完话，云卿给风临请假带回家了。 操场中央 “怎么不说话？”云卿心情颇好 “没事……”风临搞不懂云卿在干什么，为什么还要谢谢那些同学。 云卿停住，下课铃声响起。他弯腰给风临带上胸针 “我的胸针，上学记得带。” “好。”声音略显低落 “记住，你是哥哥的家人。”云卿与风临对视，眼神坚定“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风临点头，但他还是不明白云卿今天的所作所为。 …… 陈才胜前天接到撤职的通知，上层让他在云卿面前再争取一下。 今天就接到税务局的电话…… 云卿买办公室就已经打电话和同学父母“沟通”过了 他有规律的一下又一下敲击办公室的桌子，“我给了你们去爱的学校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要跟我谈条件？” 风临第二天回学校，那些欺负他的同学有的哭着来找他道歉，有的直接转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