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谁,有问题吗》 第1章 第一章 程怀空迷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其实还在梦里没睡醒。 面前这个血红着眼的人,那眼神若有实质,恐怕早能拧断他脖子了。 程怀空觉得凉飕飕的,闭上眼睛,安详地等着下一个梦境再续上。噩梦嘛,习惯了,只要够淡定,很快就会切换场景了。 “啪!” 哇擦这个NPC这么猛的吗,梦境又进化了? 疼,一句“有病吧你”堵在嗓子眼,发不出声。 似乎有点不对劲。 程怀空最近睡眠一直不太好,每天不管是午休还是晚上睡觉,只要睡着了必做梦,梦境真实到可怕,说话的人面目清晰,纸上的字,甚至手机屏幕都分毫不差,除了闻不到气味,吃的东西没味道,一切在醒过来之前就跟真的一样。 有时候做了噩梦太难受,程怀空就只好坐起靠在床头硬挨到天亮。 前几天终于忍不了再次去了医院,医生依旧是没听几句就开了单子,打发他去做量表。 第一遍因为负责操作电脑的医生不耐烦,他自己捣鼓没关联就开始填了,第二遍再快速随便填了下。 医生拿到单子,说你这还好啊,数值不高,接着又和蔼地唰唰开了药方。 拿到药,发现其中有个药上回另一个医生也开过,一吃就头疼后来没吃了。 无奈现在天天梦境缠身,照着医生单子把几种药全吃了,没多久就觉得脑子里打旋儿似地晕得不行,赶紧爬床上躺着了。 这药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用,甚至还有些不妙。 “鬼见愁!少装死!”夹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面前的青年有些变声地厉吼。 鬼你个大头的愁!哪个憨憨喊你爹呢! 嗯? 血腥气??? 现在这样子,莫不是真给自己吃坏了。梦境真的超超超进化了。 眼皮沉重,脑壳也晕,接着睡吧唉。 程怀空望着天,保持一动不动已经好一会儿了。 天很蓝,还很清晰,头一回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碧空如洗”了。 任耳边聒噪,他只当听不见。 全身疼,不想说话。 那副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知去了哪里,但奇异的是毫无影响。 天上的那片云真是艺术啊,层层叠叠,特别像荷塘里的连片荷叶,连荷叶边都像极了。 “别装死了,”旁边了人不重不轻地踹了他一脚,扔给他一块乌漆嘛黑的东西,烫得他胸口一哆嗦,这都什么牲口行径! 程怀空努力挪动身子,在那玩意儿快要烤熟他胸口前甩了下去,并扔给那人一记眼刀。 他努力地回想发生的事情,但再怎么回忆,也只能记起自己吃完药,然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然后,就是反复晕过去又醒来,眼前就是日落日升。 得有好几天了吧。 真是逼真,等醒了一定得拿笔记下来,多好的素材。 程怀空挣扎着坐起,手杵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刚那人扔过来的。黑得跟碳一样,拿起来细看,也还是碳,带着焦糊味和鱼腥味的碳。 他极讨厌吃鱼的,但奈何此刻肚子已经叽里咕噜的抗议了,忍着不适硬嚼了几口,最终还是扔了。 “别挑了,不想死在这儿就多吃点。” 对面那个人此刻形容狼狈,衣服袖子和下摆都撕来给两人包扎伤口了,跟逃难一样。衣服上干涸的血迹已经成了褐色。 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也懒得思考眼下是什么状况,问出了终极三问: “你谁?” “这是哪里?” “发生什么事了? 面前带起一阵风,咽喉被扼住,本就不安分的脑壳又憋得要炸。 都来不及反抗就眼前一黑,被那人甩在地上。 忽而想起最开始看见的那双血色眼睛,感觉有点糟糕,那人大概是个疯子。 他散乱的理智终于回了笼。 这人看来想杀他,但又救了他。 眼下这个混乱的情况,还是不要刺激的好。 那人并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只是缓缓退了回去,盘膝坐下,好一会儿,最后安静不动了。 嗯?这是干嘛?打坐?入定? 悄悄打量了下,那人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身量颀长,忽略那始终带着戾气的眼,五官算得上俊秀。但是自己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好像有些事情不对劲,但也只能边看边应对了。 不管现在身处何处,有一件确定的事情是,他现在是一个伤残病号。但似乎身体的自愈机能还不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我修复一样。迷迷糊糊的那几天,好像每次醒来就会好很多。 “嗷——“ 程怀空刚放下来的紧绷神经又扯了起来,却见天上的云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转而夜幕低垂,听得见什么东西踩在树叶上沙沙作响,离他越来越近。 他抽出火堆中未烧尽的树枝,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火光印着那些幽绿的眼,似乎是狼?! 狼群从那人背后的方向慢慢靠近,他瞅了一眼还闭目不动的那人,又捞起一根还燃着的树枝,一步一瘸地挪过去。风声骤急,他本能地朝那个方向挥了一棒,竟然歪打正着地命中了。 只是这一下似乎激怒了狼群,狼群从四面扑过来,打中了好几下,但也被利爪划了几道伤口,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很快耗尽,眼见着其中一只扑向了那人咽喉。 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大喝一声,同时扑了过去,爆发出全身力气向那只狼撞过去。身体爆发出一阵仿如撕裂的剧痛,然后人事不醒地晕过去了。 我只能—— 是谁在说话? 恍惚有一团白色的柔光,和煦温暖。 似乎睡了很久,久到时间都仿佛静止。 一睁开眼,四周怎么这么陌生,我这是在哪里?他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眼前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那人听得动静,转了过来。咦,原来是先前的大魔头。现在收拾得人模人样的,仿佛画中来,却不知又为何带着拒人千里外的冰冷。 “终于醒了?”,也不等他回答,“准备走了。” 他没有跟上去,问道: “你是谁?”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停住,转身走向他,越走越快,定定地看着他,他都快被那要吃人的眼神给看毛了。那人忽然伸手从他脖颈里扯出一件物事,拽断了系带的绳子。 他揉着脖子,瞪向那人。 那人却不看他,只看向那细绳末端系着的东西,是块玉珏,上面雕着繁复的纹路,但是却已经裂纹无数,玉色黯淡。只见他迟疑着,终是捏了一个手诀,玉珏应声而裂,散为一把粉尘。 那人低头沉默良久,终于抬头。 “你不是他,他在哪儿?” “他?他是谁?我是……” 嗯? 我是谁来着? 他记不起他是谁了。 努力去回忆,却始终云里雾里,再一仔细回想,就头疼欲裂。 两人一路沉默同行。 那人那天问了一句,也没有听他的回答,似乎回不回答也并不重要,之后就不再同他说话了。他也确实记不起来,只恍惚觉得好像不去追根究底比较好,便随波逐流地跟着他。 他们似乎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气候转瞬就变,地形更是一会儿雨林一会儿沙漠,天上会露出个窟窿,平地突然起高山,掉进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还有各种毒虫鼠蚁、奇异野兽出没。 好在同行的人武力值够高,虽然过程够险够刺激,每次觉得好像要栽,但又三两下被化解。到后来,每次有什么事他就自动紧跟在那人身后就行。 又过了不知多少天,那人久违地说了句话,“找到了”。 再然后就被他一个手刀劈晕。 再次醒来,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准确地说,是别人告诉他,他是谁。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取奇奇怪怪的文名,取个正常名字它重名啊啊啊啊! 人名也是,起一个重一个,写文的人这么多的吗! 光起名反反复复几个小时! 阻碍我更新就是起名字!绝对不是写不出来什么的(虽然确实是写不出来另一篇,不得已翻存档了,看看能不能先写点轻松的然后突然来点灵感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公子”,一个圆圆脸的小厮冲了进了,“褚公子他要走了!” 圆圆脸小厮唤作元宝,是自己这个程府公子程怀空的“小弟”,家仆中最机灵也年纪最小,从他那里得知不少关于自己的信息。 到大堂时,褚连江已与程父作辞,看样子原本是没打算跟他告别一下了。 “你要走了?” 程怀空问道。又没跟你计较劈晕我的事情,居然就想一声不吭地跑了。 “程公子如今已然痊愈,也不需要我再时刻在侧。” “说是如此,可怀空如今……” 程父看向程怀空,眉头皱起。 “想是镜花水月的副作用了,但如今怀空身体康健,程叔也可放宽心。我此次去南疆游历,那边奇人异事多,说不定能寻些失忆症的线索。” 程父请了薛长老过来给程怀空号脉,确无大碍,只是这失忆之症却无法可解,据褚连江所说,是当时取镜花水月时,被守在旁边的月蜃伤到所致,恐怕得靠时间慢慢调养恢复。 程家是安庆的修炼名门,除了御三家秋、张、越,就是程、赵、吴、元四家平分秋色了。 程怀空回家也有三月余,比从前倒是安静了许多,薛长老每月来给他看诊。除了失忆症未有起色,程怀空的身体确是一日好过一日,眼见着多年停滞的修为也渐长。 褚连江离开程府后去了南疆,等进了遮天蔽日的丛林,那些个悄悄缀上的尾巴就“自然而然”地跟丢了他。南疆实在太大,跟去的人实在找不到褚连江,又不好暴露身份,只得回禀程父。 镜花水月作为难得一见的究极药材,原本要炼化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只是褚连江那孩子说是当时情况紧急,只得强行喂服。薛长老也说是良药难得,些许副作用也是自然。 天道讲究平衡,总好过让怀空一直靠着连江那孩子续命。说来对那孩子也是有些愧疚。程父看着兴奋跟着族中长老学习法术的程怀空,挥退回报褚连江行踪的下属,吩咐下去暂时不用跟了。 留仙盟明年换掌事,空出一个名额,若是一切无恙,届时可以考虑推荐褚家。 程怀空度过了最初的惶急不安,现在则是既来之则安之的状态了。那些术法什么的虽然有些难,但学会了也挺有趣,他倒是兴致满满。别人都说程家公子密境回来之后,跟变了个人一样。 原本程家就根基深厚,程怀空本人又是极难得的修炼胚子,悟性极高。只因此前先天不足,一次修炼时气血亏损,甚至损及寿元,才被程父勒令暂停。 程怀空不知道他们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只是后来无意中听府中人谈起,知道了褚连江就是程父给他找来的血包。因此在褚连江说要外出游历时,他才极力促成。 一方面确实心有不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褚连江绝不像他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样温润平和。 褚连江带他走出秘境的那些时日,展现的修为和术法远超过这些天见的族中长老。那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人身上复杂的心绪,有压抑许久的杀意,也有终得自由的解脱,似乎还有一点茫然?走出秘境的褚连江,套上了密不透风的壳子,一切得体又低调,滴水不漏。仿佛秘境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 管他呢。 程怀空觉得解决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他仍记得褚连江那日说“你不是他”的神情,那样确信。 回府后的所有人只觉得小公子不幸失忆,从未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妥。 程父确实有些疑惑他性情变化,但镜花水月功效确实奇诡,何况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不会认错。 但他觉得,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问题。 没有记忆,感觉就像无根浮萍,可能一个浪头过来,就身不由己了。 程怀空努力地学着一切让他能有安全感的东西。 即便他不曾记得,但那些术法似乎是刻在了记忆深处,因此长老们一点就通,进步神速。原本就是族中百年难得的天才,这下众人眼光便都聚焦到他身上。 程怀空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之后便有意藏拙。 “公子!”一大早元宝就风风火火地跑来撞门,还好他反应快,随手甩了一道诀,整个世界就清净了。 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推开门,就见元宝气鼓鼓,瞧见他时立马又委屈巴巴的。 “公子怎么能如此对待元宝!元宝太伤心了,打听到的事儿也不想告诉公子了。”一边疯狂挤眼睛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就呜呜地干嚎。 “好了别演了,大清早来扰人清梦。” “……公子你以前从不睡懒觉的,怎么……”元宝停住嘴,转了话头,“可怜的公子,出去一趟人变傻了,这可怎么办呢呜呜……” 程怀空笑着敲了元宝的脑袋。 元宝捂着脑袋嘿嘿笑。 是了,如今的程怀空与从前大不同了,但好像众人接受能力都挺强。程怀空从元宝那里听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有时候就想,从前的自己真陌生。 少年天才,被家族寄予厚望,十岁筑基,不到一年就有突破迹象,怎料实在先天气血不足,某日修炼岔气,差点走火入魔,受了重伤。程父遍请名医,才得了一个方子。 说来这方法有违天和,就是找与程怀空灵根相同,年纪修为相仿的人,以自身灵根为引,去修补程怀空碎裂的灵根。当然也有更狠的一种,直接替换,但是有极大可能排异而殒命。程父不愿承担风险。 一般人灵根驳杂,通常都有两三种属性,修道本就走不长远,大多数人都只是作为普通人过一生,不修炼的人碎不碎的也无甚影响,成年后便自然消失。 然而程怀空是少见的纯水灵根,罕见的修炼天才。纯水灵根,放在任何一个修道世家,都是寄予厚望的,此等资质的人,又怎肯愿意为他人作嫁衣。 但事情总有例外,还真有人动了心思。 程父作为留仙盟盟主,对此法多少有几分犹豫,但最疼爱的儿子危在旦夕,也很难不动摇。正值留仙盟五年一次议事,席间褚家家主随着一位掌事参与议事,席间见程父神色郁结,旁敲侧击探了些口风,当即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安庆大陆共有三洲二十六城,秋、张、越三家分据寒霜洲、枫池、燕栖洲,地位超然,并不过多参与俗务。留仙盟为示尊崇,留了三个长老虚位。旁列四大家族程、赵、吴、元,占据了大陆东边最高峰九章山、平原富庶之地春华城、地势多变的天然机关城雾隐镇,以及巫蛊盛行的南疆,除了长老之外,就是各城名门望族担任的掌事。各城至少一名,其余掌事名额不定,要么全凭实力,要么靠威望。修道中人若有大事,都是交由留仙盟调停。 修道世界强者为尊,安庆大陆几千年来大大小小纷争不断,留仙盟也不过是五百年前混战之后才建立。褚家三百年前也曾是留仙盟的掌事,只是后来先祖资质平庸,又不善于交际,百年前就式微出局了。 修道之路并不好走,大多资质平庸的人苦修一生,也不过是比普通人衰老得慢些,多了百十年光阴,少些病痛。近千年来修为最高的,就是大战前越家的清崖老祖,四百余岁,已臻化境,但也最终陨落在那场大战中。 修道中人要想挣出个地位来,除了先天资质,家族势力和资源更不可少。那些世家大族,坐拥名利资源,再搜刮各家有天赋的幼子作为投资,枝繁叶茂地位稳固。小门派就只能夹缝求生,乃至消亡。因此不少小门派就依附在大家族中作靠山,勉强续着血脉流传。 褚家旁支中确有一人也是难得的纯水系灵根,只是此事少有外人知道。当年出生后测灵根,最初许是出了什么差错,测出的居然是水火杂灵根,本来旁系不受重视,又是容易相克的属性,因此颇不受待见。褚连江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既没有被大门派薅走,也与族中不亲近,自己不知怎么居然摸索着在十一岁时筑基,惊呆众人。然而褚家家主的公子,雷水双灵根,此时已有族中年轻一代翘楚之势,此时突然冒出一个纯水灵根,还是旁支的,这让褚家家主有了危机感。 因此一通家族大义、威逼利诱,褚连江的那个不成器的窝囊爹,就这么把自家儿子献出去了。人献给程家了,还要立个牌坊,说是褚家资质不足,恐继续下去会耽误一个少年天才,不如请程盟主代为教养,也好将来为安庆大陆、为留仙盟有一番作为。 当时的程怀空已经是灵药无用,只能靠术法维持机能,这下真是遇到救命稻草了。 褚家从此明里暗里多了不少助力,在一众小门派中也有了些地位,连带褚连江的窝囊爹在族里也挺起了胸膛。 至于那个被家族、被父亲抛弃的少年,褚连江,就这么瞬间落入地狱。 暂定体系: 开窍-筑基-归元-化境-未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褚连江在南疆的这片丛林中已经待了三个月了。 他在找一样东西。 离人草。 传说中能让人魂魄离体的药材,世所罕见,只有灵气充沛且有修士丧命之处,方有可能生长。 只是找到之后,其实已经用不上了。 玉珏碎成粉末的时候,能困住他的东西就已经不在了。 他花了八年时间去筹谋,却在他下手之前,莫名其妙地成了。那侵入骨髓的疼痛不再降临,不再让他半夜翻来覆去到咬烂自己手指。 他扬起手,透过密林叶片的缝隙,一丝阳光照在青白的手掌上,染上一点微暖的色调。 程盟主那些手下没有再出现,令他有些意外。看来程怀空如今已经真的不需要血包了。就如此放心么? 呵。 只是那个壳子里,装的已经不是程怀空了。 那块玉珏,程盟主曾问起过,他说是制服月蜃时丢失,程盟主并未起疑。毕竟传说这镜花水月就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过程中发生什么都不意外。程怀空的好转毋庸置疑,也不必靠着术法再续命,想必无论碎了还是丢了,也无甚影响——只有他知道不是。 程家有个极机密的藏书楼,连程怀空自己也不知道。那里存放着程家历代先祖搜集的奇门秘术,不乏邪门歪道之说,藏得极隐蔽。 褚连江也只是痛到濒临崩溃,夜里在九章山上狂奔,想从灵秀峰顶跳下去时,机缘巧合发现的。得益于程家的庞大资源,他花了一年时间疯狂吸收所有术法、修炼知识,忍住非人的剧痛折磨,竟解开了门上九道封印。 程家如今势头正盛,废旧的藏书楼看起来也很久没有人来,楼内也藏有不少机关陷阱,也都一一破解。他迫切想知道自己身上那个法术是什么,如何解,花了两年时间翻遍了所有书籍,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硬生生记住所有内容。再在每个痛到绝望的间隙里思考那些晦涩的词句,然后逐一试过。 那个法术,唤作同归。修道之人讲究天和,掠夺他人生机灵力的做法于道心有碍,风险也极高,安庆大陆几千年来有记载的仅十几例,只有两例成功,失败的则双方从此皆为废人。 施术时将两个人的生机和气运强行捆绑在一起,褚连江源源不断地消耗灵力给程怀空修复灵根,仿佛无底洞一样,只能逼得他不停修炼,要快过流失的速度,才能给自己一口喘息机会。 所以程盟主才会将他视如子侄,让他整日跟在程怀空左右,随时随地都有族中长老随行,各种灵石、天材地宝毫无吝惜。 术印是烙在灵台上,玉珏为媒介作为缓冲,否则痛苦只会更甚。此术一旦实施,除非某日程怀空恢复,且修为超过他,术法暂时休眠,不然至死方休。然而即便休眠,一旦自己修为再次提升,或是程怀空受伤虚弱,一切就周而复始。 整整十年,程怀空的伤势才慢慢恢复,褚连江不再痛到辗转反侧。 褚连江曾无数次想过干脆杀掉程怀空,又无数次克制,以程家声望实力,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进入藏书楼之后,发现令人绝望的是——如果程怀空死了,同归没有了目标,他自己就真的要与天地同归,化作虚无了。 也就是他一生都得跟在程怀空身后,当影子,当护卫。 岁月让人麻木,习惯了灵力的流失,到后来流失渐缓,有时候褚连江想,大概也没什么可不平的。他不得不承认,若是在褚家,可能他永远也不会得到现在这样得天独厚的资源,十年间就已经达到归元境。 变故来得很快。 镜花水月秘境开了。秘境之所以叫镜花水月,就在于它出现的时间随机,地点随机,能进去的人也随机,完全摸不到规律。最长的间隔有三百六十多年,最短的二十年;有时在雪山,有时在海上;秘境的门,有些人靠近便能进,有些人像穿过空气一样触不到入口。 秘境只开放约一个时辰,常于日落时分出现。除了秘境中特有的天材地宝,能让人趋之若鹜的就是镜花水月。此物在秘境深处,水潭上生长的一株植物结出的果实,由月蜃看守,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肉身损毁之人,只要元神未散,凭此物可以白骨生肌;灵根受损之人,可以脱胎换骨重塑灵根,且修炼速度快于常人。据说当年的清崖老祖就机缘巧合得到此物。 即便多年来各门派都想方设法找寻秘境踪迹和规律,到最后也只是靠机缘。除非离得够近,或者目击者愿意分享情报,有人出得起大代价做传送阵。 此次镜花水月的秘境开放地,离九章山五百里地,那一片山林众多人烟稀少。当时程怀空追着一只蓬蓬兽,误入那片山林。 镜花水月蜃景出现的时候,褚连江就认出来了。秘境之处会将周围景色投射到空中,如水波一样,遇风还会漾起涟漪。 跟着他们的长老也第一时间认出来了,向程盟主传信请示之后,就带着人赶过去了。只是长老自己进不去,而程怀空一靠近便消失了。 同归之术相连的二人,不能分隔太远,否则灵力找不到出口,立刻走火入魔。褚连江来不及多想,只能立刻跟上,也随即消失。 踏入之时,仿佛踩入空气,瞬间失去重心落了下去,直至失去意识。 醒来时已不见程怀空踪迹。 褚连江曾经试过,同归的极限距离约二十里,超过这个距离就会反噬,远一分就反噬加倍。 年少时的程怀空尤其跳脱,待在家里跟要命一样,九章山上的每片林子都有他脚印。 某次跟着程怀空出门,褚连江找了个机会,特意“不小心迷路”,试出来的距离,总之当年差点挂掉。后来程盟主也不知是真的看重他,还是怕他挂了,在他身上施了一道术法,一旦触发极限,可以延缓灵力流失,只要不是遇上程怀空突然重伤之类,最多可以十二个时辰。以免意外失散,好留出时间找人。 这些年随着修为提升,距离拉长了一些,但在这秘境里也没什么差别。因为秘境的时间、空间,不能以外界常识来定。 他能够感受到术法生效了,时间剩得不多。 这种时候,又该庆幸同归的副作用了,他隐约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找。 很奇怪的是,越朝那个方向走,就感觉身体越沉重。身上的灵力不仅是在流失,而是在消失。一路上的异兽也渐渐变得难对付,到最后就纯靠躲避和蛮力了。 程盟主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赶上,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能让程怀空拿到镜花水月,那样从此他就与这九章山与程家毫无关系。可惜直到现在,秘境之中他一个人也没见到。 没有了灵力,又与无数异兽蛇虫周旋,褚连江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越到后来每走一步都艰难。 啪。 似乎听到一声轻响。 好像是什么极细的东西断掉了。 或者说不是听到,是他心里感觉有什么断掉了。 他站在原地,一瞬间似乎秘境静止了,风、声音停住了,刹那过后又流动起来,快得仿佛是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指方向了,他闭上眼睛,将五感全都封闭,眼前是另一片视野。这是达到归元境的修士,才能解锁的功能,灵视。他目前只能勉力维持,消耗太大,很快就面色苍白。 草木缓缓升腾的白烟,还有右前方透明的水纹样波动。 视野先是缓慢,而后急速地朝前飞掠。 凌乱的草木,兽虫的尸首……水潭边有一个人影。 第4章 第四章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生机渐渐消散。 程盟主的术法早已失效。 水潭边的人影身上全是血迹,有被灵兽撕咬的痕迹,往日那飞扬跳脱的脸上,只剩一片苍白,双目紧闭。 走近了,探了脉搏,平静得如探一块石头,褚连江放开手。 月蜃与镜花水月也已无踪迹,水潭边只剩灵兽的尸体。 褚连江清楚地记得藏书楼中记载,同归之术不因受主死亡而终结,只会令施术一方灵气失了方向,继而失控爆亡。然而他现在好好的。 同归失效了。 同归为什么会失效? 为了脱离程家,褚连江曾翻过无数典籍,推断出来的解法只有两种。 一种是同归之术的受者修为远超过施术者,自己亲手解了同归术。褚连江知道这并不可能。程怀空灵根也才刚刚恢复不久,程盟主为免意外,每日并不准他修炼时间过长,直到进秘境之前,也未曾摸到归元的门槛。 另一种是褚连江自己摸索的,那就是用离人草,强行剥离程怀空的魂魄,利用短暂切断同归的刹那散灵,同归术自然消散。然而自己尚未找到离人草,也没有想到能让程怀空乖乖任他施行散灵术的办法。 无论如何,他此刻应该狂喜的。此后天大地大,再也没有能困住他的东西。 但他不明白。 他扯开随身乾坤袋,倒出一堆灵石,随即对程怀空施了溯回术。在灵视的溯回视角里,他看到程怀空已失了灵力,只能用法器强行驱动自身,与灵兽搏斗,被撕咬下一块块皮肉。 终于解决掉纠缠不休的灵兽后,就只剩水潭边的那只月蜃了。 传说中的月蜃,像一团透明的氤氲水汽,在潭边卷起风暴,无声的怒吼直达灵台,连溯回的褚连江都免不了神魂俱震。程怀空拄着剑,闭上眼睛,任月蜃将自己包围,袍袖被狂风鼓起,一步步走向镜花水月。那是一朵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花,花开五瓣,长得像路上随处可见的野花。只有在灵视视角,才能看出区别来。其他的草木灵兽,能看到升腾而起的白色灵雾,或浓或淡。而这镜花水月,却镶着淡淡的金色,仿佛哪里的阳光洒了过来,镀染上色彩。 月蜃突然消散,灌入镜花水月下方泥土,狂风随之渐歇。 程怀空采下镜花水月,施术让其化入灵台。 片刻之后,却又突然停住,良久之后,重新施起繁复的术法,那是褚连江从未见过的术法。 术法一完成,程怀空像木头人一般直直倒地。 四周升腾的灵气停顿了一瞬,又迅速流动起来。 是了,那会儿“啪”的一声,他感觉到什么断了,是此时解开的吗? 原来程怀空早就知道了同归术,他又是如何知道怎么解的? 那么一个平日里没心没肺,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浪荡子,何时知道的这些?又怎么瞒得滴水不漏? 画面中断了。 眼前的人已生机全无。 褚连江还是想不明白。 镜花水月并没有被完全吸收,程怀空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中断?如果完全吸收了镜花水月,他也不必变成一具尸体。明明可以两全其美! “程怀空,起来了。”褚连江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那人丝毫不动,反而自己的脚尖生疼。 “再不起来,等会儿闻到血腥味的灵兽,可就把你吃得渣都不剩了。”褚连江没有说谎,他能感觉到饿了许久的灵兽正朝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鬼见愁,你不是说天下灵兽皆是你的坐骑吗?现在灵兽要先把你踏成泥了!”还是没有回音。 褚连江背负起程怀空,在灵兽即将合围之时冲了出去,袋里的法器统统撒了出去。 远离水潭边后,灵力在缓慢恢复,灵兽咆哮着蜂拥而上,褚连江已经杀红了眼,只觉得有无边的愤懑要发泄出去。血色染了两人满身。 直到眼前再无其他会喘气儿的东西,褚连江才终于停下来。 背上的程怀空也滑落了下来。 褚连江慌忙去扶,手触碰到脖颈,突然愣住,迟疑地探出手指,靠近脉搏的地方,极缓慢却又确实在跳动。 开了灵视,那早已消散的灵气绕在那人身边,圈出淡金色的轮廓,继而慢慢变成纯白。 地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无限怀念地看了一眼天空,又对着眼前的人笑了笑:“你还好吗?” 褚连江没有好气地回道:“好得很,没死。” 又不解气,加了一句:“就是某个鬼见愁差点真见鬼去了。” “咳咳……”地上的人笑得有些呛咳,“鬼不收我。” 两人无声半晌。 “你知道同归术?” “我又不傻。我可是族中百年难得的天才。” “差点没命的天才。”褚连江白了他一眼,“既已知道,这些年怎么像丝毫不知情。” “……既成事实,说出来也只会让彼此更难以相处,何必戳破。” “你知道怎么解同归?” “嗯?哦,那个藏书楼,我都跟着你进去好多回了。”程怀空得意道,“都说了嘛我是天才,天才自然比你学得更快。要不是灵根要靠你修复,怕你变成人干儿,我早就比你先达到归元境了。” 归元境? “你是何时达到归元境的?”褚连江追问。明明两人形影不离,再怎么遮掩,有同归术在,不可能避开自己的。 “如今同归术已解开,那些事不重要了。”程怀空避而不答。 “事到如今,终于能坦诚跟你说一句对不住,往后没了同归束缚,修道之路当能走得更远。”程怀空低声咳了好一阵。 褚连江没有回答,这些年的苦楚,是能这么一笔勾销的吗? “回家之后……”程怀空停顿了一下,“我应当会劝说父亲放你离开,你若有什么要求,父亲也会答应的。” “你什么意思?”褚连江觉得今日的程怀空太奇怪了。 “往后,大概不会再见了。”程怀空声音低了下去,“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 “程怀空!”褚连江有些生气,对着他耳朵大声喊了一句。 那人又毫无反应,只有低低起伏着的胸膛。 褚连江等了好久,等着日升又日落,毫无来由地心慌。 “喂,程怀空,醒醒!”使劲儿摇他肩膀。 那人终于睁开眼,手在眼睛旁推了一下,又眯了一下眼,看到他时,眼神毫无波动,又迅速闭上了眼。 “啪。”那眼神太陌生,慌得褚连江照着那人脸上来了一下。 总算又醒了。 虽然醒了,却是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发呆。 褚连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抓了几条鱼回来烤。 心不在焉,把鱼烤得一团漆黑,心情不佳地直接把碳烤鱼朝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不肯吃,换回来三个问题。 “你谁?” “这是哪里?” “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那陌生的神情,瞬间血气上涌,境界似有不稳。 褚连江一把将他甩在地上,要扼断他的咽喉,又强行打住。 打坐时被狼群袭击,那人又奋不顾身冲上来替他驱赶狼群。还以为那人终于缓过劲儿来了,结果又问了他那三个问题。 “你是谁?”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玉珏,对了还有玉珏。 但是玉珏碎了。 眼前的人不是他,他在哪儿? 方才那人醒来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句话。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什么意思? 找秘境出口的这些天,褚连江一直留意这个长得跟程怀空一模一样的人。躯壳没变,可是他直觉里面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那远不是失忆可以解释的。 “你不是他,他在哪儿?” 那人一脸茫然,不似作伪。 没有来处的游魂,占据了一具空的躯壳吗? 即便是藏书楼中,也没见过类似记载,世间话本总有类似传说,也未曾证实过。 可是,事到如今,是与不是,又与他有何相干? 从此他自由了。 第5章 第五章 程怀空此刻正在灵秀峰逗弄蓬蓬兽。 所谓蓬蓬兽,字面意思,长着非常蓬松的毛,体型不大,抱在怀里摸起来非常舒服,长得也可爱。比那些什么灵兽可爱多了。 据说蓬蓬兽是从某个秘境里被带出来的,现在也有几百年了,修真之地不常见。寿命很短,一般也就十几二十年。修真之人岁数又比常人长得多,这种易逝之物一旦有了感情,反是牵累,因此极少有人养这玩意儿。民间有不少养来看家护院,这些年间又有了些新品种。 但是程怀空不一样,他就是在追蓬蓬兽的过程中,误入的镜花水月。听元宝说起时很是好奇,一时起意要去山林里找。程怀空身体恢复不错,最近似乎有达到归元境的迹象,薛长老也检查过几次说无大碍,因此也不再让族里长老随行。程怀空身上带有传讯法器和护身符,程盟主叮嘱元宝跟着他,不要离开九章山的地界。 元宝翻出一副琉璃镜,那原本是程怀空的,戴上这个可以看到灵气流动,摸鱼偷懒专用。这东西是山上器修做的小玩意儿,那人跟少爷一样不着调,有着很多稀奇古怪主意。那人碍于修为限制,很多只能停留在脑子里,毕竟达到归元境的修士也不会无聊到把真气往这种东西里灌,也不知道骗的谁输入的真气。靠着这玩意儿,他们在山里找了两天,还真在当日进入秘境的附近找到了蓬蓬兽,只是受了些伤,找到时已经气息奄奄。元宝去抓它时,濒死的蓬蓬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张口就咬,程怀空法力弹出一瞬又止住,阻拦的手就被咬中了。伤口不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碍,因此也不在意。 细心地养了几天,蓬蓬兽毛发有了些光泽,但仍是恹恹的,也不让人靠近。程怀空就只能趁它睡着了,去摸上两把,手感还真挺不错。 “元宝,帮我拿件披风来。”程怀空觉得有点冷。 “今日这么暖和,公子你这身子也太虚了。”元宝一边嘟囔一边拿了披风过来,顺便给蓬蓬兽笼子旁的碗添了些水。 水纹微微晃动,程怀空突然腾地一下起身。 “怎么了?”元宝奇怪地看着他。 “无事。”程怀空有些晕,站起来扶着元宝的肩,“公子我觉没睡好,要去补觉,我出门前不准来打扰。” 程怀空最近一直睡得不太好,每日醒来总觉得昏昏沉沉,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打发了元宝去喂蓬蓬兽,又叮嘱他小心些,这才在门上落了一道诀,开始补觉去了。 梦境很繁杂,梦里有一个小方块似的亮着光的东西,好多奇奇怪怪的图案,点开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着熟悉,却读不出来。梦到坐着四个轮子的铁皮箱子似的东西,飞快地路上跑,速度也比得上一般归元修士御剑的速度了。转头又看见天上银河倒转,像是沉入了河底,自己走在水面上,又突然落空,视角翻转过来,从天上砸入草地。 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前方,空中裂出一个缝隙,少年正要被那裂隙吞没。 不要!程怀空想喊却喊不出来。 就见那少年突然回头,看向他。 “公子!”耳边一声大喊,胳膊感觉要散架。 “公子醒醒!醒醒!”元宝见程怀空终于睁开眼,终于不再摇他了,改为贴着他耳朵喊,“公子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再睡要睡傻了!” 程怀空抬手就要甩出一个封字诀,元宝眼尖立马跳开躲在窗边另一人的身后。 “感觉如何了?”来的人是程盟主。 “还好。”程怀空坐起来。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他需要些时间缓一下。 薛长老才刚走,检查了一番,说是大概被蓬蓬兽咬了的缘故。这种兽类偶尔会发狂,发狂后如果咬人,若不及时处理,普通人恐怕此刻都凉了,而修真之人就会怕风嗜睡,灵气停滞。 蓬蓬兽一旦发了狂,也没有救了。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光泽,也已经灰败。程怀空没有用灵力,而是跟元宝拿了铲子,挖了个坑,把它埋了。又折了一根树枝,催生出新的根来,种在坑边。 “以前好像也这么埋过一只。”程怀空还记得那只有黑得发亮的毛皮,圆溜溜的透着聪明劲儿的黑眼珠,会经常接他放学来着,每次一走到桥边,它就老远飞奔着跑过来,直往人怀里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公子你睡糊涂了吧?”元宝总觉得公子自从秘境回来变得怪怪的。修真之地多灵兽,这种普通兽类没有灵力根本活不下来,也就民间养得多。自己从小就跟着公子长大的,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还抓过蓬蓬兽? 程怀空没理它,在试图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那地方好像不是九章山,有点像山脚下的乡村。他前一阵偷偷溜下去过。但是人们的穿着说话太不一样。 程怀空扔了铲子,随手在元宝脑门上弹了一下,让你大呼小叫的,差一点就能看清楚梦里那个少年长什么样子了。 元宝捂住脑门:“公子怎么如今感觉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每日睡觉的时间也太多了,肯定是睡傻了。” “其他同门每日都是钻研怎么修炼,怎么突破,连睡觉都用打坐来代替。公子每日一点也不着急。”元宝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的。 程怀空一个转身,元宝立马后退双手捂嘴:“公子我错了,我闭嘴。” 在南疆密林的褚连江,在甩脱程家的探子后,暂时无处可去,就随便在林子里找了个山洞,开始修炼稳固境界。没有程怀空这个债主,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这日划了结界,照旧开始打坐,然而不到半刻就困倦起来,梦里好像有很多奇怪的场景,但又如雾里看花不分明,只清晰记得最后那个站在裂隙前的白衣少年,转过脸来,为什么长得那么像程怀空?褚连江想伸手去拉,可是手根本动不了,那个人最后碎成点点星光,飘入裂隙。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日程怀空说,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又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他所熟悉的程怀空,就彻底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了,但是为什么又会做这样一个梦?修真之人通常是不会做梦的,凡做梦必有所指,而他已经有十年未曾入梦。 关于境界,修真大道看中天赋和悟性,当然也有后天砸天材地宝。每个境界的人只有十之一二能突破,向上一阶。有人可能一两百年停留在筑基,也有人年纪轻轻达到归元,毫无道理可言。 关于蓬蓬兽,不要乱摸不明生物,看着可爱的也不要乱摸哦,万一被咬记得及时处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