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来临时[先婚后爱]》
1. 01
《初雪来临时》
文/秦桑枝
2025.9.26
八月,南城酷暑难耐,刺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折射进来,留下灼热光影。
手机推送的高温预警信号消息发来一遍又一遍,颜色逐渐变深。
纪柔点进去随意浏览了几秒,退回到微信界面时,“新的朋友”一栏赫然出现一个红点,像是窗边滚烫的阳光那般,毫无征兆地在纪柔的眼睛里烫了一下。
只因新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打招呼的内容为——
裴斯言
纪柔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眉心渐渐聚拢。
她对这个人名不算陌生。
裴斯言,这是家里为她找的结婚对象。
上星期她还和他吃过饭,当然不是浪漫的烛光晚餐庆祝他们即将成为夫妻,准确地说应该是双方家庭一起吃的饭,那也是她和裴斯言见的第一面。
不算陌生也算不上熟悉。只见过一次的人,能熟悉到哪儿去。
在此之前,倒是从母亲张映秋的口中听见过几次这个名字,至于张映秋说了什么,无非是一些称赞的话。听的时候纪柔全程敷衍没放心上,听完也就自动过滤掉了。
不过,纪柔知道,对于裴斯言这个人,张映秋是很满意的。
纪柔没急着通过裴斯言的好友请求,不是她要故意拖时间晚点再通过,好像这样就能彰显出她高傲的一面。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人总不能表现得太积极。
她倒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只是单纯感到疑惑,因为她实在不知裴斯言现在来添加她的微信是何用意。
当晚吃完饭,在双方长辈的注视下,也有那么点儿监督和强制的意思,她和裴斯言互相交换了手机号,但是没交换其他社交联系方式。
长辈让她们把微信也加上。
当时裴斯言怎么说的?他说有手机号什么社交方式都能添加上,还顺便问了一句她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吗。好像他真的会听长辈的话似的。
事后,纪柔自然没放在心上,微信肯定是没加的。在这期间,她和裴斯言之间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和联系。
两人心照不宣,机械地完成长辈交代的任务。
完事,互不打扰。
算是一种另类的默契。
只是,隔了这些天,现在来加她微信做什么?
“咚咚咚”
此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纪柔的思绪被突兀的声音打断,她熄灭手机,把手机屏幕反扣在桌上。
裴斯言的好友请求暂时被丢在了一边。
现在还有要紧事。
显然裴斯言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他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请进。”
纪柔目光平静地移向门口。她知道是谁在敲门,几分钟前她叫的人。
崔敏从门外进来,回身关上门后,站定在纪柔办公桌前。
通常情况,进顶头上司办公室,就算不询问事宜,也会主动打声招呼。崔敏没有,一声不吭,嘴角还挂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对纪柔这个顶头直属领导找谈话不当回事。
纪柔对于崔敏的态度也不当回事,她始终面无表情,精致的面容甚至还有几分冷淡,目光从崔敏意味不明的嘴角往上移,对上对方的眼睛,直接问,“你的稿子我打回去了,你看了吗?”
“还没看。”
崔敏其实已经在后台看到退稿,也知道纪柔找她所谓这事。
她就是故意装的。
对于崔敏的回答,看与没看,于纪柔而言无关紧要。她只是把这句话当作一个引子抛出。
她握着鼠标点了两下,从后台里调出崔敏的稿子,直接点明,“我看过你之前的采访报道,你最近的稿子和你以前的水平不符。”
崔敏唇角仍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有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写的。”
“是么?”纪柔红唇轻启,随口问了句。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密集的文字转移到崔敏的脸上,瞬间冷下几分,“你这篇稿子浮于问题表面,也没有深究背后的原因,没有深度。”
面对纪柔提出的问题,崔敏不认可,“我给丽姐看过,她说我这样写没问题。”
崔敏口中的丽姐,就是李丽。她是部门的副主任,纪柔是正的。
原本部门负责人位置空缺,所有人都以为作为副主任的李丽会顶上去,结果纪柔从其他部门空降过来。
纪柔知道,她的空降在部门人眼里,相当于鸠占鹊巢。
崔敏李丽等人一起共事许久,她一个从其他部门过来的人,像是外来入侵物种,占领了她们的领地,自然比不上她们的情谊。
纪柔来到民生新闻部观察了一段时间,据她掌握的资料情况来看,崔敏小她两岁,一直在民生新闻部工作。
两年的工作经历,崔敏的情商肯定不会低到像刚初入职场的新人,当着部门负责人的面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句话像是告诉她,她们把李丽奉为圭臬,你纪柔是部门负责人又如何,她们不认。
纪柔不想去深究崔敏说这句话出于什么目的,是为李丽抱不平也好,还是单纯和她过不去也罢。
她没兴趣知道。
人事调动是上面领导层的决定,不是她一个人能左右的。
来之前,总编找过纪柔谈话,重点是把《我为群众办实事》栏目做好。
这档栏目属于舆情监督类,台里很重视,需要一个严谨细致、慎始敬终、敢于较真的人来做。
敢于较真就是要不怕得罪人,舆情监督牵扯各方利益,怕得罪人那就做不好。
纪柔就是这样一个较真的人,她以前是做财经新闻的,凭借过硬的专业能力和锲而不舍的精神,纪柔曾拿下过市内某行业大佬的独家采访报道。
现在,她一个做财经的做民生,在崔敏等人眼里,简直就是门外汉,有什么资格去指导她们这些专业出生的。
“那作为读者的角度,如果我是当地老百姓,我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内容,我需要看到切实可解决的办法,解决我的诉求。”纪柔声音平静,看不出一点生气的痕迹。
这下崔敏无话可说,她把头偏向一边,想了想,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服纪柔,毕竟对方还是她的领导,拿捏着她的考核,面子上总不能太难看,况且自己心里门清。
“这需要监管部门作为,我……”崔敏心虚地说,嘴角的那抹弧度也收回。
“那为什么不去?”纪柔无情打断。
崔敏默默垂下眼,她没法说,因为以前采访碰过灰,这个部门的人不好说话,总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她不想多打交道,所以这次偷懒不想去采访。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再次敲响。
纪柔视线越过略低着头的崔敏,看向门口,“请进。”
从门外进来的是总编室办公室的男同事,他满脸笑容,乐呵呵的。
两位女士同时注视着他,他忽而敏锐地感受到与室外高温截然相反的冰点氛围,扬起的嘴角收回一点,目光在两位女士之间来回穿梭,微妙地观察着两位女士的表情,迟疑地问,“在谈事吗?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纪柔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稍等,转而对崔敏说,“你先出去吧,稿子再改改,下星期给我。”
崔敏抿着唇迟疑了下,很轻地嗯了一声,转头对男同事笑了笑,出了办公室。
男同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崔敏背影,回头见纪柔正看着自己。
他走近两步,把手里的文件给到纪柔,“新鲜出炉的发言人,总编说你们可能用得着,让我给各部门都复印了一份。”
纪柔接过,“谢谢,辛苦跑一趟。”
“不客气。”男同事挑着眉,饶有兴趣,“怎么,还在磨合啊?到新岗位还习惯吗?”
纪柔随手翻了一页,抬起头看他,嘴角扯了个极浅又不失礼貌的笑,只说,“还好。”
这些人只是抱着吃瓜看戏的心理,她不想和其他人多费口舌,自己部门内部的事,关上门就算吵翻天也不愿向其他人透露一个字。
男同事见她不愿多说,他问了两个问题,也不知纪柔的“还好”具体是指哪方面。
他略感尴尬地挠挠头,心里知道纪柔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倒不是刻意针对谁,只是在工作上她就是这样,平常话不多,碰到同事也只点头招呼,从不过多寒暄,也不爱像其他人凑一堆唠嗑。
男同事只好打声招呼,“那我先走了。”
“好,慢走。”
纪柔低头仔细翻看文件,前面的文字介绍部分她快速略过,直接翻到最后附件,一个表格名单,全市各单位的发言人名字、职务、工作机构电话都清清楚楚写着。
她大致看了一遍,意外在上面看到一个名字——裴斯言。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纪柔再一次看见这个名字。
她没有怀疑是同名同姓的情况。
对于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基本情况她还是清楚一点的,知道对方家庭背景不凡,本人也是一名人民公仆,而且职位不低,在他这个年纪中属于翘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无量。
至于在什么部门工作,她不知道。也许母亲提过,她没有记在心里。
她不关心他是谁,张映秋相中的,自然有张映秋看重的点。
纪柔看着裴斯言那栏的介绍,前缀写着南城市生态环境局办公室主任、新闻发言人助理。
她不由地皱了下眉。
一路看下来,各单位的新闻发言人都是部门班子成员副职,唯独裴斯言不是,很特殊。
她再仔细上下看了一遍名单,进行对比。
只有裴斯言是这种情况。
多年的工作经验,纪柔心思细腻敏捷,嗅到一点蛛丝马迹。
她知道裴斯言的名字能出现在这上面,足以说明此人备受信任和重视。
虽然加了“助理”二字,分量却不轻,是重点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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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目前应该是过渡阶段。
看着表格里的名字,纪柔猛然想起裴斯言的好友请求,还忘了通过。她把文件放在一旁,拿起手机查看,居然又出现了一条新的打招呼内容,还是裴斯言发来的,两个字——有事。
言简意赅。
纪柔垂着的眼睑扇了扇,露出点点意外之色,似是没想到裴斯言会再次发来好友请求。
她点了下屏幕,通过。
纪柔不知道裴斯言找她什么事,加上好友后,顺手给他发了条消息,比他那两个字还简单。
另一边,裴斯言刚收到好友验证通过的消息,随即便在编辑框里打字,准备向纪柔告知事由。
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里弹出一条消息:
【?】
一个问号。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标点符号,却像是放大许多倍后硬生生地挤进裴斯言的视线,想要忽视掉都很难,让他打字的手猛地顿住。
裴斯言目光牢牢盯着这个稀里糊涂的问号,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冷艳的脸,他能想象到屏幕后方发送问号的人是怎样一副冷漠的表情。
他目光下移,看着编辑框刚输入的一个“星”字,没有一丝犹豫快速删掉,而后重新输入:【你好,我是裴斯言】
纪柔收到消息后,面露疑色
怎么又报一遍名字?
她回复:【你好,纪柔】
简短的对话,礼貌,客气,生分,完全看不出她们是即将成为夫妻的人。
纪柔甚至觉得,这样的对话还有点滑稽,像是她之前去做人物专访时的开场白。
很快,裴斯言发来消息:【上午还是下午?】
纪柔更加疑惑,心里何止一个问号,已经塞满许多个问号。
她没再一个问号甩过去,而是问道:【什么?】
裴斯言:【结婚】
他说的是结婚,不是领证。
纪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然是去领结婚证。
更为直观的两个字,让她们这段陌生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个连接点。
纪柔知道近期会去领证,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照裴斯言这个问法,好像日子已经定下。
她一无所知。
两分钟过去,纪柔还没有回复,裴斯言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他问:【你不知道吗?】
纪柔如实回道:【我不知道】
消息刚发出,语音电话响起,正是裴斯言打来的。
纪柔迟疑了下,接听。
没曾想两人第一次通电话是这种情况。
纪柔只当作是从前做电话采访那样,开口第一句便是公式化的语气,“喂,你好。”
“你好。”
贴着耳朵的手机在隐隐发烫,男人的声线落在耳边却很淡,是客气的礼貌。
到底面对的不是采访对象,纪柔抿了下唇,不想去主动引出话题。无论是谈论她们的婚事还是延续刚才他提及的问题,她都不想主动开口。
短暂沉默了两秒,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抱歉,我以为你知道。”
话语里多了几分温度,但从始至终的那股疏离味儿没淡。
纪柔缓声道:“没事。”
“你不想吗?”
男人话锋忽转,纪柔一下没听懂他的意思,扬着尾音发出一声疑问。
裴斯言解释,“长辈们找人看过日子,都说下周一是个黄道吉日,让把证领了。”
原来如此。
纪柔终于弄明白怎么一回事,淡淡嗯一声。
“你如果不想的话……”裴斯言适时停下,点到为止。
不想结婚的话……
他是这个意思吗?
“没有。”纪柔坦然地说,她想了想,还是说清楚缘由,“我妈还没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时间,不好意思。”
前几天张映秋打来电话,说是把她和裴斯言的生辰八字拿去看一看,挑个日子领证。想来应该是定好日子,只是张映秋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导致她和裴斯言存在信息差,却让对方误以为她不想结这个婚。
那他想结这个婚吗?
应该也是不想的吧。
“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晚点再来和你商量的。”
男人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听着礼貌挑不出毛病,但就是让人彻底感受到隔着千山万水的疏离。
沉默一瞬,问题回归到最初。
裴斯言和她商量,问她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周一有例会,纪柔断不会因为私人事情耽误工作的。况且和一个陌生人领证这件事于她而言,什么时候去都行,根本用不着特意挑日子,完全多此一举。
她想也没想就脱口道,“下午吧,我上午有事。”
“行,几点?”
“三点。”
“好。”裴斯言应下,“那民政局见。”
2. 02
和裴斯言商定好领证的时间后,纪柔没有主动去问张映秋,她知道张映秋会给她打电话的,她耐心等着。
张映秋的来电比想象中晚,纪柔已经写完这周的工作总结和下周的工作计划,电话响起时她正在看一本新闻期刊。
张映秋在电话里表达的意思和裴斯言一致,让她和裴斯言商量着去把证领了。
纪柔只说知道了,没把她和裴斯言已经商量好的事给张映秋说。
说了只怕张映秋误会她和裴斯言私下感情进展神速,还真以为是天赐的好良缘呢。
最后张映秋叮嘱她别只顾着工作,注意按时吃饭休息。
挂掉电话,纪柔抬眼看向窗外,已然是茫茫浓稠夜色。
星期五是打工人最期盼的日子,同事们早已下班走人,一刻也不想多留,只想着下班后去哪里消遣。
她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她的生活很简单,工作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
而且,她刚来到新部门,虽然来部门前总编找她谈话,让她不要太有压力,只是从财经换成民生,生产的内容变了,但总体的工作思路方向流程没什么两样,让她重点抓新闻策划和线索收集,多做一些振聋发聩的报道。
纪柔当面点头应下,私下不敢怠慢。她手底下还有一众资历深厚的老同事,崔敏对她的态度代表了部门多数人。
总归要靠实力说话的,她不想落人口舌,说她能不称官。
纪柔想了想,离开办公室前还是把没看完的《新闻采编》期刊装进包里带回家。
比起工作,更让人头疼的是她的婚姻问题。
纪柔去停车场的路上,不由地回想起张映秋说的话,想起裴斯言这个人。
夜晚的暑气并未消,被曝晒一天的地面蹭蹭往上冒着热气,很容易让人头昏脑胀。
纪柔头脑却很清醒。
张映秋总说她孤零零一个人不是个办法。
纪柔从未觉得孤单,就像此刻下班,身后的办公大楼静悄悄,稀稀拉拉地点缀着值班的灯。
别人或许会觉得落寞,她反而觉得灯火为伴,似眼睛明亮。
但她没去反驳张映秋的观点,只顺着张映秋的意思嗯一声,敷衍回应。
现在和张映秋讲这些没必要,两辈人的认知和思想存在代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讲通的。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样凑合的婚姻其实并无坏处。
没有感情作为基础和纽带,也就不需要付出情感和心血来维系。
两个陌生人通过一本结婚证,就像是谈判桌上签订契约合同,两人从此成为合作关系,和工作性质差不多。
纪柔这样想,把他的塑料老公当成婚姻搭子就行。
有吃饭搭子,运动搭子,工作搭子……怎么就不能有结婚的搭子呢?
而且,她听闻裴斯言对于这桩婚事也是被逼无奈,拿着刀架在脖子上才同意的,说起来,大家都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
正好,婚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不影响她搞事业。
这也是纪柔为什么会答应结婚的一个原因。再则,近年母亲身体不好,她不忍心看着张映秋为她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
比起纪柔简单的生活,裴斯言的日子要显得潇洒丰富一点。
纪柔下班的时候,他已经和一群好友打了几轮球。
包间里气氛正热烈,哪知陈琼一个来电,让他现在立马回去,有事找他。
陈琼是他的母亲,退休后精力是越发的好。裴斯言真想去给她报个老年大学,让她把这闲工夫时间不要白白浪费在盯他身上。
大晚上找他什么事?
陈琼电话里来势汹汹,裴斯言习惯她的作风,对她一向是迁就得多。
在一众人的殷切目光中,裴斯言去旁边沙发上拿起西服外套搭在腕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送你出去。”周越两步跟上去。
裴斯言瞥他一眼,知道他哪里这么好心。
果然,走出包间,周越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暴露目的,“这么早就要走,嫂子催你回?”
“什么嫂子,你陈阿姨。”裴斯言皱了下眉,“谁告诉你的?”
他结婚的事就没几个人知道,除了他那一点心思都藏不住的表妹——陈书艺。
“陈书艺呗,除了她还能有谁,谁让你藏那么深。”周越毫不犹豫地出卖掉陈书艺,尽管陈书艺千叮咛万嘱咐过他,不要说是她说的。
裴斯言心里默默叹口气。
“真听阿姨的,要结这个婚?”周越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不也一样吗?”
周越不理解,裴斯言这个人无论是家世还是皮囊,在哪一方面都是公认的好,当然也是圈里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以前陈阿姨也逼过婚,没见裴斯言点头。这回怎么突然就同意结婚,还是闪婚。
“别提了。”裴斯言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陈女士这回来真的。”
周越疑惑,“嗯?”
“陈女士都准备这样了。”裴斯言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而后拍拍周越肩膀,“走了。”
陈琼在大门口等到裴斯言,她是专门来给裴斯言送戒指的,并且要求他立马把纪柔的那枚送过去,还一个劲儿地问他和纪柔商量的怎么样了。
裴斯言觉得陈琼真是心血来潮,精力旺盛到没地儿使,尽逮着他折腾。下午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去和纪柔把领证的时间定好,现在大晚上还要去送什么戒指。
“反正下周一要见面,到时候给不行吗?”语气里满是无奈。
“不行。”陈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谁结婚在民政局戴戒指的,臭小子,你还是个男人吗?一点表示没有,还要我这个老母亲为你想这想那。”
裴斯言嘀咕,“我也没让你想。”
“你说什么?”陈琼冷下脸,目光直逼他,“你去送不送,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裴斯言不等她把话说完,狂点头,“我信还不行吗,您把您的菜刀收好。”
陈琼哼一声,气笑,“还不是被你给逼的。再说,人小柔长得漂亮学历好工作好,配你绰绰有余,你……”
又来了,这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好好好。”裴斯言赶紧打断陈琼,“您快别说了,我马上就去送。”
他打着方向盘,缓缓往小区大门转弯。
陈琼看他开车要回家,以为他是诓自己,连忙扯着嗓子问,“你往哪儿走?”
裴斯言停下,头探出车窗,“回去洗澡换身衣服,您要上去坐吗?”
晚上几个大老爷们凑一起打台球,抽过烟,身上有烟味,他总不能这样去见纪柔。
陈琼听闻,只觉裴斯言开窍了,在意自己在女生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好开端。
她两步走过去,终于露出一个笑,“这还差不多,我就不上去了,你洗完赶紧给小柔送去。”
“嗯。”裴斯言淡淡敷衍。
陈琼弯着腰看向车里的人,忽而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斯言,结婚了就要把重心放在家庭上,不要成天……”
裴斯言顿觉大事不妙,还不知道陈琼要唠叨什么,赶紧打招呼开车走人。
*
纪柔接到裴斯言的语音电话不亚于白天的惊讶程度。
裴斯言让她下楼,其他没多说。
比起裴斯言怎么知道她的住处,她更好奇大晚上的,裴斯言找她做什么。
虽然这个男人即将成为她的丈夫,纪柔心里还是充满防备。
她刚洗完澡,身上穿的睡衣,内衣都没穿,是最轻松舒服的状态,但肯定不是适合见裴斯言的状态。
裴斯言也不是工作场合上见的人,纪柔没穿上班时干净利落的职业装,穿好内衣,再换了一身休闲装扮下楼。
到小区门外,纪柔胡乱瞥了眼路边停放的几辆车。不确定哪一辆车是他的,她低下头拿着手机准备给他发消息。
“这里。”
低沉的声音响起,纪柔循声看过去。
右手边方向,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的身影,男人抄着手,两只脚自然交叠倚靠在一辆机车上,大长腿无疑,旁边座位上还放着一个头盔。
“……”
纪柔以为自己认错人,瞳孔震惊地放大。
男人已经收起腿,站得笔直,目光直直地落过来。
没认错,就是他,骑的机车。
纪柔顿了下,收好手机,朝裴斯言的方向走过去。
再次见面,四目相对。
纪柔这才看清楚,他这身装扮和第一次见时真是大相径庭。
第一次见面,他西装革履,像是刚从某场正式会议上过来,整个人看着庄重气派。张映秋也说过,裴斯言比她大五岁,人很成熟稳重。
而眼前的男人,黑衣黑裤,衬衫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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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解开两颗,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头发有点凌乱,像是随手抓过。
成熟稳重暂且不清楚,这会儿他人浑身上下透着股不羁,不过丝毫不影响他英俊的面容,只是看人的那双眼睛和白天电话里疏离的语气不相上下。
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很好闻,不浓不腻,为燥热的夜晚带来一缕清新。
头顶月色温柔,耳边虫鸣鸟叫,夏日的夜晚静谧美好。
如果是亲密的恋人,他骑着机车跨越街巷来找她,他们在楼下相会,没准儿他还会载着她去兜风,该是多么甜蜜的事。
然而他们不是,纪柔感到的只有——尴尬。
纪柔想速战速决,率先开口,“什么事吗?”
裴斯言想来也是行动派,没和她寒暄一句客气的话,直接把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惜字如金,“给。”
纪柔微讶,没接,“什么?”
“戒指。”
“?”
纪柔眼里全是疑惑,所以他这么晚找来就是为了给她送戒指?!
她迟疑的神情落在裴斯言眼里,裴斯言连忙解释,“别误会,陈女士买的,让我给你送过来。”
他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纪柔听出话里有话,是陈阿姨买的,也是陈阿姨让送的,不是他裴斯言主动的。
纪柔不咸不淡哦一声,她才没有误会好吧,她们又不是情侣,她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裴斯言会给她买什么戒指。
纪柔没推辞说不要,他们即将结为夫妻,戒指作为象征婚姻的工具,合情合理。
她接过,然后直接打开盒子看。
还好,不是夸张的大鸽子蛋,是一枚对戒,另一枚应该在裴斯言那里。
现在就要戴吗?
纪柔目光犹疑地移向裴斯言的手。
裴斯言注意到纪柔打量的目光,似是看穿她的心思,他抬起手来,大方地把手背展示给她看,“我没戴。”
纪柔也确实看清楚了,如他所说,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纪柔面上淡淡哦一声,撇开视线。
再次掀眼时,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漆黑眸子里。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无言以对。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刚按压下去没多久的尴尬感又涌动出来。
裴斯言也发觉刚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太直白。
他补充,“领证的时候我会戴上。”
纪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瞬间就隐藏过去。
“哦。”她点了下头,“我也会。”
话音落下,裴斯言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袖T恤,上面还印着凯蒂猫的图案。头发是披着的,自然柔顺地垂落在胸前。
头顶的月光笼罩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轻薄的纱衣,她脸上不施粉黛,肌肤通透白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温柔的,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
从见第一面起,纪柔给裴斯言的感觉就是冷淡,比他还要冷上几分,拒人千里。
“还有事吗?”纪柔出声打破沉默。
“没了。”
“行,我那先上去了,你回吧。”纪柔说得干脆。
像是在下逐客令,裴斯言愣了下,“好。”
裴斯言长腿一跨,坐上机车,整理着头盔。
纪柔想了想,还是礼貌地嘱咐一句,“你骑车注意安全。”
裴斯言手一顿,“好,你上去吧。”
“嗯。”纪柔也没想着要目送他离开。
正转身,裴斯言叫住她,“纪……小姐。”
明显的停顿,显然是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选择最为客气的叫法。
纪柔疑惑,“怎么了?”
“周一下午,不要忘了。”裴斯言提醒。
纪柔了然,“我知道,没忘。”
“好。”
纪柔转身往回走,须臾,身后响起机车轰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余光匆匆瞥一眼。
男人戴着头盔,躬着身握着车把手,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忽而,他像是捕捉到信号,头往她这边方向转过来。
纪柔连忙收回视线。
只一眼,转瞬即逝。
但她确定,他们的目光撞上了。
3. 03
星期一,纪柔比往常早起半个小时梳洗打扮,她没忘记下午要去领证的事。
拍结婚证照穿什么衣服是个问题。
纪柔站在衣柜前足足愣了几分钟,仍旧一筹莫展,最后只能求助于网络。
毕竟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她不想潦草对待。女性可以为自己而容,她想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证件上。
至于男方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他是认真对待还是敷衍了事,纪柔无权干涉,她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就行。
在网上搜索一番,多以旗袍和情侣装为主。
纪柔思来想去。
旗袍不是她的风格,衣柜里也没有旗袍。
情侣装更无可能,她和裴斯言压根没有提前商量过着装的问题。
最后,纪柔选择最经典最百搭的白衬衣。
在单位楼下碰见财经那边共事过的女同事,女同事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觉得今天的纪柔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她今天白衬衣配杏色西装长裤,头发挽了个低丸子头,还是她一贯简洁的风格。
穿搭没变,只是……
“你今天的妆……”女同事眼睛一亮,发现与众不同之处,“什么喜事儿说来听听,一起高兴高兴。”
“嗯?”纪柔微扬眉。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你今天特好看。”女同事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很快改口,“不对,以前也好看,今天美得尤其突出。”
平常纪柔多以通勤妆容为主,今天的妆容虽然也不浮夸,但是睫毛更翘,口红颜色更鲜艳明亮,整个人格外耀眼。
纪柔微微笑了笑。
她一向冷淡,话不多。
女同事只当她是换换妆容风格,没再多言。
一路到办公室,纪柔发现遇见认识的同事都投来或惊讶或新奇的目光。
她今天很不一样吗?
纪柔心里暗自叹息,和一个陌生人结婚能是什么喜事。
纪柔把领证时间定在下午不是搪塞裴斯言,她上午的确有事。一早,她就通知《我为群众办实事》栏目组开个小会。
她在工作上追求高效率,不喜欢说废话,直接让各同事报了手头上的采访进度,再根据实际情况安排本周的任务,明确截稿时间和任务侧重点,并让有疑问当场提出。
这档栏目每周六播出一期,虽然有一星期的制作周期,但是节目性质特殊,所以相较于普通民生新闻,则需要更深度的报道。
纪柔做事细致,安排井井有条,面对疑问一一解答清楚,让人挑不出错处。
个别同事对她的业务能力仍持怀疑态度,此刻也无话可说。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没持续多久就散会。
上午,纪柔跟着一组同事外出采访。
以她现在的职位来说,虽然不算太高,其实用不着辛苦去跑一线,只要统筹调度好就行。
但是做监督类报道,不到一线怎么能准确了解群众诉求,怎么去解决老百姓的急难愁盼问题。
况且,实践出真理,纪柔想迅速在实践中学习成长,毕竟做财经和做民生是两码事。
她和裴斯言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应该来得及。
今天这条新闻不算太复杂,事关当地老百姓出行问题。纪柔去现场是学习的,多数情况保持沉默在旁边观察,不想给到同行的同事压力。
只是那地方远,在城郊附近。到现场联系投诉人,一来二去已经快到中午,因为牵扯到交管部门,临近中午下班点,那边的人不肯来现场。
这会儿日头毒辣,纪柔和同事只能先去吃午饭,再找个能喝水歇脚的地方坐着等。
等联系好交管部门的相关负责人赶到现场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
大家一门心思只在工作上,势必要让交管部门的人当着镜头和老百姓的面作出整改期限保证。有了媒体曝光,不怕他们不履行职责。
双方一直在周旋,场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纪柔看一眼时间已经两点半,猛然意识到她赶不上三点钟了,她要爽约了,于是赶紧给裴斯言打个预防针:【抱歉,我这边有事耽搁】
而她不知道是,裴斯言是提前半小时到的民政局,他怕自己迟到,让女生等人很不绅士。
收到纪柔消息时,他已经进了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大厅。
裴斯言猜想她可能要晚点到,回复:【我等你】
他没有催纪柔,可以慢慢等,不着急,不然还显得他婆婆妈妈斤斤计较,很没风度。
他有耐心等,可纪柔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现场的采访还没结束,她作为负责人中途提前离开不像一回事,只会让人觉得她不专业。如果等这边收工再赶回去,不知道能否赶得上。
时间不能保证,纪柔思来想去,心里另有打算。
【不用等我,我暂时来不了】
消息发出几秒后,来电铃声响起。
纪柔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忽然感到心虚,走到一旁才选择接听。
“我是裴斯言。”
“我知道。”纪柔存了他的号码。
“嗯。”裴斯言声音沉下,冷到极致,“纪小姐,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客气的称呼配上他冰冷的声线,纪柔皱了下眉。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问题,她缓声解释,“抱歉,我没有预留好时间,我这边工作还没处理完,暂时走不开。”
裴斯言沉默两秒,“需要多久?”
“不太确定,我还在城东这边,到市区可能有点晚。”纪柔拿不准时间,只能试试抱着商量的语气,“要不换个时间。”
裴斯言一个人坐在等待区,看着一对对新人进来等候,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幸福的笑容,眼里充满对婚姻的期待。
他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一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之情,接听电话的神情甚至隐约透着淡淡的阴沉,更像是在医院门诊大厅等着叫号看病的。
裴斯言抬手看一眼腕表,“就今天,我会等到民政局下班。”
他的声音听着平静,纪柔却听出男人不容置喙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等等,纪柔意识到什么,问道,“你在哪里?”
“民政局。”
“……”
纪柔惊愕,他居然这么早就到了。
纪柔嘴唇翕动,正准备开口说她尽量赶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纪小姐,你应该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过多时间。”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如果长辈问起来,我希望能有合理的解释说服他们。”
好冷漠,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好像在和她进行一场谈判。
纪柔抿了下唇,默不作声。
的确,这件事不尽快完成,只怕张映秋要一直念叨她。如果她说是因为工作原因耽搁,张映秋可能会认为她是临阵脱逃,故意拖着不肯去领证,听起来有点不合理。明明他们是商量过的,给足了预留时间。
他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纪柔想了想,很正式地叫他,“裴先生。”
和他叫她“纪小姐”的声调如出一辙。
裴斯言听到这一声,微皱了下眉,发出疑问,“嗯?”
纪柔知道自己理亏,有必要向他解释清楚。她不卑不亢,像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工作,“今天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很抱歉没能及时和你沟通。我确实还有工作要处理,如果你不愿意换时间的话,我没意见。我会尽量赶过来。”
和纪柔为数不多的接触中,裴斯言能感受到纪柔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这会儿连着说了好长一串话,言语里透着她的诚意。裴斯言反倒愣了一下,静默一瞬后方才开口,“嗯,我等你。”
好在后面交管部门的负责人很配合,迅速做完采访后,纪柔和同事道别,驱车赶往约定的民政局。
还能赶在民政局打烊之前。
有了前车之鉴,纪柔在即将到达的时候和裴斯言通过电话。
裴斯言说他在大厅门口等她。
纪柔匆匆赶到,一进门就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出于礼貌,她再次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裴斯言彬彬有礼,面色看着平静无澜,好像对于纪柔的迟到和下午发生的插曲并不在意。
纪柔知道他只是出于教养,看似温文尔雅,细细体会,实则冷峻的面容透着股疏离淡漠。
几次接触,纪柔也算能看出裴斯言这个人一点名堂。
不得不说,他的长相很出众,能瞬间吸引人的眼球。但他不是那种极具攻击力的长相,他的面容看上去舒服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总有错觉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
纪柔胸口还在微微喘着气,刚才从停车场来大厅的路上走得急,额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她需要补个妆。
“我去趟洗手间。”
裴斯言点头。
纪柔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仔仔细细地把衣服和头发打理好,再重新补好妆,满意地离开。
出来时,碰到从对面洗手间出来的裴斯言。
两人皆是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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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柔疑惑地看着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他是穿着西装外套的,还系了根深色领带。现在西装外套和领带一起搭在他的手肘间,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衣,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
他为什么突然脱衣服,大厅里很热吗,明明冷气开得这么低。
裴斯言对上她的目光,而后看了眼她的衣服,像是在解答她询问的眼神。
纪柔恍然明白。
忽然达成某种默契,纪柔顿觉尴尬,别开视线往外走。
裴斯言跟在她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的出来纪柔也是打扮过的,她刚刚来的时候嘴巴上的口红颜色不均匀,从洗手间出来后口红补过色。
她似乎钟爱这样的打扮,第一次见面时是白衬衣配黑色西装裤,干净利落,强烈的冷艳感,今天杏色的长裤倒显得柔和几分。
她身上那件白衬衣不是一板一眼很正式的款式,有小设计,裴斯言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拍结婚证照特意选的衣服。
但他是这样做的,今天出门前换了一身新衣服,很正式的西装打扮,像是要去赴一场高规格会议,头发更是精心打理,到单位上班同事们都啧啧称赞,他对自己这身打扮也很满意。现在嘛,好在里面的白衬衣勉强能搭上。
到大厅等候叫号,等待的间隙,两人在准备材料。
裴斯言递来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给到纪柔,“我的婚检报告。”
虽然现在结婚不强制婚检,纪柔没想到裴斯言居然主动去做检查。
她接过,快速地翻看两页假装做做样子,她其实不太想知道他的婚检情况。
他只是她的婚姻搭子,两个人怎么会发展到需要有肌肤接触的那一步呢?完全没必要。
纪柔没有表现出内心想法,而是略表歉意,“不好意思,我没做,如果你需要我的健康报告,我到时候给你。”
裴斯言点了下头,没说到底要不要,转而问,“戒指呢?”
“在包里。”纪柔没忘,早上出门时还检查过是否装进包里。
她拿出来没急着戴,目光移向他的手上,发现他无名指上已经戴好戒指。
裴斯言无声注视着她。
纪柔没犹豫,干脆地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手指突然被束缚住,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套住,让她有种无法形容的异样。
她对这段塑料婚姻到底是有点不适的。
按压下心里那道莫名的情绪,纪柔面上静静地目视着前方等待,没再说一句话。
轮到他们办理结婚登记时,在签字的那一刻,纪柔停下动作,忽而问他,“你有什么协议需要我签的吗?”
裴斯言没听懂,“什么?”
“比如婚前协议。”纪柔直截了当地说明,“财产分配什么的。”
“没有。”
这么笃定?纪柔怔了下,点头,“行,不签也没关系,放心,离婚我不会分你一半财产。”
裴斯言听闻,定住,眸光变得幽深不明。
同样震惊的还有工作人员,她还没有遇到过来登记结婚就在想离婚的人,而且这对男女看得出来——不熟。
她主动询问,“女士,请问你是自愿结婚吗,如果你遇到问题,可以向我们反映。”
纪柔睁大眼睛,这才惊觉她刚才的话语让工作人员产生误会,以为她是被迫的。
她对工作人员的热心提醒感到暖心,回以一个微笑,“没有,我开玩笑的。”
拍照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是一头雾水,这对新人坐的位置,中间像是画了一条三八线。
他朝两人喊话,“两位新人靠近一点,往中间一点哈。”
纪柔听后按捺没动,坐得笔直端正,她在思考怎么靠,是头偏过去一点,还是屁股挪过去一点。
她还没决定采取哪种方法,裴斯言已经往她这边挪近。她索性没动,坐得更端正。
工作人员看一眼镜头,“对,就是这样,保持不动。”
成功办理完手续,各自拿好自己的那一本结婚证。
往门口走,裴斯言问,“要送你吗?”
“我开了车。”
裴斯言点头。
站在大厅门口,纪柔和他打招呼,“我先走了。”
“纪小姐。”裴斯言叫她。
“还有事吗?”纪柔侧身和他面对面。
裴斯言似是在斟酌用词,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想离婚?”
他说的是问句。
“你不想吗?”纪柔反问他。
4. 04
应该还没有人刚领完结婚证就在民政局门口谈论离婚的事情。
裴斯言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在大门口问出那句话。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想要在她这张冷艳绝美的脸上找出一点其他情绪,哪怕一丝尴尬或是一点窘迫,也好过她此刻一脸的坦荡,把她想要离婚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
事与愿违,纪柔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裴斯言沉吟片刻,没有正面回答纪柔的问题,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以后再说。”
以后是多久?半年,一年,两年……或许更久。
纪柔不知道他们的婚姻能不能持续到那时候。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给长辈一个交代。
裴斯言话锋突转,问她,“你在市台上班?”
“嗯?”纪柔困惑,“有问题吗?”
“没有。”裴斯言又问,“那我们的关系需要公开吗?”
“什么意思?”纪柔皱眉,被他连续的几个问题搞糊涂。
裴斯言换成更直白的表述,“需要在其他人面前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吗?”
“不需要。”纪柔毫不犹豫地回绝。
虽然她和裴斯言的社交圈没有交集,公不公开看似都一样。她心里还是不愿更多的人知道她们的婚姻关系。
她结这个婚是给家里人看的,不是给其他人看的。
“好。”裴斯言对于她的回答一点不意外,面色无澜地说,“不过,我需要向单位报备我的婚姻情况。”
纪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这个级别确实需要向组织报告。
她点头表示理解,“好。”
两人没再多言,各自去取车。
刚好车停在相反的方向,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颇有点分道扬镳的意思,更像是来办理离婚手续的。
*
纪柔晚上约了朋友叶彤吃饭,她之前和叶彤透露过要结婚的事。
当她把结婚证拿出来时,叶彤还是震惊地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叶彤拿过纪柔的结婚证边摸边看,眼睛里带着些许怀疑,像是在鉴定古董真迹。
当她打开结婚证时,民政局鲜红的章和证件照上戳的钢印,无不在告诉她手里的结婚证千真万确。
“小柔,你还真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啦。”叶彤撇着嘴,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嗯。”纪柔淡定点头,看着叶彤耷拉张脸,比她这个当事人的反应还要强烈。
“那个男人大你几岁来着,有30了吧。”叶彤边说边在结婚证上找信息,看到裴斯言的生日,惊叹道,“我去,大你5岁,都不是90后,张阿姨怎么看上的,就不怕你们有代沟?”
“……”
纪柔沉思起来,“应该……还好吧。”
就差十来天就是90后。
“我帮你把把关,看看男人的面相如何。”
“嗯?”纪柔竟不知好友还有看照片识人面相的本事。
叶彤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其实就是看看男人长相如何,年龄不占优势,长相总要过得去吧,不然配纪柔还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叶彤仔细盯着两人的合照看,只一眼,她再次惊呼,“我去,我忽然理解张阿姨了,这个人要是做我女婿,我也同意。”
刚才还在义愤填膺地为纪柔惋惜叹息,现在就已经临阵倒戈。
叶彤显然很满意男人的长相,她把结婚证还给纪柔,口风已经转变,“别说,你俩男才女貌,般配。”
纪柔把证件收好,般不般配她不知道,但是裴斯言的长相,她心里认可。
张映秋虽然给她乱点鸳鸯谱,但绝不是随便找的男人。裴斯言这个人,至少从外在条件来讲,是无可挑剔的。最大的问题只一点,她们不熟而已。
“他多高?”叶彤问。
纪柔回想了下站裴斯言身边的时候,目光平视过去也只到他肩膀上下位置。她身高一米七,那裴斯言的身高大概在……
“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
叶彤满意地点头,起码外形条件说得过去。
“他什么工作来着?”她心里有许多问题关于纪柔这门婚事,两人今天碰面,定要刨根问底,顺便帮朋友剖析把关。
“公务员。”纪柔给了个最官方的答案。
“体制内啊。”叶彤一副了然的表情,好像早已料到。
纪柔是这样的家庭,体制内确实是首选。
叶彤接着问,“公务员的话,他现在什么级别?”
这个年纪如果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科员,不是混吃等死就是能力有限,这样差劲的男人配不上她的好姐妹。
纪柔看了眼周围,想了想,没正面回答,只比了一个“C”的手势。
“什么?”叶彤惊得张大嘴巴。
意外之余,叶彤撑着下巴思考了几秒。这个年纪到这个位置,能力是一方面,肯定还有不可忽视的家庭背景。
“那他家里呢?”
“他爸就是之前的裴书记。”纪柔如实说。
“啊?”叶彤瞳孔猛地又放大,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你是说刚刚跨省履新的那位?”
“嗯。”纪柔淡定点头。
“那你们这是……联姻?”叶彤大胆猜测。
两人家庭背景很像,忽然闪婚,很难不让人联想。
纪柔却摇头否认,“不是。”
如果有利益牵扯,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果父母把她的婚姻作为资源交换,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和裴斯言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但也不想掺杂过多的其他因素,她还是想更纯粹一点。
忽而,张映秋的电话进来。
纪柔示意叶彤先不要出声。
张映秋在电话那头问,“小柔,吃饭了吗?和斯言在一起吧?”
“在吃饭。”纪柔选择性回答问题,含糊应付。
张映秋却以为她是在和裴斯言一起吃饭,欣慰地笑道,“好好好,你们慢慢吃,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挂断电话,叶彤看纪柔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她也纳闷,“怎么新婚之夜不和你那塑料老公一起?”
“我们只是结婚应付家长,又不是真要同居生活在一起。”
纪柔是这样认为的。
她不敢想象和一个陌生男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叶彤知道纪柔习惯一个人,连恋爱都不谈的人直接迈入婚姻,这是真没把结婚当回事。
言归正传,她冷静地分析,“按理说,他这样的条件居然还是单身,那……百分之九十九有问题,体制内不是都有这个说法吗?”
“什么问题?”纪柔疑惑。
“就是……”
电话再次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
纪柔看一眼来电显示,是裴斯言的。她犹疑地接听。
“纪小姐,你今晚要过来吗?”
语气是一贯的礼貌与疏离。
“嗯?”纪柔满脸问号,疑惑地皱眉,“什么?”
“今晚要来我家吗?”裴斯言说得更具体。
纪柔想也没想,直接明确拒绝他,“不来,我回我家。”
她去他家里做什么?难不成结婚后还真要睡在一起。
她只想着领完证在必要的场合,两人一起出现应付长辈就行,其余时间各回各家,互不打扰,这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好。”裴斯言松口气,他其实也没做好准备接受家里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他的新婚妻子。
他给纪柔打这通电话是出于无奈。
几分钟前,陈琼给他来电,问他今晚和纪柔如何庆祝新婚之夜。裴斯言觉得陈琼真是异想天开,他们这段婚姻什么感情基础她心里清楚,哪里还会去庆祝。
他没隐瞒,如实告知陈琼他没和纪柔在一起,领完证就分开了。
他的诚实换来的却是陈琼劈天盖地的一顿指责,说他居然在新婚之夜抛弃新婚妻子,还是个男人吗?简直就是渣男行径。
迫于陈琼压力,裴斯言表示马上给纪柔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见。
陈琼方才消停下来,其实她心里知道不能单方面归结于裴斯言一人,也知道纪柔心里可能不太情愿,但两个人都不主动,那这段婚姻结了和没结有什么区别。纪柔是女生,她总不好去勉强,也不想自己出面让纪柔碍于长辈面子,和亲家母商量,张映秋也会找到纪柔给到她压力,那就只能让自家儿子主动一点。
裴斯言在电话里听到纪柔那边嘈杂的背景音,随口问了句,“你在外面吗?”
纪柔皱眉,嗯一声,“和朋友吃饭。”
裴斯言默了一瞬。
在这个特殊日子,他一个人在家只能看着冷冰冰的墙壁,而他的新婚妻子居然在和别人吃饭。
许是空落落的环境使然,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什么朋友?”
纪柔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查岗?
她没应声,电话两头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滞,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提醒着两人还在通话声。
裴斯言问完就后悔了,虽然他们现在是夫妻关系,但他又有什么立场问出这句话,即便是亲密关系,他也无权干涉对方的自由。
他懊恼地抚了下眉心,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恢复平静。
他说,“你先吃,再见。”
纪柔莫名其妙地看一眼手机屏幕,没多想,直接放在一旁。
尽管已经猜测到是谁的电话,叶彤还是含笑问道,“你那塑料老公打来的?”
纪柔点头。
“哎哟~”叶彤笑得意味深长。
纪柔忽视掉好友的坏笑,拿着水杯漫不经心地喝着水,想到刚才未完的话题,问道,“你刚说什么问题?”
叶彤反应过来,敛了上扬的唇角,身体往前倾,压低声音,“体制内,长得帅,能力强,buff叠满,这条件早该脱单了。如果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家的话,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心理问题就是生理问题,比如阳痿。”
“……”
纪柔被水呛了一下。
叶彤眨两下眼,给以一个肯定的眼神,“真的,能有这一个毛病都算好的了,就怕心理问题更吓人,比如狂躁症什么的。”
纪柔放下水杯,陷入沉思。
叶彤说得不无道理,社会复杂多变,人人带着面具生活,致力于立人设。也许藏在精致面具下的是一副丑陋的面孔,身体里住的是一具肮脏的灵魂。
裴斯言是表里不一的人吗?
纪柔愣怔一瞬,拉回思绪。
她想这些做什么,她和他不会深交,她没必要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只需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叶彤眸光忽闪,灵机一动,“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种体制内完全是我们的优质客户啊。”
纪柔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叶彤就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笑嘻嘻地说,“我今年的贷款任务还差得远呢,要不你给我推荐推荐,帮我做个业绩。”
叶彤在银行做信贷。
“……”
销售当真不放过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
纪柔由衷地佩服朋友的敬业精神,但也只能叹气,“问题是,我跟他不熟啊。”
“一回生两回熟嘛。”
“我……”纪柔真开不了这个口。
她和裴斯言连朋友都算不上,如果这样唐突地去问别人办不办贷款,要么觉得她有病,要么觉得她在搞诈骗。
恰巧,一旁放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纪柔瞥一眼,是通话结束的页面。
她拿起手机检查,发现和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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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的那通电话刚刚才结束。
纪柔心头一惊。
他没挂电话?
他听见什么了吗?
叶彤见纪柔眉头紧皱,问道,“怎么了?”
“刚刚没挂电话,他好像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纪柔熄屏,把手机放回原位。
“啊?”叶彤脸色僵了下,旋即伸手去拍拍纪柔手背,“我刚逗你玩的,怎么可能真让你去找他给我做业绩,这不是纯纯为难你吗?管他听没听见,只要你不在他面前提起,就当作没发生过。”
“不知道前面的听见没有。”纪柔担心地说。
又不是真给他下套,比起办贷款,她更怕裴斯言听见前面不该听见的部分。
叶彤也不确定,“我刚声音小,应该……应该没听见吧。”
纪柔嗯一声,神色有点窘迫。
事已至此,管他听没听见,听见多少,也只能先装聋作哑。
职业原因,每次做完电话采访,她习惯于让对方挂电话。
这次也是,她以为裴斯言说完“再见”后会挂。
而裴斯言觉得先挂掉她的电话很不礼貌,显得他很不绅士,所以一直等着她先挂。没想到意外听到纪柔和朋友在谈论他。
女生之间的话题再听下去也很没风度,裴斯言犹豫要不要开口说话。但开口说什么,只会让女生们尴尬,最后选择主动挂断。
吃完饭回到家,纪柔这才有时间细想裴斯言的这通电话。
她不认为裴斯言是这样主动的人,而且在电话里他问得那样直白,但是一点不像成年男性对女性带有暗示的邀请,更像是在执行某项命令。
纪柔猜想,大概率是长辈的意思。
思及此,她以为张映秋知道她没和裴斯言在一起后,会打来电话劝说她。
等了一晚上,没等到张映秋的电话,反而收到裴斯言表妹陈书艺的祝福。
他们第一次见面,陈书艺也在,当场便加了纪柔的微信。说起来,纪柔和陈书艺的熟络程度比裴斯言更甚。
纪柔和陈书艺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就连陈书艺也以为她现在和裴斯言在同一屋檐下。
纪柔无声叹息。
好在这一晚平静度过,第二天也没接到张映秋的电话。
纪柔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领证后的第二天,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她像往常一样工作生活,只是好奇张映秋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她这边是太平了,裴斯言那边一波接着一波。
陈琼早就料想到没出息的裴斯言是把女孩子哄不来家里的,第二天晚上直接杀到裴斯言家里。
她不死心地往屋里扫视一圈。
裴斯言见状,坦然承认,“别看了,没人。”
陈琼瞪他一眼。
裴斯言无奈,找了个理由搪塞,“我还没准备好。”
他没说是纪柔不来,而是说自己的原因。
“什么没准备,我都帮你备好了。”
陈琼打了通电话下楼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领着几个人搬着几大箱东西上来。
“呐,都是给小柔准备的,你负责把小柔叫来家里就行。”陈琼语重心长地说,“斯言,小柔年纪轻,你该主动一点,这结了婚哪儿有不住一起的道理。”
裴斯言瞥一眼陈琼送来的东西,低低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琼看着他太过平静无波的脸,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漆黑的眼眸溢出的冷漠让人不敢直视。
她知道裴斯言心里怨愤,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越界,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但她不这样做,那结这个婚的意思在哪儿,她也没辙。
陈琼赶紧开口,先发制人把路堵死,“你放心,你和小柔的事稳定下来后,我绝对不再插手你的事,我现在时间多得是,我真是享不来清福吗?”
听闻,裴斯言喉咙滚了滚,淡漠的神色有所松动,又嗯了一声,比之前那声更清晰。
这晚,陈琼离开后,裴斯言一个人在窗边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月亮的光辉洒下,薄如蝉翼,渐渐抚平他浓郁的眉眼,好像再沉重的心事都会如月光般轻盈。
他长呼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
裴斯言再次来电是在领证的第三天。
晚上八点,南城电视台制作室内灯火辉煌,纪柔正在加班审片子。崔敏那条退稿重写后又补了新镜头,后期加班赶出来,准备周六播。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人名,纪柔下意识把屏幕往怀里遮,不想让人看见。
她起身,“我接个电话,丽姐你们接着往下看。”
崔敏看纪柔急匆匆推门出去的背影,冲李丽撇了撇嘴,“什么电话这么急。”
李丽回头望一眼,笑笑没说话。
“她老公?”崔敏掐着嗓子,不敢大声说话。
李丽摇头,“不知道。”
做后期剪辑的赵蔓插嘴,“不是说没结婚吗,可能男朋友吧。”
崔敏不满地轻嗤了声,“她去和男朋友甜甜蜜蜜,我们在这儿加班。”
李丽使了个眼色,“别说了,早点审完下班。”
三人方才继续。
纪柔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走,电话一路在响,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接听。
走了大半路,她才划过屏幕。
“喂。”纪柔先一步开口,声音冷淡,“什么事吗?”
裴斯言一直不急不徐地听着电话里的呼叫声,好不容易才接通后,准备先礼貌打声招呼,结果直接被对方的话给堵在嗓子眼。
裴斯言顿了下,也不客套了,直接问,“今晚要来我家吗?”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说法。
纪柔一口回绝,“我回我家。”
也是之前同款说辞。
裴斯言抬手松了松领带,声音低下来,提醒道:
“纪小姐,新婚夫妻没有分居的道理。”
5. 05
纪柔默然。
他们这算哪门子的新婚夫妻?
裴斯言接连打来电话问相同的问题,这次问得尤为坚定,好像她是那个新婚出逃不愿回家的人。
他似乎有点过于主动。
纪柔抿了下唇,问道,“这是谁的意思?”
无论说谁都不大好,裴斯言干脆说,“都有。”
都有?
包括他?
他也想让她去到他家里吗?
纪柔为难住了。
她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再次沉默,裴斯言察觉到纪柔的犹豫,他趁热打铁,“纪小姐,我想我们有必要坐下来聊一聊。”
“嗯。”纪柔认同。
一直以来,她和裴斯言的相处太过匆忙,没有给彼此喘息说话的机会。她们是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接下来要怎样去合作应付家里的长辈。
裴斯言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长辈问的话,至少我们应该有个统一的口径吧。”
这也是实话,纪柔又嗯一声。
“所以……”裴斯言适时停下,“给我你的答案。”
纪柔正低头看着脚下,深思熟虑后正准备回复他,忽而有人敲门叫她,“柔姐。”
办公室的门没关,她抬头看过去,赵蔓站在门口,微微笑道,“柔姐,有两个镜头拿不准,需要你过去看看。”
赵蔓等人还不清楚纪柔脾性,怕她打电话缠缠绵绵太久,耽搁下班时间,三人划拳谁输了谁过来叫纪柔。
纪柔把耳边的手机拿远,点头应下,“好,我马上过来。”
等赵蔓转身离开后,纪柔重新把手机贴近耳朵,“喂,还在吗?”
“我在。”
男人声线沉稳,耐心地等待着她。
纪柔重新组织语言,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裴斯言先一步出声,“在加班吗?”
他听见她这边的动静。
纪柔只能把准备好的话咽回去,先回答他的问题,“嗯,在办公室。”
“我过来接你。”
“嗯?”纪柔愕然。
不是说等她的答案吗,怎么变成直接帮她做决定。
“你放心,我一个人,我妈没住一起。”裴斯言说明情况,减少一点她的顾虑犹豫。
纪柔倒是没有想到这方面,不过这样也好,不用面对陈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这位陌生的婆婆相处。
“不用来接我。”纪柔拒绝他,“你给我地址,我一会儿过来。”
裴斯言不由分说,“太晚了,我过来接你。”
话音落下,纪柔听见他那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看一眼时间,晚上八点过很晚吗?天边还有一抹橙红未被夜色吞没掉呢。
但她不想和裴斯言因为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浪费口舌,同事们还等着她,她得赶紧过去,耽搁久了,只怕同事们要恨死她。
纪柔抬脚朝制作室走去,“行,你来吧,我先挂了。”
这次,她说完果断挂断电话,以防上次的事情再发生,并把手机模式调成了振动。
纪柔回到制作室,说了声抱歉,问道,“哪里有问题?”
李丽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某个镜头,“这个画面有点敏感,我的建议是最好不用。”
纪柔拉过椅子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思考,几秒钟的画面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最后给出她的结论,“这几个镜头比较直观,保留下来更有说服力。”
她偏头,目光落在李丽身上,等她开口。
崔敏和赵蔓也同时看向李丽,毕竟李丽在这方面有丰富经验,结果却是意见没被采纳。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李丽对纪柔点了下头,而后扯着嘴角,对另外两人说,“听纪主任的,赵蔓,你删掉吧。”
这声称呼让纪柔微微皱了下眉,想说不用这样称呼她,喉咙却像是卡住,说出口只会让气氛更尴尬,索性忽略掉。
她敛起情绪,淡淡道,“继续吧。”
中途有几处修改的地方,纪柔也有听取李丽的意见,她工作上就事论事,只是同事们总觉得她和李丽在暗里较劲,根本没这回事。
等赵蔓处理的工夫,纪柔得空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十几分钟前裴斯言发来消息,问她加班宵夜有想吃的吗,他一并带过来。
纪柔心重重一跳,生怕裴斯言神不知鬼不觉拎着宵夜找到她办公室来怎么办,还有其他人在呢,到时她该如何解释裴斯言和她的关系。
于是,赶紧给他发消息:【在停车场等我就行,我忙完联系你】
她的意思很明显:你不要到楼上来,我没联系你,你不要联系我。
消息发出,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赵蔓改好后,纪柔收了手机继续审片子,她相信裴斯言应该看得懂言外之意。
裴斯言确实在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拿着手机正准备联系她就看到她的这条消息。
裴斯言足足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分钟,唇角扬起几分自嘲的弧度。
刚才在大门口被拦下要求来访登记,门卫大叔看他事由一栏写着“等人”,调侃他等什么人,是接女朋友下班的吧。
对于这种情况,他一贯的态度是一笑了之或置之不理,从不和路人甲过多解释。
然而,他却纠正了大叔。
“不是女朋友,是我太太。”他是这样说的。
现在,他这位太太不是怕他和她联系,更像是怕和他沾染上半分关系,避之不及。
裴斯言还能怎么办,还不是照做,没有主动去联系纪柔。一个人百无聊赖,只能在停车场闲转。
他站在路边,停车场暗淡的光线从身后投下一片阴影,看地上的形状应该是一个立牌。
一回头,身后果然立着个蓝色牌子,和现在众多景区立的牌子一模一样,上面白色的字体写着:
我在南城广播电视台很想你
“……”
裴斯言无语,这谁想出来的玩意儿?他被迫同框,就差相机“咔嚓”一声打卡。
他现在就在南城广播电视台,想谁?
裴斯言冷下脸,远离此处。
夜色像是浸在墨里不断加深,暑气并未消散,裴斯言走了一圈热得满头大汗,最后躲进车里开着冷气等纪柔。
纪柔也不知道裴斯言等了多久,再次联系他的时候,他只说已经在停车场。
她先把同事们送走,叮嘱她们回家后给她报个平安。把人送走后,怕间隔时间太短下楼撞见同事,她又磨蹭了些时间,才去裴斯言停车的位置找他。
裴斯言已经从车里出来,站在车前等着。
纪柔走过去却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似乎是有话要讲。
裴斯言以为纪柔临时反悔不愿跟他走。
他人都来了,怎么可能放她走。
正试图开口挽留,纪柔却说,“我也开了车,要不你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你。”
原来不是不想跟他走,裴斯言心里松一口气,说话的语调也跟着软下来,“走吧,就开一辆车。”
末了,冷不丁补充一句,“节约能源,环保。”
“……”
纪柔被噎住,想起他在环境局,心道:他这是职业病犯了?
如果再拒绝的话就显得矫情,纪柔点了下头,绕到另一边副驾驶的位置坐进去。
出大门时,怕值班的门卫大爷看见她,纪柔特意低下头挡脸。
无声的举动还是被裴斯言捕捉到,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专注开着车。
直到车驶进主干道,他用余光瞥一眼旁边始终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人,主动开口打破无声氛围,“不远,很快就到。”
纪柔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回过头来无所谓地哦一声。
裴斯言又说,“后面有东西,饿的话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
“不饿。”
纪柔扭头去看后座,座位上放着几个袋子。
他还真买了宵夜啊!
纪柔嘴巴微微张着,面露点点惊讶之色。
裴斯言瞥见,解释,“给你发消息没回,就随便买了点。”
“嗯。”纪柔也向他说清楚不是故意不回,“当时在忙,没看手机。”
裴斯言点了下头。
再次静默下来,谁也没再开口。电台放着晚间档节目,主持人卖力地活跃着气氛,而车里的氛围犹如一潭死水。
裴斯言开他的车,纪柔看她的窗外风景,互不打扰,就这样持续到裴斯言住处。
下车后,裴斯言去后座把买的宵夜一并拎上。
纪柔跟在他后面,好奇他到底买了什么,悄悄去看他手上提着的袋子,上面印着的商标是某家甜品店的,而他手里提了足足三个袋子,买这么多。
裴斯言回身就看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跟着看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头疼地拧了下眉,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当时,他想着总不能空手去,既然在加班,就给她和同事带点宵夜。结果发消息她没回,不清楚到底几个人在加班,就随便买了几份甜品,到时候不够他再去买。
到裴斯言家,关上门的那一刻,纪柔的心跟着关门声一跳。她站着没动,不知道脚该往哪处落地,略显拘谨。
她是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里。
裴斯言背身对着纪柔,背影沉默,只专注于手上的事。须臾,他转过身来,手里多出一双女士拖鞋,弯下腰,放在她脚前。
纪柔猛地定住,不是为他绅士的弯腰放鞋行为,而是震惊他这里有女士拖鞋,看款式是年轻女孩穿的。
她不认为会是裴斯言提前准备的,毕竟她们领证短短不过三天,他应该没有这个闲工夫特意去为她买鞋。
那是……
纪柔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她脸上没有表现过多的情绪,看着风平浪静。心里仔细琢磨,他这个年纪,有前女友也说得过去。
裴斯言见她愣在原地没动,扬了扬眉示意她换上。
纪柔忽而挺直腰,站得笔直,眸光冷静地直视他,声音冷硬,一副坚决的态度,“我不穿其他人穿过的鞋。”
听闻,裴斯言眉头瞬间拧成一团,奇怪地看着她,脱口而出,“什么?”
男人尾音上扬,带着不可置信和难以理解的语气。
纪柔眼睑淡淡往下扇,示意他看地上的女士拖鞋。
裴斯言眼里疑惑未散,盯着她精致又冷漠的脸看了几秒,似是要探个究竟。
她下巴微微往上拗着,只能瞧出心高气傲。
裴斯言旋即瞥一眼地上,再结合她说的话,方才恍然大悟。
他呼出一口气,排解掉心里那一点郁闷的情绪。
刚才看她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还以为哪里把她得罪了。
裴斯言冲地上的鞋点点下巴,声音平静,“别误会,这是新鞋,陈女士给你准备的。”
纪柔愣住。
她闹了个乌龙吗?
裴斯言看她神色踌躇不定,以为她不信,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
不过,自己解释的也不够清楚,容易让人误会他当真金屋藏娇或者有过其他女人呢。
他喉咙滚了滚,清了下嗓子,坦白道,“我没和女生交往过。”
别说有过其他女生,他连恋爱都没谈过,这样解释应该够清楚了吧。
“嗯?”纪柔打量着他。
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对他的个人情感史没有兴趣。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斯言又补充一句。
哪样?
纪柔反应过来,误会大了。她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斯言反问。
话说出口,一瞬怔然。
裴斯言意识到自己语气生硬了点,强势了点。
他假装轻咳一声,撇开脸,声音淡下,“进来再说。”
裴斯言丢下一句话就往屋里走,独留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背影给纪柔。
纪柔被他呛了一句,正提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反驳回去,又被他莫名其妙软声化解,她只能憋在心里。
看来他们真得好好谈一谈。
纪柔两下换好拖鞋,尺码合适,让她心里顺畅了些。长辈的爱藏在细节里,虽然和陈琼也没见过几次面,但陈琼没有敷衍她,对她是上心的。
来到客厅,纪柔眼睛快速环视一圈,打量起他这套住处。
一眼就望见窗外浮动的光影,270度落地窗大平层把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纪柔没心思欣赏城市的夜景,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裴斯言在卫生间洗手。
等他出来,她提议,“现在就谈。”
裴斯言想了想,点头,“行。”
他抽了两张纸巾擦着手上的水珠,像是招呼客人一样招呼她,“你先坐,不用客气。”
裴斯言转身去接水。
纪柔目光四处看,坐哪里合适。
沙发上谈事情有点不严肃正经,她走到餐厅坐下。
裴斯言接完水回身,见她坐在餐桌那边,顿了下,两步走过去把手上的水杯放她面前,特意强调,“新杯子。”
纪柔知道他故意的,漫不经心低眸瞥一眼,猜想应该也是陈琼准备的。
裴斯言在她的对面坐下,两人分坐在长方形的餐桌两端。
两人坐姿随意,背靠着椅背。头顶的灯光均匀落下,冷调色的灯衬得两人神色如出一辙,皆是面无表情,无所谓的态度,一点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情绪和心思。
场面更像是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
缄默一瞬,纪柔微抬下巴,“你先。”
好像谁先开口谁就占据下风似的,裴斯言心里倒没这么认为,只是出于女士优先,一直等着她先说话。
既然让他先说,他缓缓开口,向她阐明自己内心的想法,“纪小姐,我知道你一百个不愿意过来,但是既然已经决定结婚,还是有必要维护一下表面。”
明明已经擦出火苗的气氛瞬间被他诚恳的言语给泼了一盆冷水熄灭,剑拔弩张的氛围冷却下来。
纪柔恍惚一下,点头。
裴斯言继续,“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想还是先委屈你搬到这里来,以防你母亲或是陈女士的突然袭击。”
说得像是在打游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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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人需要密切配合,才能躲过敌方势力的侦查。
纪柔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忽而,桌上放着的手机呜呜作响,是张映秋打来的电话。
“抱歉,我接个电话。”纪柔拿起手机,直接当着裴斯言的面接通。
张映秋在电话里和她寒暄了几句,纪柔一一回答,再正常不过的通话。
到后面,张映秋说,“斯言在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这才是最终目的。
原本纪柔还奇怪张映秋近两天没一点动静,这不就来了。真如裴斯言所说,突如其来的查岗。
那就做样子给张映秋看。
纪柔把手机递到对面,“我妈有话和你说。”
裴斯言迟疑了下,接过,贴近耳朵,“喂,阿姨,是我。”
不知张映秋在电话里对裴斯言说了什么,裴斯言嘴角挂了一丝浅浅的弧度,他眉眼温和,声音朗润,说着“好”“不会”“应该的”之类的话。
纪柔完全没有见过他这副惠风和畅的模样,把好女婿扮演得淋漓尽致。她心里感叹真是好演技。
电话挂断,裴斯言把手机还给纪柔,见她烦闷地呼出一口气,斟酌地问,“你呢?有什么意见?”
他这就说完了?说到底就是想她搬过来一起住,方便一同应付长辈。
纪柔低着眼睑深思,刚才张映秋的电话已经应证。
行,不就多一层室友关系么,当作租住在他这里就好。
“你说的我没意见。”纪柔目光直视他,“不过,我只约法一章。”
裴斯言迎着她的目光,略一扬眉,愿闻其详的样子。
“不能干涉对方的自由。”
“没问题。”裴斯言坦然接受。
纪柔点了下头,忽而想到什么,“对了,裴先生还有什么想说明的情况现在可以一次性说清楚。另外,如果以后有遇到喜欢的人或者想离婚,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希望造成像刚才那样不必要的误会。”
说得客气,看着善解人意,仔细品味,话语里全是对裴斯言的嘲讽。
裴斯言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然而,对面的女人毫不示弱地和他相视,眼里没有一丝要躲避和退却的意思,目光坦荡,直白,还很冷漠。
裴斯言知道纪柔这是故意在噎他之前的那句话。
名字里带“柔”,性格一点不柔弱,不让自己吃一丁点亏。
思及此,裴斯言唇角微不可察地提了下。他泰然自若,照单全收,应下,“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他直接道的歉,这让纪柔呆住了。因为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他在为他那句强硬的话道歉。
这倒不至于,自己一开始也确实存在曲解。
“没事儿,我也有责任。”纪柔说。
裴斯言没再和她你谦我让的,他注视着她,“不过,我确实应该说明一下情况。”
男人的声调缓慢下来,一字一字地落在纪柔耳边,“我没和任何女生交往过。”
又说一遍。
纪柔是真没兴趣。她哦一声表示知道,心想你可别再说了。
裴斯言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见她脸色有丝丝不耐烦之兆,随即收回目光,长手一捞,把一旁放着的甜品袋子拿过来。
他站起身去袋子里拿东西,对她说,“吃点,别浪费了。”
纪柔看着他一一拿出来摆桌上,三个袋子一共6个小蛋糕。
她本就不饿,何况这热量炸弹,大晚上的谁吃得下。
裴斯言自动忽略掉她脸上的无语,自顾自给她拿着小叉子。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纪柔妥协,“我最多吃两个。”
“好。”
裴斯言给她分过去,纪柔心里冷不丁升起一个想法,这场景怎么越看越像是两人达成某项协议,在吃蛋糕以表庆祝。
太可怕。
纪柔拉回思绪,低着头慢慢吃。
这家甜品的东西以小而少出名,平常没少被人吐槽贵。纪柔此刻吃到嘴里,感慨幸亏做得小,不然她还真吃不下。
她吃两个的速度还比不上裴斯言。
裴斯言吃完问她,“不喜欢吗?”
纪柔如实说,“不喜欢吃甜食。”
“那别吃了。”
“不用,没几口了。”纪柔不想浪费。
“嗯,吃完放在这里就行,我来收拾。”裴斯言说完起身往卧室走。
没过一会儿,他又走过来,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有一件白衬衣,干净得晃眼。
纪柔瞥一眼,端着他放置的水杯喝水。
裴斯言站一旁,提醒,“时候不早了,去洗漱吧,浴室里什么都有。”
纪柔放下水杯,略微仰着头回视他,“好。”
纪柔什么都没带来,也不懂他说的“什么都有”到哪种程度。直到进了浴室才知道陈琼给她准备的多充分,洗护用品一应俱全尚且不说,就连贴身换洗的衣物都给她准备好了。
她洗漱完,一并把换下的衣物洗了。可打整好一切,当她穿上陈琼准备的内衣时,却发现太紧太勒人。
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总不能在裴斯言面前不穿吧。
纪柔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抱一团衣服在胸前挡一下,反正马上就要睡觉。
纪柔从浴室出来时正巧撞见裴斯言走过来,她定在原地,紧了紧手上的衣服,再往胸前抬高一点。
裴斯言走近,看她手上抱着的衣服,一根肩带悬空掉下来,尽管她的衣服盖住了内衣的大半部分,裴斯言还是认出,这是他刚才亲手拿进浴室的白色内衣。
而她换下来的衣物,此刻正挂在她身后方的浴室里,滴答滴答滴着水。
他一定发现了她没有穿内衣,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吧。
纪柔忽然脑袋短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额……那个,尺码小了。”
裴斯言瞬间听懂,愣住,不知要怎么回复,脑子也像是卡壳,总之找自己原因就行。
“嗯,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尺码。”
“嗯?”纪柔惊醒。
裴斯言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他要怎么知道她的尺码,还以为他耍流氓呢。
“我不是……”
他语无伦次,只怕越描越黑。
最后,别开眼,摸了摸鼻子,“睡觉吧,很晚了。”
他径直往卧室走去。
纪柔看着他身上罩着一件宽松的衣服,空气中有沐浴过的清香,这才发现他也洗过澡了,应该是外面的浴室洗的。
只是,他现在进来做什么?
那她睡哪里?
纪柔猛然反应过来,她们根本就没有商量怎么睡觉的问题。
他要和她同床共枕?
纪柔惊住,心里开始纠结,到底怎么睡,要怎么开口。
犹豫间,裴斯言已经走到门口,手上多了一个枕头。
“你睡主卧,我去隔壁。”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自动出了房门。
纪柔听闻,狂松一口气。
不分居,但分房。
她们之间默契地达成了这项共识。
6. 06
纪柔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躺在裴斯言的床上,上床前她特意检查了一下床单被套。
不是洁癖多么严重,而是一想到沾染着男人气息的被套会附着笼罩在她的肌肤身上,她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尽管和裴斯言的几次近距离接触下来,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味很好闻,但她此刻的心境还做不到坦然接受。
还好,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有一股洗涤后阳光沐浴的味道。
这让纪柔的心理负担减少了一些。
旁边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伴随着震动声在黑暗中点亮屏幕。
裴斯言发来消息:【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纪柔真有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有点认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但更致命的是,脑子里在反复想着——明天穿什么。
她没有内衣穿,她没有内衣穿,她没有内衣穿……
一直循环播放。
纪柔睁着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懊恼怎么就一股上了男人的贼船,完全没有考虑后续的很多问题。
犹豫半晌,好像也只能求助于裴斯言。
距离他发来的信息已经过去十来分钟,纪柔不知道他睡着没有,硬着头皮发去消息。
【还有穿的吗】
她说得委婉。
工作上见过许多大场面,也遇见过许多棘手的问题,她早就练就一颗平常心。但要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若无其事谈起私密的事,这是头一回,纪柔做不到泰然处之。
裴斯言很快回复:【有】
纪柔松一口气。
【可能都小了】
“……”
纪柔一颗心跌宕起伏。
他就不能一次性说完整?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纪柔开灯,起身走到门口。
她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开门,问门外的人,“……怎么了?”
女生声音警觉,门外的男人唇角无声牵了下。
不错,有警惕心。
裴斯言沉声道,“开一下门,有事。”
纪柔迟疑了下,慢慢打开房门。
裴斯言听到锁扣扭动的声音。
很好,还反锁,防狼之心绝了。
门被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两人面对面站着,却都别开脸,视线不敢落在对方只穿着睡衣的身上,生怕目光侵犯到对方。
裴斯言说明来意,“我拿去烘干。”
“哦……好。”纪柔侧身让出空间,让他进来。
裴斯言径直走进主卧的浴室里,眼睛都没抬一下,提着纪柔晾的衣架就折回来。
到门口,他脚步一顿,“放心,烘干机定期消毒,干净的。”
“哦……好。”
“我明天给你重新买。”
“不用。”纪柔拒绝他的好意,“这个……需要试着买,我自己来就行。”
裴斯言沉默两秒,点了下头,迈步离开。
这晚,纪柔辗转反侧,失眠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洗漱完推门出去,裴斯言已经在客厅等着她。
她还未开口,裴斯言便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收纳袋,“烘好了,衣柜里有衣服,换好来吃早饭。”
“哦。”纪柔转身回屋。
陈琼还给她准备了许多新衣服,就挂在裴斯言的衣服旁边,两人的衣服挂在一起,像是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夫妻。
他的衣服以白色衬衣居多,熨帖平整,看不见任何的褶皱。
纪柔没把自己当成女主人可以慢慢精挑细选,她快速地给自己挑衣服。
陈琼买的衣服风格不大符合她,她挑了一件对比起来算是比较素的白色连衣裙穿上。裙子尺码合适,她稍作整理便推门出去。
裴斯言备好早餐在等着她。
“你先吃,我去换个衣服。”
纪柔回头看一眼他往卧室走的背影,再看着餐桌上摆放的早餐,水煮鸡蛋、水煮玉米、玉米虾仁粥、豆浆、馒头、圣女果,很丰富也很中式。
早上纪柔没什么胃口,偶尔感到饿才勉强吃点东西充饥。
她拉了张椅子坐下,默默看着眼前的食物,真没胃口吃。
裴斯言换好衣服过来就看到她在发呆。
他扣着袖扣,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不吃?”
纪柔见他已经换上一件白衬衫,系着领带,一丝不苟的打扮。
她收回视线,看一眼手机,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先去上班了。”
她就是为了等他,给他打声招呼。
话落,纪柔起身。
“你怎么去?”裴斯言跟着站起来,“时间还早,吃完我送你。”
纪柔垂着眼看了看桌上,“不用,我坐地铁。”
裴斯言捕捉到她的眼神,“不喜欢吃?”
“不是。”纪柔否认,“我没胃口。”
她拿上包,往玄关去换鞋。
裴斯言也顾不上自己吃早餐了,连忙拿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我送你。”
他接来的人得负责安全接送。
纪柔换着鞋还想说不用送她。
裴斯言说,“这会儿地铁早高峰,别去挤了。”
纪柔确实不喜欢挤地铁,没再固执地拒绝。
昨晚过来太匆匆,纪柔没注意他的车。
重新坐上副驾驶座,才发现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型号她不了解,车身线条流畅,和他人一样低调不张扬,又不失雅致。
只是现阶段的两人,即便处在同一个车厢里也是无言沉默居多。
谁也没有主动找话题聊,把不熟贯彻到底。
静默的空间里,唯有车载音箱响起的港乐在尽力地缓和冷淡的氛围。
这是裴斯言主动连的蓝牙播放的音乐,纪柔不知道他是随机播放的歌单还是喜欢港乐。
早高峰的时间哪里都拥挤,车走走停停,开得很不顺畅。
纪柔无聊地看着窗外不流畅的风景,索性拿出手机玩起了开心消消乐。
他开车她却在玩游戏,有把他当专职司机的嫌疑。
纪柔关闭了声音,并往车窗旁靠近了些,以防被他瞧见。
走了一段路,裴斯言冷不丁出声,“中午在哪里吃饭?”
纪柔一门心思在游戏通关上,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
她把手机屏幕侧了侧,“食堂或者外面。”
裴斯言点点头,又问,“你们食堂味道怎么样?”
“还行。”
他一连两个问题把纪柔的注意力从游戏里拉了出来,纪柔以为他还要说点什么,等着他开口。
裴斯言却专心致志开着车。
歌单里的歌已经随机切换了几首,此时正好放着熟悉的曲调。
是李克勤的《护花使者》。
歌词纪柔能记住一点。
只是现在没有歌词里的“幽幽眼神”,也没有“飘飘身影”,更没有“贪心的晚风”,大概是晨间的微风,还有引人遐想的歌名,让她觉得如此应景。
纪柔忍不住悄悄瞥一眼开车的男人。
恰巧,裴斯言余光递过来一个眼神,和她的目光撞上。
糟了,“幽幽眼神”来了,更应景。
纪柔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还是接着玩游戏比较好。
纪柔重新玩起消消乐。
默了一瞬,裴斯言看她一直盯着手机,手指在上面戳戳点点,以为她是在看工作新闻相关,便问,“要听电台早间新闻吗?”
“嗯?”纪柔扭头,侧身。
手不小心压到音量键,手机里传来超大一声——“unbelievable!”
纪柔愣住。
还真是难以置信。
她急忙关掉,镇定自若,“什么?”
裴斯言顿了下,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纪柔觉得他莫名其妙,问她做什么。
她收好手机,看一眼窗外,是熟悉的街景。
“前面路口停下就行。”
“还没到。”裴斯言声音沉下来。
“我知道。”纪柔说,“我去买杯咖啡。”
昨晚没睡好,精神不佳,她需要提神。
裴斯言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按照她说的路口在路边停下。
纪柔道谢。
裴斯言只沉默地看她,在她要推门下车前说,“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
纪柔开车门的手一顿,“我知道。”
她下车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家私人咖啡馆大半生意都来自电视台,纪柔和同事们是这里的常客,她自掏腰包,请部门同事喝。
拿不下,在这里打工的一个小妹妹跟着她一起去办公室。
咖啡小妹平常没见过纪柔这样淑女的打扮,笑着问道,“柔姐,你换风格了?”
纪柔只笑了笑。
她穿一件素雅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白皙通透,平日里冷艳,现在更觉清冷一些。
咖啡小妹不免多看两眼,哪种风格看都是美女,果然美女是不挑风格的。
到办公室,把咖啡分给同事们,纪柔对昨晚加班的三个姐妹道了声辛苦。
吃人嘴短,崔敏等人客气地说没事。
同事们凑一起喝咖啡,气氛熟络起来,开始打趣纪柔今天的穿搭和以往利落的风格不一样,透着绵绵的温柔。
纪柔破天荒地闲聊了两句。
能和同事融入是好事,但她心里清楚,绝不是一杯咖啡就能收买人心的,最要的还是个人能力。
*
纪柔喜欢喝咖啡,裴斯言是老干部风喜欢泡茶喝,他回到办公室就给自己泡了杯热茶。
办公室不乏有年轻同事,早上来上班也是人手一杯咖啡。有时候写材料加班到半夜,咖啡店关门,他们都要泡杯速溶咖啡。
裴斯言盯着同事楚越杰手里的咖啡,不禁想到纪柔。
楚越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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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哥,你也想来一杯?”
裴斯言笑笑,“真那么好喝?”
“不是好喝,就是习惯。”楚越杰打开话匣子,“我跟你说,这咖啡我也有研究的……”
叽里呱啦讲一堆,裴斯言没听进去,打断他,“你手磨的?”
“我哪儿有这个时间,外面买的。”
“嗯,上班吧。”裴斯言所有若思。
“好。”楚越杰回自己位置上,放下咖啡,拿了份文件过去,“哥,这是媒体开放日拟好的文件,你再看看,没问题的话我报局长审批了。”
裴斯言接过,先问,“媒体邀请了哪些?市台邀请了吗?”
楚越杰答道,“邀请了,省市级媒体都有邀请。”
“嗯。”裴斯言低下眸仔细翻看,最后确实细节。看到最后一页的邀请名单,南城广播电视台在列。
他合上文件,“没问题,你报批吧。”
“好。”
“对了。”裴斯言话锋忽转,“个人情况有关事项报告表,发我一份。”
“好。”楚越杰不开窍,“谁要用吗,我直接发给他就行。”
“我。”
楚越杰快速消化信息,而后笑道,“哥,你什么情况有变,需要重新报告。”
“婚姻。”
“啊?你……”
裴斯言重重点头,“我结婚了。”
楚越杰不敢相信,“我没听错吧。”
裴斯言被单位里的人戏称单身贵族,谁都入不了他的眼。结果一眨眼,人结婚了,连恋爱的风他们都没闻见。
裴斯言唇角扯了个笑,“不要到处乱说。”
楚越杰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旋即,楚越杰便把报告表给裴斯言传去,裴斯言按照表格里的要求认真填写好发给了单位人事处。
比起领结婚证,报告婚姻情况让他更有结婚的实感,好像这样才算是走完婚姻登记的全部流程。
陈琼在午休之余的空隙给裴斯言来电,她和张映秋简单通过电话,从张映秋口中得知昨晚纪柔留宿在裴斯言家里。
小两口终于住在一起。
陈琼喜上眉梢,但是没有多问其他,逼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只是问裴斯言需不需要找个住家阿姨。
从前裴斯言一个人住,他生活怎么样陈琼由他去,现在多了纪柔,生活上马虎不得。
裴斯言拒绝,“不用了,我一个人还能应付过来。”
说是住家阿姨,保不准是陈琼的眼线,他才不想时时刻刻把隐私暴露给陈琼看。
“你怎么应付的过来。”陈琼说,“你口味清淡,小柔喜欢吃辣的,你做得来吗?”
“我将就她的口味可以吧。”裴斯言使出浑身解数阻止,“我去学可以吧。”
裴斯言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琼不好再勉强。她结束掉和裴斯言的通话,转而也询问了纪柔的意见,纪柔的想法和裴斯言一致。
陈琼作罢。
裴斯言不是随便说说糊弄陈琼。
昨晚纪柔说她不爱吃甜食,陈琼也说她喜欢吃辣。人既然和他住在一起,他出于责任,有必要保障好别人的生活,要是把人饿瘦了,不知道陈琼要怎么骂他。
今天星期五,裴斯言早早下班,在附近的超市大卖场买好菜回去。
中途,他给纪柔发了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纪柔说她晚一点自己开车过来。
裴斯言想着她长期住在这里,确实需要一辆车,便在家里边做饭边等着纪柔。
他沉浸式做饭一时忘记时间,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匆匆来到客厅找到手机接听,这才发现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墙上的钟表显示——八点半。
纪柔在电话那头说,“我车进不来,你给门卫打个电话吧。”
“好,你等我。”
纪柔把车开到一旁让出通道,降下车窗望着门口的动静,耐心地等着。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门卫过来叫她。
她下班后回了趟自己家,收拾了一些衣服和常用的生活用品方才辗转到裴斯言这里,结果在大门口被拦下。
门卫说这是私人住宅,登记车牌也不能进,要有业主同意才能进。
纪柔理解,有的小区治安方面严格,不允许外来人员随便出入。
她旋即拨通了裴斯言的电话。
片刻后,大门口处立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纪柔定睛一看,没想到裴斯言会亲自下楼来接她。
明明只需要打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
不知他在和门卫说些什么,门卫脸上带着笑,对他很是客气。
纪柔把车开过去,刚才拦下她的车杆适时抬起。
她继续慢慢往里开,经过门卫时,门卫新奇地看了她一眼,耳边传来声音,是对裴斯言说的,“就是这个车吗,裴先生,车牌号我登记上。”
接着,传来裴斯言的沉沉嗓音:
“是的,我夫人的车。”
7. 07
裴斯言大方地向别人介绍纪柔的身份,她却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但无法反驳。
脚下有意松开油门,停下,想要听听他们还会说什么。
纪柔从后视镜里看到门卫脸上闪过惊讶,连同声调也拔高了几分,带着意外,“裴先生结婚了?”
裴斯言点头,唇角有一抹浅浅的弧度,看着心情不错。
“恭喜恭喜。”门卫送上祝福,裴斯言对他们物业上的人一直都很客气礼貌,便半开玩笑地说,“可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沾沾喜气。”
“一定。”裴斯言一只手揣在裤兜里,看一眼停下的车,“我太太还在等我。”
“好,不耽搁你们时间了。”
裴斯言点头示意,然后绕过车后方,走到副驾驶座拉门坐进去,“走吧,多说了两句,久等了。”
纪柔微皱了下眉,她什么时候等他了?
“没等你。”她直接说,仍启动了车。
尴尬!
裴斯言脊背明显滞了下,像是自讨没趣般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没为他的“自作多情”争辩两句。
见纪柔在专注开车,没再分心思搭理他,裴斯言打量起车内的装饰,一个helloKitty的摆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纪柔的车是一辆黑色牧马人越野车,狂野硬派的风格,极具个人主义色彩。裴斯言见到的第一眼内心小小的震撼,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喜欢这样风格的车,和她冷艳的气质不太搭。
现在,一个别着蝴蝶结的可爱卡通人物摆件放在车里,又是另一种风格。两种风格混搭在一起,像极了硬汉配萝莉,而这两种迥异的风格出自同一个人。
此刻,裴斯言内心从小小的震撼变成大大的震撼。
他看一眼粉粉嫩嫩的凯蒂猫,再看看眉眼冷淡的纪柔,尝试着想象在她们之间建立联系。
他记性很好,这是第二次在纪柔身上看到凯蒂猫的身影,绝对有理由判断出纪柔喜欢这个可爱卡通人物。
纪柔余光瞥见他投射来的目光,猛一偏头迎上。
突然的四目相对,裴斯言脸上没有一丝被抓包的窘迫。他朝摆件微抬了抬下巴,随意的口吻问,“你喜欢这个?”
纪柔嗯一声,大方承认,“有问题吗?”
“没。”
纪柔心里嗤一声。
他能这样问,恰恰说明他有问题,是感到意外的。
这完全是刻板印象。
纪柔只淡淡看他一眼,没应声,一路把车开到车库停好。
裴斯言见她不愿多说,觉得自己又一次自讨没趣,识相地闭嘴。
只是下车时,纪柔解着安全带,忽然来一句,“那我应该喜欢什么?”
是在问他。
裴斯言顿住。
纪柔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目光笔直对着他,“奥特曼还是变形金刚?”
“……”
裴斯言确信他被怼了,但他无言以对。
是他先开口问的,活该。
“那我还没想到你会骑机车。”纪柔丢下一句话,开门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箱。
裴斯言在座位上足足愣了五秒方才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听出另一种意思,好似纪柔说的是:“我觉得你骑机车很机车。”
裴斯言关上车门后长长舒出一口气,眼前的黑色越野车一整个侧面也贴着helloKitty的图案。黑色漆身,红色图案,搭起来莫名觉得很酷很拽,一向可爱的猫此时化身暗黑版,看起来很不好惹。
后备箱砰一声关上,裴斯言闻声走到后方,见纪柔手上多了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尺寸不大,就一个,装不了多少东西。
这是不打算长住。
“我来吧。”裴斯言说。
纪柔没拒绝,把行李箱推给了他。
到家,裴斯言把行李箱放一旁,往厨房走,“先洗手吃饭。”
“吃饭?”纪柔看着他的背影,疑惑,“你还没吃吗?”
裴斯言停下脚步,回头,同样疑惑,“你吃了?”
纪柔点头。
她下班回家收拾好行李,时间有点晚,不想在裴斯言家麻烦,便在楼下小餐馆一个人吃的。
裴斯言沉默两秒,“再吃点。”
“我吃不下了。”纪柔如实说,她肚子里的还没消化呢。
裴斯言点了下头,转过身径自往厨房走。
纪柔拿杯子去接水喝,见他在厨房和饭厅来回穿梭,须臾功夫,桌上就摆满了盘子,一眼望去,大概六七个盘子。
他一个人吃这么多?
她抿一口水,放下杯子,对他说,“我去收拾下行李。”
没等裴斯言开口,纪柔拉过行李杆就走,她实在不知道呆着那里要做什么,欣赏他吃饭吗?
纪柔行李简单,只带了几套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她不慌不忙地收拾,有意磨蹭时间,就是不想出去面对他。
手机铃声从屋外飘来,隔着一段距离,声音很小,纪柔还是听见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她把手机落在玄关处的柜台上了。
纪柔不得不出房门去找手机。
到客厅,裴斯言手上拿着她的手机正要来找她。
纪柔接过,来电显示是陈琼,两人都看见,不禁相视一眼。
裴斯言先撇开视线,继续回到饭厅吃饭。
纪柔迟疑地接听。
“喂,阿姨。”纪柔礼貌地先打招呼。
“欸。”陈琼笑呵呵地应道,“吃饭了吗?”
纪柔扭头去看正在吃饭的裴斯言,“吃了。”
“吃了就好。”陈琼关心地问,“生活还习惯吗?”
“嗯,习惯。”
“习惯就好。”陈琼说,“缺什么东西尽管告诉阿姨,告诉斯言也行,有想吃的就让斯言给你做,让斯言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也行,总之,不要客气,别委屈了自己。”
“好,阿姨。”
陈琼在电话里滔滔不绝讲着。
纪柔一一应道“好。”
她忍不住去看裴斯言的反应。
男人正拿着水杯微仰着头咕噜咕噜灌着水,似是没喝够,起身又去接了一杯水,只看到男人突出的喉结滚动三两下,两口又灌了下去。
“……”
他这么渴的吗?
纪柔一边看他,一边应付着电话里的陈琼。
陈琼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啰嗦,叮嘱了两句后结束通话。
裴斯言再给自己接了杯水,见她打完电话,迈步走了过来,似乎是有话要讲。
他走近,纪柔这才发现他光洁的额头上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身上外套已脱掉,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系着的领带不翼而飞,领口解开两颗,袖口也挽了上去。
他很热吗?
裴斯言见她心不在焉,打断她的思绪,“有件事需要谈一谈。”
纪柔闻声抬头,“你说。”
视线经过男人嘴唇时,停住。
他的嘴巴很红,红得鲜艳,此刻微张着嘴,“嘶嘶嘶”地在吸气。
纪柔明白了,他这是被辣住了。
她喜欢吃辣,目光有意无意往餐桌那边瞥,忽然很好奇他到底吃了什么能辣成这样。
她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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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落在裴斯言眼里,裴斯言眸光沉下,定定地看着她,“纪小姐。”
“嗯?”纪柔扬眉。
裴斯言注视着她的眼睛,“往后晚饭一起吃。”
纪柔嘴唇动了动,显然犹豫了。
她无声地叹口气,别人结婚思考怎么经营好小家庭,她结婚思考怎么睡觉和吃饭。
吃饭问题她也思考过,不然今晚不会吃了饭再来。她和裴斯言就是临时凑合,这每个月的生活开销怎么算才合理。
她不会觉得住在他这里,一切花销他自己全包了。
她把领结婚证时说过的话贯彻到底,离婚不会分他一半财产,婚姻存续期间也不会占他一点便宜。
纪柔难为情地说,“可以是可以,就是你看看这生活费怎么算,我每个月转多少给你,包括水电气费。”
听闻,裴斯言脸黑得可怕。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饶有意味地说,“你是不是把这儿当成你租的宿舍,我每月还要收你点房租是吗?”
纪柔点了下头。
说起来是这个道理,她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裴斯言气笑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声音低沉又克制,“纪小姐,你住在这里一天,我就有必要保障好你的生活一天。无论怎样,在法律上,你我是合法夫妻,花钱天经地义,不用觉得心里有负担。”
纪柔垂着眼认真思考,一开始她确实想分清楚,免得以后麻烦。
但是撇太清是不是太没人情味,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那干脆以后也往这个“家”里多买点东西,补贴家用好了。
纪柔沉默地想问题,裴斯言却以为她油盐不进,继而道,“放心,裴家不缺那点钱。”
纪柔抬起头来看他。
裴斯言末了补充一句,“也用不着去办贷款。”
纪柔定住。
他终究是听见了,而且还主动提起。
她不确定地确认,“……你听见了?”
裴斯言点头。
纪柔急忙解释,“你别误会,不是给你下套,也不是网上那些套路贷。”
“所以呢?”裴斯言扬扬下巴,漫不经心的语调。
纪柔以为他不信,这是把她当骗子呢。
从小爸爸就教她要为人正直,爸爸也是她的榜样,她被误会无所谓,万一裴斯言觉得她父母也是骗子怎么办。
她们的婚姻没有信任的基石存在。
“真的。”纪柔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操作,而后举起手机屏幕给他看,“我朋友是南城商业银行正式员工,可以去查的,她们的贷款业务都是合法合规的。你看,这是我办理的,就是帮她做个业绩,你不使用就不会有利息产生。”
这些裴斯言当然知道,他只是想看看她准备怎么圆过去。
纪柔接着说,“只是你们这类人员信用比较好,算是她们的优质客户,公积金贷社保贷现在很多的,我没骗你。”
“嗯,知道了。”裴斯言淡淡道。
纪柔终于松一口气,解释清楚就行。
忽而,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脱口问,“你还听见什么?”
裴斯言眉一挑,“我应该听见什么?”
纪柔说话不喜欢绕圈子,也不喜欢迂回婉转那一套。
听见就是听见,没听见就是没听见,哪里还有应该听见什么的说法。
“背后议论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纪柔直视他,冷着脸,“但请裴先生有话直说。”
裴斯言喉咙一滚,声音低低的:
“我就不能是那百分之一吗?”
8. 08
管他是99%还是1%,纪柔只希望他没病就行。
生理问题都好说,反正与她无关,心理问题就要特别关注了,怕就怕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或是偷窥狂、暴力倾向,这些问题极易隐藏,如果不是生活中近距离接触,是很难让人查觉的,亲人都不一定能发现。
她一个女生住在陌生男人家里,有这些顾虑在所难免。
纪柔也是这样对裴斯言说的,“没病就行。”
“没、病。”裴斯言一字一顿,加重音节强调。
生硬挤出的字音,听着像是咬牙切齿。
纪柔奇怪看他,也为自己之前不礼貌的行为再次道了歉,接着说,“我也没病。”
纪柔这一眼却像是觉得他有病,裴斯言接着解释,“之前给你看的婚检报告,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没问题。”
纪柔压根就没看完,风轻云淡敷衍,“哦,忘了。”
“我拿给你。”裴斯言抬步要走。
“不用。”纪柔阻止他,“没必要。”
再继续谈论下去,那就真有病了。
裴斯言愣了下,停下要往书房走的脚步。
相视一眼,周围的气氛忽然冷却,世界安静下来。
一瞬寂然。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台,悄无声息地。
此时能有聒噪的蝉鸣声听,也好过不声不响。
可惜,他居住的小区是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吵到业主的。
刚开始同居的两人不知要如何去相处,去打发在家相见的时间。
他们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温馨的家庭氛围,自然不会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也不可能分坐沙发两端各自玩手机,更不可能面对面坐下来大眼瞪小眼。
只要同处在一个空间就会让人感到强烈的不自在。
最好的方法就是回避。
纪柔显出一副疲惫的样子,“上班累了,早点睡觉。”
裴斯言点头,“好。”
纪柔回到卧室关上门,洗漱完后直接躺床上还不到十点钟。
从来没这么早睡过,但也只有这一方天地能让她舒服自在些许。
纪柔再没有出过房门。
裴斯言一个人在客厅百无聊赖,开了电视想听听声音,怕声音过大吵到屋里的人睡觉,又调低了声音。
像是在看默片,味同嚼蜡看了几分钟,索然无味,便关了电视也去洗漱睡觉。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觉得黑夜如此漫长,如今婚后反倒觉得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
裴斯言不是爱玩的人,但每逢周末晚上也会约着三两朋友小聚,喝点小酒打点小球,没人管着。
现在有了名义上的妻子,家里多了一个人,对方虽没管着他,他自我约束起来。
他要是撇下纪柔独自出去玩,如果再染上点烟酒味,那不是像极了那些在外花天酒地夜不归宿的男人。
他又不是渣男。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所以当周越等人发来消息约他出去喝酒的时候,裴斯言直接拒绝。
周越:【在家做什么,多无聊,赶紧来】
裴斯言回:【睡觉】
周越知道他现在有家庭,再不能和他们这些无牵无挂的人一样,需要在家陪老婆,做兄弟的理解。
只是现在这么早睡什么觉,除非……
【那不打扰你了】
周越心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多么善解人意,不打扰兄弟好事。
裴斯言却纳闷,朋友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
周末两天如何度过成了最头疼的问题。
一大早,裴斯言就起来准备早餐,之前准备的早餐纪柔一口没吃,说她没胃口。裴斯言只当她是不喜欢吃那些,于是这次准备的西式早点。
裴斯言等到九点钟,还没见卧室的房门有动静。
他不知道纪柔周末会不会睡懒觉,会不会像他表妹陈书艺那样一觉到中午,不准任何人叫醒。
裴斯言犹豫要不要去敲门问问,又怕女生反感。
踌躇间,卧室的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穿戴整齐,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干净利落的装扮,看着像是要去上班。
纪柔的确要去单位,她看着脸上略显疑惑的裴斯言,“忘了给你说,我今天要去单位加班。”
“好。”裴斯言点头,“吃完早餐再走。”
“我没胃口。”纪柔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往玄关走的时候瞥了眼餐厅那边,餐桌已经布好。
裴斯言跟在她身后,看她穿鞋,问道,“那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
“晚上呢?”
纪柔穿好鞋,抬眼看他,“不确定,到时候看。”
“那晚点再联系。”裴斯言嘱咐,“记得给我说。”
纪柔嗯一声。
纪柔走后家里只剩裴斯言一人,他反倒松口气,不用再去纠结不上班的日子怎么和纪柔相处的问题。
只是昨晚刚拒绝周越那群人,现在上赶着去肯定是要被人调侃笑话的,裴斯言索性呆在家里,只中途去了趟超市采购。
纪柔这边加班是常事,做媒体的都是随时待命的状态,手机24小时保持通畅。
原本今晚就该播出的节目,总编临时决定加塞一条,不得不通知值班同事加班加点赶片子,她也去陪着。
值班的是赵蔓,两个女生一起在制作室里加班。
赵蔓做的是技术活,摄像剪辑都会,纪柔从业这么久,更多的还是偏向写稿方面。
她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夸赵蔓业务能力强,让有空教教她。
毕竟现在是全媒体时代,按上层领导的意思,恨不得一人干五个人的活,从前期策划,到采访、拍摄、写稿、剪辑一个人全包了。
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就拉近了女生之间的距离。
赵蔓觉得纪柔私下挺好说话,不像崔敏等人嘴里冷冰冰的。
纪柔从来到民生新闻部就争论不断,背后议论纷纷。赵蔓也好奇,“柔姐,你怎么会从财经来做民生呢?”
外行人看来,做财经天天接触金融圈,多好的社交人脉,维护好这层关系,怎么也比做民生天天面对着鸡飞狗跳、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也要找媒体曝光强得多。
纪柔垂着眼沉思片刻,半开玩笑地说,“那群资本家够有钱了,还是多给咱们老百姓打打广告。”
赵蔓笑道,“这样啊。”
两人效率很高,很快剪完片子,只是片头部分需要主持人配音。
纪柔部门没有配备专业主持人,所以需要借用其他部门的人。沟通协调好后,那人迟迟不来。
赵蔓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没办法,只能等着,谁叫自己部门没有自己的主持人就只能看别人脸色。
到中午,纪柔请赵蔓去单位附近吃饭。
一上午的时间,赵蔓就对纪柔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平常工作,纪柔很少笑,看着严肃且冷淡,从不和人过多来往,也从不参与她们的茶水小会。
人人都说纪柔不好相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赵蔓发现其实不然,纪柔冷淡,但不冷漠。她会在她水杯空了的时候帮她接水放手边,剪片子时间长了让她注意休息。刚才出来吃饭,日头毒辣,她还会递给她一把太阳伞问她涂好防晒霜了吗。
细节见人心。
这是装不出来的。
赵蔓和纪柔熟络起来,聊起的话题也更私人。她问,“柔姐,你以前在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富二代厂二代追你啊?”
纪柔摇头,“没有。”
“啊?”赵蔓惊讶,“不会吧,你长这么好看。”
纪柔笑笑。
借来的主持人是下午才来的,配好音后赵蔓把整条新闻打包好。
等待的途中,纪柔手机响起,她看到来电,没有避开赵蔓,直接选择接听。
裴斯言问,“晚上要回来吃饭吗?”
纪柔一直没有回话,他主动来电询问。
“要。”
“好。”
简明扼要的通话,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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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挂断了电话。
赵蔓想起那晚纪柔匆匆出门接电话的样子,问道,“柔姐,男朋友啊?”
纪柔否认,“不是,我没男朋友。”
说清楚她的个人状态。但结婚这事,自然是不能说的。
加完班回去还算早,纪柔回家时裴斯言正在做饭。
听到声响,裴斯言从厨房来到玄关,“稍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好。”
纪柔没客气地表示要去厨房帮忙,只怕去了两人都不自在,不如就在客厅等。
过一会儿,裴斯言说可以吃饭了,纪柔直接去洗手间洗的手,出来时裴斯言已经替她摆好碗筷。
这是两人坐下吃的第一顿家庭版晚饭。
纪柔看着眼前的菜,都是些家常菜,口味偏重偏辣,是她喜欢的。
两人吃饭皆是沉默不语,毫不意外。
纪柔微微掀起眼帘去看对面的男人,他微低着头,动作斯文优雅,只是很少夹菜,一直吃碗里的白米饭。
纪柔忽而想起昨晚他辣得红通通的嘴唇,像是偷偷涂了女生的口红。
她放下碗,问道,“你吃不了辣吗?”
裴斯言闻声抬眼,而后点了下头。
纪柔看着一桌的菜没一个是清淡的。
他这么傻的吗,先不说不给自己做一两个能吃的菜,实诚到连土豆丝都炒的是酸辣味的,里面还有几根青椒丝。
她垂下眼,不自在地说,“你以后也做点你吃的吧。”
“嗯。”裴斯言再点了下头。
这一晚饭后,两人又是早早回房休息,真过成了合租生活,活动范围被圈禁在自己的房间里。
周天,纪柔不加班,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一想到要起来面对裴斯言,那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于是,纪柔破天荒地睡到中午起床,裴斯言也没去敲门叫她。
中午,两人继续埋头吃饭。
下午总没有借口再避开。
纪柔想着约朋友逛街,这个主意还不错。
还没开口,裴斯言说,“我下午单位有点事儿,要去一趟,加班。”
纪柔脸色僵了下,而后应道,“好。”
她解放了。
裴斯言出门前交代,“应该耽搁不了多久,晚上我回来做饭。”
“好。”纪柔点头。
裴斯言不是真的要去加班,他开着车也不知道去哪儿。
找个地方喝茶,这倒是个好去处,但总归心里过意不去,有种丈夫背着妻子干坏事的感觉。
他还是把车开到了单位。
虽然撒了谎,但是也诚实地照做。
一下午,裴斯言呆在办公室里,给自己泡了杯茶,也算是找了个喝茶的地方。
实在没事干,裴斯言给自己找了加班的活儿干,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许久,办公室的光影在慢慢退后,裴斯言看一眼时间,是时候回家了。
他去附近买好菜,到小区门口时却见纪柔被门卫叫住。
裴斯言下车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纪柔说,“我叫纪柔,你可以叫我纪小姐。”
裴斯言顿了下往里走,纪柔回头见他来,随口问了句,“下班了啊。”
“嗯。”裴斯言问,“这是怎么了?”
是之前拦住纪柔的门卫,他主动解释,“裴先生,是这样的,裴太……纪小姐的人脸还没录入系统,她还不能自行出入,我让她来录一下。”
裴斯言看向纪柔。
纪柔点了下头,脸色淡淡的。
裴斯言也没再说什么,只在一旁默默等着。
纪柔按系统口令跟着照做,录好后,和裴斯言一前一后出门。
门卫看着两人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很生分的样子,不像是新婚夫妻。
而且裴太太还要纠正他的称呼,这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裴先生更不用说,刚才站在一旁莫名形成一道强大的压力,像是盘旋在头顶的乌云,阴沉得很。
9. 09
纪柔也感觉到前面的人似乎心情不大好,背影更显沉默。
她不知道裴斯言为什么不高兴。转念一想,可能加班吧。
谁加班心情好呢!
裴斯言平常话就少,心情不好的他更是双唇紧闭,只在纪柔坐上车后才问她出门做什么。
问完后,方觉不妥。
纪柔的约法一章就是不能干涉对方的自由,他这句话听起来多少带点干预的意思,好像纪柔出个门做什么都要给他报备一声。
裴斯言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柔估计他就是随口一问,便说,“空调屋待久了,出来随便转转。”
她也想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裴斯言嗯一声,再没有多问什么。
他心情不好,但纪柔没有义务照顾他的情绪。她只会比他更沉默,或者说选择主动回避。
确切地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种情绪问题,万一哪一句话哪一个眼神撞到裴斯言的枪.口上,以她的性格势必是要还回去的,没准儿还得吵起来。
为避免冲突,纪柔选择眼不见为妙。于是晚饭后,借口第二天要上班,早早回房。
裴斯言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心里烦闷,心里堵着一股郁结的气吐不出排不掉。
他意识到纪柔像是在刻意躲他,不是之前那种同处尴尬的回避,而是有种视他为危险物的躲避,完全把他看做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因素的炸弹。
比如,她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拒绝和他眼神交汇。再比如,她只吃了小半碗饭就说吃饱了。
裴斯言去卫生间洗手,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团阴沉的气像是笼罩在他的眉眼间,让他看起来丧丧的。
有这么明显吗?
他抬手拍拍自己脸颊,试图拍掉耷拉的这副神情,再抚了抚眉心,尝试着化解掉低沉的乌云。
裴斯言心里终于有数,心想是不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把人给吓着了,说起来人家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别把人给气走了。
裴斯言从卫生间出来径直朝纪柔卧室走,刚抬手准备敲门隐约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流声,他手一顿,收回,折返回客厅。
在沙发上小坐了会儿,估算着时间,裴斯言才去敲响纪柔的房门。
纪柔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一手拿着毛巾漫不经心地擦着,一手拿着手机在看,在关起门来的这个封闭空间里,她还是自在逍遥的。
没想过裴斯言会找她,听到敲门声,她扭头去看,迟疑了两秒钟才放下手机,并把毛巾披在肩上,起身去开门。
“有事吗?”纪柔问。
“我……”
迎面扑来一阵清香,裴斯言话语止住,看她头发湿漉漉的,他立马垂下眼,却见她身上罩了件宽大的T恤,下半身消失,一双笔直白晃晃的腿露在外面。
他赶紧又往上掀起一点点眼帘,发现她发梢凝聚着一颗颗小水珠往下滴。
目光忽然不知落在何处合适,裴斯言索性看向旁边,“那个,我来拿点衣服。”
“哦……好。”纪柔让出身位,在门口等他。
裴斯言进到卧室给自己找了几件衣服,走到门口时朝纪柔稍点了下头示意。
纪柔跟着点头回应,一只手已经握着门框准备关门。
裴斯言却停下,冷不防说,“我不是对你摆脸色。”
他声音很低,语调有意放缓。
纪柔愣了几秒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根本就没放心上,语气平淡,“没事。”
“别多想。”
“没有。”纪柔抬眼看他,见他眉目舒展开来,脸色已经缓和许多。
“嗯。”裴斯言看她神色如常,心里松口气。
似是想到什么,他垂眼看她仍在滴水的长发,缓声道,“小心感冒。”
“哦。”纪柔拢了拢肩上的毛巾。
“早点休息。”
纪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疑惑——
他这是有意来……缓和氛围?
……
隔天要上班,纪柔洗漱好出来时,裴斯言已经坐在餐桌那边等着她吃早餐。
她走过去想说她没胃口,打声招呼就走,裴斯言预料她会这样讲,起身,先一步堵住她的话,“没胃口也吃点吧。”
纪柔瞥一眼桌上,他手边有一堆蛋壳,平常她吃饭坐的位置上,盘子里放了个已经剥好的茶叶蛋,还有一杯豆浆。
已经准备到这份儿上,纪柔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再拒绝显得自己情商低,不知好歹。
她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还要吗?”裴斯言问。
纪柔摇头。
“豆浆我没放多少糖,不够再加。”
纪柔嗯一声,端起来抿一口,浓郁醇厚的味道,居然是现磨的豆浆,虽然有过滤,还是能尝到一种颗粒感。
纪柔勉强吃完茶叶蛋,实在是吃不下,豆浆只喝了半杯。
她抽了张纸巾擦嘴巴,拿上车钥匙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
裴斯言跟着起身,“稍等。”
纪柔疑惑,到玄关边换鞋边等他。
裴斯言走过来,递给她一盒牛奶,“带路上喝吧。”
“嗯?”纪柔没接。
“你吃太少了。”
纪柔面露无奈,还是从他手上接过,道了声谢。
*
周一照常例会,简短开完结束后,赵蔓叫住纪柔,向她反应因为周末加班赶的片子送审迟了,播出部门那边的老师很不满,抱怨了几句。
纪柔点头,若有所思。
下午,她得空去了趟总编室。
总编见她来,不等她开口,先招呼她坐,“你来得巧,我刚好有事找你。”
纪柔把自己的事先憋回去,拉开椅子坐下,礼貌地说,“您说。”
“环境局发来邀请函,他们最近要举办一场媒体开放日活动,给了我们单位一个名额。”总编表明,“我打算让你去。”
纪柔听到单位名称时心跟着颤了下,她问,“哪个环境局?”
万一是县区级的呢。
“市局。”
那就是裴斯言的单位,纪柔婉拒,“我才刚来还不能担此重任,总编,您换个资深点儿的同事去吧。”
总编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活动,就是去听汇报看展板,媒体嘛,行使监督权,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手头工作多,换个同事吧。”纪柔换了种说法。
“你呀。”总编摇了摇头,“你们栏目最近播出的节目整体看是不错,但是还不行,还是要做出爆款产品,能在社会和整个圈子引起一定的舆论程度。”
纪柔抿唇不说话,领导可不就是喜欢夸赞两句又鞭策几句,主打一个松弛有度。
总编接着说,“多和各个局走动沟通,维护好关系,对你往后的栏目报道有好处。”
纪柔懂得起,做监督类,难免会和各个局打交道,总不能只曝光别人没做好的一方面,把人全得罪了。
再则,就算是裴斯言的单位,也不能保证一定会碰见他;就算会碰见,也不应该因为私事而耽误公事。
纪柔应下。
“你找我什么事?”
总编人和蔼可亲,从不摆架子,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自己来到这个部门也是他给予支持和鼓励。
纪柔尊敬他,对他也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总编,您也知道我们部门目前没有适配主持人,如果遇到临时需要加班的情况,就只能协调,时间上难免不合适,节目送审肯定会迟一点。”
总编点了点头,“我知道。”
“能不能考虑给我们部门配备专业主持人?”纪柔提出诉求。
虽然部门有同事也会做出镜主持人,但在后台新闻配音上还是不及专业主持人。她不是告谁的状,只是如实反应部门情况,而且,也不想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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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的人平白背下这口锅。
总编想了想,“我会考虑。”
人员调配不是一句话就马上办到的,纪柔没再多说。
“行,你去忙吧。”总编说,“刚才给你说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一会儿我让办公室的人把你名字报过去。”
“好。”纪柔打了声招呼退出总编办公室。
……
“哥,各单位陆续报名单过来了,我到时候汇总给你。”楚越杰把接收到的信息做好记录。
裴斯言不甚在意,“嗯。”
“那我先写开放日的发言材料。”楚越杰点开文档,怕裴斯言觉得自己写的速度慢,找补一句,“上周他们各处室才把资料发给我。”
“别写了。”
“啊?”楚越杰惊讶,随即便在电脑上收到裴斯言发来的文件。
他点开,正是发言稿。
“哥,你什么时候写的?”楚越杰蹭地站起来,跑到裴斯言桌前,笑呵呵的。
裴斯言瞥他一眼,“周末。”
“周末?”楚越杰拔高声音,不大信。
“嗯,周末没事做。”裴斯言面上风轻云淡。
“好吧。”楚越杰摸了摸后脑。
周末没事就加班,这样的事情以后多来点。
楚越杰回自己位置上,点开文档从头仔细看了一遍,转过身来,“哥,你出手就是不一样。”
裴斯言眼都没抬一下,“少来。”
……
临近下班时,裴斯言问了一句,“名单统计的怎么样了?”
楚越杰说,“差不多了。”
裴斯言漫不经心地问,“来的哪些人?”
楚越杰看着表格里的名单,挨着念,“A省广播电视台来的是采编中心的一个记者,南城日报来的是新闻部副主任,南城广播电视台来的是……这前缀好长,好像是个部门负责人。”
裴斯言沉默两秒,“你发给我看看。”
“好。”
裴斯言点开表格,目光直落第三行,写着——
南城广播电视台全媒体新闻中心民生新闻部主任、《我为群众办实事》栏目负责人纪柔。
裴斯言眸光忽闪了下,似是没想到会看到纪柔的名字。
……
纪柔下班时间晚,到家时裴斯言在做饭。
他听到动静还是到玄关去看她,“回来了。”
纪柔点头。
见她手上提着东西,裴斯言伸手去,勾勾手指,“给我吧。”
纪柔把袋子递给他,“我买了些水果。”
“嗯。”裴斯言提上回厨房。
水果是纪柔下班后特意去买的,她决定的事情就会做到,不会心安理得去享受裴斯言提供的各种方便。
她进到厨房,站在门边说,“我来弄点水果。”
裴斯言回头看她一眼,而后给她拿了一个果盘放台上,并往旁边挪了一点。
纪柔看出他在给她让位置,她走过去,从袋子里把芒果拿出来,低头专注切芒果。
切好,她放果盘里,扭头问身旁的人,“要吃点吗?”
裴斯言只说,“你吃。”
纪柔听出这是婉拒,她垂下眼,耳边又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我过敏。”
“……”
纪柔顿了下,眼睛闪过一抹惊讶,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理由。
想笑,但憋着。
她调整了下表情,端着果盘抬起头来,“那我……出去了。”
她不想闻油烟味。
“嗯。”裴斯言回头看她。
刚走两步,纪柔转身,“对了,有件事……”
裴斯言沉思两秒,以为她是要说媒体开放日的事情。
他微扬下巴,示意她说。
谁知,纪柔嘴唇翕动,似是犹豫,难为情地开口:
“明天……我车限号,能蹭蹭你的车吗?”
“……”
10. 10
纪柔难得不客气,向他开口,裴斯言马上点头应下,表示没问题。
其实她天天蹭都可以的。
同时裴斯言也感到点点意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纪柔。
纪柔鼓了鼓眼睛,回以一个眼神,像是在说“这有什么问题”,然后利落转身,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
向裴斯言提出蹭车,是她深思熟虑许久后才下的决定。
其实,她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或许是昨晚裴斯言主动敲门向她解释,有意缓和氛围。搬到这里几天,和他相处会有不自在,但是这种不自在感不是不适感,主要源于他们不熟而已,至少表面上来看,还没有让她反感的地方,唯一头疼的问题就是相处时怎么去化解掉因为陌生而产生的尴尬。
对方向她释放友善信号,礼尚往来,她也会有回馈给到对方。
她又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而且,她是真不喜欢挤地铁,刚毕业工作那会儿没买车,每天早高峰在地铁车厢里快被挤成肉饼。尤其是夏天,她不喜欢这样近乎肌肤相贴的距离,让人很不适。
在短暂的挤地铁时光里,她的包里出现过半只耳机、折叠伞、玩偶挂件、没吃完的面包等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每次去归还物品,地铁站的工作人员笑称要给她颁发拾金不昧大红奖状。
早高峰打车也是排长队,通常在限号这天,她会比往常早早出门。
现在,有更好的选择,纪柔当然利用起来。
但她不是占便宜把裴斯言当专职司机,她心里想的是,等他的车限号,她也可以送他,这样就扯平了,何乐而不为呢。
……
今晚饭后,意外地,两人都留在客厅,不像之前那样打着幌子避开彼此。
两人分坐在沙发两端,这是沙发间最远的距离。
两人低头玩着手机,皆是眼都没抬一下,明明处在同一空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却像是有一条隐形的线把他们分隔开来,把对方当成透明人,让看似有点“破冰”的举动也显得毫无说服力了。
纪柔在手机上什么都看,职业相关,每天有太多同行发布的内容可以浏览学习,偶尔去看看娱乐板块放松一下。
但裴斯言不大喜欢看手机,看久了没意思,屏幕刺眼,眼睛疲劳。
周围实在是太静了,静到楼上的脚步声响了几声,裴斯言都能说出口。
他往旁边瞥一眼,见纪柔靠在沙发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时而皱眉思考,时而露出欣赏之色。
他不知道她看什么这么入迷,反正他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手机,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
纪柔反应慢几拍,过会儿才发觉嵌在嘈杂的声音里。
她淡淡掀起眼皮,电视屏幕上播放着CCTV新闻频道,而沙发那端的男人,神情专注地看着。
纪柔熄屏,跟着一起看,她也许久没有看过新闻频道的节目了。
裴斯言余光看见她调整了下姿势,正对着电视屏幕,面无表情地观看起电视。
看来开电视是个不错的决定。
过会儿,纪柔电话响,是爸爸纪有成打来的。
她没避开裴斯言,当着他面接通。
纪有成在电话里关心了下女儿最近工作生活状况,而后才问,“你和小裴怎么样?听你妈妈说你和小裴在一起生活是吗?”
“是的。”纪柔只回答后面一个问题。
纪有成沉默了一瞬,语重心长道,“本来这门婚事你妈刚提起的时候我就不太同意,你妈偏说重点不是看裴家怎么样,而是看小裴人怎么样,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纪柔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虽说咱们和他家比起来有些差距,但小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看轻自我。”
“我知道,爸爸。”纪柔抬眼,刚好对上裴斯言投来的目光。
她一顿,垂下眼帘,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你妈说得对,小裴这个人我看着也不错,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你和他过好日子就行了。夫妻要同心同德,方才和睦长久,明白吗?”
纪柔嗯一声,情绪淡淡的。
同心同德,和睦长久。
可是,他们只是塑料夫妻。首先,心就不同了。
“有爸爸在呢。”
纪柔唇角化开一点笑,“我知道,我看您那边最近一直下雨,防汛关键期,您调研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好。”
挂断电话后,纪柔唇角的笑意还未散,有爸爸那句话就觉得什么都不是事儿。
她抬起头,见裴斯言目光一直锁住她,有打量,有疑惑,有惊讶。
纪柔定住,敛起唇角收了笑意,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忽觉耳边的声音消失不见,她看向电视,他不知何时贴心地把电视声音调成了静音。
纪柔觉得自己变脸太快太明显,犹豫了下,索性从沙发上起身,“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裴斯言跟着站起来,点头,“好。”
“晚安。”
纪柔愣了愣,“晚安。”
第一次互道晚安。
……
翌日,因为要坐裴斯言的车,纪柔只得和裴斯言一起吃完早餐再出门。
她胃口小,早餐也只吃了一点点。
坐进车时,裴斯言递来一盒牛奶,和昨天早上那盒是一样的。
昨天那盒她带到办公室放着,没喝。
纪柔从他手里接过,只拿在手上把玩,没有要喝的意思。
裴斯言开着车,瞥她一眼,“不喜欢喝牛奶吗?”
“也不是。”纪柔如实说,“只是不喜欢纯牛奶而已,觉得有股腥味。”
她本能地皱了下眉,一脸嫌弃。
裴斯言余光瞥见,只点了点头。
纪柔还是让他在之前的路口停下,不等她开口,裴斯言就问,“去买咖啡?”
纪柔噎了下,把组织好的话语咽回去,“嗯。”
裴斯言按她的吩咐,在路边停好车,侧身看她,“下班我来接你。”
纪柔正要开门,闻声回头,客气地回应,“麻烦你了。”
裴斯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没接话。
纪柔手上还拿着他给的牛奶,想了想,给他放回水杯槽里,“你留下喝吧。”
裴斯言低眸看了看她还回来的牛奶,始终沉默。
“那我先走了。”
“嗯。”裴斯言微抬下巴。
路上人来人往,她高挑的背影朝街角的咖啡店走去。
裴斯言微眯了眯眼睛,启动车子离开。
……
下午,裴斯言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纪柔不好让别人久等,早早处理完工作,回复他按时下班,在咖啡店路口等他。
她其实是怕下班时间点,在单位碰到认识的同事不好解释。
纪柔下班后就往路口走,西边太阳火红,室外燥热难耐,她赶紧跑到咖啡店里躲太阳。
前台小妹见她进来,问她下班还来杯咖啡吗。
纪柔说来吹吹空调,前台小妹让她随意坐。
裴斯言车要到的时候给纪柔发消息,纪柔和前台小妹打了声招呼就走。
前台小妹看她匆匆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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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顿觉奇怪,纪柔何时下班来过咖啡店,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可能就是那辆车。
她平常忙着做咖啡,习惯发语音消息,于是便给纪柔发去。
纪柔坐车里收到消息,想也没想直接点开听。
前台小妹说:“柔姐,那是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声音不大不小,一旁的裴斯言也足以听见。
裴斯言偏头看她,眼里意味不明,似乎是要等她怎么回复。
纪柔脸色僵了下,先把手机音量调低,然后打字回复:
【不是,滴滴师傅,我打的车】
发送过去,纪柔往旁边悄悄瞥一眼,竟有些心虚。
“你怎么说的?”裴斯言冷不丁问。
“嗯?”纪柔微讶,随即敷衍道,“没怎么说。”
“是么。”裴斯言轻嗤一声,显然不大信。
不用想,肯定是否认。也对,他本就不是她男朋友。
纪柔转移话题,“对了,你车星期几限号。”
“星期四。”
“哦。”纪柔大方表示,“星期四我可以送你。”
“多谢。”裴斯言挤出两个字。
纪柔感觉到被他故意呛声,她也用力道,“不用谢。”
一码归一码。
昨天买的芒果他过敏,纪柔准备买点其他水果,便问,“你除了不吃芒果,其他呢?”
“没有。”
纪柔说,“那行,等会儿到水果店停一下。”
回去路上要经过一个水果店,裴斯言便在路边停下。
纪柔下车去买水果,裴斯言跟着一起去。
纪柔仔细挑选,裴斯言就在一旁陪着。她买了一个哈密瓜和三四个火龙果。家里只有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不如天天买新鲜的吃。
哈密瓜和火龙果都让老板给切好装盘。
付钱的时候,裴斯言抢着付,两个人一起扫码,都给老板转了钱去。
纪柔对老板说,“老板,你把钱退他,收我的。”
老板笑说,“姑娘,我收你老公的。”
纪柔怔了下,看一眼裴斯言,下意识想否认,“我……”
裴斯言定定看着她。
纪柔闭嘴,没往下说。
裴斯言从她手上主动接过袋子,“走吧。”
纪柔手上一空,听到手机退款的声音,犹豫了下,跟在裴斯言身边。
老板看着夕阳余晖下二人肩并肩的背影,很温柔的一对男女,真是养眼。
回车上,纪柔把袋子提了回去,裴斯言要开车。
大热天来回折腾一趟,口干舌燥。
纪柔拆开一盒哈密瓜准备吃,转念一想在别人车上吃东西不太礼貌,又装回袋子。
裴斯言听到袋子哗啦啦地响,平声道,“吃吧。”
“哦。”纪柔也没矫情,拿出来叉了一块放嘴里。
甜蜜的味道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她连着咬了三块,意识到自己吃得香脆,旁边的“裴师傅”还在开车呢。
她略一侧身,问他,“你要吃吗?”
裴斯言平视前方开车,声音很低,“不方便。”
纪柔一下没懂他的意思,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开车肯定不方便,怎么用手吃。
但是他没说不吃,那就是……要吃。
那怎么吃?
难不成要她喂?
纪柔心猛然一跳,心虚地抬眼看他,刚好撞上裴斯言看过来的幽深目光。
他不会真让她喂吧。
纪柔被吓住,猛地偏头看向窗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11. 11
裴斯言限号这天,没让纪柔送。他送纪柔顺路,纪柔送他还得往前开一段距离折返回来,耽误彼此时间。
纪柔不知道他怎么上下班的,她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已到家。
隔天就是周五,纪柔这才想起明天要参加他们单位举行的媒体开放日活动。也就是说,明早他们的目的地相同,只是她收到的时间比他上班时间要晚半小时。
纪柔看过活动方案,上面标注了各个时间段的活动事宜,一清二楚。
因此,她没打算向裴斯言提起这件事,和他谈工作说不清哪里别扭。
裴斯言从看到纪柔的名字在名单上后,一直没等到纪柔主动开口,那他更没理由去问。
况且,两个人不谈感情先谈工作,怪怪的。
……
翌日,纪柔比往常要稍迟一点,桌上放着裴斯言为她留好的早餐。
“这个牌子的鲜牛乳不腥,你尝尝。”裴斯言倒了杯牛奶放她手边,“我先走了。”
纪柔刚拉开椅子坐下,有一霎怔意,没想到裴斯言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换了牛奶。
再抬眼时,男人已经转身。
纪柔抿了下唇,“谢谢啊。”
裴斯言闻声回头,没接她的话,也没点下头表示,又说一遍,“先走了。”
“嗯。”纪柔嘴唇动了动,似犹豫,最后还是出声,“……再见。”
裴斯言这才点了下头。
再见,等会儿确实还会再相见。
纪柔端起杯子先闻了闻,自然奶香味,她小抿了一口,味道醇厚顺滑,确实不腥。她也没辜负裴斯言的好意,把整杯牛奶都喝完。
她估算着时间出门,到达时提前了十分钟。
纪柔出示证件给门卫看,门卫放行并指引停车位置,进门左拐就是露天停车场,留了车位给她们外来单位的人。她的后面也跟了辆车进来,也是来参加活动的。
楼上某个窗户大开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楚越杰走过去,瞥了眼窗外,“看什么呢哥,窗户打开不热?”
“透气。”裴斯言语气闲闲。
“那我也透透气。”楚越杰手靠在窗边,懒散地站着,跟着一起看楼下。
一个高挑身影正从一辆黑色越野车上下来。
楚越杰瞬间激动起来,站直,“哥,你快看,这车开着拉风。”
“……”
裴斯言余光睨他一眼。
“我就喜欢这样的车,酷。”楚越杰目光移向一旁,“欸,这是今天来的媒体代表吗,人也够酷的。”
只见楼下的女人白衣黑裤,身形高挑,脊背笔直,面无表情地大跨步往前走,自带一股清冷的强大气场。她挽着个低丸子头,有几缕发丝随意散在脖颈间,恰到好处的慵懒感,让她把这样规规矩矩的职业装也能穿得不那么死板,更显灵动。
裴斯言目光跟着变化的人影在闪动,他微眯了眯眼睛,猛一拍旁边人的背,侧过身,“看什么看,工作。”
楚越杰立刻做立正状,腰杆儿挺得笔直,一本正经学着港剧,“yessir。”
裴斯言无语地看他一眼。
……
纪柔进到大厅,有工作人员接待,旁边稀稀疏疏有人站着或坐着。她按指示在名单上签到,而后也扎进了人群里。
过几分钟,就有一中年男人走来,纪柔听到接待的工作人员叫了声“侯局”。
坐着的人都纷纷站起来,被叫侯局的人过去和她们一一握手,同行们纷纷自曝家门。
纪柔站在靠后的位置,到她这里是倒数第四位。她伸出手和对方轻轻握了下。
“你好,欢迎。”
纪柔微微颔首,大方地说,“你好,侯局,市电视台纪柔。”
对方点头。
握完手后,侯局站在人群中间,眼角的皱纹因笑容而加深,他对大家说,“欢迎欢迎,欢迎各位媒体朋友的到来,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这次的活动共邀请了10家媒体,规模不算大,活动流程也很简单。
大家先是在一楼跟着侯局的脚步和视角,了解他们的单位情况和工作成效,主要是听介绍。
随后,一行人辗转了几个地方,参观实验室,听专业人士科普知识,但这边主要是行政办公区域,实验室规模较小,仅作一些简单的实验,比不上环境监测站的。
有人提出想动手体验一下相关实验设备,工作人员表示可以。
于是,一行人围在一起跃跃欲试。
当然,也有个别两三个人不想参与的,纪柔就是其中一个。
她从人群中退出来,到门口安静等着。手机调成了振动,在包里呜呜作响,一连震了好几下,像是有人连发几条消息。
纪柔拿出来看,居然是李丽发来的。
消息折叠着还未读,她心里疑惑,李丽几乎没有这样迫不及待的时刻。
今早中心要开部门会议,因为和自己行程冲突,纪柔让李丽代她参会。
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果然,李丽向她说明,散会后被主持人品牌管理部的负责人吴婧阴阳怪气了一顿。说是有人看见她去总编办公室告状,导致总编责怪吴婧管理松懈,没有时间观念。
吴婧当着各部门的面,直接说以后全中心都为她纪柔一个人服务好了。
李丽一不清楚状况,二是替纪柔代会,不想趟这趟混水,听了一些就出了会议室,把情况告知纪柔。
纪柔看后眉头拧做一团,怔怔地看着屏幕。
“纪主任,是吧。”
纪柔摁灭手机,抬头,是刚才大厅接待的工作人员叫她。
“你不去试一下吗?”
纪柔微微笑了笑。
工作人员知道这是婉拒,没勉强。
纪柔就站在门边,余光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走廊上浮动,向这边靠近。
她没大在意,抄着手站在原地。
身旁的女孩儿却望了过去,叫了声,“裴主任。”
纪柔心猛地一惊。
不会就是裴斯言吧,还能有同姓的吗?
纪柔定了下,目光缓缓移向走廊。
正是裴斯言。
那个每天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人。
现在,她们在工作中见面了。
他脸上从容淡定,看到她仿佛是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惊讶之色。
纪柔看着他越来越近,心跟随着他的步伐怦怦直跳,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一点点笼罩过来,直至最后淹没掉她。
纪柔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还真给遇见了,此刻人就站在她的身边。
纪柔镇定自若地深呼吸一口,假装不认识,淡定地从他身上抽回视线。
那女孩儿笑着,“裴主任,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裴斯言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他看一眼里面的人,再看了看身旁的人。
“哦,她们在里面做实验。”女孩儿随即介绍,“这是市电视台的纪主任。”
“纪主任,这是我们办公室裴主任。”
有人搭桥,纪柔不能再选择性忽视掉男人的强烈存在。
她朝旁边的人挤了个标准的微笑,“你好。”
“你好,纪主任。”裴斯言亦浅浅扯了下唇角,“欢迎。”
两人演技一流,完美诠释什么叫做像是第一次见面。
纪柔点了下头,自然是不会主动握手的。
她心里怪异,叫她纪主任做什么。
裴斯言也点头示意,只站在门口看着屋里。
纪柔抽回视线,一齐看向屋里,不知道他站在这里要做什么。
好在,他呆了不到两分钟就走人,无人在意门口谁留下的只言片语。
结束参观后,开始座谈会。
大家围坐成一个长方形,按牌子落座,等人坐齐。
又来了个副局,听介绍应该是单位的二把手。各个处室负责人也来,包括裴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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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言一进来就引起一点小骚动,毕竟从进来的一众男性中,属裴斯言个子最高,最年轻。
他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配上他这张俊朗的脸和斯文温润的外表,让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女生们忍不住多看几眼。
体制内帅哥——有,但像裴斯言这种,不多见,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他是全场瞩目的焦点,本人却没太大反应,目光闲散地掠过一众人,好似谁都不能让他多停留一秒。
在今天的受邀媒体中,纪柔的单位称虽比不上省台,对比其他那是绰绰有余。因此,位置安排在第一排。
她们媒体代表的位置就在局领导的对面,裴斯言就坐在一个副局旁边,因此和纪柔成了斜对角位置。
这让纪柔目光一直专注看着前方,没往旁边移动一分一毫。
这场活动的主要目的就是和各媒体建立良好关系,好宣传报道他们的工作,座谈会的氛围格外轻松,大家畅所欲言,媒体代表愿意发言的就发言,没强求。
纪柔替自己单位表了态,她说得很官方,表示以后会关注报道,共同为环境事业贡献力量。
她说完后,对面的副局向她表示感谢。
她笑了笑,目光瞥见一旁的人,索性看过去和他的目光对上,见他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眸光深邃明亮。
纪柔抽回视线,继而听起别人的发言,没再给过一个眼神。
结束后,主办方留大家在食堂吃饭,有人推脱有事离开。
纪柔选择在这里吃,反正也到饭点。
她跟在人群中,手机却弹出消息。
裴斯言发来的:【要出去吃饭吗】
纪柔回:【就吃食堂】
几个女生在食堂一起吃饭,熟悉后加上联系方式。
大家都是同行,交个朋友。
裴斯言是后面来的,楚越杰跟着一起。
一进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射过去,纪柔跟着看一眼,很快就遮掩过去。
楚越杰还是发现纪柔投来的目光,朝身旁的裴斯言小声说,“那不是早上停车的姑娘吗,别说,这气质真绝了,都说市台才是美女大本营,主持人一个比一个漂亮,就连记者都这么好看的吗?”
裴斯言却冷下脸,睨他,声音冷冰冰的,“楚越杰,你这样评价女生很没素质。”
楚越杰愣住,猛地捂住嘴,“哥,我错了,我就胡说的,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裴斯言没理他,往前走。
楚越杰在后面跟上。
纪柔听到旁边的女生在小声议论裴斯言。
有人是第一次见,惊讶竟然还有如此漏网之鱼。
另一个说她之前到环境局采访见过,听说还是单身。
……
纪柔没兴趣再听。
本来裴斯言没打算坐纪柔那边去,耐不住侯局来吃饭就坐在那边,见到他人一并叫了过去。
他和楚越杰一坐下,气氛就从稍显严肃的知识讨论变成了轻松自在的交友现场。
都说体制内的优秀男女青年,内部先消化。
侯局的意思也是这样。
侯局笑说,“这可是我们单位的青年才俊,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认识些其他单位的朋友,不要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把个人问题都给耽误了。”
裴斯言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楚越杰先一步开口,“侯局,您就不要乱点鸳鸯了,我们裴主任已经结婚了。”
侯局意外,“哦?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有分管人事和党.建,自然不清楚裴斯言的个人状况。
“就前不久的事。”楚越杰回答。
“这我还不知道。”侯局转头问,“斯言,是真的吧,你结婚了?”
一桌子的人除了纪柔,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裴斯言。
裴斯言点头,大方承认,“嗯,刚结的婚。”
“哦?”侯局更好奇裴家会找怎样的儿媳,接着问,“哪家的姑娘?”
裴斯言目光落在了对面低头默默吃饭的人。
12. 12(入V公告)
纪柔怎么也没料到会在公开场合和裴斯言有交集。
现在她无比庆幸领证时裴斯言问需不需要公开,她说不需要。
就是不知道他忘了没。
纪柔再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吃饭,不然显得格格不入,太不符合常理。
做戏要做全。
她抬起头来,平日里看人看物都显锐利的眼睛,此刻带着点迷蒙,和其他人一样充满疑惑地看着裴斯言,甚至还溢出点看戏的意味。
把她这个当事人完全从中抽离出来,摘得干净。
裴斯言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短暂的停留,再不着痕迹地掠过其他人,像是随意地往对面看,并不是看某个特定的人。
他含糊其词,“家里介绍的。”
众人以为他还要接着往下说,比如姓名、工作等,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再次开口。
裴斯言唇角轻提了下,“就是这样。”
不愿多说。
楚越杰没忍住吐槽一句,“说了等于没说。”
他虽早早知道裴斯言已婚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知,原以为这次能了解点什么,他也好奇裴斯言的另一半会是怎样的人。
外单位的人不知道裴斯言家庭情况,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可同事却知道。
连恋爱都没见他谈过,直接步入婚姻,现在说是家里介绍。那很有可能就是听家里安排——闪婚。
闪婚能有什么感情?
侯局和同单位的人皆是若有所思,看他这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觉得裴斯言被逼无奈的可能性极大。
而在场的人,唯有纪柔提着的心终于沉下。
还好,他记得。
裴斯言唇角的笑意却扩开了点,“她应该不喜欢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她。”
纪柔心忽地又一跳,这不是明显在点她吗?
她眨两下眼撇开视线,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裴斯言这句话略显暧昧。
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维护自己的夫人,不愿拿到台前供人打量品论。
楚越杰这时插嘴,“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裴主任手上的戒指都舍不得取,天天戴着,闪瞎我的眼睛。”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裴斯言左手无名指,圈着一枚戒指。
裴斯言神色淡然,没收手,也不反感这么多打量的目光。
经楚越杰这么一说,侯局等人疑虑打消,谁能逼裴斯言天天戴戒指,这不相当于明示么。
他跟着笑一声,对裴斯言说,“有机会带来见见。”
裴斯言点了下头。
提到戒指,纪柔心里咯噔一声。
自从领证那天戴上戒指后再没有取下。每天忙着其他,反倒忽略了手上的束缚,这么多天来好似习惯了它的存在。
可眼下情况紧急,容易戳破。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桌下,而后在其他人的谈话声中取下了手上的戒指,装进裤兜里。
没人在意她在桌下的小心翼翼。
只是把手再次拿上饭桌时,刚好瞥见裴斯言似有若无地看过来一眼。
纪柔没理会,垂下眼帘,吃饭。
交友,不一定要成为男女朋友。这都是现实可利用的资源。
过会儿,有人提议互相加个微信,以后宣传报道需要资料方便联系。
侯局认同,“确实,你们需要什么资料,找办公室要就行。”
大家纷纷拿着手机准备添加。
见大家都在点着手机屏幕,纪柔迟钝地拿上自己的手机。
没道理不加,可是她已经有对方微信了,等会儿又要假装添加一遍么。今天一直都在演戏。
突然,有个女生说,“我好像有裴主任的微信,去年来采访加上的。”
裴斯言一顿,看了眼纪柔,而后对众人礼貌地说,“找我们办公室楚越杰就行,他对这方面比较熟悉。”
转而吩咐楚越杰,“你和大家留个联系方式。”
礼貌中透着疏离,众人知道他这是婉拒添加好友。
不加就不加,总有人觉得自己微信镶了钻。
裴斯言不怕别人这样想他,觉得他是高高在上也好,还是心高气傲也罢。他不想添加无关紧要的人躺在列表里吃灰。但他也不让别人难堪,给个台阶,委婉表达。
楚越杰点开个人二维码供大家扫,纪柔跟着一起。
大家都在操弄着手机,发送名字、改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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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纪柔也给楚越杰改备注,忽而弹出其他微信消息。
她改好退到界面,裴斯言给她发来的:
【我不知道她是谁】
纪柔看着屏幕,皱了下眉。
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裴斯言背靠着椅背,掀起眼帘瞄了对面一眼,观察她的反应。见到她的微表情,又拿起桌上的手机快速地打字。
【微信是哪个号我也不知道】
不想让她误会,以为他是随便的人。
楚越杰见他低头拿着手机,打字速度飞快,凑过去,“和谁聊天呢?”
裴斯言适时把手机遮住,递一记眼风。
“肯定是和嫂子。”楚越杰笑得坏坏的,“这么甜蜜。”
裴斯言噎住,心道你小子歪打正着。
纪柔看完消息已读不回,这顿饭吃得也差不多了。
侯局临走让裴斯言代他送送各位,裴斯言应下。
一行人从食堂往外走。
裴斯言给纪柔发了条消息:【等我】
纪柔走在人群后面,看着前面带路的人,不知道裴斯言找她做什么。
【什么事?】
裴斯言脚步缓下来,拿着手机打字:【当面说】
纪柔只得借口去躺卫生间。
做接待的那女孩儿带她去,楚越杰跟着裴斯言把其他人送到停车场。
裴斯言一一和她们道别。
女生们回应着,犹豫要不要握个手,可见裴斯言丝毫没有要握手分别的意思,只招手做再见。
也说得过去,年轻男女间不方便,也不会选择握手。
于是只挥了挥手道别离开。
送完人,裴斯言和楚越杰回大厅,女同事也在此等着纪柔。
裴斯言抬手看一眼时间,对二人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上去休息吧,还有个人我自己送就行。”
楚越杰吃完饭就开始犯困,这会儿回办公室还能睡个十来分钟,于是也没多想,只当是裴斯言出于主办方礼貌要亲自送,即刻走人。
女同事和楚越杰一道上楼。
等人一走,裴斯言往走廊尽头去,并给纪柔发消息:
【我在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