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在手,绿茶休走》 第1章 天降弹幕 刚过清明,永宁侯府松鹤堂内,崔俪兰正端着茶盏,屈膝奉茶。 她那双玉手,已被热茶盏烫的微红,双膝也有些颤抖,可那向来在外头人人称赞的陆太夫人,她的婆母,却板着一张脸。 “崔氏,你嫁入我侯府已有三年,却一无所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依我看峥儿就是太纵着你了。这若是在旁的府中,早该自请归家。” 崔俪兰有些委屈,自己三年来,勤勤恳恳,操持侯府,连嫁妆也补贴大半。 可自己的夫君从未踏入过她房门,又何来子嗣? 她看一眼自己的那个夫君,所谓的侯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品茶,有些心不在焉,丝毫不管自己被嫡母斥责。 【来了来了,经典催生环节~】 【这死老太婆,自己儿子不行还怪儿媳妇】 【陆峥这个渣渣,屁都不放一个,就知道喝茶】 崔俪兰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又来了。 自从半月前她意外落水被人救起后,她的眼前就时常会出现这些古怪的文字。它们“飘”在半空中,十分怪异,内容也让人捉摸不定,时而点评她的生活,时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她试探过,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能听到。 她起初以为自己这是邪祟入体,惊恐不已,连今日都悄悄请了城外白云观的道人,打算等人到了府外再禀明婆婆,前来驱邪。 此刻,这些“字”又出现了。 陆老夫人见她不语,只当她是心虚,语气更沉:“我们侯府娶的正妻,不仅要能把持中馈,更要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你若实在不堪为侯府主母,也该早些为自己,为崔家想想后路。” 这话已是极重,几乎是在明示休妻。 陆峥终于放下了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看向崔俪兰,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母亲与你说话,好生听着便是。子嗣之事,也是缘分,急有何用?” 他这话看似解围,实则将所有的压力依旧推到了崔俪兰身上。 眼前的字迹瞬间变得密集起来: 【呸!伪君子!明明是他自己的错还怪我们家兰兰。】 【女主你快和离啊,你丈夫在外面养外室,还和你婆母一起算计你嫁妆。】 【崔俪兰真可怜啊,算是王宝钏第二吧?现在殚精竭虑经营侯府,后面就被渣男贱女毒死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俪兰快跑!这火坑不能待了!】 崔俪兰瞳孔一震,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真的,她狠掐自己掌心,才稳住心绪。 这时候,陆峥身边的长随着急忙慌地窜过来,陆峥示意他过来,长随在他耳边回禀着,眼见着陆峥脸色不好了起来,急匆匆起身道:“母亲,儿子有些要事在身就先退下了。” 说完就走。 陆太夫人似乎想到什么,也有些着急,挥挥手让崔俪兰离开,让嬷嬷扶着自己就走。 【我勒个去,渣男要去作妖小妾那里了。】 【什么要事,明明是去看小情人了。】 【这个陆老夫人也不是好东西,她还在帮渣男瞒着大冤种女主。】 什么? 她心中有些疑惑,这是真的么? 不可能,陆郎待她一直很好,只是体谅她体弱又爱清净,才会让她独居在偏院,怎么可能是背叛她。 回院子的途中,崔俪兰一直在看这些弹幕,她越看越是心惊。 回到屋内,丫鬟边替她烫伤的手上药,边嘟囔着:“小姐,奴婢真替您不值。当年若不是您嫁给侯爷,侯爷怎么会顺利袭爵。老侯爷最宠爱的可是二公子。” “烟霞,慎言。” “是,夫人。” 【姐妹们记住今天,崔俪兰悲剧的开始,陆峥马上就要出去‘捡’他的大功劳了。】 【高亮剧透:陆渣渣他要去京郊救那个落难的真太子。那可是未来皇帝啊,这个渣男从此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 【兰兰,快去截胡啊!抢在他前面救下那个未来的靠山。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虽然她不明白什么是“截胡”,但是她绝对不能让陆峥称心如意。 【快去京郊寒潭,坐标[XX, XX]。再晚就来不及了。】 【信弹幕,得永生!姐妹冲啊~】 “来人,备车,我要亲自去寺庙,求子。”崔俪兰当机立断,一边让丫鬟准备东西,一边吩咐下人套马,还点了几个娘家带过来的结实婆子和家将,浩浩荡荡地奔着弹幕上的坐标地点而去。 她要去看看,这个“弹幕”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崔俪兰坐在马车中,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嘴角微抿,她一边看着弹幕上的话,一边催马夫将马车架得飞快。 【兰兰快一点,渣男快过来了。】 “抄近路。” 一行人绕开官道,穿过密林,颠簸行至弹幕所说的地点。 车一停,崔俪兰掀开帘子跃下车,差点崴了脚,家将们四散开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夫人,这里有人打斗过。” 她定睛一看,果然地上有着大片暗红。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兰兰快去。】 她赶紧朝那歪倒一片的芦苇荡走去,拨开芦苇丛,只见一人躺在那,大半个身子浸在冰冷的水里,衣衫破烂,看不清面容,只余长发水草般散在水面,他身周的水隐隐有些发红。 【是他!是他!就是他!未来的卷王裴及安~】 【女主快去救他,别让他冻死了。】 【不好了,陆峥的马车快要到了,女主快撤啊!】 她不再犹豫,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小心抬上来,用披风裹好,立刻从西边小路回田庄别院。要快,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家将们训练有素,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昏迷的男子从水中抬起。 崔俪兰瞥见他腰间露出一枚质地极佳的蟠龙玉佩,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这弹幕所言,居然是真的。 家将们刚带着人消失在芦苇丛后的小道上,另一辆更为华贵的马车便带着仆从,停在了寒潭的另一侧。永宁侯陆峥在车辕上,正皱眉打量四周。 什么也没有。 他只觉得心中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逝了。 崔家田庄别院。 别院内外全是崔俪兰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崔俪兰招手让一个婆子去办件事,便进了屋。 房间里,郎中刚给那男子诊治完,对崔俪兰恭敬回道:“夫人,这位公子身上多处外伤,失血不少,加之寒气入体,高热不退,情况颇为凶险。好在底子好,性命应是无碍,只是何时能醒,就看造化了。” 崔俪兰点点头,让人付了丰厚的诊金,并敲打郎中务必对此人此事守口如瓶。 下人已为男子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和泥水。此刻他安静地躺在榻上,面容清晰地显露出来。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色因失血而苍白,却依旧无损其俊美,反而添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即使昏迷不醒,也能看出这人身份尊贵又不失俊朗。 弹幕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开始了疯狂刷屏。 【啊啊啊,家人们我不行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GG】 【太帅了X999】 【宋才潘面面如冠玉玉容花貌貌美如花花容月貌】 【啧啧……这小样儿,真美。】 【不愧是真太子啊,尊贵的睡美人。】 崔俪兰端着药碗,推门而入,那人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她在他的星眸里看到了初时的迷茫,还有一丝警惕,很快就只剩下脆弱和茫然。 他微微一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姐姐,是你救了我么?” 被他的清澈又专注的眼神一看,崔俪兰“轰地”有些脸热。 她端着托盘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抖。 弹幕早已再次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我亖了!】 【救命!他叫你姐姐,他叫你姐姐耶】 【卧槽!这谁顶得住,绿茶の绝杀】 【这奶狗太会了,快喊他弟弟】 【啊对对对】 “公子,你醒了,感觉可好些了?我只是刚好路过,看到你昏迷在水边,就把你带回来了。”她放下药碗,“快些把药喝了吧。” “谢谢姐姐。”他挣扎着撑起身,似乎是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整个人有些虚弱。 “慢点,别乱动,公子你伤得很重,好容易才包扎好的,小心伤口裂开。”崔俪兰连忙拦住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裴及安有些无措,无辜的眨了眨眼,好像在说自己这样子喝不了药。 “好的,姐姐。”他伸手将那碗药接过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小口啜吸着,眉间微蹙,我见犹怜。 她刻意回避那个“姐姐”的称呼,浑然不知她脸上的不自然已被某人收入眼底,暗自得逞的微妙。 “公子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我也好派人通知你的家人接你。” 他紧蹙眉头,以手扶额,面露困惑:“我是谁?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我想不起来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裴及安轻轻摇头,那双好看的眼里全是茫然。 失忆? 崔俪兰半信半疑,但看眼前这人一脸茫然,如果不是有弹幕,他要被这人演技骗过去了。 【我去,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姐妹别被美色迷惑了,这人是装的。】 【狗太子,根本就没有失忆。】 她看着弹幕心中冷笑,面上越发温和,怜声道:“既然公子想不起来了,那便不要想了。安心在此地修养吧。此处是我的陪嫁庄子,还算清静。” “谢谢,那便叨扰姐姐了。”他眨了眨眼睛,略微羞涩地抿了抿嘴,嘴角漾出两朵梨涡。 崔俪兰深吸一口气,浅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还有,我姓崔,夫家姓陆,公子喊我崔娘子或者陆夫人即可。” 就是不要再喊什么姐姐了。 裴及安听到“夫家姓陆”,笑容有些凝固。 崔俪兰眉目舒展了些。 这时候,崔婆子回来了,敲门催促着:“夫人,事情办好了,侯府那边……” 崔俪兰脸色不太好,温声道:“公子好生歇着,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吩咐下人便好,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乖巧点了点头。 待屋门一关,门外的人走远,原本闭目养神的人,缓缓睁眼,眼里再无半点纯净, “姓崔?夫家姓陆么。” 呵,这清河崔氏的女郎,甚是有趣。 崔俪兰在回程时,不忘看弹幕,弹幕上偶尔飘过一两句闲聊的话,她思绪飘远。 装失忆? 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夫人最擅长的就是,陪你演戏。 【兰兰,不好了,出大事了】 【女主这下药丸了】 第2章 如此绿茶 崔俪兰刚一回府,就被喊去正房。 此时天色已晚,她来回奔波,是口又渴腹中空,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陆峥喊去正房。 前院到主院的路不算近,甫一踏进正房,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还没近前,一盏茶掼在她脚边,飞溅的热茶砸在衣角,永宁侯陆峥怒目圆睁:“你去哪野了?” 他刚一心热切地赶去,却被心尖尖上的人打了出来,连面都没见上,又听门房汇报夫人后脚就出了府门,此刻心里憋满了火气。 【渣男去死去死去死】 【软饭男】 【下头男】 不用看都知道弹幕全是一片骂声。 早从弹幕知道“剧透”,崔俪兰淡定的很,她垂首,心中冷笑。 待抬首,她瑟缩了一下,双手不安地绞着帕子,一脸怯弱:“侯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在怪妾身不该因着子嗣之事,去慈恩寺么?” 她眼泛水光,扁着嘴:“可是母亲生气了?都怪妾身身子不争气,不然妾身还是回崔家去吧。” 提到崔家,陆峥消了怒气:“慈恩寺?方才门房怎会说你去的方向不是那边。” 这是明摆着怀疑她跟踪他,实在冤枉。 他更进一步,有些咬牙切齿:“莫非因着母亲好心教导你几句,你就回崔家诉苦?” 这话明这是试探,按理是忌惮。 【渣男怕了】 【软饭男怕老丈人和大舅哥】 【姐姐快怼他】 崔俪兰假意拭泪,哽咽道:“侯爷何出此言?父亲常教导,出嫁从夫,侯府待我如何夫君心里不清楚么?妾身怎会因小事就回娘家,徒增笑柄。早知如此,今日便不出门了。侯爷明鉴,妾身确实去的慈恩寺,还给了知客僧五十两的香火钱,侯爷一问便知。” 五十两? “给那么多做什么?求神拜佛在于诚心,不在乎那些阿堵物。” 呵呵,如果不是弹幕告诉她,渣男用她的银钱给外室买脂粉,她可能会觉得他这是在心疼银子。 “侯爷说的是。”崔俪兰眼圈泛红,好不委屈。 陆峥看着心烦,挥了挥手:“行了,以后不要再大手大脚花钱,侯府这么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日后安生在侯府待着,没事少出门。” “是。妾身告退。” 崔俪兰转身刹那,脸上的委屈柔弱消失不见,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回到院子里,丫鬟刚摆上几样小食,弹幕又开始讨论了。 【哇,这些糕点好精致】 【看着就好好吃】 【我可以拒绝美男,但是我不能拒绝美味】 【渣男可以骗你,但美味骗不了你】 崔俪兰看着这些俏皮话,有些忍俊不禁,品尝平日里吃惯的茶点也觉得好似精致、美味了几分。 【兰兰吃播,在线开播】 【火箭X6】 【送你一个嘉年华】 崔俪兰心情颇好地用完膳,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吩咐了崔妈妈几句。 待门外人来禀,她脸色一沉,对着来人就说:“如今这侯府的下人是越发的没规矩。” “我不过是出门一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何时轮得到一个下人嚼舌根,还敢到侯爷面前搬弄是非?” “今日能窥探我的行踪,明日是不是就敢往我屋里伸手了。” 【太过分了,拿着女主发的月钱,说女主坏话】 【兰兰姐要开始整顿职场了】 【支持,揪出内鬼】 “崔妈妈。” “老奴在。”崔妈妈说她的奶嬷嬷,也是她从崔家带来的老人。 “去,把今日当值东角门的门房还有那个向侯爷传话的小厮,一并给我捆了。也不必审问,直接以‘挑拨是非’的罪名,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 崔妈妈精神一振,知道她家小姐这是要立威了:“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等。”崔俪兰叫住她,“传话下去,所有下人,除了咱们院的,这个月全部月钱减半,若再有人敢背主求荣,直接打死。” 她平时就是太好性子了,之前又是被蒙蔽,才会在这侯府贴钱受气。以后,她可不会再让自己吃半点亏。 【霸气!女主终于支棱起来了】 【管理学的精髓也是给兰兰玩明白了】 府里下人一时间噤若寒蝉,伺候起来反而更尽心了。 处置完门房,屋内重归寂静,崔俪兰走到窗边,看窗外夜幕深沉,心中渐渐平静,冷风一吹,整个人无比清醒和坚定。 弹幕还在滚动: 【早该酱紫了,用着女主的嫁妆还敢这么嚣张】 【和离!必须和离!让渣男净身出户】 【 81176,让这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是了,她不能再被动等待。 她要主动出击。 陆家欠她的,她要连本带利一一讨回。而第一步,就是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 “崔妈妈,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我要去庄子上一趟。” “把那盒舅舅送来的老参也带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自己想要和离,想要惩治渣男贱女,想要拿回嫁妆,光靠想是不行的。说不定这个“捡”来的真太子还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彳亍,当个事办吧】 崔俪兰衣着素净,带着心腹往别庄去。 崔俪兰带着老参汤进来的时候,裴及安正手持一卷书,靠坐在窗边,阳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越发清俊,他看向来人,深邃的凤眸迷人,只剩下满满的期待和依恋。 “崔娘子。”他唇色发白,意欲起身。 “公子重伤未愈,不必多礼。”崔俪兰拦下他,示意下人递药,温声道,“这药里用的老山参,是家母心疼我,从镇国公府里库房特意寻来给我补身子的,药性温和最是滋补。公子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正合用。” 裴及安接过参汤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镇国公府?他本以为她只是清河崔氏贵女,没想到竟然是镇国公府嫁到崔家的独女所出的女儿,这价值比他预估的还要大。 他还记得她说她,夫家姓陆,这姓陆的是哪门子的人家来着,名不见经传的没落侯府,也太好运了些。而自己身为太子,至今都没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现在看来,不是没有,是来晚了,让人捷足先登了。 裴及安一边喝,一边用余光觑着崔俪兰,眼前这个看似弱质纤纤的女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亲、可怜,他垂眸,掩下眼底精光,再抬首,依旧是那副纯净无害的模样:“崔家姐姐,你的大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就……” 崔俪兰心中冷笑,你若不是真太子,死在路边她都不会多看一眼,面上却着带着温婉的笑:“公子言重了。” “这世间,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便如我,空顶着侯府夫人和崔氏女的名头,也不过是被困在四方宅院的深闺人罢了。”她平静地仿若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戏精上线】 【演起来了,影帝影后飙戏ing】 裴及安心头一动,他自然知道她,一个家世如此显赫、人才如此出众的绝色佳人,却在夫家过得如此憋屈,于他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天赐良机。 她看着他乖巧的模样,轻叹一声,有些飘渺:“有时候想想,人生也有些无趣。世人总是对女子苛刻。侍奉公婆,操持家务,还要对着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丈夫笑脸相迎,一有不顺之事,尽数归咎于女子。”说到后面,也带上几分真心的悲恸,“这个侯夫人,看着光鲜,倒不如寻常百姓家来的自在。” 她的话,听在他的耳中,犹似深闺怨妇。 瞬间,他便想起宫中那位权势滔天的太后。 他从小浸淫深宫,耳濡目染,知晓一些宫中秘闻。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姐姐……”裴及安放下碗,眨巴自己无辜的眼神,声音甜腻。 崔俪兰只觉得这声“姐姐”的调子不大对劲。 只见裴及安红着耳根,语气“羞涩”面带真诚道:“崔姐姐,若是你觉得在府里过的烦闷,我可以、我可以留在姐姐身边,为姐姐排忧解难。” 崔俪兰:??? 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裴及安见她似乎愣住了,以为他是惊喜交加,或是矜持害羞,更是善解人意地用“不必解释我都懂”的语气,贴心道:“我不求名分,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只要姐姐偶尔来看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会很乖很乖的,我比外面的干净,还比馆里的听话懂事的多。” “姐姐?” 崔俪兰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她算是明白了,这厮竟然以为她想养外室?还自荐枕席来了。 与此同时,她眼前的弹幕,在开始井喷式疯狂刷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我听到了啥?外室?堂堂太子爷他说他要给你当外室?!】 【神TM不求名分,神TM干净又听话,裴及安你是懂对比的】 【绿茶的最高境界:当外室】 【女主大胆收了他。外室吗,渣男一个你一个,很公平】 【姐妹格局打开,女人也要左拥右抱】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绿箭),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吗】 【男人,我承认你成功取悦到我了】 【答应他答应他,看热闹不嫌事大.JPG】 弹幕疯狂起哄,淹没她视线。 崔俪兰看着眼前一脸纯洁的美少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将厚颜无耻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人。 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她想要把碗扣在对方头上的冲动。 “公子你误会了。”她勉强笑了笑,“我不是此意。” “姐姐是在嫌弃我么?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我可以陪姐姐的。” “……”救命,这戏,她好像有一点接不下去了。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事,容后再议,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说完,脚底抹油落荒而逃。 看她逃一般消失在眼前,裴及安缓缓靠回去,脸上那副“清纯小白花在线求包养”的表情瞬间消失,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他轻轻舔了舔嘴角。 崔姐姐,对他,肯定也是很有兴趣呢。 第3章 专业打脸 次日,松鹤堂的丫鬟一大早便来传话,语气硬邦邦,只说老夫人有请。 崔俪兰隐隐猜到了几分,果不其然,一到堂内,气氛凝重。 老夫人手拿佛珠沉脸坐着,下手站着一位穿着得体的老妈妈,正是她的心腹钱嬷嬷,此时正一手拿着帕子抹眼泪,见到崔俪兰,眼里闪过一抹怨恨。 “崔俪兰,你如今是越发了不得了。”陆老夫人一看到她进来,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不过下人的无心之失,你便喊打喊杀,容不得别人。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可还记得侯府的规矩。” 钱嬷嬷见势哭诉道:“老夫人明鉴呀,老奴一家勤勤恳恳为侯府做牛做马,对侯府那是忠心耿耿,老奴那侄儿是再老实不过的人,纵然有罪也不至此啊。” 老夫人脸色越发不好,钱嬷嬷哭得更凶了:“夫人这是要断了老奴的活路,打老夫人您的脸呢。” 【老妖婆,又来作妖】 【打你就打你还用挑日子吗】 【略略略】 崔俪兰一言不发,等她们发作完,才仰起脸,面无惧色,疑惑道:“,母亲息怒,儿媳也是为了侯府的规矩,才不得不罚。” 她扁着嘴,委屈巴巴:“那门房,窥探主母行踪是其一;妄加揣测,到主家面前搬弄是非是其二;引得侯爷与儿媳夫妻失和是其三。此等背主、碎嘴、坏我侯府清名的下人,若轻轻放过,日后若是人人效仿,侯府威信何在?” 她句句在理,字字诛心,将“维护侯府名声”的大帽子扣得严严实。 陆老夫人被她一噎,钱嬷嬷连哭也忘了。 崔俪兰笑着看向钱嬷嬷,语中带刺:“钱嬷嬷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应该最重规矩不过了,想必也能理解掌家的不易。若因他是嬷嬷侄子便徇私,岂不是让府里的下人都以为,只要背靠大山便可无视主母,这后院以后还如何管的?” 钱嬷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老夫人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冷哼:“退下吧。” 从松鹤堂出来,崔俪兰头一次觉得不再逆来顺受的感觉真好。 处置一个门房只是开始,她思及弹幕提到侯府吞她的嫁妆,赶紧回锦兰院,命人搬出这三年的账本,尤其重点是她的嫁妆铺子和田庄地产的账目。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气了个倒仰。 账面平的极其漂亮,但细细查究,漏洞百出。她名下两个收益最好的绸缎庄和胭脂铺子,近年盈利锐减,据称是行情不好;京郊的田庄,都是上好的水田,账上收成年年亏损;逢年过节,账面上还有一笔不知去向的大笔支出。 “去,备车,去西街的‘锦绣阁’。”那是她嫁妆铺子里最大的一间绸缎铺。 一到锦绣阁,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火冒三丈。 前年还门庭若市的店铺,此刻却是门可罗雀。 店里客人寥寥无几,伙计无精打采。 甫一进门,便觉气氛有些不对。 最扎眼的是柜台前那个背对她的女子,正对着一脸谄媚的掌柜的拿出来的新进的软烟罗挑挑拣拣。 那女子一身水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这料子,崔俪兰记得,是去岁宫里赏下来,她收入库中极为喜爱的几匹之一,竟被人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在这招摇! 再看她发间,一支赤金点翠垂珠步摇,随她摇曳,那材质有几分眼熟。 【警报!前方小三出没】 【有够明目张胆】 【不要碧莲】 弹幕确认了崔俪兰的猜测,尽管她早就通过弹幕知道了陆峥养外室的无耻行径,此刻怒火还是在她胸中翻涌欲出,她死死攥紧了帕子,面上不动声色。 那女子见到崔俪兰,衣着素雅难掩其气质出尘,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嫉妒,脸上却带着娇笑:“这位夫人也是来选料子?掌柜的还不快好生招待着。” 这语气甚是自然,一副俨然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的样子。 崔俪兰心中冷笑,面露疑惑地问掌柜:“这位是?” 掌柜的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回、回夫人,这位是、是柳姑娘,是侯爷的表……表妹。” “表妹?”崔俪兰微微挑眉,看向因挑破身份面色有些扭曲的柳如烟,“原来是柳表妹,我在陆家怎么没见过你。”这是明晃晃在质问这是哪门子的表妹了。 “我方才瞧柳姑娘的这身衣裳,这料子像是内造的。还有这支步摇,真是精致,不知是哪家银楼的?我也想去瞧瞧。” 柳如烟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眼神慌乱,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支步摇,强笑道:“夫人说笑了,不过是寻常物件,入不得夫人的眼。” “寻常物件?” 崔俪兰凑近了些,对着那支步摇,目露欣赏:“本夫人看着却不像寻常物什。尤其是这步摇的工艺,真是难得。柳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得此珍品。” 她语气温和,甚至带着赞叹,却让柳如烟越发慌神。 柳如烟脸色惨白,再也维持不住假笑,借口家中有事,落荒而逃。 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崔俪兰眼神冰冷。 但崔俪兰没有忘记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她将店内账目清点完,心中已有成算。 从锦绣阁出来,崔俪兰心中的怒火早已平息。 柳如烟身上那锦衣华裳,刺目如附骨之蛆,扎得她心中生疼,也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过去三年有多愚蠢。 这些都是她的银钱啊,渣男花得,她却花不得? 她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和银楼。 再次踏入别院时,崔俪兰身后跟着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仆从。 今日裴及安依旧虚弱地靠在窗边,好似一朵柔弱而不能自理的“小白花”,见到她来了,眼眸一亮,软软地唤了声:“崔姐姐。” 只是这次,他敏锐地嗅到崔俪兰看他的眼神,与昨日有些微不同。 眼中少了几分纯粹,多了几分玩味。 崔俪兰让仆役将东西放下,挥手让他们退下。 她走到床边,并未关心他的伤势,而是拿起一个最大的锦盒,摆到他面前,缓缓打开,里面是几套用料讲究、做工精致的男子衣袍,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我看你身量比寻常男子要高些,你那身旧衣服都破了,你穿着也有些不合身。这些呢,都是我估量着你的尺寸买的成衣,你试试看是否合穿。” 她语气自然,毫无男女大防,仿佛是一个姐姐在在打理自家弟弟的事务。 裴及安微微一怔。 她又拿起几个小盒子,一一打开,里面是上好的玉佩、发簪,甚至还有一盒品质极佳的墨锭和几本新搜罗来的孤本。 “既然要留下,总该要穿着些体面些。这些你先用着,缺什么再告诉我。”她说着,目光落在他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星眸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毕竟,‘外室’也得有外室的样子,不是么?” 裴及安:“!!!” 他脑中“嗡”的一声,饶是他心里强大,此刻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竟然真的接了他的戏,让他做外室?还做的如此落落大方? 弹幕瞬间乐疯了: 【哈哈哈哈~兰姐姐霸气!直接进入包养模式~】 【弟弟:我是谁?我在哪?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姐姐:不就是养个外室吗?本夫人养得起!】 【看把他吓的,瞳孔地震了哈哈哈~】 【论反客为主,还是我兰姐在行】 裴及安看着那些华贵的衣物,再对上崔俪兰那带着戏谑和了然的目光,第一次感到脸颊有些微热,他绝对不是害羞,他这是被气得。 他扮演柔弱是为了获取信任和同情,不是真的想当她圈养的“金丝雀”。 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纯良无害,声音却止不住有些僵硬:“姐姐,这、这太破费了,我何德何能……” “破费?”崔俪兰轻笑出声,拿起一块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玉质温润,触手生温,“比起某些渣滓偷拿我的嫁妆去养些不三不四的人,这点花费,算得了什么?”她意有所指,目光锐利如刀。 裴及安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垂下眼眸,长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微妙屈辱感与一丝被挑衅后燃起的兴奋火苗。再抬头时,他脸上竟重新堆起那种依赖又羞涩的笑容,甚至主动伸手接过那玉佩,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 “姐姐待我真好。”他将玉佩攥在掌心,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抬眼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定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他将“报答”二字,咬得极轻,却又带着某种暧昧不明的份量。 【兰兰别怕,你的强来了~】 【快来迎接你的活爹】 【此人绝非扇贝】 【完了完了,他调整过来了!】 【棋逢对手,这拉扯感绝了。】 【姐姐撩拨反被撩?】 【剧本杀:大富婆与小白脸。】 崔俪兰看着他迅速调整好假面,甚至反过来用言语试探,心中冷意更甚。 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 “好好养伤,便是最好的报答。”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那番“外室”言论只是随口一提,“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她转身离开,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只是来巡视了一下自己的所有物。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裴及安脸上的羞涩依赖瞬间冰封。他低头看着手中质地上乘的玉佩,又看了看那堆满桌案的衣物,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崔俪兰。 你很好。 刚回到锦兰院,陆峥早就老神在在坐在那喝茶,手里把玩着她最喜欢的雨过天青瓷茶盏。 崔俪兰现在看到他就觉得厌烦,以前被情爱蒙蔽,只觉得这举动是夫妻之间不见外,还觉得他这般那般好;如今看清他虚伪恶心的真面目,只觉得这般行径令人作呕,连和他共处一室都觉得难受。 看来要尽快立立规矩,不能让他再把锦兰院当做随意来去的茶馆,自由出入。 陆峥听到了脚步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用惯常的语气,理所当然道:“回来了?正好,快让账房给我支五百两,新开的一品香来了批新厨子,和几位同僚约好去尝尝鲜。” “没有。” 陆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了,没、有。” 【姐姐好A】 【正面开团,爽】 陆峥愣住了,随即将茶杯撂在桌上,怒斥:“你掌中馈还有那么多嫁妆会没有?” 【渣男破防了】 【真不要脸,连媳妇嫁妆都贪】 【软饭男】 【真下头】 崔俪兰怒极反笑:“我有没有五百两,侯爷不是最清楚吗?” 第4章 狠狠打脸 “我有没有五百两,侯爷不是最清楚吗?” 崔俪兰此话一出,陆峥心头一跳,一时有些惊疑不定,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崔俪兰却先他一步泪崩而出,红着眼圈,哑声道:“妾身自嫁入侯府以来,每日晨昏省定,无不尽心。” “侯爷可知侯府如今是何光景?”崔俪兰轻瞥一眼愣神的陆峥,心生鄙夷,面上不显,“田庄收成一季不如一季,铺子收益也勉强。各处人情往来、节礼打点,哪一样不要银钱?偌大侯府,已经入不敷出久矣。妾身就是拿嫁妆往里填,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她哭得肩膀一颤一颤,要将满腹委屈都哭出来。 她也确实委屈,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为侯府,到头来才知道这婚事就是一场骗局。 可她已入局三年。 如果不是有弹幕提醒,她是不是很快就会被榨干一切,弃如敝履。 【兰兰,别哭,我不愿别人看到你的娇媚】 【渣男去亖去亖】 【哈,好一个软饭硬吃】 她以帕拭泪,哽咽道:“妾身方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侯爷原谅则个。若是侯爷不信,妾身便立刻交上对牌,府中账册侯爷随时可查。” 陆峥提到账册,心虚的不行,紧紧攥着袖根,僵笑道:“呵呵,夫人打理府中事务一向在行,我怎会不信你呢。” “那侯爷又是为什么三番两次找我索要银钱?侯前些日子说是庆贺同僚喜得麟儿才支了三百两,这次又说是要应酬。张口就是五百两。府里这个月的月钱还没着落呢?”说完,实在哭不出来了,只能以帕掩面,假意哭泣。 “侯爷的俸禄不是才发了?”她抬首,眼巴巴地看着他。 【女主那是渣男骗你的,钱都给小三了】 【我呸,把给外室女买脂粉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工资都上交给小三了,果然古代现代的渣男都是一样的】 陆峥刚开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和连番诉苦弄懵了,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现在被她一问,更是心虚得很。 更多的是烦躁。他最不耐烦处理这些后宅琐事,也打从心底里回避深究自己花了妻子多少嫁妆。 见崔俪兰絮絮叨叨说了这些,陆峥只觉得越来越烦躁。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府中事务既交给你,你自行处置便是,不必拿些琐事来烦我。” “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吧。” 他敷衍了几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锦兰院。崔俪兰的哭诉让他心烦,她的话却让他害怕,他揣着怀里顺的东西,本想拿去当了,思及温柔乡,转念间,脚步竟不由自主朝着梨花巷去了,也不知他心尖尖上的柳如烟可消气了,她可还怀着他侯府的未来呢。 崔俪兰见陆峥逃也似的离开,面露鄙夷,这侯府是待不得了,自己谋算之事要加快进度了。 又想到自己这些年花费的嫁妆,心疼得紧。 崔俪兰瞥了一眼自己的梳妆台,又听眼线来报,得知陆峥去了梨花巷,心生一计,崔妈妈附耳点头。 她乘马车来到别院的时候,裴及安正收拾着屋子,屋内窗明几净,桌案上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最扎眼的是那个砚台。 “姐姐你来了。”裴及安放下手中的书卷,浅浅一笑,梨涡荡漾。 “你伤还没好透,怎么就乱动?” “姐姐这是在关心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浓烈的活人气息】 【好样的田螺小子】 崔俪兰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也没多想,就拉着他来到院中。 院子里架着葡萄藤,下设石桌石凳,是夏日里,崔俪兰纳凉之所在。 石桌上摆放着刚沏好的热茶,热气腾腾地,旁边还有佐茶的茶点。 她拉着他,将他摁在座上,喊人端来酒水。 崔俪兰拿起酒杯就对着他一笑:“来,陪我喝一杯。” “好。” 在他伸手触碰到杯子之前,她突然端走了酒杯,换上一壶茶,推向他:“你还伤着,还是喝茶吧。” 裴及安乖巧点头,还给崔俪兰斟起了酒。 崔俪兰一开始还享受着堂堂太子爷给自己斟的酒,到后来就开始自斟自酌。 她的面色有些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突然想到了什么,扁着嘴,嘟囔道:“凭什么啊,这些年他们凭什么?” “我一心一意为家族,妇德妇言妇工妇容无一不好。我事公姑,敬夫主,和妯娌,睦街坊,侯府上下无人不服。结果竟然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你说,到底什么是真的啊?” “我这么多年的坚守,难道也是错的?” “都怪你,都怪你们……” 崔俪兰红着眼眶,越发愤恨,裴及安见她神色不对,刚凑过去关切地唤了声“姐姐”,她便猛地抬起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裴及安的脸上,力道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你们男人,全部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她语带哭腔,仿佛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在了眼前这个乖巧无辜的少年身上。 弹幕疯狂刷爆,她已顾不上看了。 【兰兰出道吧,虐绿茶像呼吸一样简单】 【许我开演】 【太子:我睡得着】 裴及安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红痕。 他怔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转瞬便被巨大的委屈所代替。 他没有动怒,反而在崔俪兰用力过猛身形微晃时,迅速伸手,一把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巧避开他的伤处。 “姐姐……”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柔声道,“若打我能让姐姐出气,我愿日日让姐姐打。” 那言语里,竟带着一丝心疼和纵容。 崔俪兰僵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清晰的心跳。 她酒醒了一半,挣扎了一下,他便抱得更紧了些,声音低沉而诱人: “姐姐,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就算拼得一身剐,也定要为姐姐讨个公道。” 【这都能忍?果然是能成大事的绿茶太子~】 【抱上了!这就抱上了!】 【他好会!挨了打还要和姐姐贴贴~】 【如何呢?又能怎~】 崔俪兰这下子酒是彻底醒了,赶紧推开裴及安,手上没个轻重,竟触碰到伤处,惹得他“嘶”地一声,眼见着脸色白了些许。 “我、这个,那个,刚刚是我不对。” 崔俪兰开始语无伦次,正巧崔妈妈过来了,回禀道:“夫人,事办成了。” 崔俪兰正襟危坐,连忙点头,接过她手里的一封密函。 崔俪兰看着看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我们即刻出发。” 随即,驾着车离开了。 回程路上,崔妈妈几次欲言又止。 “夫人,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本不该多嘴,可是您刚刚和小公子是在?”崔妈妈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说。 “崔妈妈,你属实多嘴了。”崔俪兰满心都是接下来的事,根本无心再去回想刚刚发生的糗事。 但是回想起来,自己居然打了太子哎,他不会在功成名就以后将自己满门抄斩吧?看来自己得提高自身的价值才行。 崔俪兰主仆一行人早已走远,裴及安方才垂首看着自己胸前衣襟上粘住的一根青丝,轻轻取下,拈在指尖,仿佛刚刚那个温暖又带着香气的身子还不曾离开。 他摸了摸脸上的红痕,突然笑了。 随即招来暗处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院中又只剩下他一人。 陆峥前脚刚离开梨花巷,人影已远,柳如烟还在倚门远眺,回味着方才二人的温存,心里盘算着怎么将刚到手的几件宝贝尽快脱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自己这平日里甚是清净的院门口,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就是这里!给我围起来!” 柳如烟惊愕回头,只见一群衙役如狼似虎地一扑而上,瞬间将小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而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那群衙役身后,那个身着素雅衣裙,在家将嬷嬷们簇拥下,缓步而来的身影,正是永宁侯府的夫人崔俪兰。 周围的住户也被这阵仗惊动,纷纷开门探头,或倚在窗边,或站在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哟,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官爷都来了。” “我就说这女人不正经吧?一个年轻貌美的孤身女子小院子住着,三天两头就有男人摸过来,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呸!骚狐狸精,肯定是偷人了被正头娘子逮住了!” “平日里看她穿金戴银的,我就说嘛,指不定钱是怎么来的呢。你瞧,喏。” 【开始了开始了!公开处刑】 【邻居们眼睛是雪亮的】 【社死现场.jpg】 【在线吃瓜】 【这里云摆摊:买瓜一块,瓜子五毛,买瓜子送瓜~】 【让她gun】 【没人注意到我兰兰的气场么?我被硬控了】 【崔俪兰:古希腊掌管打脸的神】 柳如烟脸色煞白,强自镇定,尖声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王法吗?” 崔俪兰走到她面前,目光冷冷一扫,柳如烟只觉头皮发麻。 “王法?”崔俪兰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今日,就是来跟你讲王法的。” 她猛地抬高声调,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柳如烟,你勾结贼人,盗窃我永宁侯府御赐嫁妆,现在人赃并获,还敢在此狺狺狂吠,妄论王法?”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柳如烟本就心虚,被这话说的是又惊又怒,下意识就想扑上来撕打崔俪兰。 崔俪兰眼神一厉,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柳如烟那张娇媚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打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地,发髻散乱,珠钗斜坠。 “啊——”柳如烟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尖叫。 “你、你敢打我?”她脸颊红肿,目瞪口呆。 “打的就是你,又怎地?” “本夫人不仅仅要打你,还要将你治罪。” 崔俪兰一摆手:“来人,给我将她拿下。” 她撇嘴一笑:“送去官府。” 第5章 只为自己 家将们帮着衙役绑住柳如烟,送去官府,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大小伙子,对着小门大喊了一声:“这有人想跑。” 后门有一个婆子,贼眉鼠眼,这是想去通风报信呢。 不用崔俪兰吩咐,早有人堵了嘴,当做“共犯”一起带走了。 一群人走远了,巷子里还是吵吵嚷嚷,街坊邻居难得吃了瓜,都不愿轻易散去,七嘴八舌,添油加醋,不出半日,这事儿便传遍了几条街。 柳如烟又慌又恨。 慌的是她确实拿了崔俪兰嫁妆,可陆郎不是说这个正妻呆板无趣木讷的很,就是个摆设是个摇钱树,可这两次接触,她怎么看都不像个软柿子。 恨的是自己怀了身子,却还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自己心心念念的侯夫人位置被眼前这个女人占了三年,要不是还想借她娘家的势力,掏空她家底,早就一碗药药死了。 一行人朝着府衙走去,衙门早就打点好了,官爷上来就要打她二十杀威棒。 这一通喊打喊杀,吓得柳如烟当时就嚷着“使不得”。 “大胆刁民,本官怎么打你不得?” “回大人,民妇已经身怀六甲。” 顿时,堂外聚集的吃瓜群众都指指点点,说的话羞的脸皮厚如柳如烟也抬不起头。 “喝!犯妇柳氏,侯府状告你偷盗御赐嫁妆,你可认罪。” “民妇冤枉啊……” 柳如烟一通狡辩,被崔俪兰带来的证据和证人钉死了,最后判了一个重罪,收入牢中关押起来。 柳如烟不死心,眼泪汪汪,大喊着陆郎会来救她。 救她? 她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松就被救走。 就怕他不来救呢。 事情了了,崔俪兰并不想回那个侯府,不知不觉又到了别院。 有个“外室”的感觉,咳,真不错。 崔俪兰把刚刚的事情和裴及安提了。 “我胜诉了。” “恭喜姐姐。”裴及安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呢。” “我真蠢,三年前,我居然分不清一个人是爱还是不爱。”她蹙眉,“不过我现在觉得那也不是很重要吧,只是觉得被骗了,不甘心,我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那就不要忍,狠狠出气,我也会帮姐姐的。” 她点了点头:“我绝对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接下来姐姐打算如何呢?” “和离。” 【和离怎么能够?休夫!】 【休了这个渣男,狠狠打脸】 【纯路人一枚,这剧不错哎,女主还挺听劝啊】 【楼上别走,留下跟着女主学打脸】 【休夫也太便宜渣男了,还是送进东厂比较好】 【就是啊,女主你都这么有钱了,干脆花钱把渣男贱女弄死,和“外室”he好了】 【喂喂,前面的注意和谐~】 休夫? 和离已是大胆,休夫,她想都不敢想。 可这两个字,怎么就那么吸引人呢。 不过,发这些弹幕的人不仅仅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能听到自己说的话? 崔俪兰心中一惊,前段时间还只能看到自己呢。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改变。 “对了,今天我听说大夫刚走,怎么说?你身子可好一点?” “还好,不过我今天觉得脑子好一点,我好像记起来我叫什么了。” “叫什么?” “及安,姐姐可以喊我小安。” “哦。”崔俪兰无视对方的媚眼,“既然你已经好多了,我想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了。” “姐姐不要赶安安走。”他一脸惊恐,眼里泛着光,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轻轻咳嗽起来。 “你别……”崔俪兰尽管知道他在装,还是忍不住关心,谁能拒绝一朵娇弱的白莲花呢。 “我不会赶你走,你啊,我是想给你更好的去处罢了。” “姐姐?” “我今天不是很想回侯府。” “那便……不回了吧?”裴及安红着耳根,羞涩地对了对手指。 崔俪兰见着他这副模样,噗嗤一声笑了,随即面上有几分忧伤:“我是想家了。” “那就回家看看呀。安安也可以陪姐姐一起。”这是要去崔府?太好了,天赐良机。 她摇了摇头。 “你不懂。” “三年前,我违背父母之命,执意嫁入侯府,只为当年他那一句‘你还好吗’,我陷入他的局。他跪在府门前求娶,我以为那是深情,现在想来全是做戏。” “我伤透了爹娘的心,他们肯定……” “不会的,姐姐有那么多遭人惦记的嫁妆,这说明,你尽管伤了爹娘的心,他们还是爱你的,不然也不会怕你受委屈,送你盛装出嫁。” “而且,姐姐给我喝的参汤,不就是姐姐大舅舅送的么?安安觉得,那是姐姐的娘亲送的。姐姐的大舅舅一个粗人,想不到那么多的。” 崔俪兰心里有一点小小的触动,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反倒是一个外人看出来了。 “我想和离。”她眼中全是决绝,“但我怕,丢了崔氏门楣的脸面。” “所以,我一定要拿到他们的把柄,不光为出气。”她一脸坚定。 裴及安蹙眉,他当然知道眼下女子的处境艰难,虽比前朝好多了,世俗还总是会将过错归咎于女子。 如果,他能站到高位,是不是就可以帮帮她? 那么,他利用她,也可以更心安理得了。 “那姐姐,要不要回府看看?” “再说吧。”她确实想家了,可是上次回去还是被迷了心的她去侯府为陆峥谋求高位,还被父兄说自己不争气,瞎了眼。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家人。 崔俪兰决意不回府了。 她在房中挑灯夜读,手中的书卷却怎么也塞不进去,看着窗外的明月,心下有几分萧瑟。 起身去了院中,院中月色如水,近有虫鸣,远有犬吠,她抬头望月,月朗星稀。 回想自己这三年,如大梦一场,也就落水以后得了弹幕才清醒了。 自己就是那剧中人,也是局中人。 现在,破局的关键在自己手中,她居然,好像重新活了起来一样。 为什么,过去的那么多年,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思绪纷飞。 以前的自己,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可现在她竟然有了些不应该出现的“妄想”。 是因为弹幕么?是因为那些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也不敢去想的话么? 她真的,有几分相信命运的安排了。 忽然听到乐声,循声望去,只见那个白衣少年,坐在月下,仿佛画中仙。 他见她转首,跃下墙头,浅笑道:“姐姐也没睡么。” “嗯。” “你刚刚吹的是?” “乡音小调罢了。” “挺好听的。”你不是失忆了么?崔俪兰默默腹诽。 他却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 “我突然想起这首曲子。想到了一些事儿。”他笑着问,“那姐姐为什么睡不着呢?” “我有些,想家了。” 两个人都静默了,立在院中,看着天上的圆月,静静感受着此时此刻的静谧,晚风吹起两人的青丝,刹那间一触即离地交缠。 “你呢?”崔俪兰先打破这一刻。 “我么?”他难得的安静了几分。 “也许呢有的人,对他来说呀,家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你觉得什么是家呢?” “身边有爱人,家里有人在等你,想为你留灯,那也是家。” 那么温暖的家。 对他来说,遥不可及。 “天边月,眼前人,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我以前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为他人忙碌,忙到没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天边月。”崔俪兰笑了,“可是,后来,有一天,好像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突然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我有时候在想,我们会不会都是别人笔下的人呢?” 裴及安凑近了,捏了一下她的脸。 “你干什么?”崔俪兰不笑了,一脸严肃和警惕。 “疼不疼?” “疼啊。” “那就不是在说梦话。” “……” “我相信姐姐。” “嗯?” “如果不是有老天爷,我们怎么会相遇呢?” “好了好了,你都打断我了。”崔俪兰摆摆手,“我想,我要的不只是和离,我要休!夫!而且我现在看来我要休夫不是不可能。” “既然没有先例,我就创造先例。历史就是留给人们创造的。”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把罪责担在我身上。” “其实也不是没有先例……” “嗯?”她没有听清楚他的嘟囔。 “姐姐,我支持你。” 【兰兰加油!】 【女主支棱起来了】 【来人啊给崔俪兰科普一下现代的婚姻法】 【我觉得可以为她科普一下法国的婚姻法,法国女人婚内生的孩子,丈夫想要离婚要么罚款要么坐牢。咱就说,女子的权益,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前面的,这是古代,封建社会】 【略略略】 【来来来,给兰兰灌点鸡汤】 崔俪兰看到热情的弹幕一时间有一些感动也有一些囧。 【兰兰,你是最棒的】 【兰兰你要坚强起来】 【人不能一直软弱,你要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者,就不能逃避】 【人活在世上,可就只有一次呀】 这一夜的风和月,弹幕与她,还有那个白衣少年,她会一直记得,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 崔俪兰第一次为了自己,留在别院,她夜不归宿,殊不知,侯府里暴跳如雷的陆峥,已经焦头烂额,他一边求爹爹拜奶奶捞他心尖尖上的人,一边打点好牢中生怕柳如烟受了罪,一边遣人去寻崔俪兰。 他发誓,等这个贱妇回来,一定要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