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娘子的古代日常》 第1章 真穿了 “赵丽娘!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否则事情闹大,你可要丢死人了!” “大郎刚下葬没两天,青禾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便要赶走我们母女三人?钱氏!你可要摸着良心做事!” “哼!分家本就是定好的,怕是你不安好心,要赖在我们家不走!” “你……我自问嫁进陶家这么多年处处让着你,不与你争抢。可如今青禾还病着,你是想逼死我们吗!” “好哇赵氏!平日里看你一副老实模样,现在竟要以死相挟?我倒要找村正问问清楚,这过了明面的事儿,有什么不能行的!” 陶青禾头痛欲裂,偏偏耳朵里还传来争吵声。她想睁眼,但眼皮仿佛压了石头那样重。一次,两次……她努力挣扎,终于,她睁开了眼。 入目而来的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她喘了口粗气,等待眼神聚焦。慢慢地,画面清晰起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眼前分明是一间破旧的土屋,可村里哪还有这样的房子?自己难道是被隔壁村的人救了吗? 陶青禾挣扎着,想要起身寻找答案,可刚抬起头,一阵刺痛便传来,无数画面涌向她的脑海,关于“陶青禾”的记忆乍然浮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接收完全部记忆,再看着面前的土墙,陶青禾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穿越了,穿越到大巍朝中一个同名同姓的姑娘身上。而关于原主的死因,那又得先从其亲爹陶大郎说起。也就在她穿来前两天,陶大郎才刚下葬。 大巍朝以前,达官贵人尤其喜爱侍弄花草,养花成为风靡一时的雅兴。后因前朝**,时局动荡,花艺行业日渐衰败。 新朝建立后,百业复兴。此行业又渐渐有所发展。 淮陵府内有些富商偏爱奇花异草,陶大郎凭借祖上传下来的技艺,常常趁着农闲时外出,长此以往倒也换了些银钱。 就在前不久,陶大郎听人说起隔壁远宁府内,有花匠培育出颜色新奇的牡丹,他便想着过去寻些奇货,如此得到赏赐,陶青禾的嫁妆也不用再发愁。 于是他瞒着家里人独自前往远宁府,而这一去就出了事故。 陶大郎到远宁府后四处询问此花匠的住处,可从他多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竟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陶大郎不甘心空手而归,又逗留当地四处探寻。谁料他十分胆大,独自一人也敢往那深山跑去。这一去奇花没找到,反而撞上出来觅食的野兽,陶大郎人肉之躯哪里敌得过那等凶兽?待到附近的猎户将其救下时,已经奄奄一息。 拖着一口气,陶大郎被猎户带到府城医治,后又遇到淮陵府的商队,将其带了回来。 奈何伤势过重,陶大郎刚被送到家里便断了气。陶家为他付清一路以来的费用,又马上安排下葬。 原主陶青禾便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亲爹,故而在陶大郎下葬后没两天便撞墙而死。现代陶青禾也就这样穿越过来了。 “……靠!!!” 理清来龙去脉的陶青禾忍不住骂了一句!自己只是爬山的时候手欠摘了朵野月季,怎么就在失足坠山后嗝屁还连带着穿越了?她不禁思索再撞一次死回现代的可能性…… 这边陶青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另一边的赵丽娘前脚和钱珍娘吵完架,后面就躲在厨房偷偷哭了起来。 陶大郎才下葬不久,二房的妯娌就吵着要分家。她如何能不明白?这哪里是分家,明明是找个由头将自己和两个丫头赶出家门! 赵丽娘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分家确实是之前就定下来的事,可现下大郎已经不在了,这要怎么分家?更何况大丫头还昏迷不醒……想到陶青禾,赵丽娘逼着自己把眼泪咽进肚子。她擦擦眼角,起身准备去照看大丫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陶青禾思绪被打断,她扭头看向门口,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系着围裙的妇人走到床前,是原主的亲娘赵氏。 赵丽娘推开门便看到陶青禾望着自己。她激动得立马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想露出笑容,却又控制不住眼泪流下。 “傻丫头,怎么做出这样的傻事。”赵丽娘哽咽着。 陶青禾看着眼前的妇人,心里叹息她还不知道亲生女儿已经在这场事故中死去。想要开口,又实在喊不出“阿娘”,只得先换个称呼安抚:“您放心,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赵丽娘抬手擦擦眼泪,又问道:“身子可还有不适?” “头还有些痛,”陶青禾抬手探了探伤口,“估摸得再过几天才能好。” 赵丽娘点点头,嘱咐她:“先躺着安心养伤,等夕食做好,让青苗把饭端过来吃。” “还是一起吃吧。” 陶青禾想到刚醒时的争吵声,现在看来应当是原主的亲娘和小婶了。可记忆里,这位小婶并不算是好人。既然来了,还是要弄清现状,才好做后续打算。 赵丽娘出去后,陶青禾觉得头晕脑胀,才说了几句话,就耗光了气力。她只能再闭上眼休息。 没过一会儿,陶青禾模糊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睁眼望去,一个小姑娘正朝着自己走来,是原主的妹妹陶青苗。 “阿姐,阿娘说夕食做好了。”陶青苗轻声说着。 “好,你过来扶我一把。” 陶青禾倚着小姑娘,慢慢往外走。 刚走出去正碰上另一间房门打开,她抬眼一看,正是原主的小婶钱珍娘。 钱珍娘和赵氏争吵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眼看着就能分家了,偏偏陶大郎这个时候出事,仅是药钱和丧葬钱就花费许多!而青禾那死丫头不知道发什么邪,又闹到撞墙去。这个当口想分家属实是难办,大房莫不是一家子晦气鬼!这会儿看见陶青禾从屋里出来,她立马出声:“哟,青禾这是好了?” 陶青禾正往灶房走着,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语并不理睬,旁边的陶青苗却是生气,回击道:“没好呢小婶,不然您拿点钱再给阿姐请个大夫好好瞧一瞧?” 听到这话,钱珍娘随即跳脚:“家里哪还有一文钱能使?你们爹……” 像是意识到话里的不当之处,钱珍娘止住了嘴,又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两个死丫头,早晚给你们好看。”说完便大步走到灶房去,将姐妹俩甩在身后。 陶青苗听到这话气红了眼。小婶从前就不待见她们,现在说话更是不带遮掩,二房都是讨厌鬼! 陶青禾在这个交锋里并没有说话,自陶大郎丧葬以来,原主就没好好吃上几口饭,再加上撞墙一事,身体更是虚弱不堪,她只能拍拍陶青苗的手说:“先进去用饭。” 走进灶房,陶家几口人已经到齐,赵丽娘正在挨个儿打饭。看到陶青禾进来,她赶忙往碗里多添上一勺豆粥,再递过去。 这个举动可算是惹恼了钱珍娘,她发难道:“好啊大嫂,这点饭食全舀给青禾吃,我们都不吃了?” 赵丽娘强撑着解释:“青禾昨天昏迷到现在一口吃的没下肚,好歹今天得多吃些,不然身体可怎么补回来。” “真是天大的笑话,她一个丫头补什么补?爹和二郎还没吃,也轮得到她吃好的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陶老汉听完钱氏这番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想到陶大郎的事和这阵子的花销,对着大房三口人,实在给不出好脸。他重重摔下木著,“吃个饭都不安生!大丫头若是还没好,回屋去躺着就是!” 钱珍娘听到这话很是气恼,一大家子都要吃不上饭了,全躺屋里等着喝西北风?她用胳膊狠狠杵了下陶二郎,示意他说些什么。 陶二郎在县城忙活到下晌才得空歇息,现下好不容易能坐着吃口饭,家里又这样闹起来,他心烦得很,并不想生起事端,只低声喝了句:“先用饭!” 眼见家里无一人站在她这边说话,钱珍娘只得按下恼怒,端上碗吃起饭来。 陶青禾看着碗里多添一勺也依旧稀薄的豆粥,再看饭桌上黢黑的小菜,简直想摇头叹气。这粥下肚后能顶两小时饿? 她抬起头打量周围。果然,陶老汉和陶二郎,甚至连二房的两个小娃手里都拿着粗面饼子。 好嘛!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来了,重男轻女怎么解决? 陶青禾三两口喝下碗里的粥,直接起身朝盛粥的陶罐走去,想再添一碗。 这一动可不得了,钱珍娘瞬间像串被点燃的爆竹,火气噌噌炸开。 她对着陶青禾又开始阴阳怪气:“我说青禾丫头,家里前些日子花了多少钱,昨天又为你花了多少钱,你是一点儿数也没有?现在这般吃喝也不怕撑坏肚子?” “再说了,谁家姑娘吃那么多饭?你两个弟弟还没吃完,你怎么能吃?” 第2章 那我去死? 陶青禾直直地看向钱珍娘,从见面到现在,这个妇人嘴里就没说过一句好话。真拿她当包子捏呢? 她不再容忍,直接开口:“小婶这是什么意思?是嫌我吃太多?还是嫌我没死成?不然我再去死一次得了,留下这身肉给小婶煮着吃,也不知道能不能堵上你这张嘴!” 话刚说完,陶青禾立刻起身往外走,屋里听到这番话的众人哪能由着她出去。赵丽娘更是冲过来抱住她,转头对着钱氏大喊:“钱珍娘!你这个黑心黑肺的毒妇!青禾怎么你了,你竟要逼她去死!” 陶青苗见姐姐才刚清醒又被逼得寻死,趁着空端,扑到钱珍娘身边使全力推了她一把,嘴里不停叫嚷:“不准欺负姐姐!你们这些坏人!” 钱珍娘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稳住脚跟,却是没敢再说出什么。她也没料到以前闷性子的陶青禾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做出这番举动。更害怕这丫头脑子一轴真做出来傻事,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便躲在陶二郎身后不再言语。而旁边的两个小娃早已被吓得哇哇大哭,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陶二郎见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赶忙出声打个圆场:“这丫头,你小婶不过一时口快,你怎么还当真了。” 说完他又看向赵丽娘,脸上扯出个笑,“大嫂,还有蒸饼没?给青禾热些来,家里现在虽然穷,也不能饿着孩子不是。” 听到这里,陶老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大喝一声:“闹什么闹?还嫌家里事情不够多?” 陶青禾冷眼看着面前这些人演戏般一唱一和,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她拉起赵氏和陶青苗走出灶房,留下几人神色各异。 大房屋里,赵氏靠在土墙边,眼看着又要哭了起来。 陶青禾赶忙安抚:“您再哭,眼睛都要哭坏了。我刚才不过是吓唬他们,既然答应过您,就不会再做傻事。” 赵丽娘擦了擦眼角,低声说:“都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们……” 陶青禾赶紧打断她的思绪,“您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吃食?等他们吃完,咱们再煮些,先吃个饱饭再说。” 灶房里几人才吃完饭,钱珍娘便一手扯着小娃,一手推着陶二郎回到屋里去。 门才关上,她就面带讥诮地说道:“陶二郎!自我生下春生和水生都几年了?咱们可还在这一间房里窝着呢,你就不嫌挤得慌?再说这家一天不分,难道要养着那三个白吃白喝?你大哥倒是走得痛快,留下这烂摊子给谁守呢!” 陶二郎听到这话眉头直皱,“大哥才刚走,大房又没个男丁立足。这时候分家岂不是落人口舌?” “怎么?你大哥都没了,拖到明年大房就有男丁了?” 这话未免有些粗俗,陶二郎也没好气回她:“那你说怎么办?还能直接赶人不成?” 钱珍娘看着眼前没用的男人,气到直捂胸口。 陶二郎颇为心烦,他也不愿多供三张嘴吃喝,可大哥刚走,若不能想出个妥当点的主意再分家,以后这村里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可思来想去,又哪有两全的法子呢?夫妻二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 而另一边,听到二房的动静,陶青禾想起不久前的争吵声,便向赵丽娘开口询问。 赵丽娘想到钱氏那番话,满脸愁容地解释:“这事儿还未定下来,原本你阿爷说收完庄稼再分家的,可偏偏你们爹出了这样的事……钱珍娘现下又提起来,分明是把我们往死里逼。” 陶青禾恍然大悟,钱珍娘如此咄咄逼人,看来是想把她们三个扫地出门。可自己不了解这大巍朝的制度,原主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信息的缺乏让她一时间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 她理了理思绪,又问赵丽娘:“若按照之前的商量,分家是怎么个分法?” 赵丽娘沉默片刻,开口道:“你阿爷的意思是往后跟着你小叔他们在主屋过,从村里另起一间房给咱们住。” “只说起一间房?银钱和其他物什怎么分?”陶青禾追问。 赵丽娘摇着头回答:“当初没说这么细,只商量要起房子。” …… 陶青禾感到头痛,什么都没说也意味着什么都不给!如果二房态度强硬,还真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招来。 她努力平复思绪,再问道:“倘若他们执意要分家呢?” 赵丽娘低声回她:“咱们屋没有男丁了,分不成的……” 分不成?人家要是铁了心,总能找到办法的。眼下得提前想好退路,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陶青禾继续问:“咱们屋里没有男丁,若是以此为由……” 赵丽娘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若是自己因为这个缘故被休,且不说娘家没有容身之地,两个丫头待在这陶家岂不是任凭那钱氏磋磨? “这……这要如何是好?”赵丽娘浑身发凉。 “阿娘!若他们敢这样做,我就算死也会护着你和姐姐!”陶青苗突然出声。 陶青禾拉住小姑娘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才接着说:“眼下还没到这个地步。虽说要分家,但他们也得顾及脸面的。怕就怕他们想些腌臜主意,逼得我们不得不分。到那时,还是要想些法子多争取财物。” 陶青禾想了想,原主自小跟在亲爹后面,多少学了些养花的技能,真要到被赶出门的地步,自己好歹是个园艺师,谋生应该……不成问题吧? “您可知咱家的花,都在哪些地方卖?”她尝试问出陶大郎的出货渠道。 “以前的时候,你阿爹经常和你李家叔一齐去县城,约摸也是在县城卖花。” 县城……这样看来应该是没有专供的大户人家了。 想来也是,陶大郎只能趁着闲暇时分种花,若真有固定渠道,情况也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 …… 赵丽娘心里乱极了,自己亲爹嗜赌如命,若是回了娘家,和进狼窝又有什么区别?自嫁进陶家起,虽说没生出男丁,可丈夫待自己很好,即使钱珍娘瞧不起她,但眼看就要分开过日子了,哪成想短短几天竟走到这般地步…… 自己没本事就算了,还要两个丫头以死来保全这个家,她恨不得替丈夫去死,这样至少还能护住孩子…… 陶青禾见赵丽娘一脸哀戚,只能先缓和气氛,“不说这些了,没等他们想出主意分家呢,咱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赵丽娘点头应和。 …… 第二天清早,天色还没亮,村子里的公鸡便打起鸣来。 此时,要去县城的陶二郎也已起身。和陶大郎不同,陶二郎自小聪明,懂得讨人欢心。更是凭此哄得陶老汉将他送到县城学手艺。 因此他每日都要早起去往县城,才能在集市热闹前做足准备。今日他刚穿好粗布衣裳,钱珍娘竟也跟着起身穿衣。 陶二郎心生奇怪,“天还没亮,你起这么早难不成是要做朝食?” 钱珍娘朝他翻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就惦记着那口吃的,我今日可是要去县城找我大哥。” “这是要做甚?竟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过去寻人打听消息,你就别管了。”钱珍娘不耐烦得很。 被堵了一嘴的陶二郎不再言语,只默默收拾东西。 二人一路走到县城,陶二郎看到铺子开着,钱三哥正在摆放各类木制用具,赶忙小跑过去。 两人打完招呼,钱三停下手边的活儿,看向一同过来的钱珍娘,问道:“你今日怎的起早过来了?” 钱珍娘摆摆手,回他:“找大哥商量些事,他过来没?” 钱三点点头,“大哥在东边铺子呢,爹估摸着要晚些才来。” 钱珍娘面露喜色,一把拉住自家三哥就往东边走去,招呼也不打一声,只将陶二郎一人留在原处。 陶二郎看着走远的兄妹俩,内心十分气恼。自打多年前被陶老汉送到钱家木匠铺干活,便没得到过这家人什么好颜色!虽说后来自己将那钱珍娘娶回家,可岳父对他仍是多加防备。陶家父子每每打造大物件从不肯带上他,也不愿教他些精巧手艺。更别提现在,那陶大仗着攀附上的关系,又在东边赁了间铺面,自己只能守在这打打下手,让人整日恼火! 陶二郎心里还在想着这些年的种种,另一边的钱珍娘没歇息半分,一路上风风火火朝着东铺赶去,不多久便到了。 天刚亮的时候钱大就到铺子里坐着了,因着街尾有户人家嫁女儿,上月便在自家铺子订了好些物件,二人约在今日交货,到时又能挣上不少银钱,想到这他心情大好。 他刚归置完铺子里的杂物,才坐下喘口气,就看到钱珍娘和钱三朝铺子走来。 他只能又起身招呼:“这大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第3章 想主意 夏日炎炎,一路快走过来的钱珍娘却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刚走到钱大身边,她迫不及待开口:“大哥知道前两天陶家大郎的事吧?” “自是知晓的。”陶大点点头。 钱珍娘此时满脸怒气,“陶大郎腿一伸倒是走了,留下大房母女眼下竟是守在家里等吃等喝。二郎他爹也是个装模作样的,绝口不提分家之事,满屋里竟只有我当开口的恶人!”她停顿一下,又看向自家大哥,“眼看春生和水生大了,再多三张嘴,凭着二郎挣的那几个银钱,怎么养活得起?” 钱大听到这里已然清楚小妹过来的目的,还没等他说话,钱三突然出声:“我若没记错,陶大郎屋里的姑娘应是该相看人家了?” 钱珍娘点头回他:“确是如此,大丫头今年已有十五岁,小的也已十二岁。可出了这档子事,她们是要守孝三年的!倒不如把她们分出去,免得看着烦闷。” 钱大了然,不过一时间也想不出主意。他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钱老汉不久之后就会过来,“等晌午闲下来,我请刘捕役去酒馆喝一壶,看他是否有甚好法子。” “得亏大哥在捕役那里也是有脸面的人,否则小妹我真是要被那陶家欺负死!”钱珍娘已换上喜色。 这话一出,钱大立即嗤了一声:“当年我就不赞同你嫁到陶家,可你倒好,被陶二郎假意哄骗一番,便要嫁去那破落村户过日子!” 饶是清楚娘家人看不起陶家,听到这话后,钱珍娘的脸色仍是难看起来。她哪里知道陶二郎只会耍嘴上功夫?可话又说回来,看着自己日子过得这般差,陶二郎每月只拿得那点银钱,娘家人竟也没说帮衬一把,反倒只会看自己笑话。 钱三在一旁听了大概,眼看着两人有争吵的苗头,赶忙说道:“大哥今日不还要等孙家人过来?现下还不太忙,这会儿先坐下歇息。我带珍娘回西边铺子了。” 说完他又扯着钱珍娘的衣袖,向她使了使眼色。 钱珍娘毕竟有求于人,也不想把场面闹得不好收场,只能说:“大哥先忙着,天热可要记得歇息,”她又面露讨好,“陶家大房的事还要麻烦大哥多打听打听。” 钱大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心烦得紧,钱珍娘打小就被家里人惯坏了,也就是嫁到那村户人家才能任由她如此闹腾!他摆摆手,示意钱三将人带走,省得在这碍眼。 钱三便又带着人走了。 陶二郎正在铺面门口砍削木材,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没过多久连衣衫也湿透了。钱珍娘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夫妻,看到陶二郎这个样子又怎会不心疼?她快步走到跟前,“我今日过来是托大哥办事的,这下必是得和大房分开过!” “大哥有甚好法子?”陶二郎问。 “我大哥虽没有法子,但刘捕役总不是一般人,咱们这点事对他来讲还不是随手就能办了的?”钱珍娘不无得意。 陶二郎思忖一番,若是真能顺利解决这桩麻烦,于他来说也是好事。想到这里,他带着一脸愧色看向钱三,“又要麻烦家里费心了。” 钱三自是了解陶二郎,只会说些个没意思的空话。他没回答,只看着钱珍娘问:“可要带你去吃些饭食?” 钱珍娘摇摇头,“春生和水生不知我过来,醒了定是要哭闹的。趁着日头还没升高,我得赶紧回去。” 听到这,钱三也不再挽留,钱珍娘又交代一番,便往回走去。 东头村陶家。 赵丽娘在天亮后便起床生火做饭,而陶青禾是被小孩哭闹声吵醒的。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屋里另外两人已经起床。她轻轻摸了下依旧有些痛的伤口,待意识彻底清醒后,便也起身穿衣。 陶青苗正在灶房帮忙,二房屋里的哭声让她皱起眉头,“小婶怎么也不哄哄?” 赵丽娘叹气,“谁知道又在作什么怪。” 哭声持续传来,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陶青苗忍不住了,“阿娘,我过去看看。”她说着话,脚步不停地往二房门前走去。 “小婶!”她大喊一声。 半天没听到回答,陶青苗心生奇怪,她试探着推开房门,只看到两个小娃坐在地上,啼哭不止的正是年龄更小的陶水生。 陶青苗只能先将他抱起来哄着,又问陶春生:“你阿娘呢?” 陶春生摇头,“不知道。” 陶春生睡醒后发现爹娘都不在屋里,他偷偷踮着脚,想伸手去够箱柜上的罐子,那里有满满一大罐的饴糖! 然而他太矮,即使踮起脚也够不到。于是他把水生晃醒,试图抱着弟弟去拿糖罐。但他没想到自己力气不够用,可怜的陶水生就这样被摔在了地上。陶春生吓坏了,想捂住弟弟的嘴巴阻止他哭出声,可弟弟并不配合,哭声也越来越大,直到二姐过来了。 陶春生紧张地看向陶青苗。 “你小弟怎么哭了?” 陶春生不想说,但看着还在哭的弟弟,只能扯谎,“他想吃糖,我不给他拿,就哭了。” 说完像是想到个好主意,陶春生兴奋起来,“二姐!你给弟弟拿块儿糖吃?这样他就不会再哭了!” 接着又补充一句:“也给你吃一块儿。” 陶青苗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本想拒绝,可心思一转,却对陶春生说:“还有我大姐呢?她可还生着病。” 陶春生支支吾吾:“那……那给大姐也拿一块儿。” “那我阿娘呢?她还在灶房给你和水生做饭食呢!” “……” “大人不吃糖!糖是小孩子才吃的!”陶春生大声说。 “那算了,等你阿娘回来,你让她拿吧。”说完这句,陶青禾放下陶水生,装作要出去的样子。 陶春生立马慌张起来,赶忙答应:“给阿婶拿……二姐你别走啊!” 陶青苗这才回头,“糖在哪儿?” “在阿娘的箱柜上面,”他指了指,“就是那儿。” 陶青苗姐妹二人的身量比一般姑娘高上许多,她微微踮脚,手放箱柜上摸索一番,便摸到了。 拿下来后,陶青苗看着眼前精致的糖罐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能掂掂分量,估摸着里面有不少糖。 陶春生看着糖罐馋极了,他阿娘总不许他每日吃糖,还吓唬他牙会生虫子。可他才不信呢!这明明是故意哄骗小孩的话儿。今日可算逮到机会吃糖了! 他忍不住伸手上去,将罐子打开,拿出糖块就塞进嘴里。旁边陶水生闻到香味,也要伸手去抢。 陶春苗任由他们拿了糖,看到陶春生才吃进嘴里又要伸手,她连忙用胳膊挡住,先拿三块出来才开口:“再拿可就要被你阿娘发现了。” 陶春生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吃一次糖的!可若是被阿娘发现,又免不得一顿打骂。他乞求道:“二姐,再给我拿一块儿吧!” 陶青苗只能由着他拿到手,再嘱咐:“看好你小弟,若是说漏了嘴,可是要挨打的!”随后又将罐子封好,放回原处。 陶春生小鸡啄米似的猛猛点头,他懂,他比二姐还懂。毕竟他娘亲打人太疼了。 交代完后,陶青苗拿着三块糖就走了出去。 陶青禾刚洗漱完,抬眼就看见陶青苗从二房门内走出来,偏偏还满脸高兴。没等她说话,人已经跑了过来。 才到跟前,陶青苗就摊开手示意。陶青禾低头一看,嚯!从二房屋里拿了三块糖?这和剜了钱珍娘的肉有什么区别? 陶青苗喜滋滋地说:“小婶不知道去了哪里,春生拉着水生偷糖吃摔倒了,这是他收买我用的。” 看着她一脸高兴,陶青禾出声道:“不得了,这吃的哪里是糖,简直是小婶的肉!” 陶青苗哈哈大笑,又说:“可不是嘛!这要是被她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端午那天,阿爹带回来的糖,咱们才吃一块,她就气得简直要冒烟,这若是……” 话还没说完,陶青苗终于明白糖罐为何眼熟了。这分明是阿爹带回来的!怎会到了二房屋里?她立马不高兴了,拉住陶青禾便向灶房走去。 灶房里,赵丽娘正手拿木勺不停搅动着,防止陶罐里的粥糊底。陶青苗就这样冲了进去,语气愤愤:“阿娘!端午那天阿爹带回的糖,怎么全给春生他们了?” 赵丽娘听到陶青苗发问,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又马上继续。她尽量平稳语气:“许是……许是水生爱哭闹,你阿爷为了哄他才给的。” 陶青苗不能接受这句说辞,她还想继续争辩,一旁的陶青禾捏了捏她的手臂,接着便开口:“您是知道的,眼下小婶必然在想法子将我们赶走,您还要替谁遮掩吗?” 赵丽娘几番犹豫,最终说道:“这糖本是要留下来的,可春生和水生在你们阿爷面前哭闹,后来便给了他们。” 陶青禾忍不住扶额,难怪钱珍娘这么嚣张,陶家大房简直像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我去把糖抢回来!”陶青苗突然说了句,转头准备走出灶房。 赵丽娘赶忙拉住陶青苗,急声道:“咱……咱们就当不知道吧。”她语气里带着恳求。自己只生下两个女娃,钱氏却连得两个男丁,又如何与钱氏争呢…… “您以为装作不知道,他们就会好生待我们吗?”陶青禾说。 赵丽娘强撑着笑,“不说这些了,青苗,去西边地头喊你阿爷。”又拉着陶青禾,面带哀求,“去舀些咸菜出来……” 陶青苗依旧不甘心,她看向阿姐,似是希望她说些什么。 陶青禾却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吃完饭再说。 夏天的太阳格外刺眼,空气里也带着闷热。 陶老汉一大早就拿起扁担和水桶下地,连续的干旱已经把地晒得开裂,他只能日日过来浇水。早起干活到现在,陶老汉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停下手里的活,拿起陶罐,将最后几口水喝完。 陶青苗过来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很是别扭,不想招呼陶老汉,只留下一句:“阿娘说朝食做好了。”然后就转头跑走,余下陶老汉一脸茫然。 …… 日头升至半空的时候,陶家几人也已吃完朝食。看到姐妹俩在收拾灶房,赵丽娘又裹起头巾,独自去屋后的菜地拔草了。 将丝瓜络洗干净挂起后,陶青苗走出灶房,强行把陶青禾推到房间,让她好好休养。自已又端起盆到河边洗衣裳。 …… 另一头,办完事的钱珍娘一路顶着烈日也已走回陶家。 钱珍娘推开门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调,看着屋里空无一人,她又走出院子高声喊:“春生!水生!跑哪里去了?”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钱珍娘只好去到灶房。忙活一大早了,她的肚子还是空的。 看着灶房里空空荡荡,没留有任何饭食,钱珍娘破口大骂:“一家子吃白饭的,一口也没给人留!”说完似是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一句,“等着吧,马上就有你们好看!” “小婶这是刚吃完炮仗回来的?”陶青禾走到灶房边开口。 钱珍娘正准备给自己煮粥,被身后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她回头看向门边的人,冷笑道:“大丫头,自昨儿个起,这张嘴倒是利了不少。且等着吧,马上就有你们好果子吃了!” 陶青禾不知道钱珍娘在打什么主意,心里估摸着应是和她早上出门有关。她不动声色回道:“小婶这是什么话,咱们可是一家人,有我一口好果子吃,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这死丫头是撞了头还是换了头?钱珍娘这两天就没从她嘴里讨过好。她狠狠盯住陶青禾,却没再说话。 陶青禾看钱珍娘的模样,想着八成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也不再纠缠,转头又进了屋。 陶二郎在铺子忙活一上午,等太阳西移时,街上的人才渐渐变少。他擦掉脸上的汗,拎起罐子大口喝水。 钱大便是这时来的,他刚和刘捕役喝完酒,没成想竟真找到让小妹分家的好法子。此时见到陶二郎,他大步走到跟前,思忖片刻,先问道:“二郎可是铁了心要分家?” 第4章 想到主意 钱大说得直白,陶二郎心里一慌,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钱大见他这副样子,冷嗤一声,“我从刘捕役那里讨了个好法子,可你若是这般模样,回头分了家,怕是要把这腌臜事推到珍娘身上了!” 陶二郎哪敢认下这个念头,慌忙辩解道:“自娶了珍娘以来,家里的活儿都没让她做过,大哥这样说可真是让我羞愧!”随后放下罐子,起身走到钱大身边,陪笑着,“家还是要分的,毕竟我家大哥去了,若还跟大嫂住在一起,也多有不便,长此以往只怕会落人口舌。” 钱大瞧不上他这惺惺作态之色,只将刘捕役的话转述之后,又离开了。 陶二郎得了个法子,想到以后再没有多余的负累,恨不得马上回到东头村,但现下钱三不在铺子里,他只得再忍耐着等人回来。 日头在西边又落下一掌长的时候,陶二郎终于回到家。一进门他就奔向小屋,把正在歇晌的钱珍娘晃醒。 钱珍娘的美梦陡然被打断,她眯着眼,气恼出声:“你怎么回来这般早?” 陶二郎把钱大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一遍。钱珍娘听完赶忙起身,激动地拉住他,“老天爷嘞!刚还做着梦,醒过来就应验了!有这好主意,我看谁还能拦着不让我们分家!”她盯着陶大郎,“快找你爹说去,我要让她们明天就滚出陶家!” 陶二郎也没犹豫,转头出了房门又进到陶老汉的屋里。 陶老汉上了年纪,觉浅得紧,陶二郎刚进院子的时候他就醒了,这会儿见人进来,直接问:“什么事如此着急?”陶二郎随即又复述一通。 听完陶二郎的话,陶老汉沉默不语。陶二郎看着亲爹不似发怒的样子,试探着说道:“青禾和青苗是留不住的,大哥这一房眼看已经断了,待两个丫头出嫁,留着大嫂在家岂不是惹人笑话?倒不如趁早分开,若大嫂能再嫁,也算是结了良缘。” 陶老汉这时才开口:“你说得也算有理,可那赵氏若不愿意呢?” 陶二郎此刻大胆起来,他冷笑着:“大嫂嫁进我陶家多年,竟没能给大哥添丁。若此次答应分家也就罢了,不答应的话,您把她休回家便是!” 听到这里,陶老汉心里一阵叹息,老大去了,自己日后只能指望二房养老,现下看来,只能如了老二的意。 “等吃完夕食,再和赵氏商量此事。”他点头答应道。 陶大得到准话,便没再说什么,转头就出去了。 酣睡许久,陶青禾醒来后,感到头痛症状有所减轻,心里激动不已。她担心脑袋会留有后遗症,现在看来,情况在慢慢好转。 她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床,估摸着赵氏在准备夕食,便把身边的陶青苗晃醒。姐妹俩穿好衣裳就去灶房帮忙了。 和昨天一样简单的粥饭,陶家几口人沉默地吃着。 待吃完饭,赵丽娘正要收拾灶房,陶老汉突然开口:“赵氏,你嫁进我陶家已有不少年头了,大郎他娘去得早,家里一切便由你操持着。” 蓦地被叫到的赵丽娘惊慌不已,她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只低着头。 而听完这段话的陶青禾已然看向陶老汉,心想着,来了。 陶老汉见赵丽娘低头不语,只能继续说:“这些年来,我陶家没有因你爹贪酒,兄长贪赌而多加苛待。现在两个丫头已经长大,这家也该分了。” 这番话宛如惊雷打在了赵丽娘心里,她强装镇定,“大郎去了,我大房不能分家……” 钱珍娘按捺不住,接过话茬:“大嫂,我朝律法甚好,女子也可以立门户,你带着青禾青苗以后可就是这十里八村头一份儿的厉害人了。” 陶青禾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此朝居然能立女户,这倒让她没料到。钱珍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你会有这般好心?”陶青苗这时说话了。 钱珍娘横了她一眼,刚想开口又被陶老汉打断,他板着脸说:“赵氏,立起女户之后,杂役即可免除,若你能置办上田地,便只需缴纳田赋。这是好事!” 陶青禾听到陶老汉的话嗤笑道:“阿爷说得这样痛快,想必谋虑许久了吧?只是不知已逝之人若泉下有灵,该作何感想!” 见她提起陶大郎,陶老汉脸色大变,他冷眼看过去,“青禾丫头,这话原是不该和你说起,可若是不同意分家,那倒要问问你娘愿不愿意拿着休书回赵家了!” 赵丽娘听到这话再也支撑不下去,她面色苍白,身体摇晃,几乎要站立不住。赵青苗见状赶忙上前扶起。 陶青禾心里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分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何争取利益最大化才是关键。她直言道:“分家可以,您倒是说说,怎么个分法?” 陶老汉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入夏前你爹为了那些花,将村东边的草屋又修补了一番。分家过后,你们搬去那里便是。” 陶青禾尝试搜寻记忆,确实让她找到所谓的草屋,可那里说是屋,实际不过是花棚,若是住进去,和头顶一块布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面前的陶家几人,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语气不善地说:“那可不算屋子,风也不遮雨也不挡的,离村里也远,怕是死了都没人知晓!”说完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您不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这话陶老汉哪敢承认?他恼羞成怒道:“我看你是撞出癔症来了,整日胡言乱语!自你阿爹走后,家里哪还有银钱再盖新屋?” “这么些年阿爹养花挣的银钱可全在您手里,”陶青禾冷眼看着他,“若是不盖新屋,您可得添二十两银子与我们!” 钱珍娘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二十两?她都没摸过二十两!这死丫头真张得了嘴啊! “青禾丫头!我看你这脑子是真要治一治了,省得整天做这白日梦!” “既然小婶这么说了,那便由您再添十两当做医药费吧。”陶青禾扬眉回她,“往后我定日日夜夜求阿爹保佑您!” 钱珍娘气到发抖,她瞪着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场面快要失控,陶二郎赶紧出声:“大丫头,从前小叔竟不知道你有这般利的嘴,可眼下这家是一定要分的。再说了,村里又有几家能拿得出二十两?逞一时口舌之快对你可没好处!” 陶青禾斜眼看向陶二郎,“那小叔说给多少?” “你们屋里没有男丁,本来也不应给的。可大嫂多年来对我陶家尽心尽力,此次分家,我便给你们添一贯钱。”陶二郎看着她们,“这些银钱足够你们花销许久,往后再出门找些活计,也能吃喝不愁了。” 陶青禾简直要给陶二郎鼓掌,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简直一流,要不是知道古代女子生存有多难,她铁定要被这些话冲昏头脑! “银钱如此好挣,这么些年倒是没见小叔您发大财呢!我要十两银钱,还有这家里的物什也得分一份与我们。” 陶二郎被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他拍桌而起,“万不可能!若是今日谈不妥,明日你阿娘带着休书回赵家便是!” 陶青禾不受他威胁,“好啊!待明日阿娘回去,我便从村里那口井跳下去!我倒要看看这陶家日后如何在村里立足?” “我和阿姐一起跳下去!”陶青苗在旁边也出声说道。 听到这话,陶家两口子的眼神便刀一样地刺了过来,简直是要活剐了她。 陶青禾迎着目光并不畏惧,拿不到钱是会饿死的,这时候可不能退缩。 双方对峙良久,不肯再出声。陶老汉打破了沉默,“我陶家也是讲脸面的,岂能为了分家胡闹至此。大丫头,银钱只有一贯,不过草屋边上那块地可以分给你们,往后靠着地也不会饿着。”他盯着陶青禾,“你若觉得可行,咱们就这样定下,若是不行,便只能用这钱替你再打副棺椁了!” 赵丽娘听到这话吓得赶忙拉住陶青禾,她低着头,不敢看众人。只嘴里连连说道:“答应,我们都答应。” 即使有预感分不到多少家当,可这番话还是让她心里发冷,古代底层人命贱,女子的命更是没人在乎!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容不得她退缩了。不管心里如何想,她面上仍是不显,只问道:“这女户要如何立得?” 陶二郎接话:“明日朝食过后去找村正即可。” 陶青禾点点头不再言语。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众人又散开忙活其他。母女三人也回到屋内着手收拾东西。 赵丽娘被扶进屋里,许久也没缓过神。这家,怎么就分了? 第5章 分家 第二天,陶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吃完朝食,陶老汉带着几人往村正家走,留下陶青苗和二房两个小娃守在家里。 一路过去,碰上不少村里人扛着锄头去地里伺弄庄稼。见陶老汉领着一家人走过,无不寒暄两句。 不多时,几人已经到了地方。陶老汉站在门外喊:“王村正可是在家?”再上前叩了叩门。很快,门内脚步声响起。 开门的是个少年,见到来人先招呼一声:“是陶家阿爷?”说话的空隙又把几人往屋内引去。 王村正家才刚吃完朝食,屋里妇人正在收拾。陶老汉见状停在院子里,佝着身子说:“可是打扰了?” 王村正摆摆手,“一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陶老汉搓搓手,想了一下才说:“之前商量给大郎和二郎分家,今日便过来把这事给办了。” “你家大房眼下并无男丁,这如何分家?”王村正停下卷烟的动作,疑惑地看过去。 陶二郎瞅着时机上前解释:“家里商量好了,大嫂那边单立女户,往后带着两个丫头过。” 女户?王村正皱着眉头思索,确是有女子单立门户这一说,可自他当村正以来,倒是一次也没碰到过,陶家的泥腿子怎会知晓这些? 他按下心中不悦,脸上仍是一副平和的样子,直接问向赵丽娘:“赵氏,你已然同意分家之事?” 赵丽娘听到问话,朝着声音看去,过了许久才点下头。陶青禾见此只能替她回道:“村正阿爷,分家的确是商量好了。” 见回话的是一个女娃,王村正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太阳,估摸着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没下地,直接让小孙子出门喊人。接着才说道:“既是家事,我也不便过多掺和,不过你陶家原是逃难过来,村里并无亲族,只能另找人做个公证。” 陶老汉无不答应。 几人又随着王村正出门,往大晒场走去。一路上遇到扛锄下地的人,见着村正领着陶家人走过,一时好奇心起,竟是连地也不锄了,扛着锄头便跟在一行人后面。 才到地方没多久,几家公证人也陆续到达。王村正见人已到齐,便清清嗓子,扬起声音:“陶家大房和二房已商量好分家之事,赵氏替下陶家大郎,另立门户。今日请诸位过来便是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四下就炸开了锅。 “这陶家大郎不是才走没两天?” “可不是!这赵氏如何能立门户!” “俺滴乖乖!陶家大房没男丁也能分家?” “可怜两个女娃娃,往后可不好过喽!” 跟着过来凑热闹的众人这下可开了眼,你一言我一语不停说着,听到这些话的陶家二房脸色却难看起来。 王村正见此,立马高声喝道:“都安静,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一起做个见证也好!” 他转头看向陶老汉,“大郎虽已不在,可这分关书须得写下,赵氏才可凭此立户。” 听到这话,陶老汉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开了口:“赵氏虽没能为大郎添丁,但她在我赵家多年也算贤淑孝顺,因而分钱财一贯,粮食一石,另许东头山脚下的草屋及田地与她,其余家中物什暂不计入。” 一众人听他说完,忍不住在心里估算,这陶老汉可是偏心偏大发了,一石粮能吃多久?一贯钱又能使多久?更何况那块地还是刚开荒出来的吧?说是草屋,谁又不知是那陶大郎给花搭建的棚子!这赵氏母女往后要如何过活? 四下议论声又纷纷响起,一位妇人的声音格外洪亮,“陶家老叔!就给这么些东西,也不怕你家大郎泉下寒心?” 陶青禾朝着声音望去,是个有些眼熟的婶子。 陶老汉面色不善,回道:“前些时日我陶家为大郎花费多少,诸位乡亲不是不知!现下哪还有许多银钱与那赵氏?” 那妇人不住摇头,嘴里啧啧道:“陶大郎若是知道妻女被扫地出门,不知夜半时分会不会回来诉苦呢!” 陶老汉听到这话立马瞪眼过去,这丁氏向来是个不知轻重的!此时说出这番话来,让他陶家往后如何做人? 王村正不想多生事端,见状赶紧出声:“丁氏休要再说!既是陶家家事,赵氏也无甚异议,便按分关书所写,各位过来按印即可。” 陶青禾面带感激,朝着丁氏微微欠身,又扶起赵氏走上前去。等各方都按上手印后,压在陶家二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收起分关书,王村正看向四周,“此事既已办成,各位自可散去吧,那地里的庄稼不浇水不锄草了?” 一众乡民凑完热闹,自觉没趣,又三三两两相携而走。 见人已经散开,王村正对着余下陶家人解释:“虽说分关书已经写好,此事仍需我去县城走一趟,待审查之后,赵氏和两个丫头的户籍便能下来。” 陶老汉微躬着背,堆起满脸的笑,嘴里哪有不答应的。 “村正阿爷,我家立户的事麻烦您了。”陶青禾忽地开口。 王村正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唏嘘,赵氏是个立不住的,这女娃娃又要守孝三年,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饶是思绪再多,面上也并未显露出来。他点头回道:“往后你们母女单独过活,还是得想法子立起来才是。”说完又抬眼看了看,见日头还没到最烈的时候,王村正想着往县城走一趟将此事赶紧办了才好。便让陶家人散去,自己也收拾东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