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锦衣卫对我图谋不轨》
第1章 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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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章 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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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折疡/1【修】
终于?找她?
她还在思考,这人就倒下去了。
她到底在干嘛?
叶悬玲实在不理解自己的行为。
纪厌晕倒在她的怀里,她思索再三把纪厌的衣服扒下来充当拉板。她咬着牙像一只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驴拖着他回医馆。
下山的路不算多陡峭,只不过路旁的枝丫分叉实在太多,刮到人家的脸上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她在心里面道歉,这是没办法的,要不然她也背不动他啊。
她原是师傅捡回来的一个弃婴,师傅教导她医术,教导道德理论。
那她捡回来一个病人,师傅应该不会怪罪吧?
叶悬玲叹了口气,早知道装没看见就好了。
重死了,等把你治好了可得多给点银钱给我和师傅。
天上开始落起毛毛细雨,叶悬玲的乌发衣服都有些沾湿,她抬起有点显邋遢的手撩去额前的发丝。
“师傅?”她唤着,还没瞧见师傅的人影,她刚刚还想着如果师傅看见她拖了个男人回来生气的话她就装晕呢,结果师傅已经歇下了。
还是先别打搅师傅,她自己先帮他治治吧。
“还知道回来?”叶青双手抱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叶悬玲面前直视她。
语气不冷不热,带着些质问的意思,眼看师傅就要讨伐了。叶悬玲一惊,双眸一闭,身子往边上一软倒了下去。
倒下去前她故意往后瞥了一眼,让纪厌充当她的人肉垫子。
“又装?”叶青眼疾手快,不轻不重给了叶悬玲一手刀。
“啊!”叶悬玲吃痛叫出声,“师傅!”
叶青: “叫你挖草药,怎么挖了个人回来?”
“对不起嘛师傅。”叶悬玲捂着肩膀,忍痛起身:“师傅要不然我们先救他吧?”
现已深夜,师徒两人也是忙前忙后才将这人身上的伤处理干净。
房间内,烛火滋悠燃着,跳跃着的火光将四面冰冷的墙壁照亮。床铺旁的一张矮小的木桌子,桌腿短了一截,斜斜倚着墙壁。
桌上却端正地放着一只瓷盆,碗沿挂了一张沾血的帕子。瓷盆旁边摆着叶青最常用的针线和药粉。
在火光的照耀下却显出一种奇特的不安。碗底沉着浅浅一层水痕。
“叶悬玲,你给我过来。”叶青叫着她,见叶悬玲还不为所动,一把手将她拉出门,“你看见了吗?”
叶悬玲装傻充愣: “什么”
叶青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以示惩罚:"他身上的衣物,你是看不见?你装什么蠢?"
她扯了扯嘴角:“师傅,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叶青看着她说:“叶悬玲,我实话跟你说,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叶悬玲知道师傅是医术高超的。但她并没有向叶青提起面板的事情。
“叶悬玲你长了眼睛就要认事,长了耳朵就要听话。”叶青淡定解释道,“他身上的衣服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上的,他的脉象很奇怪。”
她摇头:“他不是个寻常之人。”
叶青十分明白,叶悬玲将他就回来不过是受了自己的言传身教,她常常告诉叶悬玲,医者救济世人乃是天职,学了她的医术不可见死不救。
但见今日这遭,她不得不承认医者实在太渺小。
叶青已将破开的皮肉|缝好,剩下的就看这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
“那明天,我们就送他走吧。”叶悬玲说,“师傅,我……对不起,我不应该带回来的。”
叶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是我们无能为力而已,早点休息吧。”
等师傅走远之后,叶悬玲才回到刚才的房间,将房里的琐事处理完成之后,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暗自可惜,大好青年,却是个短命人,再见了。
实在没办法了。
【纪厌,剩余时间为69天。】
又出现了,这个面板到底是有什么用?让她看清人家生命倒计时吗?
转念一想,如果这真只是一个倒计时,为何独独看清纪厌一个人的?
而且倒计时69天,不是证明他能活两个多月嘛?被刀剑刺穿,竟然还能活这么久?
到底为什么啊?好像知道!!
一般来说,大牢里边用刑的器具不就是金铁烧红了之后印在人身上的吗?
想到这,叶悬玲嘶了一声。
她搬了一把凳子坐到床铺旁边,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看着他。
虽然这样做不太好,但就当他是为医术献身了,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都把他从西山拖回来了。
今天可不能睡,先得观察观察,要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告诉师傅不得对她赞不绝口啊?
一直到后半夜,叶悬玲还在坚持瞪着眼睛。
好像是看到伤口那变得越来越小,她开始一点点地垂头,眼前一明一暗的,好像世界已经变得天旋地转。
直到眼前一片黑暗,她倒了下去。
—
灯光虽微弱,但考虑到打搅她休息,思来想去,纪厌还是吹灭烛火。
没关系,只要她在身边。
他倒是不明白了,叶悬玲盯着他看做什么?还非得把衣服掀开。
他现在还是病人,就让她在旁边趴着,也未尝不可。
纪厌没发现自己的唇角往上翘了点弧度,只是背过身,慢条斯理将身上的衣物整理好。
纪厌睡眠浅,天一亮便怎么睡不着了。他起身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叶悬玲上半身趴在床上,细瘦的胳膊被当做枕头,背脊微弓,像一粒刚被剥出豆荚、还裹着青涩胎衣的豌豆。
窗户那透射出一道暖光舔舐着她的半边身子,却仿佛穿不透那层单薄的旧布衫,只在表面浮着一层微弱的、毛茸茸的光晕。
像是被光刺着了眼,她将头偏向另一侧,发丝从她低垂的颈项滑下去,遮住一段纤细的后颈。
碎发随着她细微的呼吸极其缓慢地起伏。
纪厌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长睫,不忍心打搅她熟睡。
感觉到什么的叶悬玲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往后直起身子,警惕看着他。
“你做什么?”
纪厌缩回手,握了握拳头。
叶悬玲想到他,飞快地扯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
虽没好全,但伤势已经比平常人好的快了。
她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楞楞地看着他。
“你!?”叶悬玲快要叫出来了,这人身体挺强悍的啊。
面前的纪厌才不紧不慢的学着她刚才的话说:“你做什么?”
【纪厌,剩余时间为69天。】
面板再次出现提醒到。
叶悬玲冷静道:“没什么,帮你检查伤口。”
纪厌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既然没事,还请你离开吧。”叶悬玲道,“你可能活不长了,医馆也不能收留你,也不会做你的挡箭牌。”
纪厌哼笑:“叶悬玲,我们什么关系?”
叶悬玲满脑子问号,他是被她拖着下山的时候撞到石头给撞失忆了?皮肉长在了一起有损了脑子?或者说师傅的医术太烂了?直接给人家治傻了?
怎么可能呢?叶悬玲立马把最后一个想法挥散掉。
“你觉得呢?”
以防万一,反问他,讲话题抛给他肯定是没问题的。
纪厌:“叶悬玲?”
“呃……”她现在应该叫出他的名字吗?但是她是看了面板才知道的啊。但是话说回来,这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他笑伸手附上她的额头:“烧糊涂了吧?要不去看看?”
纪厌话还没说完,叶悬玲直接站起身往后面躲了躲。
叶悬玲试探问道:“你要不要换身衣服?这是我师哥的。”
“你也可以喝点药?”叶悬玲笑得僵硬, “我去问问师傅!”
她马上就要叫出来了,师傅啊我把人家撞傻了!!
医馆外人挤挤挨挨,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紫色,密密麻麻的红痘往外边冒,背部连接颈部的那部分全是糜烂了的腐肉,脖颈的青筋尤为突出。
叶青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开了门大家都蜂拥而至往里面挤。她挡不住人,连连后退。
叶青道:“你们这是?”
一名男子捶着手焦急问道: "叶大夫,你给我们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是啊,我们这……"
"叶大夫,你看我这背上为什么这样啊?"
人群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叶青尝试着安抚大家,她还没叫叶悬玲,昨晚为了救捡回来的那个男人,两个人一直忙活到深夜。
叶青呼吁: "大家先别惊慌,我先好好看看。"
她最先观察这一堆人里的年老人,
呼吸卡在喉咙处,每一寸的肌肤都绷紧,她心直跳,这东西是……
眼前这一幕,她环顾四周,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起她的身体几乎,每一个人身上的异样,像根针似的扎进眼眸。
叶悬玲刚到内院连接堂内的木门。就被叶青拿着木叉赶蚊子一样赶了出来。
紧接着,叶青强撑着跑过去将木门紧锁上。
“悬玲,你先回去,别过来。”叶青向她摆手,眼神惊恐,目光有些慌乱失措,太阳穴处缓缓地向下滴下两颗汗珠,她用着微弱的气音告诉叶悬玲,“折疡来了。”
折疡,听到这两个字叶悬玲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她知道这是什么。
古籍中讲到过折疡仅仅靠着呼吸而不用任何接触就能传染。
身子弱的孩童妇女染上折疡可能当场殒命,而身子骨健壮的青年,会一直等到每一寸皮肤腐烂。
腐烂的皮肉并不会要了性命,但会让人日渐消瘦,所以还能看到像干尸一样的人会在大街上面行走。
如果伤了神智,便会变成怪物!
关节生锈发出滞涩的摩擦,四肢如同提线木偶。得了折疡的人会是行尸走肉一般,逐渐溃化。
那师傅怎么办?
“师傅!”叶悬玲使劲敲门,“开门啊!”
她趴在门上猛地敲打着:“师傅!你会死的!”
一定有办法的吧?叶悬玲跑到师傅的房间,仔细翻找着书架上的竹简。
难不成折疡真的没办法治吗?
喉咙管道里像塞了一团湿水的棉花,又冷又堵,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翻阅竹简的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滑得要死,摸着书简都直打滑。
时间像是不走了,她也僵在那。
“要不我帮你?”
纪厌靠在门框旁,双手抱臂似笑非笑,语气有些恼了。
“人都还活着,怎么偏偏不记得我呢?”
第3章 折疡/2【修】
纪厌换了身衣服,师兄那个花孔雀的衣服在他身上太惹眼。
他朝她手上的书简扬了扬下巴,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但语气里却有些不着调,懒洋洋的:“要不我帮你?”
叶悬玲扭头,道:“行,你去把门给我撞开!”
纪厌笑意盈盈点头说好,转身走出门。
“等会,这病会传染,你捂住口鼻。”叶悬玲提醒他,给他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的面布,“先把百姓送出去,把我师傅送到她房间。”
纪厌摆手,扬声道:“记住了!小叶子。”
小叶子是什么称呼?只有师傅这样叫她。叶悬玲回过神不再去理会那些。
话说回来,古籍那是哪本啊?翻翻找找。“嘭——”书架子最上面一层用一个竹筐装着的几卷竹简猛然落地。
叶悬玲扭头,蹲下身,拿起一卷看起来,这是卷宗?!
师傅不会让她碰这些的。
一通翻找,叶悬玲在书架的最角落找到了它。
《窥天方》里面有记载折疡。相传前朝某城也是突发病状,发病人全身溃烂却还能行走,脸上会泛起令人不适的红紫色疙瘩,边缘处的会流出黄白色的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但那些东西不是普通的,红痘就像被异物顶起一般,将皮囊撑胀,破皮之后,秽物流出便会看到薄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的森森白骨。
整座城感染后,人没死多少但城里生活的人像是活尸,没了灵魂,没了意识,活脱脱只剩下一具身体。
叶悬玲心里着急,如若没有根治的法子,那县众人定会变成那样。
县里医馆只有一家,那大家都会堆在这边,但听说县令喜书,不知道那些书里有没有记载折疡这病。
她已将师傅是架子上的书啃了个精光,但除了手中这一本,她就再没找到记载有关折疡这病的东西了。
不知道那筐卷宗里有没有。
叶悬玲还在翻找,只不过急切已经充满了她的脑子,她没在去看那卷宗,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书架的最顶层。
叶悬玲对这些书还算熟悉,只不过最上面的那层不常看。
她不需要凳子,踮起脚就能够到那两本发黄的书。
拿到手之后,叶悬玲快速的翻找,这本书页面泛黄,外壳也留了一层薄薄的灰。
在最角落,用着淡淡潦草的字迹写道:染折疡者,身似脆木,肉如溃腐,详细病状解法见《冬桁手记》。
《冬桁手记》她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直立起身,继续仔细看着书架。
当真没有。
那该怎么办。
叶悬玲抿着唇,手指不自觉扣着甲床。刘大口那不就有很多书吗?一个贪生怕死的县令愿意借出自己的宝贵书籍吗?
正想着,纪厌那边门已经开了。
她将书丢下,系好面布,飞快地跑过去。
“我去县衙,找刘大口。”叶悬玲说着,将叶青扯了过来,“抱歉,大家,这病有点严重,还请大家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十多个人听到这句话也不再纠缠叶青,只是讷讷地后退两步,其中一个人开口心里有些害怕,还是问叶悬玲:“请问,这病能治吗?”
虽然没有底气,但有没有解法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大家,叶悬玲点点头:“有,请大家还是先回去,免得让其他人染上这病了。”
等一群人走后,她才回头,将叶青送回屋子。
“你为什么要去县衙?”叶青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刘大口那人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能怎么做?”叶悬玲认真地看着她,“师傅你既然知道折疡,就不该放他们进来。”
叶青叹了口气没为自己辩解。
叶悬玲不知道怎么做,但至少现在师傅应该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纪厌还站在中堂,他脸色还是依旧苍白,但身体气质之间却看不出他是从乱葬岗回来的人。叶悬玲看了他一眼,很抱歉:“你也待在这吧,先不要出去了。”
纪厌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眼眸却像一滩浅水,映照着她的坚韧绝决。
他的眼神很奇怪,叶悬玲读不懂它。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推开前院大门,这边还没她想象中这么混乱,只不过染病部分的人却没有听她的话待在家里。她管不了这么多,当务之急是尽快把书借到手。
红漆大门左右那两个石狮子怒目圆瞪俯视着混乱的街道。
她跪在县衙前,声音急切,喊道:“我是青叶医馆叶悬玲,听闻大人藏书丰厚,想借大人藏书一观,求您禀告一声!”
门前的衙役像看一只蚂蚁的眼神看着叶悬玲,眼底全是不耐烦:“县令正在为疫病发愁,任何人不得打扰!”
叶悬玲并没有因此放弃,只是重复喊道:“求您禀告,借县令藏书一观!”
衙役听烦了,挥挥手,叫她不要白费力气。
衙役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拿着水火棍往前一杵,呵斥:“滚滚滚,再纠缠小心棍棒伺候!”
那水火棍快要到她胸口,她灵活的往后一撤,躲了过去。
叶悬玲没忍住朝他投去一个眼神,死死瞪着他。
“瞪什么瞪?!”
“何事在门口喧哗”一个穿着体面,留着山羊胡须的人从门后走了出来。
灰红色的直裰,在他身上就像一块干掉的血迹,布满全身。
刘大口拿腔拿调,捋着胡子。
衙役弓着身子:“大人,那个青叶医馆的医女想借您的藏书看。”
“我的书价值千金,也是能借给你看的?莫要胡搅蛮缠!”
叶悬玲:“县太爷,不是在为折疡烦忧吗?”
叶悬玲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的害怕。但却因为着急声线都变了。
“大人您藏书多,说不定里面就有解药之法。”叶悬玲拱手,“恳请大人借书一观,悬玲愿立字据,只求片刻。”
“字据?”刘大口嗤笑了一声。
听到这一句话,立刻改口:“悬玲愿意以命担保!”
“命?你的命能值几个钱?”
“我心系百姓,自有主张。”刘大口冷笑挥挥手,“轰走!”
命令在上,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衙役们上前粗鲁地伸手推搡。
叶悬玲踉跄后退,脚下被台阶一绊,眼看就要摔倒。就在这刹那,一只冰凉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
纪厌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身后,他扶住叶悬玲,将她护在身后。
他没有看那些衙役,冰冷的视线越过他们,投向刘大口肥白的脸。
刘大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却强装镇定:“哪里来的莽夫?想造反吗?拿下!”
衙役们仗着人多势众,又得了命令,纷纷举起水火棍,呼喝着扑了上来。
混乱,就在这一刻爆发了。
但却不是县衙这边,而是在不远处的街道角落。
一个原本蜷缩在角落、浑身布满红斑和脓包的百姓突然脖颈歪曲,四肢发出“咯咯”的声音。
扭曲变形的手腕发疯似的将旁边一个正要搀扶孩童的老人抬起,扭断了老人的脊柱。
脆木头断裂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响起,刺破耳膜的并不是那老人的尖叫声。
老人喊不出来只得呜咽含糊,尖叫声出自路旁的行人。
“这怪物吃人了!”人群炸了锅,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此地。
染病的那个百姓,红血丝布满全眼,因为和他人的碰撞,身上的脓包大部分都破出黄白色浑浊的液体。
粘稠的脓液布满全身,一部分甩到了那孩童身上。
他甩开软倒的老人,朝人群最密集的县衙猛扑过来!
他动作僵硬迅速,苍白瘦削的手朝刘大口而去。
“保护大人!”衙役们嘶吼道,顾不上叶悬玲和纪厌,只是将水火棍对准从远处而来的怪物,棍棒打在它身上,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横冲直撞。
一个衙役被那“怪物”扑倒在地,腥臭脓液顺着身体流到他脸上。
杂乱中,“怪物”突破众人的阻拦,那只瘦骨嶙峋极具苍白的手猛地伸扑向刘大口。
刘大口被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往后退去,肥白的脸上涕泪横流。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那只手快要触碰到刘大口时。
一人快如鬼影!
纪厌动了。
没有呼喝,极其自然迅速挡在“怪物”和刘大口之间。
下一瞬,清晰怪异的一声“咔!”
第4章 折疡/3【修】
叶悬玲有些被吓蒙了,她连忙抄起旁边的棍棒朝“怪物”砸去。
“砰!”的一声,“怪物”的脑袋被砸出鲜血,直愣愣地倒在地上。
两人都不是善茬,眼前的怪物倒下过后,俩人推搡着县爷朝门内走去。
县爷全身瘫软在地,肥白的脸上涕泪横流,惊魂未定,山羊胡都一抖一抖的。
街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衙役眼瞧着县爷进了屋,自己内心也害怕,就忽悠着大家一起躲到屋内。
“县爷!”衙役拱了拱手又指向外面,拧紧眉头,“这该怎么办啊?!”
县令站起身,进退维谷,面如土色。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
叶悬玲抓住县令的衣领子,咬牙切齿:“平日里,你对生民不管不顾也就算了!今日染病之人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你不惧吗?”
她此刻已经顾不得法律规矩,提着面前人的领子就是一通问候。
她依旧没搞明白,为何今日会爆发疫病?一点征兆都没有?折疡传播如此迅速,难不成这人就想县中人即刻死去?
叶悬玲早听师傅说过,县太爷这人尖酸刻薄。他有专门的医者为其医治,平明百姓只能求助于青叶医馆,她怒嚎:“你就不怕上边人来查吗?!”
县令向衙役们使眼色,让他们下去。
“刚才不是我救得你吗?怎么一句道谢的话都说不出口?”纪厌嗤笑,靠到门框上:“书,借还是不借?”
县令撇开叶悬玲的手,边整理衣物边说:“咳,跟我来吧。”
县令姓刘,因说话时嘴大说出的话却尖细刺耳,而被县中人取名刘大口。刘大口本不是一心为民的贤人,如今愿意拿出自己的书看来是真的怕了。
刘大口装模做样背着手问:“你们能耐挺大的啊?这病真能治?”
“县老爷要是真的担心,不妨多派几个人安抚众人情绪,管理好秩序?”叶悬玲跟在后面,冷不丁地开口。
刘大口讪讪一笑:“这当然了,我们清官就是应该这样做啊。”
“忘了告诉县老爷了,这病靠呼吸就能传染。”面布之下叶悬玲轻笑,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如果没有解药,你不一样跟着大家去死?
两人跟随刘大口来到县堂旁边的一个居所,里面布局说不上多么气派,但至少比医馆强上不知道多少。刘大口领着俩人来到书房,刘大口爱书,但这紫檀书架上却没放几本。
书案上的那方砚台看起来还没用过几日,砚台旁边还放着几策文书。
叶悬玲左看右看,书架上的书根本没有几本:“就只有这些?”
听到叶悬玲这么说,刘大口也不绕弯子,“叶姑娘究竟要找什么书?将书名告诉我我替你寻来。”
“冬桁手记。”
“噢!”刘大口故作惊讶,“那二位先在这歇会儿,我这就去将其寻来。”
为何?他们不能跟着一起去?她不明白,那些书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们又不是偷书贼,总不会将他的书搬空吧?
言毕,刘大口给两人示意,窗边的一个小木桌和几个凳子。
俩人面对面坐下。刘大口对他们笑笑就拂袖而去,看起来像是有所隐瞒。
叶悬玲瞧着他的身影走远,才警惕地对纪厌说:“我去看看。”
纪厌没点头:“一起吧。”
“嗯。”
两人一路跟随刘大口走出书房,刘大口家大,从家门进来,左右都是榻室,正对面是厅堂。
厅堂两侧就是书房以及灶屋,院子里有颗巨大的枫树,正值秋季,丹枫似火,北雁南飞。
但就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正大光明的同刘大口一起找书。
“县老爷!”叶悬玲跑到他旁边,“找书,还是我们一起吧,这样快一点。”
刘大口显然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三人来到一间榻室,只见刘大口按了按榻旁边的砖块,一扇地门就这样打开。叶悬玲和纪厌俩人面面相觑,心里更加警惕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刘大口会把他的爱书藏在哪,但却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挖出个密室,将书藏于地底下。
密室的布局很奇怪,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们手上没有点灯,但密室灯火悠悠,秋季潮湿,但这地底却是干燥出奇。地面不是泥土,而是铺满的黑石板。
走到密室中间,视野豁然开朗。叶悬玲这才看清除了刚进来楼梯处未曾点灯,其他的四方角落全点上了烛火。
这样来看,应该是有人专门续上烛火,以此不灭。
但这室内干燥焦裂,这样点火,不怕书被烧了吗?
顶壁压的极低,像纪厌这样高的人需要弯着身子才可前行。
叶悬玲来时一直在观察,她现在真的不得不承认,刘大口这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密。说不准喜书只是一个噱头。
靠墙一侧的书架一部分陷进墙内。她伸手去摸,这些架子很新,也没沾上灰尘,看来是有人常来打扫。
这不算小,是个长二十来尺,宽十尺的密室。
“县太爷,这这么多书,您记得冬桁手记放在哪里吗?”叶悬玲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没听过的书籍名字,“冬桁手记是本医术,县太爷对医术也感兴趣吗?”
刘大口挥挥手:“只是觉得这书值钱罢了。”
“值钱?”叶悬玲和纪厌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默了默声,叶悬玲继续问道,“有何值钱法?”
刘大口乐了,捋了捋山羊胡子:“这世间至此一本啊!”
既然冬桁手记世间独一本,再怎么说也不会落到一个县令手上。
纪厌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刘大口,看到刘大口刚才那副神情才默默移开目光:“既然如此,麻烦县太爷将此书找出,借于我们了。”
“哈哈哈哈!”刘大口道,“叶姑娘若能救得安平县众人,我将此书赠与姑娘也不是不可。”
叶悬玲拱手,奉承他:“好啊,那我就多谢县太爷了。”
相似没料到叶悬玲会这么说,刘大口面露尴尬之色,一笑了之,没了后言。
站在叶悬玲后边的纪厌,双手抱臂像是没憋住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闻声,叶悬玲面不改色的扭头看他:“?”
纪厌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没和她对视上。
很快,刘大口将冬桁手记翻了出来,只是这书书皮早已发黄,年代感还挺重的。确实就像刘大口所说跟个老古董一样。
叶悬玲接过书,向刘大口道谢之后,朝纪厌道:“走吧,回医馆。”
离开这间密室之前,纪厌还不断地看着这件密室的布局。
见他这样,叶悬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又对刘大口微微一笑:“县太爷,过几日,我便将此书还回来。”
刘大口摆手:“不急不急,叶姑娘好好看,治这病还是要花些时间的。”
-
回到医馆的第一件事,叶悬玲写了张字条贴在门外。
【各位父老乡亲不必担心,此时大家尽量呆在屋内不要出门,以防感染疫病。县令大人已将书籍借于青叶医馆,我与师傅正在研究解药,查其中异状。】
一张看起来没这么重要的字条,却对大家影响如此之深。当今县令大家都知其心性,视财如命,对凌弱欺善之人袖手旁观坐视不管。居然愿意借出自己的爱书,看来这疫病应当是十分严重了。
现下叶青医馆与县堂门窗紧闭,无一人进出。
叶悬玲取了纸笔,将手记里提到的药材以及做法通通抄了一遍在纸上,边抄边问纪厌:“你不害怕吗?”
纪厌就坐在药柜太不远处,一身红衣吊儿郎当的撑着脸看她。
即使她没叫他的名字,纪厌也知道是在叫他,他低低一笑反问道:“你在担心我?”
“担心吗?”叶悬玲手上拿着的笔一顿,她倒是更担心房屋内叶青,“我们以前认识吗?”
“早晨那阵是我唐突了,抱歉。”纪厌接着又说,“也许认识,也许是我认错了也说不准呢?”
语毕,谁也没再说话,中堂内保持着诡异的沉默,静的似乎能听见叶悬玲拿着毛笔在黝黑的砚台里沾墨的声音。
叶悬玲今日的装扮与昨日不同,头发没用一根发簪挽起,而是扎了两个辫子,额前留着妹妹绺,看起来比昨日脸庞更显小。
垂头书写时总觉得头发有些碍事,她将肩前的辫子甩到肩后。
刚将辫子甩过去,就听到纪厌一声惊呼。
叶悬玲侧头看去,纪厌捂着手护在胸前,他微微蹙眉,脸上像是隐忍着痛楚。
她立马落下笔,飞奔过去握住他的肩膀扶起他,担忧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感染了吧?”
纪厌还是紧闭着眼睛,没说话。
叶悬玲紧了紧脸上的面布,手背附上他的额头,
并不发烫。
她将他的手扯出来看,上面并没有脓包:“你到底怎么了?!纪厌?”
半晌,纪厌全身舒展,又恢复了刚才那懒散漫不经心的状态:
“你就是担心我。”
妹妹绺其实就是齐刘海啦[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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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折疡/3【修】
第5章 折疡/4【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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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折疡/5【修】
刚刚还日照大地,虽然不算烈,但至少还有点光亮。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天乌泱泱的暗了下去,乌云密布,快要下暴雨了。
酉时,俩人在一家客栈歇脚,客栈人不算多,但意外的嘈杂。
从出县城以来,二人默契的没说过一句话。这简直不能说有没有默契了,纪厌不欠揍的样子反正对叶悬玲来说有些吓人。
客栈坐落于安平县东边几十里处,县里有些乱,俩人没在安平租借马车,叶悬玲想着能在路上遇到个顺路的车夫也能将他们带过去。
淀海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车程可能几个时辰,但这至少要快一点,说不定在淀海寻蛇草丁还要耗费一些时间。
俩人大半天也没吃东西,临走时,叶悬玲带了点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叶悬玲问他:“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
“那行。”叶悬玲点点头文小二要了壶茶,从包里拿出馒头吃了起来,“我以前吃点东西就腹痛难忍,但是可能是饿坏了,所以你这样不吃的话可能也会腹痛的。”
“腹痛吗?”纪厌朝她伸出手,“我吃。”
叶悬玲笑他,没想到还是个怕痛的,她从包袱里又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喏。”
“多谢你。”纪厌接过。
囫囵吃了两口之后,叶悬玲拍拍身上的衣服起身走到柜台。
客栈大门还敞开着,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形成一小摊水洼,每一颗雨落到水洼上卷起层层涟漪。叶悬玲走远了点,不希望那些雨水溅到她。
长柜那站着一个身穿薄墨灰色的棉麻圆领袍子的人,想必那就是掌柜了。叶悬玲走近,面露笑容:“掌柜的,最近你们这有没有去淀海的车辆?能否带两个人一起上路?会付银钱的。”
“淀海?”听到叶悬玲的话,她身后一个长相五大三粗的男人,光着膀子,系着头巾,她扭头看她,“姑娘你要去淀海啊?”
叶悬玲点点头回应他。
“淀海这地方我们要去啊,不如你拿点钱来,明日我们一起上路啊?”
眼前的男人看着并不像好人,但至少问问掌柜的车辆,心里有个底儿。
“诶,姑娘不用怕,我们几个就是游商,你看我们的马车还停在外边呢。”
掌柜的摇摇头称最近还没有去淀海的车辆,叶悬玲扭头看向“游商”,带着警惕,默了默,问道:“不知道几位大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生意嘛,什么都做点,各种食药。”游商呵呵呵地笑道,边笑还边往嘴里送馒头。
“食药?”她礼貌问他,“这位大哥,不知道你可听闻蛇草丁?”
自称游商的人旁边坐了一个看起来与他极具反差的人物,长相声音温和:“姑娘要找蛇草丁?”
叶悬玲看向他,致以微笑:“嗯。”
眼前两人相视一笑,自称游商的大哥才向叶悬玲招手让她过去,她走进,这大哥就贴近她的耳畔,悄声说:“蛇草丁珍贵,淀海东道山离水相近之处,采摘困难。因此要价极高,姑娘不妨同我们一起,多采些回来?”
既然要价极高,为何会邀请她?
“这位大哥。”纪厌走近,扶住她的肩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觉得你说的甚妙啊,那这样明日我们便一起出发。”
叶悬玲看向他,皱着眉脸上满是不解,为何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纪厌冲她眨一只眼睛,脸上带笑,转头又向那大哥说话:“如何?”
大哥欣然同意,猛地往嘴里送了一口酒水,乐道:“行啊,小兄弟,是个爽快人。”
细谈过后,俩人才知道,这一行人的目的。从京城一路向西,来到此地。淀海并不是个小地方,那里的珠宝药材举世闻名,有许多商人赶往哪里进货。等把这些东西带回盛京,那利润数不清有多少呢。
叶悬玲没去过淀海,只是听县中人提过一嘴。但是她实在纳闷,纪厌为什么要答应?明摆着人家也想赚钱,怎么会带些人跟去一起抢草药?
简直笨死了。
-
详谈过后,纪厌付了银钱,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淀海。游商一群人回到客房休息,堂屋就剩下叶悬玲俩人,她面无表情,脑子里之闪过一种可能。她坐在一张凳子上,平静道:“你们认识?”
纪厌:“不认识。”
“那你就这么相信他们?你不怕有诈?还是说你和他们串通一气把我骗过去要我的命?”叶悬玲双手抱臂,带着审问的意思,“纪厌,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相信,不怕,不是,乱葬岗的孤魂野鬼,你见过。”他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脸上的笑容温柔缱眷,“我是纪厌。”
他顺势坐在她对面,一只手撑着脸,坦然直视,一点也不躲避她的目光。
她想要探究,刨根问底,她撑着桌子站起来,俯身贴近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奇怪,没有初见他时的光亮。甚至可以说是暗淡,眼珠是灰色的,跟她黝黑的瞳仁截然相反。
她当时真是傻了,救他,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明明当时他都要自己的命了,为什么还要救他?思考过后,他也帮了自己,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叶悬玲觉得自己快要成圣了。
这么善良。
叶悬玲回过神,直立起身子,幽幽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一起,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阴暗潮湿**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大道。”
他又笑了,不像之前这么轻,是直接呵呵笑出声的那种。明快,开阔,通透听起来就像那种少年郎。
“你又在笑什么?”叶悬玲可没给他好脸色,严肃问他。
“我知道,你现在当我是敌人,但我真不是,你救我回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纪厌伸手想去柔她的头,“相信我。”
叶悬玲一把撇开他的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好吧。”纪厌垂下头,嘟囔着,“不相信我。”
叶悬玲脸上的表情显然比刚才好上了一些,夹杂着一丝歉意和紧张的神色:“抱歉,这本不是我的本意,但用我的命去赌,是绝不可能的。”
“我会保护你。”
俩人根本没熟到那种地步,纪厌根本没有理由去帮助保护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是夜,大雨。
雷声轰鸣,响彻天际,这一道道的闪电照亮夜晚,强光透过窗户纸映在堂屋。叶悬玲背过身去,微微侧头,往他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你没有理由。”
风雨连天,穿过没关紧的窗户扬了进来。
“明日就走,可以不和那群游商一起,但我们必须一起。”纪厌松了口,他知道她的担忧,但她现在还不应该知道。
哪怕最后剩下两个月,就两个月,也要走下去。
庆元十一年十月廿一,跳珠。
在县外几十里处,找到一对商人,次日跟随上路。今日得知蛇草丁极其珍贵,后制药定小心谨慎,将耗损降低。
这是叶悬玲的习惯,一个人出来时总会将发生的事,心得感悟记于一个小册子上。
雨滴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吵得让人睡不着觉。叶悬玲盖好被子,捂着脑袋缩成一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一切会不会太顺利了些?
一切担忧抛掷脑后,去往淀海的一路都十分顺利,而这一行游商也没做出些什么逾越的举动。叶悬玲不禁去想是不是自己过于戒备了。
昨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答应纪厌和游商们一起上路的,只不过他那时候的神情尤为落寞,就像自己很久之前就见过别人脸上有这样的神情。
见过吗,应该见过吧?
她记不清了。
车辆停在淀海东道山底下,此山陡峭,车辆只得停在这。
听当地人说,这座山本来受官邸管辖,但申请上山采药的人太多,一个一个批申请太慢,之后就改为签下生死状就能上山了。
这其实不难想象,签生死状不过是因为这座山危险重重,会有一道道的障碍挡在她面前。
“走吧,各位。”那名领头的游商喊到,昨日这人向叶悬玲两人介绍自己,倒是很有缘,也姓刘,名叫刘文。刘文做个领头羊也好,上山之路非比寻常,只要不是恶人,大家有个照应也好。
叶悬玲和纪厌的包袱搁在马车里,买了两个竹背篼。
刚开始的路还好,并没有像当地人说的那样牛鬼蛇神,只不过这越往上,雾霾越浓,树木草垛越密集。
前人为后人踩出一条道路,这一段还算轻松。
叶悬玲手上拿了一根树杈子,是在山下捡的,用来打那些蜘蛛网和虫子。她常上山采药,但凡有蜘蛛网沾上衣服皮肤头发就特别别扭。
昨夜一直下雨,山上泥泞的土地滑溜,每一步都要扣紧这地,生怕摔倒。
“啊?!”前头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大家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但没一个人回答。
纪厌走到最前面,黄土地上赫然出现一具森森白骨!白骨入目,大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纪厌回到叶悬玲旁边,抬手遮住她的双眼:“别看。”这山上死过很多人。
“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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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折疡/5【修】
第7章 折疡/6【修】
凉风吹拂着他的衣袖,一阵清新的香气袭来,窜入她的鼻腔。
她照旧撇开他的手,上前走了几步。
当真是一具白骨。
老话说,虎死如泥,人死如虎。叶悬玲身体一怔,表现得有些不淡定了,头皮发麻,手臂上起满了鸡皮疙瘩。纪厌拿了根树枝轻轻抬起那具骨头架子,看起来已经死了不止几个月了。
腥气腐臭气息并不浓烈,这人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爬满霉菌,被分解腐烂了一些。
跟在刘文一旁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这……我们还上山吗?”
“上啊,这人死了,只能说身手不行。”他回头转身招呼大家,“我们人多,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式东道山的半山腰,足有几百丈。任谁都知道,山越高,气温越冷。
但谁都想不到,这人到底是因为被人谋杀,还是自寻死路,又或者只是遇险。大家听到刘文的话没直接应下,只是等着旁边的的回答。
沉默片刻之后,她出声了。
“走吧。”叶悬玲深吸口气,“蛇草丁很重要的,今日必须取得它。”
听到这句话,越来越多的人应了声,山要上,蛇草丁要找,命也不能丢。而叶悬玲二人速度要更快,安平县等不及的,折疡会要命可不会等他们。
众人继续向前,在这里不远处,坐下歇脚。现已是午时,天却不同寻常暗了下来,但并没有连着黑压压的几片云,应该不会下雨的,叶悬玲在心底安慰道。
如果像昨日那样的雨,那这上山路,恐怕布满荆棘。
“山上有多少蛇草丁,就要死多少人啊!” 一位身穿棕灰色亚麻长袍的中年男子推胸顿足道,“我看,我们还是下山吧。”
刘文制止他说出口:“喂!干什么呢?!要乱咱们采药的心啊?”
“老大!”那男子哭喊道,“我怕刚刚也没好意思说啊,你说那万一我们大家都变成刚才那样,可怎么办?”
“你听谁说的?”刘文问。
“就在山脚下卖烧饼的大娘说的!”那男子作势就要拿起竹背篼往肩上一挎,“不行,老大我不要分成了,我去山下等你们。”
“嘿真走啊?”刘文往嘴里塞了口烧饼,“那行,你们谁要走就走,一点胆量都没有,一个大男人。”他朝众人挥手,一副赶人走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也没人起身。秋季的天气实在太奇怪,阴沉沉的似乎影响着人的情绪。东道山松树生长极多,枯掉的松毛垫在地上着实柔软上几分。他往旁边啐了一口:“呵,胆小如鼠。”
这树四季常青,山里只剩两色,叶悬玲一身青衣在其中浑然一体。右边伸出一只修长略带一层薄茧的手,手上拿着一个水壶:“喝吗?”
他偏头看她,叶悬玲叹了口气,有些无话可说:“你都喝过了,我不想吃你的口水。”
他笑:“没喝过,喝不喝?”
“没下毒吧?”叶悬玲在这方面倒是很警惕,谨慎接过,“多谢你啊,幸好你带的多。不然我就要先渴死在这了。”
他都还没回答,叶悬玲举起水壶直接喝了起来。畅饮之后,她胡乱抹了把嘴。
“我都没回答呢,你就敢喝啊?”纪厌望着她,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避,“当真不怕我下毒?还是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熟到你可以信任我了?”
“当然了,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嘛。”叶悬玲在心里翻白眼,她信个屁,她要是死了,他也别想活。
她死前先把他弄死。
纪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行,是朋友。”
歇了一会之后,大家准备继续上路。听刘文说过蛇草丁生长在离水近的地方,但为什么在这山上。她问刘文,刘文说这她就不懂了,东道山上有个湖啊。
路行几个时辰,还没走到山顶,临近傍晚,天越来越暗,几个人手上拿着煤油灯为其他人照亮前路。叶悬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冷,她直打哆嗦,手脚已经有些麻木,走路也越来越慢,但她还是尽量跟上前头人的步伐。
她双手抱臂,裹紧了衣服,以此取暖。
“你们觉不觉得有些冷了啊?”叶悬玲还是问出了口。
“不冷啊?”刘文将手里的煤油灯递给她,“叶姑娘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吧?给,你拿着吧。有点温度。”
为什么他们不觉得冷?叶悬玲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穿的属实不少了,为什么还是冷?快到山顶了,还是忍忍吧。
“噗。”一件还残留着苦茶和青竹叶混合的味道衣物丢在她身上,类似细细雨丝打在竹林,汇聚成露珠顺着叶片缓缓低落,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我热,你替我拿。”纪厌拍拍手走到她旁边。
叶悬玲笑了笑:“这我就不说谢谢了啊……这是我师兄的衣服。”
纪厌:“哦。”
纪厌哦的这一声让人很不爽,但叶悬玲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挥之脑后也不去管他,只要身体暖和了就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像只白眼狼。
裹紧衣服,众人便至山顶。
山顶积了层薄雪,为黄土树木都附上一层淡淡的银白色,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地上以及众人的脸庞上。
“终于到山顶了!”有人激动地叫出来。
当真像他们所说,山顶有一湖在这中间,大约是夜深了,看不清湖的颜色,不辨深浅。叶悬玲喘着气在地上捡了个寸大的石块朝里面丢了进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听声音应该还未落入湖水中。
借着灯光,叶悬玲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呼出的水雾,这里的温度怕是比冬日雪夜里还要低上几分。可能是刚刚她跑动时出了汗,觉得有些热,她将纪厌的衣服脱下拿在手中。
天已全黑,白色水丝从天扬下,又开始下雨了。有了雨的作用铺在地上树叶上的雪即刻融化了去,刘文开始安排大家分头寻找蛇草丁。
蛇草丁茎秆不同于其他药草,呈现棕黑色,叶片带齿,纹路清晰通常没有分支,一条茎秆支撑三片叶片。她还未见过蛇草丁,从前在县里,都是买现成的干的蛇草丁碎。
而县里不常遇见,所以蛇草丁总是缺货。
大家都没带伞,想着分散行动快点将药采了下山去,这山上可不能久待。气温低会死人的。
按照刘文的意思,叶悬玲只能和纪厌一块往右边出发。
“给,你穿上吧?”叶悬玲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衣服丢给他。
“你不冷了?”纪厌问。
“哇,好多啊。”叶悬玲打着灯,没回答他,“快点,快点,这里好多。”叶悬玲推搡着他走上前。
一根跟蛇草丁安静的挺立在这里,这一大片都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了,叶悬玲招呼他赶紧的,要不然他们一行人都要成落汤鸡了。
叶悬玲兴奋跑去前头,由于没带工具她只得徒手去扯茎秆,连根将其拔起。纪厌也不落后,他像是有什么急事,速度快要赶上叶悬玲。
两人的动作很相似,基本上都是连着拔几根握在手上,接着摘一根将它绑在一起,最后将它往后背上的竹兜一扔。
“还得是干活。”叶悬玲笑容明媚,“刚才差点把我冷死了,现在好多了。”
“不行。”纪厌制止她,拉住她的手腕,“先下山去,在等下去你怕是要死了。”
这人干嘛要咒她?叶悬玲想要挣脱他:“哎呀,我们好不容易上来了,先采完再回去。”
纪厌力道加大,另一只手附上她的额头,语气没像刚才一般带刺,温和道:“很严重的。”
叶悬玲本能的往后退一步:“你干嘛?我知道了,那我们快点采完下山吧?”
纪厌叹了口气,像是拗不过她,他不是不知道叶悬玲多么需要这药草,也知道这东道山有多危险多难上:“那行,别说话了,我们快点。”
“哦。”叶悬玲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慌,不会是尿急吧?其实在她面前根本不用避讳,她是医者,什么她没见过?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纪厌还是没能停下手上的动作,叶悬玲瞠目结舌看着他背篼里越来越满,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还熟练的将蛇草丁往下压了压,腾出一些空间。
而叶悬玲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她觉得是自己身体消耗太多,导致的。她在旁边小蹲了一会:“纪厌,你好快啊。”
“其实不用着急,衣服淋湿了旧淋湿了呗,有没多大关系。”叶悬玲打着哈欠有些想睡觉,她站起身,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
刘文那边也是一大片的蛇草丁,他叮嘱告诉他们要十分小心,不然脚一滑那可亏大发了。
他带着几个兄弟们将那一下片洗劫而空,乐呵呵地握着背带,集合着兄弟伙们准备下山去。
“老大,叶姑娘他们在另外一边呢!我去叫他们吗?”一个同样戴着头巾的小伙子整理着背篼里的蛇草丁,“老大?”
刘文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挠了挠脸颊:“算了,我去喊他们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采完。”
-
黑漆漆的夜空里没挂着明月和满星,雨水稀里哗啦地落下,叶悬玲身上已经湿透了,但还是觉得身上是热的。
“背篼给我吧。”纪厌脱下背后的竹兜,朝叶悬玲伸手,“我很快。”
“哦,好啊。”叶悬玲迷迷糊糊地解下竹兜。眼前的纪厌的脸越来越模糊,她揉了揉眼睛,好像出现幻觉了,“纪厌,为什么这么热啊?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你这简直就是农夫与蛇。”她身体骤然一僵,猝然朝后倒了下去。
“叶悬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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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折疡/6【修】
第8章 折疡/7【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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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8章 折疡/7【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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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折疡/结【修】
一路上不算颠簸,叶悬玲终于又看见了县外的那颗红枫树,它还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不过仅仅过去了短短几日,这颗枫树叶子已经枯萎了大半。
棕色的枫叶旋落在地,附着在湿润的泥土上,一脚踩过去还能听见叶片的脆响声。
叶悬玲从前最爱踩这些叶片,但下了马车,后背上背着竹兜,有了药治病当然是开心的,但心里总是闷得慌。
“走吧。”纪厌瞧她看着这颗枫树良久,提醒她的赶紧回去。
叶悬玲移开目光,点头应下。
边走边左右查看,她觉得太奇怪了,通常县边界会有人值守,但现在为何一个人也没有?更何况现在疫病肆虐,刘大口应该会多安排人手巡逻才是。
“怎么了?”纪厌问她。
叶悬玲微微皱眉,睫羽轻颤,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眼瞧着她就能救下大家了,但她这心里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没事,我们快点吧。”
县内和前几日大不一样,街道上并没有一个人,这倒是和淀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种诡异的寂静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捂着胸膛,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但事实上并没有。越去想,这心里就越不舒服。
路边的青苔生长得奇形怪状,扭曲不一,这些墨绿一直蔓延到青叶医馆门口。叶悬玲看见眼前的景象才明白自己心里那点不安究竟是什么。
青叶医馆一共分为前院中堂后院,从大门进去,是平日里晾晒草药的地方。而今,大门处被烧得焦糊残破,门外两个柱子焦黑,叶悬玲的心被吓得砰砰直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惊魂未定,她撑着柱子,糊化的黑色留在她的手心上。
门已经被烧焦倒塌,叶悬玲大口喘着粗气,朝里面跑去,已然是破败不堪的景象,架子倒塌。她急切地想要找出叶青的身影,举止慌张,睃来睃去。
中堂的门紧紧关闭着,她顾不上这么多,使出全力去推这扇门。
以前从没发现这扇门这么难打开,她手指不安地扣着甲床,摩挲着手指。既然用手不行,那就用身体撞开它!
几番尝试过后,纪厌说让他来,但叶悬玲没有泄气,一只脚飞踢向它。
“哐镗!”门开了。中堂内漆黑一片,只是零星几处被烧空的窗子门缝照射进来几束阳光。她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
原以为只是简单用棒子堵住的门,却没想到这后面全是成堆装着石块的箱子。叶悬玲一脚踹开箱子,急切地大汉:“师傅,你在哪?!”
“师傅!!”叶悬玲打开后门,后院也不见一个人影,甚至后院的房子烧的比前院还严重。
几个房间的找遍了,还是没见叶青的身影。医馆为什么会被烧,平日里根本没有惹人惹事,更不可能和别人作对。
青叶医馆平日里受尽百姓们好评,珍贵药草也从不贪利忘义,唯利是图,不多收百姓一份药钱。
“叶青!”叶悬玲嚎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把那你最珍惜的卷宗给你卖了!!叶青!!”
无人回应,灰蓝的天空上盘旋着乌黑的鸦,哀嚎鸣叫,为这一个小县城增添了一份森然的阴冷诡异。
叶悬玲整个人都冷下来,静静的看着叶青的房间,毫不起眼的门缝处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那一小块映在叶悬玲眼里像一个干涸的小湖泊。
不同于往日,叶青没有跳出来扯住她的耳朵,对她的行为进行一番点评,没有对她冷不丁地来上一句:“一天天事事的,等以后我死了你还要站在我坟上撒泼啊?!”
沉定片刻之后,叶悬玲像咬碎了牙,“我去找刘大口。”
转身就走,一点没有拖泥带水,这是唯一的办法,再怎么说刘大口也是县令,民房被烧和残留的血迹他也应该有个解释。
但她十分害怕,刘大口那个人能给出什么解释?失火?意外?
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街道上静谧的可怕,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一路看过去,除了医馆被烧,其他的房屋都还好好的,
到底是有多很,恨得面目狰狞,要把青叶医馆烧得面目全非。
石狮还怒目圆睁立在漆红大门两侧,焚烧之后的烟尘佛在上面,县衙的门已经焦糊。叶悬玲漠然注视,面无波澜。
象征性地叩响了门,纪厌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没出一点声音。
里面阒无人声,杳无人迹。
仅仅过了几天,县里一个人都没有,县衙,医馆却都被烧了。
折疡还没有走,她还没将救治之法给大家,绝不可能全死了,叶青也不可能喝下药病死。
刘大口家还没去,叶悬玲转身,看到纪厌站在自己身后,又扭过头不去看他,强憋哽咽,她不愿展示在他人面前,深呼吸调整过后又对他说:“我们去刘大口家,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不是还苟活于世!”
“好。”
刘大口家门口跟平常人家一样,并没有被烧。叶悬玲也不考虑是否是在私闯民宅了,直接一脚踹开木门:“走。”
叶悬玲站在最前头,屋里同样空无一人:“去密室。”
她记得很清楚,刘大口的书放在密室,而密室就在那间榻室。榻室的布局没有改变,看像去只是没人在而已,物品表面以及榻上落了层薄灰。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学着刘大口当时的样子按了按榻上那块砖块,暗门打开,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纪厌从旁边拿了火折子点了盏灯:“给。”
叶悬玲:“多谢你。”
手拿盏灯,顺着木梯往下走,明明上次来还点着灯,长明不灭。
为何独独这次……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书架,二人打着灯凑近一看。
书架已空。
前前后后来回看了两次,这么多的书竟然一本也没在了。叶悬玲看着这些书架沉思,她只是几日没在,安平县就变得截然不同。
但这个人,一定还活着。
俩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叶悬玲移开目光:“走吧。”
纪厌:“嗯。”
“为什么成百上千的人单单就我走的这几天全都不在了?”叶悬玲自嘲般笑道,“成了一个空县?”
叶悬玲在自言自语,但纪厌还是耐心轻拍她的背,像是在给小动物顺毛。
“别想太多,也许只是刘大口把他们转去其他地方了。”纪厌动作没停,温和道。
她心里很怕,药方在她手上,刘大口对众人不管不顾。折疡传染迅速,整个县怕是……不行,她摇头,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就算是染病之人,官兵也会给大家安排个归处,平日都会把这种人葬在西山,就算是染病而死,但也决不可能会有师傅。
那摊血水不可能是她师傅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西山看看。”叶悬玲加快速度,西山离县里并不近,天黑之前,她得快点赶到那边。
纪厌:“好,听你的。”
西山的路,蜿蜒曲折,但此刻身上比以往都要轻,但心里却无比的沉重。
叶悬玲觉得这身裙子一点也不方便,提着裙子直往前面走。
“你当时就是把我从这里捡回去的?”
“嗯。”
“还好遇到你了,不然我就只能在这上边等死了。”
叶悬玲看着他没说话,一脸“你话怎么这么多”的表情,不太高兴。
她默了片刻:“抱歉。”
“是我该抱歉。”纪厌道。
“对不起。”她知道他并没有其他意思,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心情放松一点。但她控制不了,她害怕那是师傅的血。
西山乱葬岗处是两人的初见,她此刻不愿意去想这些。
乱葬岗处的土丘翻涌着,这里不再像从前看到的那般荒芜,毫无秩序排列的小黄土堆。
而是千百来个人的尸体混乱不堪,错落无序倒在地上。
有的半露出一截身体,另一半压在泥下,折疡并没有消散,密密麻麻的红点和腐烂掉的那些肉还带在身上。尸横遍野,无一不是安平县的民众。
尸骨纵横,乱坟狼藉。叶悬玲忍着胃里的恶心,东翻西找,但她不愿在这里找到那个人的身影,心乱如麻。
转眼看去却看见穿着幽兰色袍子的叶青躺在那些尸体之上,衣袍混着雨水和泥土,手脚和她人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眸光颤动:“师傅!!”叶悬玲跑过去,跪在叶青旁边,以一种两人之间最熟悉的姿势捧着叶青的脸颊。
几种情绪交织而下,眼泪一下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颗一颗掉了下来。胸腔起伏,悲痛忧凉占据了她的整副身体。
抱着叶青,将她紧紧依偎在怀里,声泪俱下。口齿不清叫着师傅,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一滴泪悄然落在叶青脸颊上。哀嚎在此刻显得没用,将叶青整个人从尸堆里拖出来,叶青的两只腿被掩在泥土下,她徒手将这些东西刨开,驼在背上,她要带师傅回家,回去。
离开这座山之前,她将大家裸露出来的身体埋在地下,这样至少不会被野狗啃食。她向众人行跪拜之礼,承蒙拾柴,悬玲感激不尽,如今无能送各位归乡,不胜愧赧,若另有隐情,定查清真相,还安平公道。
叶家并没有祖坟,叶悬玲抹净眼泪,双眼无神,将她葬在安平县口那颗枫树下,没立墓碑,没留土丘,只是让叶青走的安息些。
两人没有去处,只好先回到医馆。
叶悬玲整个人都颓下去,席地而坐在医馆门口。
“刘大口一定还活着。”叶悬玲盯着医馆后院的这颗桂花树,目光没移开过半寸,“我要去找他。”
“我明白。”纪厌恻隐怜惜,安静的在她旁边每说一句话。
纪厌道,“今夜,你同我一起入京。”
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并,举于面庞前,拜这冬日明月。
冬天的第一场雪在这一夜落下了,片片雪花飘落在少女身上,接触白净皮肤的那一刹那,化为一小颗水珠,滑过鼻梁,同一滴泪水寂然落地。
只是这棵桂花树,来年不会再开花了。
第10章 波澜/1【修】
地面树枝被覆上一层银白,六瓣晶莹剔透的雪花沾在少女的黑亮发丝上,以一种虔诚的姿势朝上天磕头。她不信折疡短短几天就要了众人的命,也不信师傅是因折疡逝去,除非刘大口给出的那本书是假的。
叶悬玲靠在砖墙上,整个人失了精气,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蜿蜒的缝,她从前绝不会在意这些,但此刻在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修理医馆的念头。
心里空掉的一块原来是去填补那块裂缝了。
“今夜,你同我一起入京。”
沙哑清朗的声音在耳旁骤然响起,他握着那把剑蹲在她旁边,却不像是在询问她。
刘大口膝下一女,一年前嫁到京城,叶悬玲对她没什么印象,但至少这个人是个突破口。现在谁也不知道刘大口究竟在哪里,但叶悬玲能确信他一定还活着。
如若只是仓皇而逃,那密室的书定不会空,想来一定有所准备,或许这是一场阴谋呢,也说不定。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她还没做好准备,眼睛也不带眨:“我不入京,想必你也有要事在身,不必同我一起。”她想再在这里待上一夜,师傅会回来看她。
“好,明早。”纪厌道,“我们一起上京。”
“我不上京。”叶悬玲看着他,眼神里的消沉沮丧快要冲出来,眼下挂了一团乌青。
她从没说过,她要上京,她用什么理由上京?
“你为什么不上京?”纪厌脸上带着迟疑,微微蹙着眉头问她,“你跟我一起,不好吗?”
“一定要跟你一起吗?纪厌。”叶悬玲平静地说着,“你没有自己的事去做?”
纪厌眼睫微动,轻轻叹出一口气,湿暖的气体飘之欲出,在这寒天尤为明显。他寻找的那一个平衡点无际将逝。
“那就不要去追究了,叶悬玲,过好现在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纪厌想要去拉住她的手腕,可却被她轻易地躲开退后两步。
“淀海一行,我很感谢你,但现在我只能说抱歉。”叶悬玲摇摇头,没去看他,“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去京城?”
“查真相。”
“查真相我为什么不去州府报案?而是要长途跋涉入京?”叶悬玲观察着他的神情,灰暗天色下显得他的面庞愈发青白。她一步一步走进他,“你为什么非要我跟你一起入京?还是说,你害怕我查清真相?又或者这牵扯到你的利益?”
“没有。”
正如她所料,纪厌鬼使神差地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她,如果眼前这人真是凶手或与此事相关。她知道刘大口女儿的存在,但他如今不过在这里待了几天,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真是他,她会毫不留情,用毒让人生不如死,在死之前将他身上的肉给咬下来。
像条疯狗那样。
“要走就走吧,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叶悬玲道,“我便不送了。”
-
是夜,大雪。
寒风摇曳着树枝,飘飘洒洒团团玉白落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悬玲靠在墙边睡了过去,身上穿了件长袄。但她这纤细的手腕手掌被冻得通红,若让它一直暴露在外边免不了会生冻疮,脸也冻得越发苍白。
他还没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骨感白皙的双手为她戴上还留有一些温度的黑色手衣。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只是在为倔脾气的孩子道歉。
手指又附上她的长睫,只有这一刻她才属于他。他不敢有大的动作,害怕惊扰到她。
随后将她打横抱起,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屋子,放她在榻上。走之前,他给她留下一袋银钱,烧了几块柴火在旁边为她取暖。他知道她终究会来京城,终究是要来找他的。
只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是他唯一舍弃不下的人,是自己永远的归途。
-
一早醒来,叶悬玲发现自己并不在院子里,而是回到了榻上,他朝窗外看去,只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远处。
昨夜她好像梦到了一些事情,好像她整个人都没灵魂似的,永无止境地去做某件事情,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了,以前从没做过这样的梦。
但这一觉醒来就记不太清,脑袋也一阵痛。
榻旁边放着一个布袋,湛蓝色的布绣着一只明黄色的狐狸,她起身才发觉旁边还燃着火堆,难怪没昨天这么冷。
拿起布袋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着几锭银子,不用去想她知道是谁留下的。
只是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那时,叶悬玲看见的倒计时如果真的是他的生命倒计时,那她不说也是好的。
她没将这件事情告诉纪厌,只是觉得一个人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活着,未免也太痛苦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叶悬玲准备先去州府探探,之后再去找找刘大口那个所谓的女儿。
安平县以上是刊州,刊州距离这里有两百多里,大致算了一下路程起码也要三天,找了个车夫能将她捎上去,只不过这寒冬腊月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虽说叶悬玲拿了人家的钱不好意思,但既然是他自己给的不要白不要。
于是,她对着空气说了一声谢谢。
一路波折,但也还算顺利。虽已是腊月,但刊州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看起来这里的人都不是愿意宅在家的。
她没来过这,还不识得路,只是不知道这州太守究竟有没有得知安平一事。随便找了吆喝的生意人,边装作一副挑选糕点的样子,一边向这大爷打听道:“大爷,有什么推荐吗?”
大爷铺子里的全是些蜜饯,她挺爱吃这些甜的,但从前师傅不会让她多买。
“哎呀,姑娘,你看我这糖青梅可是新做的,尝尝看?”大爷笑眯眯的,拿了一张油纸包了一小块递到她面前。
“多谢。”叶悬玲接过之后塞进嘴里,牙床发酥,酸得倒牙齿,她憋着这股酸,继续向大爷问道,“大爷,我是来这边寻亲的,我表兄在州府衙署当差,可否给我指条道路?”
叶悬玲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大爷,尽可能的释放善意,这个举动让她看起来像只小狐狸,眉眼弯弯像月牙:“大爷,我来点冬瓜条吧,这青梅好吃可惜我吃不惯。”
说着,就往这大爷手中塞钱。
银子她在路上已经换成了铜板,钱小方便。套到了路线,州府衙署在城西,一直往前直走看到一家酒楼往右转穿过一座桥便是了。
叶悬玲手里拿着蜜饯觉着不方便就将它放进包袱里了。冬日,大家穿着都比较厚重,她背上背着包袱,有些不方便。
一群人从前而过,她往旁边侧脚,躲了过去。她握紧包袱带子生怕被撞掉,但这一群人怎么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跑过去。
带着疑问,叶悬玲往前探头,恰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头戴头巾,身穿藏蓝色回字纹绸缎直裰,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眼望过去,倒真像一个富商。
“刘大哥?”叶悬玲试探地问道,刚开始她是觉得自己有急事就不打招呼了,但以防让刘文看见自己觉得自己装作不认识,略过他就不太好了,“好巧啊?”
“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啊?”刘文笑着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叶悬玲,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啊?”
“是啊。”叶悬玲指着周围,“刘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周围刚刚挤着一堆人,不用想都知道绝对是站在高处的刘文组织的。
刘文挠着头,笑得憨厚老实:“我这就是一些简单的小买卖,刊州虽不比京城,但也算是个富油地方,像那些富家小姐我就让他们用旧首饰来换取药材,美容养颜的。怎么样,我这买卖做的划算吧?”
叶悬玲点点头,赞同他:“刘大哥的头脑也不是谁能抵得过的。”
“诶?对了。”刘文左看右看,“纪……纪厌呢?”
刘文冷不丁地来上一句,真让叶悬玲不知道怎么回答。要是如实回答,刘文一定觉得她是个不咋样的人,人家借你钱,救你命,给你买衣服,你还怀疑人家,真是没谁了。
“哦,那个,他有事回去了。”她咽了口唾沫,自己这也不算说谎吧?“刘大哥,我也有点要事在身上,不如我们改日再叙?”
“这纪大人不太行啊?”刘文偷偷嘟囔了一句。
“?”叶悬玲没听清,继续问道,“什么?”
“哦哦哦,没什么,你去吧。”
告别刘文,穿过这一座桥,就是衙署了。桥下河水冰冷,却仍有人在这里嬉水,桥的两岸几簇腊梅馥郁芬芳,灿若云霞,绚烂夺目。
现在已经午时,不知道那州太守是否还在府衙处。
行人笑声由旁而过,捧腹大笑,引人注目。随后,又朝旁边的人小声说道。
“你是没听说,那安平县因疫病空城了。”两人服饰相同,一身大红色圆领窄袖短衫,下身是土棕色的长裤。
听到安平县几个字,叶悬玲忍不住回头去窃听,俩人同她擦肩而过,思考片刻之后,她决定跟在他们身后。
“疫病空城?啥意思?”
“今儿,我听书吏说了,那安平不知是哪个百姓感染了这病,一传十十传百,全县都死光了。”说话的人笑道,往嘴里塞了两颗花生米。
“死光了?最近没听说那个县染病的事情啊?怎么消息来的时候就死了?”
那人摆摆手:“也不是,就是听书吏说,县令失职,等这边知道消息的时候早死光了几天了。”
谢谢大家的收藏呀,给小生留个评论吧[垂耳兔头]
第一次写古言,其实我还不太会写,剧情感情我都觉得写得很幼稚,但是我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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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波澜/1【修】
第11章 波澜/2【修】
叶悬玲走的那日,叶青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那碗药似乎对她来说用处不大,只不过手臂上的斑点腐烂的水泡好像停止了蔓延。
前半辈子游历四方,她曾经听路人提起过。
折疡,随息而染,历史帐簿里写到某国皇帝荒淫无度,昏庸无道。他国袍袖间暗藏奸计,制毒撒药弄得百姓民不聊生无以为继。
后人将其取名折疡,只不过这折疡也不知是哪些人传播而来。
她望着叶悬玲的背影,不知怎得落下一滴泪。她与她相识不久,捡到她时,她正躺在树枝乱叉间。呼吸微弱,面色蜡黄,看上去像是被人虐待的姑娘。
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她也记不太清楚了。
只是她应当将卷宗给她,至少让她技术傍身自己也有个依靠。叶青心一顿刺痛,靠着门缓缓坐了下来。叶青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将那块烂肉藏在里面。
那卷医理,她要留给她,只不过要找个她俩都心知肚明的地方。云游十年,腿部落下病根,偶然所得,大徒弟用不上,小徒弟倒是整日都想要。
思来想去,腹部一阵绞痛,她的烂手捂在,嘴里竟然呕出一口鲜血。
红黑色粘稠血液,看样子她真的就快死了。
次日,在院子里呆了几个时辰,已经到傍晚。
落日低垂,天边夕阳斑谰沧茫,染红了整个天际。本该是长烟升腾的时候,镇子里却没一点烟火之气。
“叶大夫,近来安好?”刘大口笑眯眯地看着她,礼貌中却又带着叶青不喜的那一份奸阴,“我想着,这折疡叶大夫应该是有办法的。”
刘大口戴着面布,笑着时眼角的褶子炸开:“去县堂里坐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也无力更改了。
“不知县太爷所为何事?”叶青身上无力,声音比以往要轻。刘大口身边跟着许多衙役官兵,但这脸上却不像他戴着面布。
“将大家集合到县堂前,商量一下……折疡,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刘大口向她示意,“请,叶大夫。”
路途中,聚集了千百来个人,应着刘大口的话,没灵魂没生气向县堂前进。
一个瘦弱的老妇人从旁边凑了过来,拍着叶青的肩膀,佝偻着身子,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叶大夫,刘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许是大家都及其安静,老夫人轻声的语气让她回头,面前的老妇人已是古稀之年,穿着补了丁的麻衣,她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但转眼间却看见俩人手臂面颊上的腐肉红斑。
叶青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并不是全为染病之人,但是就算是这样大家也没做防护,与他们呆在一处一定会感染的。
她定在原处片刻,被官兵追赶着向前走,也许这里马上就要成为一座孤城了。
天涯海角,只希望她赶回来越慢越好。
路上遇到一些发病的怪物,官兵衙役虽畏惧但却得到了命令,几棍子将那怪物打死。血液飞溅,那些怪物已然成为一滩烂泥。
还有自我意识的人连忙捂住旁边孩子的眼睛,天边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快地掠过这里,天色渐黑。
县衙前,刘大口亲自点灯,灰黄灿烂的暖光立刻照在众人身上。
“各位乡亲们,刊州府太守已经为我们找到疫病解药,大家不必担忧。”刘大口拍拍手下令手下的人为众人打汤药。
“请问,刘大人如何确定这药能不能治病?”叶青接过官兵递来的那一碗汤药,举在面前,“没染病的人喝了又会怎样?”
刘大口双手背在后面,捋了捋那长胡须:“太守大人千里寻药,以治安平折疡之患。未曾染病之人,喝了强身健体可防染病。”
旁边的大爷端着这一碗汤药,还没入口,问她:“叶大夫,怎么了?”
她若说,必定会造成恐慌,病原传到他地谁也没那救世的本事。
她若不说,就是要拿全县的人命去换,保异处安危。
任谁都欲生,又有谁在意他人的死。想必借着太守的名义,直接将折疡消灭个干净。
“无事。”接着,她走到前方,看着这两缸熬好的汤药,看起来好像刚刚做好不久,“刘大人这些汤药,够分吗?”
“够。”他给自己打了一碗,“我与大家一同饮下,望折疡就此消散。”
他饮下这碗褐色的汤药,面不改色,又打了一碗:“这一碗,祭奠染病死去的百姓。”刘大口将汤药洒在地上,因为碰撞溅起来的汁液跳到俩人衣服上。
“叶大夫刚刚痛失爱徒,心情不佳,但折疡不会长存,安平县也不会就此颓废下去。”刘大口说完这句话,叶青脸上波澜不惊,但县堂前的众人纷纷听从刘大口的话,喝下手中汤药。
“你是如何得知的?”叶青声音及轻,视线却直直投向他。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叶悬玲昨日染了病,今早就死了?”
刘大口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在某一刻,她知道他们是非死不可了。
-
从东道山下来,刘文就跟在纪厌身后,他招呼着兄弟们一起下山,速度当然比上山时要快。纪厌神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急迫的神情,他只看见叶悬玲昏倒在纪厌怀里。
她的整头乌发被雨滴淋湿,纪厌就这样一直将人抱下山,身为领头人的刘文也不能在旁边当个废人,下山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家客栈。
但刘文没想到山脚的几家客栈已经住满了,并无空房。
他明白纪厌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先为叶悬玲找个安置之处,再为其找个大夫。但这山脚下无非是些商铺客栈,可没有谁听说过这旁边有医馆的。
最后他为两人驾上马车,一路往西,疾驰而过空旷的街道。
马车停在一家医馆,鲜少有医馆会开到深夜,刘文为纪厌打开帘子,纪厌抱着叶悬玲下来时,叶悬玲湿掉的长发和衣物已经干了一些。
但纪厌身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刘文想着应当是纪厌用巾将她擦干了一些。
医馆里是个女大夫,看起来已是而立之年。
大夫帮扶着纪厌将叶悬玲安置在床上,刘文没看诊断,猜到纪厌可能放心不下叶悬玲,兀自去找了家客栈。
纪厌心没放下半分,这大夫行医时叫他坐下等等,也摇头不肯坐。
就算叶悬玲的衣物被他擦的半干,但这穿在身上肯定是不行的,待刘文回来纪厌在外边找了家衣行,刚开始也只拿了一件罗裙,但想到这天气实在是多变又拿了一件长袄。
付钱时也没注意价格,拿着那两件衣服返回医馆。
男女有别,纪厌是定然不会没得到允许给叶悬玲换衣服的,多加了些银钱,请这位大夫给叶悬玲换上。失温很严重,像她一样执拗的人非要拿命去换才高兴。
纪厌背着叶悬玲回客栈之前,将房钱还给刘文。
刘文摆摆手,连忙拒绝,他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纪大人跟眼前的姑娘有什么关系,当然他也不敢过问。而刘文也能看出来,似乎他并没有向她提起过他的身份。
此人家世不显,但却能借着自身能力靠着救驾有功的名头得到了“上骑都尉”的封赏,一路做到指挥同知,正三品加衔。
半年多以前,刘文第一次遇到他,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游商走过的路比旁人吃过的盐都要多,刘文又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进京城卖货。这些富贵人家对他来说不过只是自己来钱的工具罢了。
但他还是丢弃不了脸上的谄媚劲儿,一股脑的向世家小姐推销。但还没过半个时辰,官兵将整条街封锁,将人整条街的人按顺序跪立靠墙,严查户籍。
听到这些话,刘文就不淡定了,他一个外乡人怀疑的可能性更大,只求这群人是个好官罢,余党千万别要他的命啊。
刘文一边在心里祈求一边观察前头的情况,查户籍的官兵十多个人同时进行,大家当然怯恐官爷的威严。而这一行的领头人骑于马上,身穿暗红掐丝勾曲纹绸缎束腰直裰,一把绣春刀悬于腰间,冷面斜睨,一双灰色瞳孔看的人冷汗直流。
官马将整条华街围住,刘文哪见过这场面,都查户籍了,难不成这里面有前朝余党?
索性最后他无事,也没将他的货物缴了去。
后来一行的兄弟朝那些世家小姐打听,原来领头之人叫纪厌。一部分小姐倒是没说什么重要信息,就说了些,此人英姿卓越,气宇非凡之类的话。
但听到这些话的刘文倒是不淡定了,刚才那纪厌的表情这些人是看不见吗?什么气宇轩昂朗目疏眉,呸,明明目中无人,面无温色。
倒是另外一些行人和小姐说出了点有用的消息,皇帝是如何器用,如何加衔的事说了个大概。想来,这纪厌也是异于常人。
不过这些官员护卫,家世显赫的达官贵人,不过只是兄弟口中的闲谈。京城一行过去也就对此人不会有太多的印象。
想到这,纪厌已经背着叶悬玲回屋,没在这里多逗留,独剩他一人在客栈大堂。
只不过纪厌那双灰色的眼睛当真异于常人。
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对剧情文章的整个方向把控能力太弱了,如果大家还能看下去的话我会努力更新的!谢谢大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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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波澜/2【修】
第12章 波澜/3【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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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波澜/5【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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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波澜/6【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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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波澜/7【修】
三七茫然,说不上是震惊只是短暂的顿了一下。她将视线放在那卷文书上,没再移开:“三七这个名字当然不是我自己取的,叶姑娘所说纪厌这个人我并不认识。”
“三七不好奇纪厌是谁吗?”
三七收回视线,额间一层淡薄的湿意,一瞬间脸上的神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从容温和:“纪厌,我并不知是谁,为何又要好奇。”
“哦?这样吗?”叶悬玲带着些玩味,放下茶杯,“那三七早点休息吧。”
三七起身,抬起肩膀看了一眼伤口,叶悬玲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得很整齐,渗出的红血,染着纱布但应该止住了:“多谢叶姑娘。”
“不必。”叶悬玲垂下眼帘,幽幽走到榻边。
“叶姑娘早点休息。”三七拿起桌上的青纹银剑替她关好木门。
欲盖弥彰,难道她不知道很明显吗?叶悬玲嘴角的笑一下子淡了下来,李泗死了,文书里面记载的东西不过是些废话,所有的矛头都丢向折疡,这册文书里这样记载不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安平就是因为折疡空城?
淀海一行,纪厌必定认识刘文,刘文介绍三七时,不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及其不自然,他们之间没有其他相识的人,一个游商会做到这种地步吗。如果真是纪厌,他又为何这样做。
躺在榻上,叶悬玲翻来覆去睡不着,既然文书没用,李泗死了,今晚那太守的话欲意何为,他是主谋吗。通常要真是因为疫病而死的人,官兵会对其进行焚烧,不管是尸体还是房屋,从而灭绝疫病。但那时乱葬岗并没有被焚烧,房屋也只有医馆和县堂被烧。
身边人她不敢信,脑子里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直接将此事闹大,传播安平疫病和书吏身死两事,这样太守必定会将她保下,派专人看管,活动范围不会离开太守视线,这样反而能观察言行。不过此行风险巨大,一不小心便会没了命。
二是去翻找李泗房屋内留下的东西,但书吏舍就在州府内,她进不了。县边的屋宅说不定早就被官兵搜查过。
想到这,叶悬玲掀开棉被,起身穿好衣物,说做就做,要是再等到明日怕更不方便了。
“叶姑娘一起吧?”三七怀里抱着剑,倚靠在墙边,扭头看她。
叶悬玲不像平日里笑得那般清澈真实,发自内心,只是微勾起嘴角,眼里丝毫没有波澜,淡漠又没有起伏:“劳烦三七姑娘说实话。”
“我说的句句属实。”三七道,“不知道叶姑娘究竟要听什么?”
“我虽然莽撞不够机灵,但也算不上蠢货。”叶悬玲走到三七面前,凑近她,直视她的眼眸,“刘大哥不过一介游商,报恩你只管给银子就是了,难不成三七姑娘身无分文?只能用这种方式报恩?”
“我虽与刘大哥是友人,但实在不会做到这种地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身法跟他很像。”
身法像不像她也看不出来多少,在她眼里有武功的人不都差不多。
叶悬玲:“三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七了然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又想起前几日交代的场景。
她原先一介侠客,只不过在接到悬赏令之后,执行任务时出了点意外。
左肩被利箭射穿,她咬着牙藏在树上,只愿躲过一群人的追捕,看着底下一群人拿着大砍刀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反倒更不后悔接下这个悬赏令。
沉住呼吸,她将肩上的箭硬生生拔出来,渗出的血液随着身体曲线缓缓流淌,腥甜气味布满全身。
握紧那支箭,甩着内花借力朝领头人投去。三七的力道很稳,但箭终究太轻并没有射中那人的肩膀,而是像一块石子砸在他身上。
“老贼!今日就看看你能不能宰了我!”她从高树跃下,将腰上悬着的箭拔出,她速度快猛地踏向地面近身领头之人。
虽然被剑扎破了肩膀,但并不影响她的右手,肌肉线条干净利落,银剑向他挥去凌厉的剑风,领头人闪开,她手腕一转,剑身往反侧一曲,剑锋凛凛。
一群人朝她扑过来,宛如城墙之上待宰的羔羊,脚步地面一旋,都将身翻转,刀剑割破群人喉咙。随着破风之声耳畔响起,周围一圈群人即刻殒命。
她愤恨,不甘,劣势,偏偏要将这局逆转!她的剑不像水,不柔,也不会是一念之间那断裂的呻吟!
人多势众,即便她武力不低,但受伤的肩膀侵蚀着她残缺的身体。贼人将剑抵着她即将架在他脖颈上剑大笑:“看来你的称号要在江湖除名了。”
她勾起唇角,反手拔剑送了出去。眼前之人虽身体厚实强壮但身子却稳当敏捷。
“嗤——”一根带着红黑色枪缨的长枪坚实有力穿透刺破贼人的身体,三七猛地回头一看,服饰统一的官兵将她瞬间押下,四五个人弄得她动弹不得。
来人不知是哪个军营的领头,银冠束发,乌发凌厉垂顺,剑眉星目,脸上俨然全是戾气,傲慢狠厉难以顺从,身上穿着殷红玉石掐丝连云纹绸缎长褂,腰间佩金纹长剑,皮肤森白,看起来并不像军兵。
那把长枪并不是年轻人的物件,他驾着马,只需要轻轻招招手,手下的人就朝她袭来,本以为看她是个侠士,为钱卖命,会连她一起清理掉。
但三七没想到那群人押着她来到这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身姿挺拔,睨着眼看她,让她十分不服,以同样的眼神回击他。年轻人抬手示意押着她的人松开,他薄唇微启,声音令她不寒而栗:“李姑娘,不如为我做事?”
她笑,笑他的不可一世,笑他的目空一切,笑他的自视甚高:“不知你是哪位大人?”
“自今日起,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侠士为钱做事,她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她依旧抬起头,目光锐利又带着探究的意味:“可否问问这位大人,为你做什么事?”
她不用敬词,因为她觉得眼前之人同她别无二处。
年轻人告诉她去刊州找一个叫刘文的游商,让刘文向一个叫叶悬玲的姑娘介绍她,而她要在保护她的途中教授她防身技巧。三七愤愤,但也为了银钱屈服。
“没有。”三七缓缓说道,“叶姑娘猜得不错。”
叶悬玲莞尔:“既然这样,纪厌为何要派你来?”
“抱歉,叶姑娘,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我并不知晓,他是我的东家,东家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并没有知道的权力。”三七看了她一眼,心中已了然,礼貌笑着,“东家只说教授你防身技巧。”
“还有保护你。”
“保护我?”叶悬玲微微蹙眉,眼里全是不解,“为何?我跟他很熟吗?”与她而言,他不过是她在乱葬岗捡到的一个死人罢了。
三七有种说不上来的笑意,她深吸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叶姑娘不是还有事要做吗?上路吧。”
城郊李泗家,深夜毫无灯光,两人手里一人提了盏煤灯照亮道路。两人以防万一路遇官差,都将面布戴着。
城郊房屋依旧,叶悬玲顺着印象中的路线来到这边。她心里并不害怕李泗家被烧,因为这里要是被人动了手脚,乡亲邻里定会起疑心。
推开门,叶悬玲首当其冲站在前头,接着昏暗的灯光看清门内的摆设。李泗只是个平民,房间也只有两间,也不大没有分房。
他的书房也就是他的榻室,里面摆放着一张桌案书架,上次叶悬玲来李泗就是邀她在这里坐下的。她走向前,书架桌案都落了灰,仔细翻看了个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将视线转向桌案。
叶悬玲突然意识到今早来的时候,案桌上的狼毫并不是这样摆放的。书吏不可能不知道毛笔为了延长使用时间,多采用悬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凭证地摆放在毛架上。
也就是说在李泗身死之后以及她们来之前,刊州府的人就已经来过了。
“叶姑娘发现了什么?”
“已经有人来过了。”叶悬玲转身,环顾整个房间,“今早我来找过李泗,我同他将事情讲述清楚之后就出了门,他就去刊州府记背文书,然后我和你从戏楼出来转角便遇见了李泗身死。”
“戏楼转角处,人流量多,那张太守当真这么大胆将李泗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除掉?”她摸着下巴,停顿了几秒,“去灶屋看看。”
灶屋不如榻室干净整洁,靠着南边的那面墙放置着干脆的柴火,枝桠分叉,细小的分支被挤断成一寸大小落在地上。灶头放置着几个没洗的碗筷,上面残留的饭菜渣已经干掉。
叶悬玲来回走着,右眼皮猛地一跳,她总觉得这里也许会像刘大口的榻室一样藏有密室。刚才李泗那间榻室她已经全面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杀人凶手会回到死人的屋子检查吗?叶悬玲立刻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有些嘶哑:
“有埋伏!快走!”
第17章 波澜/结【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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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7章 波澜/结【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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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五行/1【修】
破寒冰上起涟漪,蓑草沛霖觉穹其,水沉呤,落浆去,未晓玉尘尽孝悌。
水路已经走了大半日,未时船只停靠在淀海码头边。人声鼎沸,喧闹炸耳,如同热水激着鱼儿活蹦乱跳。
昨夜两人在江边寻了个船夫,将她们带出去。但京城水路走不通,两人只好在半路停下,另寻他路。一整晚,叶悬玲都睡得不安稳,也不知道是这船只摇摇摆摆的缘故,还是昨日发生的那些事……
叶悬玲付了银钱,同三七走出来。她没想到码头午市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四处打量了两眼。
这段时间渔民收拾着准备撑船撒网,码头一阵喧闹入耳,多是清脆的算盘声和粗壮的吼声交织在一起,青石板台阶湿哒哒的,偶尔还沾着些血水和鱼鳞。一处角落里躺着几位正在打盹的中年人,穿着粗麻褂袍,衣物上缝着补丁,同那些下水睡在一起。
腥臭气息蔓延在码头,叶悬玲垂眼移开了目光。
“先找家食馆吃饭吧?”三七扭头看她,“你饿吗?”发现她淡淡的神色,三七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这最近找了家面馆。
三七在前面点了两碗素面回到她旁边坐下:“昨晚上没睡着吗?”
叶悬玲眼下的乌青自前几天起就一直没消下去,她没沉默太久,脸上就洋溢起笑容:“挺好的呀,三七不用担心。”
她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从淀海走陆路比走水路到省城快一些,而水路又到不了京城。午饭之后就去租一辆马车上去吧。
这样想着,店家将两碗素面端了上来,叶悬玲其实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三七:“没胃口吗?”
叶悬玲没有顾虑诚实地点点头:“三七慢吃,不急。”
虽是这样说,但叶悬玲还是在想要不然她先去租借马车,这样她也不用在旁边等得百无聊赖去观察桌上的纹路。
道路上商贩颇多,到处都是举着牌子吆喝的群人,喧嚣热闹,人潮如织,这样一个平常的冬日却也温暖如同热流滚动,激荡。
叶悬玲撑着脸却也没有神色,眼睛无神看着碗里清汤,墨绿色的瓷碗里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看过去倒像夏日池塘里长得异常茂盛的荷花荷叶,绚丽多彩。
碗底不知怎得震动了一下,将这油花给搅散了。就在此时,一声怒吼到断了她的思绪。
旁边的人群骚动,“呼”的一下炸开了锅,街道上一顿推搡乱了原本的秩序与节奏。一群锦衣往她们所在方向而来,但叶悬玲并没有慌乱阵脚,只是往里面坐了一些。
三七的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旁边。一蒙面玄衣人朝俩人这边飞扑过来,而一把银剑正正好好的不偏不倚被人甩过来,穿透他的胸膛,连着这把剑死死的将这人定在木桌上。人群四散开,伴随着慌乱不安,还有尖叫。
俩人淡定地看着这一幕,三七则是将面碗移开了些,朝这把剑的运动轨迹看去,三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指挥佥事嚣张地看着蒙面人,不屑地笑道:“慌什么?这么快就露馅了?真是没用啊。”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这张木桌方便还坐着两位吃面的姑娘。
听着声音好像是刚才嚎吼的那个人,三七还没回头,瞧着她的神色叶悬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人冷峻的神情在与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有微微的变化,手上还拿着剑鞘,森白的皮肤上沾了些血液,衬得整张脸更加的凶狠暴戾。
锦衣卫。
叶悬玲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开,继续看着垂头看着木桌,尽管一具尸体都摆在眼前,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迟疑和惊讶。
那人缓缓走过去,将剑拔出回鞘。身着锦衣,银冠束发,身姿卓越,他微微扬眉,笑意未达眼底。这张风流倜傥的皮下是掩盖不住的杀意。
这是第一次,叶悬玲觉得面前的他恐怖骇人。
锦衣卫办案,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她是否应该表现出什么,若真一直像这样,这蒙面人又朝她们这个地来,莫不会将她俩与这蒙面人视作一行吧?
从前她遇到一丁点事情都怕,现如今面前死了个人她倒还不怕了。
她站起身微微颔首,礼貌微笑道:“纪大人,近来可好?”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色彩,神情淡漠疏离,平静安稳,不慌不忙。
纪厌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换了一下态度,嘴角勾着笑。下属为他递上一块干净手帕,他想也没想将脸上的血迹擦了去。
寒风扬起她的发丝,头上的白色丝绳也跟随一起飘动,血液的甜腥气还萦绕在周旁,雾蒙蒙的天气映照不出一丝暖光。他们之间不是久旱逢甘露,而是狭路遇旧识。并非冷漠,也并非惊喜。
只是淀海这个地方当真神奇,纪厌想着,朝身后的下属道:“处理尸体,严查李府。”
叶悬玲心里愤愤一笑:“我还有事问大人,不知道大人有没有这个时间?”
【纪厌,寿命仅余六十四日。】
眼前的面板又开始跳动着数字,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过她现在对他的身份稍微放下了戒备,既然是锦衣卫,那折疡和安平应当与他无关。
不知怎得,叶悬玲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如果一个锦衣卫真要安平的话,也不应当将她留下,还要请人授予武功。但他为何又要这样做,这人还是不能全信。
“叶姑娘若要感谢,酉时茶楼,还勿爽约。”纪厌低声道,片刻之后转身离去。
眼下显然去省城更重要,但她也有要紧事要告知他,如今只能等等了,待到晚上再寻马车上路。
“嘶。”又来了,叶悬玲单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撑着桌子。
从上次安平那场大雪开始,这是她第二次头痛,像锥痛,痛入骨髓。她只能闭着眼睛强硬咬牙忍下。
“叶姑娘,要不我们先去茶楼坐吧?”三七扶着她,看着她的样子心有不忍,“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再待在这了。”
茶楼并不远,三七扶着她踩着台阶上楼坐下。
叶悬玲耳旁的声音无法用语言形容,一阵铁具相撞发出的嗡鸣声,随后一阵空气不流通绝望诡异的安静。那些东西听起来让她头痛,她蹲下身,捂着耳朵不愿意去听。
她想叫出声,但如果在这里便会被当成异类,她不愿。
半晌,头痛终于消失,叶悬玲才站起身坐下,眼眸因为硬憋疼痛覆上一层水光,整双圆眼都是亮晶晶的。叶悬玲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多大的事,你这是一直都有吗?头疼?”三七问道。
“也不算一直都有吧,最近才开始疼起来的。”
“这样啊,刚刚我还想说你要不要去看看,然后才发现你是个医者,那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三七笑着为她倒了杯茶水,“那就在这里等他吗?”
“嗯。”
三七听到回答也不再过问,毕竟是他们的事情,但她似乎能感觉到面前的叶悬玲好像很防备任何人,就像自己都和她是生死之交了,却看不清她的任何动作行事。
戏台上两位穿着男装的人嘴里唱着戏,画着生行妆容,底面白皙清秀,脸颊淡淡扫着粉红胭脂,眼睛灵动纤细上挑。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三七主动挑起话题。
“什么?”叶悬玲向下看去,仔细听着嘴里的台词,思考了一下,“这是唱戏?”
“我是说这表演的人物故事是谁?”三七被她逗笑了,“谅你也不知道,这唱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你没听过吗?”
话本子,她倒是没少看过,不过都是些记录鬼怪的本子,但这唱戏在县里好像根本没有演过。叶悬玲点点头:“嗯。”
这戏刚好唱到**,俩人循声望去,梁山伯正盯着祝英台的耳朵发问:“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祝英台拿着折扇绕着戏台走了一圈,“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梁山伯答:“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叶悬玲移开视线,将目光移到盘中的绿豆糕点,没发话。
“怎么了?”三七笑着去探究她的神色,“不看了?”
叶悬玲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为什么?”
叶悬玲:“这梁山伯嫌弃祝英台啊?还不敢看观音。”
三七看着她愤愤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让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等!”叶悬玲的声音小,但却紧迫,“你看那。”
三七顺着她的话,朝戏台上一看,那“梁山伯”手臂上的近黑色的傩面,不大,却对她们两个来说无比显眼。俩人面面相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将视线对准“梁山伯”。
妆容之下,面庞不清,三七脑子里也有点打绞了,莫非真像叶悬玲说的那样是个组织??
“这么乖啊,小叶子。”爽朗和煦的笑意在背后响起。
梁祝台词就是黄梅戏原台词,本人真的超级喜欢这一段![垂耳兔头]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不是原创应该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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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五行/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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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五行/3【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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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五行/4
纪厌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的心就像一簇火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蹿出一团火焰,怎么压也压不住。他应当守护好她的“新生”。
他的确有事瞒她。
叶悬玲看着他,目光没有移开过一寸,灼热警惕又质疑。
他的心微微动容,但又并不想在脸上暴露出什么信息,眼神坦荡不闪躲,语气又带着点恳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对你绝非有戕害之心。”
叶悬玲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枯井无波,等着他回答其他问题。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直到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惊慌,极不自然地垂下睫毛。他应该先回答前面的问题的。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寻常之人的傩面只会是临时所需,而一个帮派团伙成员的标识会是终生,寻常人傩面只会用于祭祀辟邪……再不济,民间一般只会勾勒寥寥几笔跟帮派的精细程度可没法比较。”
“黑夜里,也只点了几盏灯,你是怎么看清的?”纪厌问。
“那班头离我离得近,又对我挥手,袖子自然就拂开了。”叶悬玲抿了抿唇继续问他,“为何要对帮派众人纹刻傩面?这样官差缉拿搜捕时不是很容易吗?”
“你听说过黥刑吗?”纪厌转身将木门关上,手提灯的光晕打在他脸上,“黥刑,五刑之中的一种,也就是在犯人脸上或者其他部位刺字,方便民众识别身份。”
纪厌轻笑出声:“保不齐这帮派就是为了识别自方人呢?”
“那这两处地方案件跟你锦衣卫又有什么关系?”叶悬玲心中困惑又茫然,“就算是侦察,你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这两件案子跟我们一开始确实没多大关系,我在淀海只不过是为了逮捕皇帝外戚的探子罢了。”纪厌道,“但现在我想五行案这里边掺了不少脏东西啊。”
叶悬玲:“你是什么身份?”
纪厌扯下腰间令牌,递到她面前:“锦衣卫同知,我也不必朝你隐瞒什么。”
“还有问题吗?”
“没。”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纪厌垂下眼睑,轻声却又郑重,“就算你将你我相遇的一系列事情说出去,我也不会杀你。”
叶悬玲畅快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我相信你啊,你是锦衣卫嘛。”她要是能信他那就怪了,捡到他的那天,他分明将与自己官服相同的人亲手解决掉了,况且刘大口和张贤便是最好的证明。
有一个官差的身份就能证明自己完全清白,完全没有杀人之心吗?
纪厌凑近她,一字一顿笑着对她说:“你最好是相信我的。”
叶悬玲神色微动,只是笑着眼睛弯成月牙,朦胧迷离:“肯定的呀,纪大人。”
“若没有他人在场。”纪厌顿了片刻,垂下的眼睑突然有了眸光,眉头舒展,脸上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叶悬玲心中有些许愣神,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应道:“好啊,纪厌。”
“那班头我们该如何?”叶悬玲眼神微微放空,半晌,提议道,“举止同往常一样,消除他的警惕,利用你锦衣卫职权查查底细包括那楼里的戏子。如何?”
“听你的。”
连续走了几个房屋,内里的构造都差不多,也并没有锁上门。
俩人从一间屋子出来,在周围转了一圈。城郊旁边有一条江,听不太多水声,水势应当是平缓蜿蜒。夜色浓郁,像被人泼了黑墨,看不清那条江水。
叶悬玲想去江边看看,但手提灯只有一个。
她扭头看他,却不料他先开了口:“走吧,不用问我意见。”
叶悬玲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已经寒冬腊月,淀海不是北地,也没有北地那么寒冷。轻缓平静的水声回旋在耳畔,长在岸边墨绿色的野草弯腰垂落,草尖站在江面上,随着水流抖动弹起。
手提灯微弱的灯光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暗淡,衬得这条江,这城郊宽阔广袤,而他们是如此渺小。江面落下一层小又薄的金鳞,在这深夜又添了一份寂静。
“这里是上游吗?”叶悬玲看着这江水,接着问道,“这水会通向城中,还会流向哪里呢?”
“这条江长,不过我知道它会途经刊州。”话语间,纪厌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她。
这江水会是那一行人的做法途径吗?沉思着,叶悬玲便转过身去:“回去,我们去看看那个人会不会做出什么举动?”
纪厌:“嗯。”
张家内里还亮着些许微光,俩人并肩在路上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正准备走上前推开那扇门,那班头便优先走了出来拱手躬身:“大人,张家并无异常。”
两人对视一眼,叶悬玲朝他轻微点头。
纪厌也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既然如此,各位便先回去休息罢,夜已深。”
“是。”三人躬身说道。
班头的脸上并无异常,也不知道这淀海何时会成为下一个安平呢?叶悬玲想着看向纪厌。她心里大概能有个预期,至少这个人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很多她无法办到的事情都能够借他的权势做到。
确实如纪厌所说,单凭一个县令太守是不足以让整个县城覆灭的,若真是五行人祭,那她就算是死也就要揪出这背后之人。
无论这人有多少滔天的权力,她也要人血债血偿。
从城郊回来,叶悬玲看见不远处的三七朝她挥手。三七跑过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那个戏子我查清楚了。”
叶悬玲也知道三七口中的查清楚了,也只是那人的家底,不会是什么身份,但心里还是猛然一惊。
现已深夜,为了不被别人注意,三人找了个隐蔽的小巷。叶悬玲手中的煤油灯还没有灭,正好有了这光,在深巷才不至于这么昏暗。
三七神色凝重,语气平缓:“今日戏楼发生命案时,那戏子就躲得远远的,官差审问记录之后的事情你们并不知道。戏楼没有继续被封锁,但也并没有继续开张纳客。戏楼里的佣工也就在入夜时被散了去。我还并未知悉他的名字,那戏子住在城西。”
三七跟他到城西时,为了不被发现,她站在高楼之上俯瞰戏子屋房。但似乎这房屋里的好像只有他一人。她虚着眼睛看过去,房屋并不大但带了个院子。
院子挂了两件戏服,但天色太暗,院子里的其余东西并没有看清。然而不久之后,灶屋升起炊烟,柴火燃烧的烟气并不浓烈,但总有一股说不清的苦味。
她没有识别出这是什么。
等着机会,戏子关好门,三七才得蹲寻在屋顶,但这味道闻起来实在太过奇怪,不算浓烈但却久久不散。
三七不敢发出大的动静打草惊蛇,只得作罢。西城的街道上也飘散着这样的味道,她寻了个人家打听,这东西似乎在这一处是个很正常不过的东西。
“那东西,我在一平民家里买了一些。”三七伸手在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就是这个。”
叶悬玲接过,将其拆开,凑到鼻周闻了闻,面露难色:“这东西是时汜草。”
怪不得,她辨别不出死者肚子里的苦草味,原来是这东西。理论上来说,经过胃液的溶解草药味便不会那么浓,而她却在死者胃里闻出这种味道。
时汜草,味苦,无毒,遇酸则苦重,与碱融合可制成剧毒,损害五脏六腑。
平常人内服可治暑气,外敷可缓解疼痛。
“那这东西会是张氏的死因?”三七问道。
叶悬玲摇摇头:“还不能确定,但至少我们能确定这戏子和班头都有问题。”
叶悬玲思绪有些混乱,勘验文书中好像并没有记录到碱这个东西:“张氏的死因还不能确定是因为时汜草。”
片刻之后,她灵光一现,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同服两样东西,那如果会食物与药草相克那边会一击毙命。
“先回客栈吧,剩余的明日再说。”叶悬玲系好口袋,“三七这东西可以先给我吗?”
三七沉重“嗯”了一声。
叶悬玲:“纪大人,你住什么地方?驿站吗?还是同我们一起住在客栈?”
纪厌迟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安排。”
谁担心你了?叶悬玲瞄了他一眼,飞快地扭过头。
纪厌只送到俩人到客栈底下,看着她们进去之后便转身离开。
为了节省银钱,俩人只要了一间房,房钱三七要求对半分,不必帮她付钱。
俩人只吃了下午一顿饭,一直到深夜都不曾进食,三七问她:“悬玲,你需要吃食吗?要不要喊店小二送上来?”
叶悬玲根本什么也吃不下:“不用了,三七,你就要你的一份就好。”
最后三七也只要了一个素饼垫肚子。
俩人回到房间,洗漱过后,就想脱换衣物上塌睡去了,但两扇窗户并没有关紧,寒风一吹就大打开。
忍着凉气,叶悬玲径直走去想要将窗户关紧,但又发现一旁三七的动作,俩人很有默契一般一人走到一个窗前。
叶悬玲看了眼黑天,只是挂着一轮弯月,月光不足以照亮整条街道,她垂下眼帘朝下看去,心似乎短暂的停了一下。
这人竟然还没走。
纪厌站在街道处,漫不经心和她对上视线,像两滴雨水落到同一汪春池里,漾开细碎的波澜。他眼中的笑意也不着急收回,就这样轻轻刮过她的眼。
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三七看着两人,特别是叶悬玲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都像是冬日化不开的霜花。
三七只是片刻便移开了目光,她垂下头微微勾起一侧嘴角,黯淡皎洁的月光通过缝隙照射进来,那是相望的两双眼睛啊。
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长相思·云一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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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五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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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五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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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五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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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五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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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五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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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前路/五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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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京城/1
她是被这疯子影响了吗?
一定是。
叶悬玲拔出匕首,手一直悬在空中。
纪厌看着叶悬玲瘫坐在地上,提不起精神,朝她走近了几步,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她持平。
抬手擦去了她脸颊上的血与泪。
“没关系,杀了便杀了。”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条人命罢了,就算能提供线索,他也不会在意。
叶悬玲惶恐,勾着身子扭过头,没再看他。
玄衣人看准时机炸开了锅,慌乱朝四周散去,挥舞刀剑为己方劈开一条生路。
“撤!”
玄衣人寡不敌众,十多名官差蜂拥而上将其围堵制服。
“命留下,带回去审问。”纪厌周围散发着肃杀之气,冷气凛然。
太师和班头作为领头人,没了声息,其余小卒不过十人,纪厌下令逮捕,这些人却像是认命一般也不抵抗,却在押回衙署的途中这些人含着舌下的毒自尽了。
一行人下了马,官差将玄衣人尸体带回去检验,俩人就站在衙署门前。
“先处理身上的伤。”纪厌对叶悬玲道,“你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个医士?”
“小伤而已,不必在意。”叶悬玲感受到脸上的刺痛伸手摸了摸。
她的右脸上留下了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痕,她随手用袖子擦去血迹,她不在意容貌,更何况只是一条疤而已。
只要处理得当,也依旧会好。
叶悬玲以为自己稳重之后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能理性的分析当前,但她依旧冲动,依旧只会不闻不顾。
她抛下一切,只想让他死。
明明,明明,就快要找出那个人了。
太师的话还回转在耳边,叶悬玲刚要问他问题,却被他抢先开口:“你不用担心,反正那个人都会死,赖不到你头上。”
“赖不到我头上?”
纪厌轻咳一声:“我是说,那个人是在阻止班头讲出实情,取下班头性命之后,他也定会如其他人一般服毒自尽。”
叶悬玲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既然这样……”
“既如此,你先处理伤口,衙署这边还有我看着,等有了消息我定会告诉你。”
“纪厌,我说过了,不必,只是小伤。”
三更半夜,夜色浓郁,像是化不开的墨汁。两人的耳旁只剩下寒风呼啸,相对无言,便一前一后进入衙署正厅。
时间来到丑时,叶悬玲看着官差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由得垂下眼帘,站在一旁的纪厌也如她一般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尸体身上如出一辙的傩面印记,看上去如同深渊让人不敢睁开眼去探寻。
淀海太守姗姗来迟,边向他们走来,边拱手陪笑:“哎呀,纪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今晚处理完这些事情就结束了,没想到啊。”
太守指了指木板上十多个尸体,问道:“这些就是大人所说的?”
“是,淀海危机基本上解除了,原先答应好的事情该去做了。”纪厌嗓音冷淡,面容沉静。
叶悬玲知道他们所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避免傩面人与淀海人口失踪案引发起民众的恐慌。
“太守大人,时汜草需要明令禁止,斩草除根,配碱制毒,可没有解药。”叶悬玲再次提醒。
“是,多谢叶医官。”太守似乎是想到什么,笑着开口,“不如明日我安排个谢宴,向锦衣卫大人们答谢一下这一礼拜为淀海的付出?”
“不知道大人何时有时间?”
叶悬玲听到这句话有些惊慌,但不表露出来,只是看着他想朝纪厌递去一个眼神,然而纪厌似乎没看见她。于是,她伸手轻轻扯了扯纪厌的袖袍。
“不必了。”纪厌道,“后续将勘验文书递交到驿站,后我便不在淀海了。”
“着急赶路吗大人?”
“是,家里有只狐狸很着急。”
纪厌表现得漫不经心,混杂着得意和窃喜,语气懒洋洋的,可看上去并不是重要的事情。
衙署内,叶悬玲不再讲话,心思不知道飘到那个地方去了。
纪厌领着人出了门,寒天黑夜下,两人的脚步默契般的停住。
深夜寒风往身上扑到,街道上的人家早已熄了灯,衙署门前挂着俩光线暗淡的灯笼,恍惚朦胧由浑浊。
叶悬玲会经常想起死去的人,或者说那些因为她而死的人。刊州李泗总带着血肉模糊的脸残缺的身体出现在她梦中。
她告诉自己她会查清真相,她不会让李泗白白死掉,她告诉自己要振作,不能被这些事情影响了思维想法。
可这些,说的好听她是清醒冷静理性,说得不好听她就是没有良心的冷漠,随随便便就能将一个人的生命从她的身上抛去。
叶悬玲看着纪厌的后背,走上前,站在他一旁,突然来了一句:“不觉得在水眼那,我很恐怖吗?”
“什么?”纪厌微微侧头,发现她的神情稍显落寞沉寂。
“杀人,我像个疯子一样杀死一个人,可怕吗?”叶悬玲垂下眼睫,眼睛快要把地面盯穿,“会不会有影响?”
“并不,只要你高兴,杀了便杀了,别这么多顾虑。”我都会替你处理好的。纪厌思索着什么问道,“那现在呢,你准备做些什么?”
“如果傩面人真要弄五行人祭,那必然缺一不可。”叶悬玲道,“纪厌,除了现在已知的金,水,火三处你那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昨日驿站传来消息,洛阳为前朝之都,繁荣富饶,尽可媲美京城。数万人生活,但到了冬天,全城人只做一件事情,砍树抢柴。”
万籁俱静,叶悬玲默默听着他的话语。
他继续道:“日子繁荣,柴就烧得越快,今年冬天,几百公里内已经没有树可以被砍,柴炭钱疯涨,因为寒天冻死,踩踏抢柴炭的人不是少数。”
“群体常有骚乱,富人囤积,穷人连生火做饭的柴都没有。”
叶悬玲问:“朝廷官员没有出法子治理吗?”
“权贵暗中作梗,富商高价转卖,洛阳城大片区域人群大量死亡,数量锐减,最近的洛阳城已是颓废荒凉。”
叶悬玲思忖着道:“这些事情朝廷不当回事?若有人要攻破洛阳岂不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片刻,他笑了下,咽下欲要出口的话:“你说得对。”
对纪厌来说,哪城灭,哪城生,他一点都不在乎。
不多时,叶悬玲正面回答他的话。
“京城,无论傩面人最后一站是不是京城,我都要去。”叶悬玲没办法面对师兄,但也不可能得知师兄的危险情景选择逃离。
另外她必须在京城见到刘大口或则他的女儿,否则她根本没有能力捉出躲在暗处,被爪牙称为“神”的祂。
“我正好也要回京城,顺路一起罢?”纪厌问。
“好。”
“那这段日子还要做锦衣卫医官吗?”
叶悬玲认真点头“嗯”了一声:“纪厌。”
她唤道。
她抬起头,撞上他的灰色瞳眸,浅浅勾起一个笑:“纪厌,谢谢你。”
相处中,她对他的怀疑早就烟消云删了,或者说从一开始那些怀疑就只是一丝一毫,淡薄,虚掩,不存在的,只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影响着她,那些东西像细微,细密的针线缚紧扎进她的心脏,牵引着她的思绪。
不管他们初见的误会,在折疡来袭时,他曾真切帮助她,不管她是如何对他如何误会他,他都毫不在意,而她也对此深刻明晰。
“不是你说,你不用对我说谢谢?”纪厌倾身,郎俊面容,浑浊的灰色瞳眸在此刻映照出灯光昏黄的色彩,他目光灼灼,逼视她。
纪厌毫不回避,周围低气压让叶悬玲喘不过气来,窒息感入侵大脑,叶悬玲有些慌张地退后两步。
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巫咒,侵蚀她,看穿她。
“那个……早点休息吧,我很着急赶路的。”叶悬玲慌忙找了一个借口,“哦,对了,你家不是还养的有狐狸吗?你也很慌吧?所以赶快回京城去逗喂一下它。”
“哦,对,逗喂一下她。”纪厌轻笑了声,眼眸如同灰暗的海底,晦涩,灰色。
“三七还会跟我们一起吗?”良久,叶悬玲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也不是在为了转移话题,只不过三七给她提供的帮助太大了,她对她太好了。
是朋友。
是她十几年人生中交到的如此独特的一个朋友。
“你想吗?”纪厌道,“你想的话,她就一定会跟我们一起。”
叶悬玲想了想,总觉得他的话里有其他意思。三七会紧着她的想法来吗?
“如果你聘用她,那她一定会和我们一起,如果不是那就得看她的意愿了。”叶悬玲不自觉地对他摇了摇手,“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去问问她。”
“我送你回客栈。”
一路上,俩人不似之前相对无言,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纪厌能感觉到她的确认,似乎自己能摸到那一团流淌出来的暖意。
冬天的夜那么冷,寂寞刺骨,一个穿着单薄的小乞儿靠在墙边,蹭着房屋里散发出来的温热。
叶悬玲摸了摸钱袋子,从中拿出一些碎银放在乞儿面前,什么都没说,完成这个动作之后,继续走到纪厌身旁。
纪厌轻缓阖上眼皮,半晌睁开眼,淡淡笑了笑。
俩人继续行走在道路上。
他无时无刻想起那年寒日,痛和冷,只要有她在他都能原谅。
最后一个冬天不会再寒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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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京城/1
第30章 京城/2
叶悬玲问了三七,三七说会和他们一起上京城,只不过不知道纪厌会不会继续雇佣她。
但最后两人的对话,她并没有参与,但纪厌用什么理由雇佣的三七呢?
应该不会是那个。
她早已做好了打算,先用锦衣卫医馆的身份进入京城,这个身份会带给她便利,但如果要进入皇城恐怕还需要其他。
但首先,要见一面师兄,将所有事情一一告知他,确保他在皇城能保护好自己。
虽抱着这样的想法,但叶悬玲同其他人一起,进京的路相当顺利。
一行人入了京,已是五六日后傍晚。
京城不似其他地方入夜时安然静谧,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大大小小的生意人叫卖着,琼楼玉宇,朱楼画阁,行人穿着华丽,随着走动得见布料流光,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马车上的叶悬玲掀开帘子,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三七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后默默垂下眼帘。
按照他们原先商量的,纪厌与其他官差需要回锦衣卫司衙署述职,便不会与她们同路,舟车劳顿,她们需要找一个客栈安顿下来。
以防叶悬玲俩人行事不通,纪厌便将这个月的月钱先结给了叶悬玲。
叶悬玲有些疑惑:“我还以为月钱是统一与其他官差发放呢,没想到居然还能预支?”
纪厌眼神飘移,笑了笑对她说道:“医官自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纪厌,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叶悬玲认真说道,“如果今日,你还能进入皇城,如果你能去太医院的话,请帮我转告我的师兄,请他近日务必小心。”
可叶悬玲并不知道他的师兄现如今在太医院什么职位,这一年以来,师兄叶昭仅往安平寄出一封信,她不知他过得如何,也不知他要是知道安平……
想到这,叶悬玲继续道:“他叫叶昭,如果见到他还请不要告诉他安平一事。拜托。”
“不需要向我拜托祈求,小事而已,直说便是。”
叶悬玲轻微颔首,致以礼貌的谢意:“多谢。”
“叶医官?”纪厌轻唤着她,“我们不属于上下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回过神,马车停在一间客栈外。
叶悬玲背着包袱,三七跟在后面,付钱了叫了餐食。
客栈位于城东,离内城稍近,行事也方便些。虽算不上繁华街道,但离内城近些,房价自然高。
客栈收拾的还算干净,人不多。
叶悬玲俩人也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便上楼去了。
用餐时,叶悬玲问起三七怎么有些哀颓的样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三七摇头否认,道:“只是看着盛京城内和京城人的模样有些悲哀罢了,毕竟我都二旬好几了,还没见过这等繁华模样呢。”
叶悬玲给三七夹了块肉,笑弯了眼:“三七,你在说什么呢?又不是老人,又不是要死了。”
客栈的炖肉软烂,夹杂着豆子的醇,香气扑鼻,入口即化,但三七吃着似乎有些腻了,叶悬玲又将青菜推到她面前。
“你说得对,可能有些感慨吧。”
叶悬玲脸上一直挂着笑,略微扬起的弧度,让人看了去豁然开朗,但她的眉眼间却又是藏不住的疲惫倦怠,她道:“三七,你之前是一直在接悬赏令吗?”
三七笑答:“是。”
听到这样的话,叶悬玲隐约能猜到些什么,但为了顾及三七的感受她问的很谨慎,害怕戳到三七的痛处。
“三七,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呀,真的很厉害。”叶悬玲真挚夸奖,“你能够教我武功,我很荣幸。”
三七对着她笑,语气温婉平淡:“无妨的,我没有父母,是被我师傅捡到,在他那里学了近十年的武功,后来师傅死了,我的求生路只是我的一身本领罢了。”
“后来,师傅死了,我加入了缉杀榜,旁上排名越靠前,我能接到的任务越困难,但相对的得到的报酬就越多。我姓李,全名李三七,单三七这两个字是我在榜上的名字。”
听到这里,叶悬玲心中潮汐聚集涌上,又落下。不免有些心疼,十年本领,十几岁就开始杀人做事换取钱财,说不苦都是假的。胸腔起伏,呼吸生疼,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的影响。
“悬玲,不要露出那样的神情,现在我活得很好,以后也会更好的。”三七莞尔,看着她鼓动她,“你也是,一定会更好。”
叶悬玲正起面容,打起精神:“对,三七说的没错,以后会更好。”
谈话间,桌上的食物被吃得差不多了,窗外冷风呜咽,叶悬玲关好窗,被风吹着的脸不再那么疼,她还有要事要做。
店小二进房间收拾碗盘,叶悬玲走上前,温声问道:“这位小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可知道这京城最有名的卖花处在哪,不知道这冬日还有没有花卖?”
店小二弯着腰捡碗筷,听到她这么一说,转脸看过去,随后赶快收好,站直身体回:“姑娘,这京城到处都是卖花匠,你随便找一家买了就是了。”
“我听说,京城有一家花铺,根茎种子连皇宫里边娘娘都抢着要呢,我想者一定是有过人之处。”
“姑娘这话说的。”店小二摆手,“蒋家怕有些远了,你要真的喜欢要到西城那边才有的卖。”
“蒋家?”叶悬玲轻声重复着。
店小二也是热情,以为她在提问,拿下肩上的帕子擦擦手:“姑娘,你们从哪来啊?不是京城人吧?”
叶悬玲顺气自然接下话,眼睛都没眨一下:“对,我们来京城是为探望表嫂,表侄子刚出生寻思带点什么过去。”
“带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礼。”店小二端起木盘,结束了话语,“姑娘,要真想买,还是明儿一早去吧,晚上的花儿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语毕,便匆匆离去。
叶悬玲不是没打算,只是在刚才的谈话中觉得蒋家这个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刘大口亲女男方迎亲大概是在两年前,她对此并没有记忆,许是时间太久远,忘却了。
后续也只在街坊邻居那听到写闲言碎语,但也只是饭后杂谈,并没有多仔细。
刘大口亲女年纪与她一般,夫君是田庄的老板,主要就是花圃生意,男方下足了聘礼将其娶回府里。一整日炮罗冲天,喜庆的很。
花产质量高,受众广,生意就是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传开的,直到宫里月宴,找上了花铺。
这一来二来的,连着京城周边都传开了。
“悬玲,你打算何时去?”
叶悬玲定了定神:“现在就出发。”
入夜的京城灯影煌煌,光彩斑斓,街道上叫卖着的摊主铿锵有力。
西城较东城并没差到哪去,据说住在西城的富家子弟还不少,只是实力较于内城中的官宦肯定是要低一些的。
俩人在玫丹花铺前停下,华灯初上,能清晰看见周遭的一切。
柜台处站着两个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个没说什么精神,另一个正向客人仔细地介绍着花儿。
“两位姑娘?”做工的伙计发现了她们,冲她们叫道,“看点什么?”
伙计走上前,两位姑娘的面容被面纱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眼睛。
他道,“姑娘,需要做什么,看哪几种品种,我们店里都有。”
铺子里的灯光亮晃晃的,映照在花上,更显鲜艳,娇嫩欲滴。
“听闻花铺夫人喜花,对各类花都了解更甚,我家小姐也一样,这次小姐及笄礼需要的花种花类极多。”
叶悬玲和善笑意,眉眼弯弯,“若可以,商讨过后,我家夫人定会为了小姐保下整个花圃。”
“夫人现在尚在阁楼处。”伙计立刻了然笑笑:“既如此,我这就将夫人请来,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及笄礼重大,我们玫丹花铺定全力配合。”
叶悬玲撒谎不眨眼,只是笑着朝伙计道了谢。
客栈店小二是个嘴巴大的,客人一问什么,消息便热情的突突往外冒。
花铺摆放只是少许,蒋家花圃落在西郊,每天一大清早,伙计便推着木车从西郊运进来,每日鲜花,日日如此。让蒋家也得到了好名声。
伙计走远,叶悬玲不动声色的打量这间花铺。
这京城寸土寸金,能在此处做上生意,蒋家也能算上大户人家。
花铺香气萦绕在鼻尖,浓郁扑鼻,别有一番风味。叶悬玲无法辨别花香气,总觉得这其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药草香。
她朝金黄腊梅走近了些,才发现这花盆中的养料竟是药渣。
她曾听说过这种养料。
是在安平。
正想着,旁边声音奸细刻薄,涌入她的耳中。
“这都是什么啊?!我说你们家都这么出名了,养出的话怎的都这么差?跟萎死了似的!”
年约四旬的妇人,咂咂嘴,鄙夷不屑看了花儿几眼。
叶悬玲被她吸引了去,转脸又看向花,分明没有太大的问题,没她说的这么不堪。
不出几秒,穿着富贵的妇人旁边有人发话了:“娘,你说得对,这花着实差劲,怎么能配得上您,我们去看另外的,这家铺子我们不来了。”
年轻人笑颜谄媚扶着妇人,正要走出铺子。
柜台前的姑娘却跳了出来,没那么好声好气:“您要是觉得花儿配不上你,走了便是,怎能出口妄言?!”
“毁了生意,算你头上?我们夫人出法子料理的花,怎么轮得到你来说?这花儿连宫里的娘娘都爱不释手!”
妇人疾言厉色,指着年轻姑娘就是破口大骂:“要真这么好,你还在意我说的话吗?!分明就是心虚。”
“你!”姑娘气得不行,妇人嘴上功夫了得,一旁的伙计连忙将人拉了下去。
告诉她,尚且抵不过这妇人,便不要讲事情闹大。
妇人占了上风,哼笑一声,沾沾自满,姿态张扬。
刚要踏出门,妇人身体晃悠,猝不及防往门槛处栽倒。
“娘!”
年轻人没来得及扶住,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始料未及,铺子内的人惊慌失措,通通被眼前一幕惊得瞪大双眼。
看热闹的人群慢慢聚集于花铺门前,围观着。
“快!快去叫夫人!”姑娘显然被吓到了,手不听使唤拍着伙计的肩膀,要是这事传了出去,绝对会坏了玫丹名声!
叶悬玲波澜不惊会心一笑,蹙紧的眉头舒缓开来。
“娘!”
年轻人还是趴跪在夫人旁边,眉头紧锁,忐忑不安,“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我娘才会这样,是不是上了巫术,我娘才会如此!”
“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
声音越闹越大,叽叽喳喳的人群像看着好戏一般,纷纷往前头凑。
叶悬玲走近了几步,但并未到年轻人与妇人身旁:“你现在不应该将你母亲送到医馆去看看?”
“一定是花有问题!”年轻人指责道,“我要花铺给我处理!刚才只是我娘说了花铺的不好!这看店的姑娘便站出来指责我娘的不是!”
“难道不明显吗?”年轻人不过十**岁,穿着比不上这妇人,但确确实实算不上差劲,反观刚才与他对话的面纱姑娘,粗衣麻布,一看就不是个主子。
还可能根本不是这京城的人!
年轻人继续道:“为什么花铺里中掺着草药味,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玫丹在这上面做了法!撒了毒!”
叶悬玲淡淡道:“这位少爷为何胡乱指责一通,却不愿意现在抓紧时间带着母亲去医馆治疗?”
年轻人将长发束成一个冠,身体微微发愣,瞳孔微缩。他回过头刚好撞上她的眼睛。
那简直是一双恶鬼一般的眼睛!年轻人心惊肉跳,却见那面纱女子缓缓蹲下身,扫视着他的母亲。
突然一男子走上前打圆场似的,笑着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说他会医术,不出一炷香便能判断是否是被人下了巫毒。
要真被查出是花铺的原因,那花铺自然是要赔偿的。
像是安排好的,在这样一个关头,总有人站出来,是要做证人一般。
“我也是医者,不如我们比比?”
叶悬玲脸上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扫视三人,像在看抱团取暖的三只肮脏老鼠,语气强硬但并不声张:
“若你们输了,我要你们,下跪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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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京城/2
第31章 一个通知
非常抱歉大家,由于作者本人笔力不足学业困难等原因,本书会停更,但作者本人不会放弃这本书,等到作者再成熟一点会将本书写完,再次抱歉,希望大家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书——2025.10.23
本书简纲写于——2025.5.28
会放两天,然后锁掉,之后重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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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个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