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第一美人一心求道》 第1章 第1章 琉璃观音(1) 大宋临安,兴国公府。 说起大宋兴国公,可能还有人不知道,但若说起姑苏卫家,整个临安府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姑苏卫家,原是耕读传家,真正发迹还是在靖康建炎年间,等到了卫老太爷两度拜相,才跃至顶级世家。卫老太爷荣休时更是获赠太师、兴国公。如今卫老太爷已于两年前仙逝,但卫家后继有人,卫家大爷、二爷均是科举及第,如今一人在地方担任荆湖两路转运使,一人在朝堂上担任户部左侍郎。卫家三爷文武全才,早年尚了公主,卫老太爷仙逝的时候,官家特地下了恩旨,准许兴国公爵位沿袭一代,于是就由卫家三爷袭了爵位,如今是掌管禁军的五大都督之一。 至于下一辈年轻子弟,也大多好学向上。卫家大爷嫡长子去年科场奏捷,名列进士科状元,被授予秘书郎之职,前途一片光亮。以此观之,竟是全无“盛极而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迹象,不禁令人啧啧称羡。 不过,真正让姑苏卫家名满大宋的,还是卫家的美人。 姑苏卫家出美人。 这个名头也不是自来就有的,最早还是追溯到卫老太爷那一辈。 先是卫老太爷的妹妹,可谓绝色,一朝选在君王侧,此后盛宠不衰,以致卫老太爷虽两度拜相,政绩卓著,却仍难免被政敌讥为“裙带宰相”。 而卫老太爷唯一的女儿,虽说不上国色倾城,但也是十足的美貌佳人,其出嫁时,也令不少男儿捶胸顿足、黯然神伤。 连续两代出美人已是罕见,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到如今的卫家第三代,竟再出了个国色佳人! 而且这位年纪虽幼,却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凡目睹过卫家三房嫡小姐仙颜的人,要么目眩神驰,要么摇头叹息,却是众口一词,都道玉娘子小小年纪就是一泓祸水,不敢想象待她长大了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而自其十二岁以后,前来求婚者就络绎不绝,那兴国公府大门的门槛,竟真被硬生生的磨掉了一层。哪怕爱女如命的兴国公夫妇对上门求婚者一律以“闭门羹”伺候,却仍止不住青年才俊们的前赴后继。 如今更是传出太子和信王都对其有意。也不知这消息从何传出,但整个临安府上下竟无一人不信,你要随便问一路人,他会言之凿凿的跟你说,除了皇家,还有谁能配得上这天下第一美人? 嗯,没错,现年才十三四岁的卫家玉娘,已经被诸多好事者称之为“天下第一美人”,而这绰号传出后,竟最多被有些士子斥为“轻浮”“不尊重”,却无一人对这“第一”两字提出异议。 卫家玉娘之美,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卫家三爷卫玉树,其人真可谓“玉树临风”,年经轻轻就得以娶大宋最美丽的祁国公主为妻,更得皇家信任,执掌禁军,膝下又有如此美丽女儿,这等人生,真真不知让多少人艳羡。而卫玉树也向来以娇妻爱女为人生得意事,以此自矜。 不过今天,从来都从容不迫、面带笑意的兴国公卫玉树,却变得愁容满面。 只因一张小小的纸笺—— “闻君有琉璃观音,晶光映雪,宛然如生,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纸笺是淡蓝色的,且带着郁金香的香气,信上也没有具名。但稍有江湖常识的人都能猜出这封短笺是谁写的。 玉树临风的兴国公、都督府左都督卫大人当然是“稍有江湖常识”之人。 毕竟当今天下正值大争之世,而武学也由衰转盛,曾经只是传说中的先天高手,如今可证实的就已超过十指之数。曾经只有一流门派的掌门人或长老才能达到的后天一流高手,如今也几近于寻常。甚至传言中,真正的绝顶高手已突破先天,成为先天之上的存在,其伟力,已超出凡人所能想象的极限,几近于神。 当然这还只是传说。 但无论如何,武学昌盛,侠以武犯禁的破坏力就更强,这些江湖门派帮会与乱世搅在一起,其影响力也真正的传递到了朝堂。卫玉树虽是世家子弟,但毕竟掌管禁军——虽说只是名义上的。为不负天子信任,在不招忌讳的前提下,卫玉树在军务上颇下了一番功夫,不敢说带兵出征,但至少是把都督府左都督这个位置给坐稳了。 而以如今的大争之世,又逢武学昌盛,了解军事,与武人打交道,就不可避免的了解到一些江湖事。 须知许多军中将校,也都是名门正派弟子出身。 所以,这封带着郁金香的香气的短笺是谁写的,意味着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府上的宝贝,被闻名天下的“盗帅”楚留香给盯上啦! 当今江湖,以偷盗之术而为人称道的,共有两人。 一为盗帅,一为偷王之王。 “盗帅”楚留香自不必多提。 “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擅长于盗术、易容术,是一个将偷当成一门艺术的奇人。 而这两人,能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固然是因为两人盗术一流,但更重要的是,两人都不是纯粹的小偷,更不是心性邪恶的坏蛋。 “偷王之王”司空摘星,能将偷当成一门艺术的人,去偷东西,或许会出于兴趣(挑战),或许会受人所托,但肯定不会是因为自己缺钱。 所以此人当然不能说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用“亦正亦邪”四个字形容或许比较恰当。 至于“盗帅”楚留香,那就是真正“盗亦有道”的“侠盗”了,江湖传言,其所盗之物,变卖之后,从来都是分文不取,全数用来救济贫苦百姓。而且此人据说相貌英俊,为人风流倜傥,足智多谋,所以在江湖上竟然颇有声望,被人称为“香帅”“盗帅”。 卫玉树既然“稍有江湖常识”,那自然知道他的名气和本事了。 所以,接到纸笺的那一刻,他就炸毛了。 说起来,兴国公府家大业大,区区一尊琉璃观音,固然是一等一的珍宝,却也算不得什么。 但问题是,他堂堂大宋兴国公、都督府左都督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传言中,这位“盗帅”向来都是“盗亦有道”,专挑为富不仁的富贵人家盗宝。当然,事实上看,这位对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固然要“劫”,但富得流油的大豪商、名气大的勋贵世家他也不放过,主打一个“劫富济贫”。 如此一来,被他盗过的人家,就算贴不上“为富不仁”的恶劣标签,但起码“有钱”两个字,是怎么也洗脱不掉的。 卫玉树卫大人也确实有钱。 倒不是他有本事,主要是妻子娘家有钱,也舍得给。 哈哈,兴国公之妻祁国公主不仅长得美丽,同时也深受父皇母妃喜爱,出嫁时的嫁妆相当可观。而其本人(或者说身边人)也颇善理财,于是兴国公府的家业也就蒸蒸日上、愈发豪富了。 所以说,人家“盗帅”也不是无的放矢,绝对是有备而来滴。 总之,大宋兴国公、都督府左都督的内心是又羞又怒,只是,卫大人固然身份尊贵,又兼掌禁军一部兵权,但庙堂之高不能涉江湖之远,任姑苏卫家如何尊贵,权势如何滔天,一时间却还真奈何不得这样一位江湖高手的“冒犯”。 冷静下来后,卫玉树不得不承认,对付江湖高手,尤其是急切之间,还得用江湖手段。 于是,早上得到纸笺后,卫玉树就是一番忙碌。待到傍晚,四位武术名家已齐至兴国公府。 这四人,一人为长须清隽老者,手持一柄长剑,乃是临安府有名的震岳武馆的馆主,“断水剑”凌沧澜。 一人身穿锦衣,黑面长须,乃是中原四大镖局之一的镇远镖局总镖头“神拳小诸葛”邓定侯。 一人高大魁梧,豹头环眼,年约三旬,身穿圆领青袍,手持一杆丈二钢枪,神色峻冷,像武将多过像侠士,正是卫玉树麾下一等一有本领的禁军武官,军中人称“小吕布”的陆雄。 一人面白无须,气质阴柔,身穿灰色长袍,无有兵刃,沉默寡言,只说姓孙,却是祁国公主特意入宫请来的大内高手。 还有一人面色沧桑,中等身材,身穿灰衣的中年汉子,手持一柄直刀,乃是为姑苏卫家效力多年的护卫头领吴少青,早年是少林俗家弟子,后入军中厮混多年,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就跟随了卫老太爷,卫玉树尚了公主后,他又跟着卫玉树来到兴国公府。 这五人中,有纯粹的江湖人士,有正经的军中武官,有声名赫赫之人,也有寂寂无名之辈,但究竟本事如何,孰强孰弱,老实说,卫大都督是真没数。但事起仓促,短时间内,他也只能聚集这么多人了。 其实如果时间再充裕些,卫玉树还能摇来更多人——甚至无需他认识,但凭他大宋兴国公、都督府左都督的身份,发个英雄贴,自有无数“江湖英雄”前来投效。 还有那海会寺的高僧净海法师亦是有名的武学名宿,只可惜前段时间有事外出,还需数日方回。不然,有他坐阵,又何惧些许宵小? 此外,皇城司还有护龙山庄,其实也有不少高手。只不过,这两家为天子所重,位置紧要,彼此间的关系亦十分微妙。而卫玉树其人,既娶了公主,又掌一部禁军,位置其实同样紧要。这也让卫玉树变得十分谨慎,非涉及性命之事,他也不想与这两家扯上关系。 此时,卫大都督与他请来的四位高手兼心腹护卫,正齐聚一堂,屋内除了几人坐的椅子外,只有一张方桌,桌上矗立的,正是那尊流光溢彩的琉璃观音。 这是众人商讨出来的主意。 正如那位凌馆主所言,他们四人,无一庸手,一对一可能不及那“盗帅”的本事,但四人联手,却绝不会怕了那厮。唯一可虑的是,其既为“盗帅”,自然盗物本领高明,但想来无非轻功一流,又兼有浑水摸鱼的本事。既如此,倒不如将这尊玉人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哪怕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此物悄无声息的盗走。 月明星稀,此刻,已是子时。 第2章 第2章 琉璃观音(2) 卫大都督长呼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这位‘盗帅’约定子时来取,是到了子时就已取走呢,还是过了子时才算失手?哈,如果到了丑时,这玉人还在,那算不算他已经失败了呢?” “断水剑”凌沧澜呵呵笑道:“如国公爷所说,那自然是失手了。传言楚留香这人温文尔雅,平常看来和读书人无异,想来不至于那么没有脸皮。” 那位军中武官陆雄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然,正所谓兵不厌诈,区区一介盗贼,又哪有信誉可言?只要能偷盗到手,自然可吹嘘成功。至于那些过往失窃之人,难保不会为了面子,也在外吹嘘此人了得,借此掩饰自己无能。” 听他这般说,凌沧澜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镇远镖局总镖头“神拳小诸葛”邓定侯沉声道:“陆将军有所不知,这位楚公子是真正‘盗亦有道’的奇侠,为人也最重承诺,他既留书子时,那只要过了子时,他就绝不会再出手。” 陆雄身为军将,自然不信这一套的。不过冷笑一声,却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淡淡说了句“且看看吧”就不再多言。 他们这几人,过去可以说素无来往,本就不是一路人,今夜也只因这琉璃观音和兴国公所请而相聚一室,彼此之间真是没什么话可说。哪怕是短暂交流,如刚才这般,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在几人都非莽人,话不投机,却也没有再继续。只能说,兴国公卫大都督的面子,还是相当可以的。 当然了,这也与卫玉树本人的风度举止有关。虽说不通江湖事,但请来这些江湖人士后,身居庙堂高位的卫大都督态度相当和气,丝毫没有贵人常有的倨傲,为人风度翩翩,却不见礼下于人的刻意,令人如沐春风,此刻见气氛一时僵硬,他正要开口缓和一二,忽然一阵异风袭来,烛影摇动,瞬间熄灭。 为守住这尊琉璃观音,卫玉树除了广邀好手,对守护琉璃观音的房间也是精挑细选、细细布置——所谓的房间,其实是一个四面有窗的临水小阁。卫玉树派人将四面窗户用木条钉封,阁外,沿屋翼屋檐挂满灯笼,阁内也是四周点满灯笼。为防止灯笼易灭,又于四面各置一尊青铜宫灯,桌上四角各置一盏玻璃绣球灯,可谓布置万全。 然则此刻,异风袭来,无论阁内阁外,灯笼还是宫灯玻璃灯,竟尽数全灭。 卫家三爷哪里见过这等手段,当即愣住。 但此时在屋的五位护宝之人,虽然惊诧,却还能维持心神,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此刻虽然灯火尽熄,但月明星稀,却依然尚能视物。如先前所议,三人心神投外,两个向内,只盯住那尊观音。 正这时,却见一道白练破窗而入,径直向那观音卷去!五人齐声大吼,刀、剑、枪、掌,均向那白练袭去。只是那白练飘忽异常,在众人眼前转瞬即逝,“咻”的一声又飞回窗外。 白练撤去,再看桌上,观音仍在。众人刚松一口气,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传来:“琉璃观音已拜领,楚留香特来致谢。” 众人大惊,那邓定侯一个箭步跃到窗前,劈空一掌,将窗户击得粉碎。但见窗外月下,一个白衣人身姿修长,卓立于池塘荷叶之上,月光之下,便见其手中正托举一尊尺长琉璃观音,月光之下,晶莹润泽。“宝已到手,深感厚情。”说罢,微一欠身,便要踏月而去。 卫玉树下意识的看向桌上,只见观音暗淡,俨然已被调包。他惊怒道:“追!快追!” 他话音未落,便见公主娇妻请来的孙姓太监已飘然出阁,身影鬼魅,却同样快得出奇。而在其后,“断水剑”凌沧澜、“神拳小诸葛”邓定侯、府上护卫吴少青也纷纷追出。唯有武官陆雄沉声问道:“大人,这桌上观音确实不是真品?” “这能有假?如此暗淡无光……”卫玉树一边道,一边下意识回过头,却见观音虽然暗淡,但表面似有一层薄絮。 嗯? 他正诧异,忽然间那道白绸再度从窗外射入。 身旁的陆雄大喝一声,持枪迎上。卫家三爷只见昏暗中,白绸飞来驰去,陆雄吼声不绝。正心惊胆战时,忽然白绸忽的收回,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再也不见。 小小的阁室内,只有单膝跪地,拄枪喘息的陆雄,和呆愣在那里的卫家三爷。而桌上的琉璃观音,已然消失不见。 ※ ※ ※ ※ ※ ※ ※ 午夜子时,月朗星稀。 精致的阁楼内,早早已经安歇的卫诗衣却难得的失眠了。 终于,她拥被坐起,掀开放下的珠帘,透过屏风,依稀能见到贴身丫鬟素笺在矮榻上熟睡的身影。 没打算打扰侍女的睡眠。诗衣在织金雪缎寝衣外披了一件素纱,跂着鞋子缓缓走到窗前。 明月高悬,洒下清辉,虽夜色深沉,却仍能依稀看见外面竹影幢幢。清风徐来,竹吟细细。 似是已到子时,那位“香帅”此刻应已出手了吧。 想到这里,诗衣更是再无睡意。 卫诗衣是个穿越者。 她出生那会儿,正是卫家如日中天之时——当然,现在也不算差。 据说出生的时候,她就与别的婴孩不同,长得唇红肤白,一点也不皱巴巴的。再往后,就是一路美到大,愈来愈美,名声也愈来愈大。自然,无论是爹娘,还是亲友、下人,也都是愈来愈珍爱、愈来愈恭敬。 卫诗衣当然理解。 毕竟她是带着【系统】穿越的。 “倾国祸水系统”! 就凭这个名字,身为宿主的诗衣,就注定了会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只不过这名字也着实太哪啥了,一听就让人觉得不是正经系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顾名思义,这是个有任务的系统,而其任务,或者说目标,就是要将宿主培养成倾覆天下的绝世祸水。 类似妲己、西施之类的。 如果宿主完成了任务,就能与系统解绑。同时,还能获得任务奖励—— 回归原世界 可保持绝色容颜兼青春长驻 保留其他非物质奖励 1次死亡豁免。 相当优厚的奖励了。 与此同时,为保证宿主起点不要太低,更是赠送超级大礼包—— “天下第一美人”! 所谓“天下第一美人”,既是一次性将她的颜值提升至顶峰,同时,“天下第一美人”也是一个称号,强制佩戴,不能摘下。 作为强制佩戴的称号,自然还有一些称号增益,总计有三个: ①天下第一:你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任何人见到你,都会自叹不如;任何人见到你,都会认为你是见过的人中最美的。 ②魅惑众生:遇到有恶意者(恶意仅限**)开启意志判定,通过者心神短暂恍惚,未通过者,意志A级,心神失守,敌意清零;意志B级,拜倒裙下,甘为奴仆;意志C级,为爱痴狂,九死不悔。 持续时间:宿主当面,持续生效;与宿主脱离接触后,根据意志判定等级不同、外界环境影响等综合因素,持续时间在1天到1个月不等。 注:若宿主持续施加影响,可使被魅惑程度逐步加深,最终可使持续时间无限期。 ③肉食者鄙:对“肉食者”有魅力加成,一见钟情——初始好感加50;念念不忘——见过你的“肉食者”,都会对你念念不忘,并在朝思暮想中不断美化记忆、加深印象,好感度持续提升。 应当说,系统君还是很大方的。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赋予宿主的任务不是常人能完成的。 只可惜,看上去如此强力的奖励,却是不能用的。 除了确实美得全方位无死角的绝世容颜外,其他的一切,无论是【好感值】【系统商场】还是【支线任务】,包括“天下第一美人”这个称号,都是灰色的,不能触发也不能使用的。 这是个处于“死机”或“沉睡”状态中的系统。 但诗衣反而松了口气。 倾国祸水什么的,正常人谁想去当啊?! 固然,系统残废让很多看上去很强力很诱人的功能无法发挥,但同样她也无需去完成那个沙雕任务了啊。事实上,这越来越美的绝顶颜值,也是她不想要的。只不过,她决定不了罢了。 但总得来说,诗衣还是比较满足的——穿越大神还是很够意思的,知道她吃不了苦、遭不了罪,没给她投胎到贫苦人家。不过另一方面,关于自己的未来,她也基本上能一眼看到头了。 卫诗衣也既来之则安之,经历了最初几年的迷茫后,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准备接受【宫廷侯爵】【宫斗】这款人生剧本。为此,虽然对未来没有什么期待,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管家,并同步保持清冷脱俗、高贵圣洁的仙子大小姐人设,直到今天。 确切的说是今天下午,正在凉亭里悠闲看书的诗衣,忽然从丫鬟画屏那里听说有个绰号“盗帅”的家伙,竟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府上送了一张纸笺,上面写着要在今夜子时来取走府上珍藏的那尊琉璃观音! 诗衣当时就惊了。 不过与后来的震惊不同,她当时是一种混杂着猎奇与啼笑皆非之感的“惊”——她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混迹市进的盗贼,可能盗术真的有一套(不然能叫“盗帅”嘛——不过这个绰号好像有些熟悉啊),但也不知道是一时膨胀还是被狐朋狗友吹捧的昏了头脑,竟想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是,当画屏接着嘀嘀咕咕的告诉她,这个“盗帅”的名字叫楚留香,留下来的纸笺还有一股淡淡的郁金香时,诗衣真的呆住了! 压下砰砰跳的小心脏,诗衣适当的表现出对江湖逸事的兴趣,而后指派仆妇,去外院寻了一个混迹过江湖的稳重护卫,隔着屏风和帘幕,听他讲些江湖上的逸闻琐事。 这外院护卫何曾想有朝一日能得府上天仙似的小姐问话,整个人激动得直哆嗦,说起话来也是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好在仙子小姐真如传言中那样和气,一点儿都没有生气或是不耐,反而对他柔声安抚,那声音实在好听,真如仙乐一般…… 总之,这位外院护卫可能是太过受宠若惊,全程都不在状态,估计到他走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但对诗衣来说已经足够了。 什么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什么姑苏慕容、大理段氏,什么九阴真经、嫁衣神功,什么西门吹雪、独孤求败……这哪里是什么古代架空位面,分明是武侠位面啊! 而且还是综武侠! 得知这些消息后,卫诗衣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激动的状态,既为自己十多年来“不识庐山真面目”而懊丧欲死,又为想象中的“一剑霜寒十四州”而兴奋莫名,继而满怀憧憬的想象自己拜师学艺、武功大成后的绝代风姿,但转眼又因无有门路而产生身在宝山却只能望宝兴叹的焦躁。 而最最难耐的,是她还要在众丫鬟婆子的面前继续淡然自若,不能表现出异样——至少不能太明显。 于是,服侍漱玉阁的众丫鬟婆子发现,整个下午,自家小姐都神思不属,神色空灵而迷离,整个人仿佛要与尘世疏离、随时乘风而去、回归仙界。 可把大伙儿吓坏了。 还是大丫鬟素笺有担当,压住众婆子想要立马禀告主母的心思,而后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二,诗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外在表现有多明显。 不过,经过一下午的思维活跃,诗衣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当下安慰了侍女一番后又借机询问那“盗帅”的事情,这才知道,父亲已经请了四五位高手来府上护卫玉人。 这让诗衣对夜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虽然不能亲临其境,但不妨碍她稍作幻想。 那可是楚留香诶! 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英俊优雅,风流倜傥,善良多情,简直就是女孩子心中完美的白马王子呀。 如果真的是那位楚留香,那么今夜这尊琉璃观音,必定是要被他得手的。爹爹这一番苦心布置,终究还是付诸东流了。 如果能与之见上一面就好了。 或者可以求他为我出个主意? 想到这里,诗衣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但随即又轻声一叹。 然正这时,一声悠悠叹息,仿佛从耳边传来。 第3章 第3章 琉璃观音(3) 值此夜深人静之时,这声悠叹,声音虽低,却又格外清晰。 诗衣心神一凝,循声望去,只见阁楼外的围栏上,正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身姿修长,于夜风中衣袂翻飞,仿佛要乘风而去。而其手中,正托着一尊琉璃观音。 诗衣只觉得缘分二字,实在妙不可言。方才脑子里的幻想真正变成了现实,她却发现自己并不激动,也不惶恐,反而冷静的异常。 她轻轻推开窗户,看着那站在围栏上的男子,出声道:“是你在叹气?” “是。” “你为什么叹气?” “我因见仙子叹气,心生怅然,故而叹气。” 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具吸引力。但少女却蛾眉微蹙,似是不悦道:“阁下是不是见到美丽的女子,就会以仙子恭维之?” “姑娘误会在下了。在下确实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但唯有姑娘天姿灵秀,风华高洁,让人见之就误以为是上界下凡的仙子,或是那天地之灵气而生的精灵——此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前一刻少女还蹙眉薄嗔,这一刻却忽然狡黠一笑:“你这般恭维我,该不是想让我原谅你盗取我家宝物吧?” 楚留香一时失神。 他既来临安府,自然知道兴国公爱女“江南仙姝”“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但他自入江湖以来,见过的美人真是数不胜数,所谓的世家贵女,循规蹈矩,温室娇花,在他心里,不如江湖侠女多矣。 然而,在临安府酒楼里坐了一日,听了不少关于这位“江南仙姝”的传言,他反而升起了些许好奇之心。 于是,在轻松得手后,本欲远走高飞的他,在经过那栋下人口中仙子小姐的闺阁时,竟鬼使神差的放慢了脚步。 而这一放慢,他就见到了临窗倚立的绝世佳人。 而后心神一窒,竟就再也动不了了。 子时的夜,黑得深沉。即使有明月清辉,即使有檐下灯笼,即使他内功有成,视力远胜常人,却也不能瞧清那绝代佳人的五官容貌,但只见那纤纤玉姿,他就明白了何为仙姿缥缈,何为流风回雪。只见那一身素衣,他就仿佛见到了月宫里的嫦娥、姑射山上吸风饮露的神女、月下静静绽放的昙花。只听那幽幽叹息,就仿佛有人在拨弄自己的心弦…… “你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清雅而柔美,仿佛清澈的泉水在耳边流淌,又像是春风拂过自己的脸颊。虽然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但却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他定了定神,苦笑道:“在下后悔了。” “后悔什么?” “既后悔不该来贵府取宝。又后悔既取宝物,就不该再来此楼与姑娘相见。” 少女微微歪头:“为什么?” “只因见了姑娘,在下就再不想见到姑娘的脸上有忧伤之色。任何可能伤害到姑娘的举动,在下都不会去做。” 少女莞尔一笑:“哎呀,我听人说,江湖上都流传你是‘盗帅’‘香帅’,这盗帅对不对且不说,但你哄骗小姑娘的时候倒真像那些世家公子哥儿呢!” 楚留香微微苦笑:“在下孟浪了。” 少女摆摆手,又向他招了招手:“你能不能靠过来,隔这么远,我又不好大声说话。” 楚留香略带尴尬道:“是在下的不是。”说罢,他纵身一跃,如一朵轻云,轻飘飘的落在了少女的窗前。 一股缥缈而浪漫的郁金香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卫诗衣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公子,心中只有“闻名不如见面”这一句话。 他很英俊,但绝不是平常所见的王孙公子们的阴柔、白皙,而是充满阳刚之气,肤色更像是晒过日光浴一般,但那双清澈的眼睛,灵动、俊逸,又很好的中和了阳刚中的粗犷,他的鼻子挺直,嘴唇很薄,天然带有冷峻的质感,但他的笑容却和煦如春风,让人不禁心生开朗。 果然是“香帅”啊。 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是楚留香。 诗衣轻轻笑了笑,小声道:“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你是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正是在下。” 诗衣装模作样的双手抱拳,笑吟吟道:“幸会幸会。” 楚留香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那扣在一起的纤纤玉指,以及衣袖滑落后露出的晶莹玉臂。 直到少女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看着少女那双薄嗔的妙目,仿佛有一整个西湖的秋水盛在那里面,又似有星光在眸中流转。“我以为自己来到了月宫。” “油嘴滑舌。”少女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星光璀璨。脸颊融融,好似桃花拂面。 楚留香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桃花又似玉兰、白莲花的香气,而香气的来源,正是眼前这一身素衣、肌肤若冰雪的绝代佳人,她静静的倚窗而站,却仿佛遗世而独立的世外仙姝,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离开人间。 看到又有些呆住的楚留香,诗衣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却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就类似于“自己心中的偶像突然出现在面前结果发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优秀还要完美然而就是这般完美的偶像竟也沉迷于自己的盛世美颜”的那种感觉。 有惊诧,有好笑,还有些许的沾沾自喜? 原来自己已经美到这种程度了呢。 压下心中的微妙情绪,诗衣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诶,屋里还有其他人在睡觉,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楚留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笑道:“好。我带姑娘赏月可好?” “好啊。”少女笑靥如花,双臂舒展,广袖翩翩,仿佛要飞向月宫的嫦娥。 忽然腰上一热,一只属于男子的手掌已经落在上面,而后身下一轻,整个人便腾云驾雾般的飞出了窗户、飞出了阁楼。 夜风拂过耳垂,带来郁金香的香气。转眼间,人已坐在了屋顶。从此处看,一轮圆月高悬夜空,抛洒银霜泄人间。 委实赏月的好去处。 两人一时无话,仿佛都在静静的欣赏明月的美好。 少女曲膝抱坐,夜风清凉,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随即,一件同样是白色的衣袍披在了她的背上,只不过,这是男人的外衫,上面似还残留着身旁男子的体温。 少女眼波流转,甜甜笑道:“多谢。”忽然间她话锋一转:“你刚才说你后悔了?” “是。” “那么我要是让你把这尊琉璃观音还给我呢?” “自当奉还。” “我听说你盗走的宝贝变卖后,从来都分文不取,而是给予那些需要的人,譬如灾民,譬如陷入困厄的江湖义士或其遗孀?” “姑娘谬赞了,称不上分文不取,只是大致如此。” “好啊,那现在我要你把它还给我。” 楚留香一怔,但见玉人巧笑倩兮,当即微微一笑,将掌上观音递出:“物归原主。” 诗衣正欲接过观音,忽然又将手收了回去:“这么重的塑像,我可拿不动,你先帮我拿着。” “乐意效劳。” “那你今夜来取琉璃观音,必是已经对其变卖后的财物有所安排了。对否?” 楚留香点点头。 “既如此,那就让它继续遵循原来的命运吧。这些变卖的钱财能用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上,对这尊观音来说,也是极好的归宿了。所以,这尊琉璃观音,我送给你了。” 楚留香笑叹:“姑娘的的确确是一位仙子。” “哼,你也不必急着吹捧。首先,你刚才把观音还给我了,是也不是?” “不错。” “然后,我又把它送给你了。” “是的。” “所以,你接受了我的馈赠,那么,算不算欠了我一个人情?” 楚留香笑意愈发明显:“确实如此。” 少女也轻轻笑了:“那么现在,你就有一个机会偿还这个人情,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却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呢?” “你能教我习武吗?” “……啊??” “怎么,是有什么师承禁令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没想到,姑娘你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跟我的身份违和是吗?” 楚留香诚实的点了点头。 诗衣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自出生时就被太医诊断为先天不足,自幼时到现在,大病小病不断,任凭吃了多少药,却总不见好转。跌跌撞撞长到现在,仍是风吹吹就倒了。平日里也只能遵照医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困于这方寸之地,宛如笼中鸟。” 楚留香叹道:“姑娘确实不易。” 诗衣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向你诉苦。而且我能生在卫家,其实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世人了。锦衣玉食,仆妇成群,不知道比那些贫苦百姓好上多少。只是人心总是不足的,衣食无忧后总想再追求些别的东西,如功名利禄,如建功立业,如兼济天下。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所念的,一是有一个好身体,二是能够走出这重重宅墙,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少女两手抵在下颌,眸光迷离,水雾朦胧,似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向他身后的夜空:“其实以前我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人心总是不足,所以先贤教导我们要知足常乐。我就想,我应该知足了。天下亿万兆人口,又有几人能投胎到宦官世家,一生锦衣玉食?又有几人能拥有绝色容貌?这些我都占了,已经足够幸运了,不该奢求更多。” 男子不言,只是静静的、温柔的看着她。 “可是,到了今夜,一切都不同了。”少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仿佛天上的星辰:“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不止书上描述的那些,书上没有写的部分,更加精彩。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去见识这些精彩的法子。” “武功?” “对。”少女用力点头,“有了武功,就能强身健体,就能震慑宵小,过去所有束缚我、或者让我顾虑的因素都将不再是问题,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重重侯门。所以——” 说到这里,少女双手合什,万分恳切的朝男子拜了一拜:“欠我人情的楚留香楚大侠,务必要帮我一帮啊!” 楚留香:“……” 他不自禁的别过头,生怕再多看一眼,他就忍不住一股脑儿全答应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少女那水眸中的泪光点点,依如利箭般扎入他的脑海、他的心灵,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姑娘……” 他刚张开口,就被少女打断:“哎呀,楚大哥,咱们都一齐赏月了,至少也该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一口一个姑娘,多生分呀?!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卫,闺名是诗衣。” “诗衣?以诗为衣?很好听名字!”楚留香真心赞道。 “是吗?谢谢楚大哥的夸赞。”诗衣喜滋滋的道,而后又主动问:“楚大哥,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楚留香干咳了一声,斟酌道:“卫……姑娘,外面的世界的确精彩,但同样也极度危险。” “嗯嗯,我记住了。” “习武之事,亦绝非想象中那般容易。其过程既艰辛,又危险,尤其是内功修习,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重则殒命,轻则亦元气大伤,终生瘫痪。” “嗯嗯,我记住了。” “……行走江湖,风餐露宿只是等闲事尔。更可怕的是人心诡谲,江湖人士众多,但心性却良莠不齐,甚至坏人多于好人,打家劫舍只是寻常事,为了财宝、秘籍、权势乃至美人,武力强的可以肆意杀戮武功弱的,无色无味的奇毒更是防不胜防。” “嗯嗯,我记住了。” 楚留香无奈的叹了口气,“卫……姑娘,你既说记住了,那应该更知道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吧?” “知道呀。不过嘛楚大哥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习武的初衷有二,一是强身健体,二是到高处、到远处去看看过去看不到的风景。另外,我现在的年纪,学武功是不是偏大了些啊?所以呀,我一不会学了点武功就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出去闯荡,二不会去好勇斗狠、结识江湖人士、理会江湖纷争,三不会一味追求武功至高而急功近利、心态失衡。我呀,依然是兴国公府的嫡小姐,只不过不再身体怯弱,甚至也许还有能力稍微扭转一下自己人生的航向。”说到这里,她故意抹了抹眼角:“楚大哥,小衣不想进宫。楚大哥,你希望小衣进宫当皇帝老儿的妃子吗?” 明知道眼前这个外表出尘如仙内心却是个小精灵的少女只是在佯装哭泣,但楚留香还是忍不住心头陡然刺痛,而随着她说的话稍作联想,一股怒火就腾的升起。 楚留香陡然一惊:一向心智冷静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刚才这种情况了。 被人稍作言语,就情绪翻涌。 这丫头说得对,她确实不是仙子,而是个妖精。 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听到身旁的“妖精”忽然一阵咳嗽。仿佛一棵杨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留香心中生怜,顿时忘了脑子里在想什么,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只觉得肩头圆润细窄,温软的触感和馥郁的香气透过衣物只抵他的手心,让他心中不禁一荡。 楚留香连忙收敛心神,将另一只手搭在少女的细腕上,不多时被眉头大皱。 这时诗衣稍作喘息,见他此等形状,便柔声宽慰道:“不妨事,自打出生起就这样,咳嗽几声也就好了。” 刚说完,只觉一股温润的热流从细腕处传入,似沿着体内的经络流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顿时间,全身暖洋洋的,似乎与生俱来的寒冷、倦怠和隐隐的刺痛都消失不见。 “真神奇。这就是内力吗?”诗衣兴奋的看着楚留香:“谢谢你,楚大哥,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舒适。” “只是用平和内力适度温养了一下,并不治本。大概两三个时辰后效果就没有了。”楚留香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先天不足之症?” 见诗衣点点头,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现在我确实觉得你需要涉足江湖了。” 嗯?卫诗衣有些不解。 楚留香没有多做解释,他并非精于医术,有些东西也拿不大准。略作沉吟,最后还是说道:“宫廷御医固然医术高明,但偏于守正。相较起来,江湖上也有一些医术高明之人,虽然性情古怪,但于医术上多有创新之举。对你的病症许能有效。江湖上能称之为‘神医’的有三人:平一指、胡青牛、薛慕华。医术都很高明,但也各有怪癖……” 楚留香细细的说着,诗衣在旁也听得很认真。听完后诚心诚意向楚留香施了一礼:“多谢楚大哥指点。” 楚留香摆摆手,又道:“如你所说,此时学武,确实已过了最佳年龄。且你因先天有亏的缘故,根骨极差。幸而我曾机缘巧合,得以从一江湖前辈那里阅过一部武功秘笈的上部,这部武功秘笈名叫【九阴真经】。” “九阴真经?!” “不错。”楚留香只以为是小姑娘第一次听到武功秘笈的名字,因过于好奇而显得有些惊讶,所以也不以为意,接着道:“这部武功秘笈博大精深,我当时武功已成,但参阅后亦感到收获很大。其中一章名叫【易筋锻骨章】,既是一门高明的内功心法,也是一门可以改善体质提升根骨的高明法门。此功既非我师门传承,那位前辈也不曾对此功有过约束,且其既能改善根骨,又是道门正宗心法,最是适合你不过。今日我便传授于你,且听好了……修行之本在守元抱一……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易筋锻骨章】约千余字,楚留香很快诵完,而后对仍静静沉思的少女道:“如何?能记住多少?”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楚留香已察觉少女冰雪聪明。自己诵念一遍,想来至少也能记住十之一二。见她凝眉苦思,便欲开口安慰。 正这时,呆愣一时的少女好像忽然回过神来,而后道:“都记住了。” “已经不错……嗯?”楚留香正要表扬宽慰一下,但吐出几个字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少女说得是……都记住了? 楚留香不禁挑了挑眉:“想不到卫姑娘你还有过目不忘之能……那就诵一遍让我检查一下。” 诗衣张口就来:“修行之本在守元抱一……” 楚留香听了一遍,果然无一错漏。 心情更加复杂。 又问:“可懂是什么意思?” 看着“香帅”俊美脸庞上的微妙神色,诗衣遂将“略懂一二”四个字吞进了肚子,檀口一开:“不懂呢,还请师父教导。” “可不敢当你的师父。”楚留香笑道:“这功法非我师门传承,而我今日授你也只是怜你体弱多病,并无授徒之意。所以,师父两字可万万当不起。”说到这里,他又沉吟道:“可懂经胳之说?” 诗衣点头道:“懂得。”见楚留香目露诧异,又解释道:“久病成医嘛。” 楚留香心中生怜,语气愈发温柔,“这就好办多了。这第一句的意思是……” 如此细细讲授一遍,已是半个时辰以后。 楚留香长身而立,夜风之中,衣袂翩飞,仿若神仙中人。“卫姑娘,如此,我可算还上了这人情?” 诗衣眉目含笑:“自然自然。认真讲来,小女子还倒欠香帅人情呢……香帅以后若有什么吩咐,小衣也可以万死不辞的。” 楚留香汗颜:“不至于,不至于……如此,我便该走了。” “我送送楚大哥。” “别别,还是先让楚大哥送送你吧。” 话音甫落,腰身一轻,整个人便再次“腾云驾雾”。不过须臾,双脚两次接触到实物,已是回到了自己的闺阁里。 诗衣倚着窗户,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非凡的男子:“楚大哥,你以后会过来看我吗?” 楚留香同样深深的看了眼前的少女,仿佛想要把她的样子记住。而那个已经到了嘴边的“会”字亦被他死死卡在嘴里。 楚留香从未想过自己会拒绝一个美丽少女的邀请,尤其这个少女并非奸邪之人。他也一直认为,女儿家的颜色确实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最值得欣赏的风景。 但今天他知道了,原来,当美丽达到极致,除了让他陶醉外,也让他感到恐惧。 那是一种对将要失去自我的恐惧。 甚至于,此时此刻,他对自己教授少女内功心法这件事是对是错,也产生了怀疑。 这并非是他觉得少女的心性有何问题,而是她本身就是一块美玉、一块尚未经雕琢就散发出无限华彩的极品美玉,这样的美玉,若是一直珍重的放在匣子里倒也罢了,可如今却要将它拿出来,却不知会因它的美好带来多少觊觎和争夺,又会引发何等的风波? 而真正令他害怕的,是扪心自问后,他发现自己很可能也会成为觊觎它、争夺它的人中的一员。 所以,他退缩了。 他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衣袖一挥,一条白影闪过。诗衣定睛一瞧,却见男子手上的琉璃观音已然不见。 她若有所觉,回头一瞧,那尊观音赫然矗立在她身后的桌子上。 “楚大哥,你……” “妹子,你既叫了我大哥,做大哥的又怎好拿你的东西。” 少女歪头,眉尖若蹙:“楚大哥这是要小衣欠你人情吗?” “哪有?除了这尊琉璃观音,楚大哥还欠你一个人情啊!” “哪有?” “美人相伴,楼台赏月。这样的人情,楚大哥可不敢欠!”英俊青年朗声一笑,双手抱拳:“江湖路远,妹子,咱们就此别过。”说罢,纵身一跃,转眼间已没入沉沉夜色当中。 诗衣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夜色,不出一言。 夜风吹拂着衣袂,月光下的少女素衣轻纱,仿佛要御风登月的嫦娥。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惺忪的疑问:“小姐,你醒了?” 诗衣神色一变,然不及她转身,就听到那发声的少女一声惊叫:“噫?!琉璃观音!怎么在这儿?!”这一次,声音中却是再无半分惺忪了。 诗衣小脸顿时一垮。 第4章 第4章 琉璃观音(4) 对南宋都城临安府上下来说,今天又是喜闻乐见的一天。 因为“天下第一美人”所在兴国公府,昨夜又出了新闻!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香帅”楚留香昨天留书兴国公府,说要于子时来取府上的珍宝琉璃观音。 堂堂兴国公府岂能由此等“宵小”张狂?!兴国公卫大都督当即修书数封,邀请诸多高手请来相助(此处人数传言不一,有说五六人,有说十余人,有说几十人,最新的福临酒楼里面的说书人已经将人数更新至百余人),然而当夜子时,“香帅”楚留香踏月而来,于众目睽睽之下,轻松取走琉璃观音! 嗯,事情到这里,只能说又给这位“强盗里的大元帅”扬了次名,给酒楼里的说书人和看客多了个小小的谈资,让堂堂兴国公府小小的丢了把脸。 但是,关键是但是—— 轻松取宝潇洒离去的“香帅”楚留香,在经过兴国府嫡女、“江南仙姝”“天下第一美人”卫家玉娘的闺阁前,因为好奇看了一眼。而恰巧,彼时卫家玉娘也因被此事所扰而夜不能寐,遂起身在窗前赏月。 于是,绰号“香帅”、风流倜傥、传言中极具女人缘但同样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留香楚香帅,竟然就此定住身而能不动,之后更是主动致歉,以冒犯为由,将到手的琉璃观音还给了卫家小姐! 哦豁!这下,事情可就传奇起来啦! 江湖侠客与世家小姐,英俊侠士与绝色佳人,夜里盗宝与月下相逢,武艺高强与绝色倾城,而最后的最后,高强的武艺“不敌”倾国色。无论是氛围感还是故事性,无论是情节之起伏和结局之意外,都可以说是顶配了,这样要素齐全的故事,要是还不走红,岂不是瞧不起我大宋的勾栏瓦肆文化吗? 于是,尽管得知此事后的兴国公与祁国公主立即下达了封口令,但到了第二天,这条消息还是以秋风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临安府。 一时间,饶是玉树临风的兴国公一向温文尔雅,竟也生出将府里所有的刁奴都杀掉的暴虐心思。 而最令他心疼的,自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因着这事,又缩在家里不愿意出门了。 ※ ※ ※ ※ ※ ※ ※ 诗衣当然不想出门了。 想都不用想,她现在出门,必然又是被围观的局面。 她来到此地已有一十四载,临安人民的“热情”,她可太清楚了。 这一世她小小年纪就是“一泓祸水”,但毕竟年纪小,虽然很早就“声名在外”,但日常起居出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便。 但随着年纪渐大,情况渐渐有些不对了,譬如服侍的侍女偶尔间失神,譬如出行时引起围观,譬如偶然间窥到她模样的路人的如痴如醉或呆若木鸡,都给她带来不小的困扰。 但真正让她破防的,还是去年春天到西湖踏青的时候,因春风热烈,将车帘不断吹起,也就让她不断暴露于人前,结果便是围观者众,以致马车难行,而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将一枝桃花扔了过来,接着围观人群,无论男女,手上有花的扔花,有果的掷果,没有鲜花的还有人掷出纱花绢花。眼见局面将要失控,陪行的兄长连忙指使马车半途折返,随行的护卫仆妇也是一路护卫,这才勉强回府。 相距近千年,魏晋士民“掷果盈车”之风竟能在大宋重新复苏,简直离谱。 从那以后,近两年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的诗衣就更不大乐意出门了。即使出门,也会尽可能低调并进行遮掩。 也正因为对临安府百姓的“热情”很有了解,所以这次“琉璃观音”消息流传出去后,她就果断再度“闭关”。 ※ ※ ※ ※ ※ ※ ※ 至于这次消息流出,诗衣也是无奈。 不过,怎么说呢。许是习惯了,心中更是对府内关于自己消息的保密性从来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当事情真的发生后,诗衣内心里并没有太多惊讶,旁人想象中的羞恼、生闷气什么的更是不存在。至于暂时不出门,一半真是因为不想在此时出去被人围观,而另一半原因,自然就是借此机会宅在家里研究系统和修习内力啦! 这才是眼下的正事! 此刻,闺阁书房内,丫鬟们以为因心烦而躲在里面不见人的仙子小姐,此刻并没有如她们想象中那样手持书卷,蹙眉不胜,一幅清冷仙子、柔弱才女的模样,而是一脸肃穆的盘坐在绣垫上,仿佛一位道士般闭眼打坐。 随着一股细微的热流沿着脉络于四肢百骸间游走一遍,少女终于轻轻呼了口气,面带笑意的睁开了眼睛。 而在她的眼前,一道虚幻的“面板”正浮于半空,其中一个区块正清晰的显示着她的“打坐成果”—— 【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 【内功心法】 【品质:S-】 【进度:入门(熟练度3/500)】 “修习这么久,大概有半个多时辰了吧,才涨了1点熟练度,楚大哥说我根骨极差,还真是差得可以。”诗衣双手抵着下巴,暗自嘀咕着。 不过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沮丧。 当然不会沮丧啦,虽然她根骨不行,但她有“金手指”啊。 眼前这个即使有人在场也看不到的“虚幻面板”,正是诗衣的“金手指”——一个她曾经以为是个残缺品的系统。 没错,她那个名叫“倾国祸水系统”的残缺系统竟然完整了,并且复活了! ※ ※ ※ ※ ※ ※ ※ 之前说过,诗衣身上绑定的“倾国祸水系统”一直处于“死机”状态,除了系统名称、任务这样仿佛植入她脑海之中的基本信息外,就再没有给予诗衣任何回应。唯一能让诗衣知道自己确实绑定了一个系统的东西,就是那个大部分处于“灰屏”状态的人物属性面板—— “姓名:卫诗衣 出生年月:XXXXXXX 属性:??? 称号:天下第一美人 称号增益: ①天下第一:你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任何人见到你,都会自叹不如;任何人见到你,都会认为你是见过的人中最美的。 ②魅惑众生:遇到有恶意者(恶意仅限**)开启意志判定,通过者心神短暂恍惚,未通过者,意志A级——心神失守,敌意清零;意志B级——拜倒裙下,甘为奴仆;意志C级——为爱痴狂,九死不悔。 持续时间:宿主当面,持续生效;与宿主脱离接触后,根据意志判定等级不同、外界环境影响等综合因素,持续时间在1天到1个月不等。 注:若宿主持续施加影响,可使被魅惑程度逐步加深,最终可使持续时间无限期。 ③肉食者鄙:对“肉食者”有魅力加成,一见钟情——初始好感加50;念念不忘——见过你的“肉食者”,都会对你念念不忘,并在朝思暮想中不断美化记忆、加深印象,好感度持续提升。 好感值:10000 /10000 装备:无 技能:无 支线任务:(灰色) 系统商城:(灰色)” 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但事实上,除了能通过意念,随时随地的将其召唤出来看一眼,别的啥都做不了。除了一日美过一日的容颜外,也就只有那个【好感值】会时不时的发生变动——当然,也只是动,想要利用却是想都别想。甚至连它有什么用,诗衣也不清楚。 而且当一年前,【好感值】从出生时的0,变成了“10000 /10000”后,就再没有变化了。 这么长的时间,诗衣也早就认了。 而且,一想到它那个离谱的主线任务,诗衣觉得这样也挺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昨夜,这个一直半死不活的残废系统,突然“活”了! 确切的说,是在楚留香楚大哥传授她【易筋锻骨章】的时候,一直以来基本处于“灰屏”状态的人物面板忽然亮了,而后,一个弹窗出现在诗衣的意识空间中—— “宿主接触到知名武林人物,认识到世界的真实,系统正式启动中!” 而随着这个弹窗的出现,诗衣震惊的发现,自己的系统面板当中,所有“灰屏”状态的地方,全部点亮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又一个弹窗弹出—— “叮!接触到武功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内功心法】【品质:S-】,是否消耗‘好感值’予以记录?” 虽然巨大的变故令诗衣一时失神兼失语,但不妨碍她第一时间对弹窗的“?”号予以肯定。 而后,诗衣就发现虚拟面板上的【好感值:10000 /10000】前面的数字发生了眼花缭乱的跳动,但眨眼过后,数字仍停留在“10000 /10000”,仿佛什么也没有变化。 不,应当是有变化的。诗衣直觉认为真实的【好感度】是有消耗的,但因为能显示的数字有上限而导致“数字溢出”,所以即使消耗了一些好感度,但余下的数字仍然是溢出的,所以从显示上看,数字反而没有变化。 而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随着数字跳动结束,许久未曾有过变化的虚拟面板再一次有了新变化—— “姓名:卫诗衣 出生年月:XXXXXXX 属性:??? 称号:天下第一美人 称号增益:…… 好感值:10000 /10000 装备:【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 技能:无 支线任务:无 系统商城:(可进入)” 第5章 第5章 琉璃观音(5) 随着诗衣的神念落在那新增的“秘籍”上面,那【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随即一亮,又展开了许多新信息—— 【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 【内功心法】 【品质:S-】 【进度:未学习】 随后,又有一个新弹窗弹出—— “叮!武功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已记录,是否开启学习?” 诗衣自然给予肯定。 随即,【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的全部内容就展现在自己眼前。同时,又是一个弹窗—— “叮!是否消耗‘好感度’辅助记忆?” 卫诗衣:“……” 当然还是选“是”。 又是瀑布流般的数字跳动,跳动结束后又是仿佛啥也没变,但效果同样显著——诗衣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竟然如此之好,千余字的【易筋锻骨章】只听了一遍,眼下又大略扫了一遍,竟就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想擦都擦不掉! 然而,刚刚完成记忆,新的弹窗又接踵而至—— “叮!是否消耗‘好感度’辅助修炼?” 诗衣:感觉这小废统比自己还急切…… 看了眼依旧停留在“10000 ”的声望值(好感度),诗衣还是选“是”。 这一次,大量关于内功修炼的奥妙奇异的道理飞快的在脑海中浮现,那种感觉就像是诗衣曾经在电影里面看到的信息流,而随着信息的流动,刚刚还觉得像是天书的心法口诀竟忽然间变得通俗易懂起来。 现实中时间只过去了至多半分钟,而在诗衣的感觉当中,既像是过了很漫长的光阴又似乎只是一刹那。但不管如何,这【易筋锻骨章】她真的入门了。 而面板上的声望值,依旧停留在“10000 ”,似乎一直未变。 之后为了不在楚大哥面前露出马脚,诗衣只好装作天赋异禀,跟着他又重新将【易筋锻骨章】学了一遍,有名闻天下的“香帅”这样的大高手为她逐字逐句解读心法口诀奥义,哪怕诗衣有“金手指”加持而“天赋异禀”,也自感大有收获。 不过话说回来,古派大侠楚留香竟然看过金派秘籍【九阴真经】,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只能说,这个综武位面融合得很丝滑很彻底啊。 ※ ※ ※ ※ ※ ※ ※ 那一夜,因为事发突然,诗衣只能草草将系统应付了过去。但现在有了闲暇,她当然要认真研究一二了。 毕竟也是事关自己未来的命运。 研究了一番后,诗衣先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系统不是强制型系统。 虽说主线任务是要让宿主效仿褒姒、妲己、西施等“先贤”,完成“倾覆天下”的艰巨任务,但不设时间限制,不设进度条,更没有惩罚,总之,主打一个自愿。 也就是说,如果完不成任务,对诗衣来说,最“糟糕”的后果也不过是在这方天地终老,灵魂(如果有的话)也在这方天地轮回,无法返回故乡。 对诗衣来说,完全无压力哒。 本来重开这一世就觉得已经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重返故乡的机会。如果能回去的话当然很好,但要是回不去,诗衣觉得自己也能接受——无非是大赚和小赚的区别,小赚也是赚嘛。 其二,这个系统并不是智能型的,也即就是,没有一个“系统小精灵”能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这让诗衣多少有些失落的。 虽说这一世她锦衣玉食,亲人宠爱,但她的灵魂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许多方面,两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有的诗衣能适应,有的不能适应,还有的则不想适应。 尤其是精神世界,总归是有些孤独的。 如果“复活”的系统能够诞生一个会说话、会吐槽、会卖萌的“系统小精灵”,对她而言,不啻为一种精神慰藉。 只可惜,并没有。 好吧,没有就没有吧。 其三,关于系统的运作方式。 也很简单。 系统的模块,其实已全部体现在了她的属性面板上了,涉及运作的核心就是【好感值】【支线任务】【系统商场】。 先说【好感值】。 诗衣之前只是模糊的觉得,这个数值应该是与人们对她的喜爱程度有关。 如今系统“复活”,相关的概念立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就像是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理解是对的,但比较“肤浅”。 【好感值】确实是他人对她的好感的数据化展示,越是喜欢,数值就越高;但不同的人,哪怕对她的喜爱程度相同,提供的数值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系统会对每一个喜欢她的人的“优秀”程度进行评估——外表、气质、能力甚至身份、社会地位、影响力,可能都被纳入因子,进行综合评估。 计算过程不重要,反正结果就是越优秀的爱慕者得分越高,再乘以喜欢程度的分值,得出来的就是最终一个人提供给她的【好感值】。 【好感值】的作用,一是可以兑换系统商城中的商品,二是可以解析知识,比如解析武功原理,三是可以直接灌输知识。 显然,诗衣之所以能够快速掌握【易筋锻骨章】,靠得正是第二个和三个功能。 【支线任务】区别于“倾覆天下”的主线任务——可能是系统觉得只有主线任务太单调?总之是随机颁布,完不成无惩罚,成功了则有奖励。 至于奖励啥,大概是根据支线任务内容,总之现在是不知道的。 总而言之,虽然名字不大正经,导向也不大好,但操纵简单,功能单一了点,但也很实在,言而总之,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好系统。 大体了解了一番后,诗衣便兴冲冲的“点”开了【系统商城】。 她对这个好奇很久了。 页面切换。 类似于游戏中的商城模板,空荡荡的三排商品栏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商品—— 【知识米糕(武学味)】 诗衣嘴角轻抽了一下。 稍作犹豫后,她轻轻“点”了一下,一个弹窗立即弹了出来—— “商品名称:知识米糕(武学味) 价格:100 详情:由基础武学知识制成,吃掉后,基础武学知识即可化作自己的记忆。 注:这只是记忆,若不想遗忘,还请时常复习巩固。 是否购买?” 感觉……不贵。 诗衣瞅了瞅标注的价格,又看了看自己的【声望值】,不禁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当下点击购买。 下一瞬,一个手心大小的白色米糕出现在她的右手上,淡淡的米香极是诱人。 在看【系统商场】,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而后一排小字从她“眼前”飘过—— “商场暂时缺货中,上新后会及时通知宿主,敬请期待” 诗衣:“……” 再看了看【声望值】,依旧停留在“10000 /10000”,似乎没有变动。 诗衣沉默片刻,而后一口将手心里的米糕吞下。 味道还挺不错的。 就像是真正的米糕,而且比家里常吃的米糕还要更香甜一些。 随着米糕下肚,一股热流从腹内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而后,诗衣便觉得神智一阵清明,而脑海中,也凭空多出了一些记忆。 关于经脉穴窍、后天先天、吐纳打坐、甚至不同门派对内功本质的解释和修炼体悟等一系列与武学相关的基础知识,此刻尽数印入诗衣脑海,虽然不是内功心法、武功秘籍,却让诗衣一下子补齐了理论匮乏、根基不牢的大问题。很多在练习【易筋锻骨章】不懂的东西,这时候却是豁然开朗。 【易筋锻骨章】的修炼进度,也瞬间由“入门(熟练度4/500)”变成了“入门(熟练度104/500)” 理论上的瓶颈被打开,修炼进度一下子就增长了一百多个点。 不过接下来诗衣再做一次大周天循环后,进度依旧只涨了一个点,而丝缕真气在经脉中运行时仍有淤堵、憋闷的感觉。 诗衣心中了然:这就是经脉的问题了。 先天不足,于经脉上,就是比常人更细,甚至有淤堵、断点的问题。所以练起内功比常人更难,进步也更慢。 所以,理论上,如诗衣这般,确实不宜习武。既不易有所成就,甚至稍有不慎,还可能有害。 不过,这不是有系统嘛?! 也不需要小废统再用弹窗提示了,这一次,诗衣直接神念一动,点亮了“好感度转化”功能。 数字再度如瀑布般流淌起来,诗衣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好感度在燃烧。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数字也在疯狂的跳动着—— 进度:入门(熟练度105/500) 入门(熟练度106/500) 熟练度107/500 108/500 …… 118/500 …… 498/500 499/500 500/500 …… 叮! 伴随着那声悦耳的提示音,诗衣只觉得一股较之前不知壮大多少倍的热流沿着周身经络进行了周天大循环,整个人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无论是精、气还是神,都达到了有生以来的峰巅。 与此同时,对于【易筋锻骨章】的理解,诗衣也来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连带着,令诗衣对内功乃至对武学整体的认识,都大大拓展了不少。 就在昨天,这位仙姿佚貌、清丽脱俗、纤纤弱质的名门闺秀,还是个与江湖隔绝、对武功一窍不通的武学小白。但现在,至少在武功见识上面,她已经将一般的三流江湖人士通通甩在后面。而在最最要紧的内功见识上,足已与名门正派的内门弟子齐平。 当然,若论修为,那自然还是大大的不如。 诗衣心情愉快的在室内走了几圈,只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出生时起就与纠缠着自己的病痛以及由此而来的虚弱、畏寒等DEBUFF统统消失不见,虽然这种“完美的状态”只维持了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但足以彻底唤醒少女生命中沉睡已久的热情和斗志。 说起来,在这个世界过了差不多十四年,直至昨日诗衣才意识到武功的存在,虽说有世家名门的生活圈子与江湖完全是两条平行线、近乎于没有交集,身为世家贵女生活圈子狭隘接触不到市井生活等诸多“客观理由”,但主观上不爱动弹不爱交际其实也让诗衣本就不多的与外交流变得更少了。 诗衣倒也不是天生喜欢当“宅女”。 但如果一个人打娘胎里出来时就病秧秧的,风吹吹就倒了,一倒就是十天半个月,而哪怕是状态好的时候,也是身体怯弱畏寒,平日里走不过几分钟就气喘,精神不济,总是倦怠……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对生命、对生活充满热情,平时又怎么会喜欢出门?又哪来的活力出门?能宅在家里安安静静的读书品茶、吹箫抚琴、安闲度日,而不是整日郁郁寡欢,动不动就悲春伤秋、泪洒衣襟,诗衣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棒了。 不过现在,诗衣觉得自己可以变得更棒。 【易筋锻骨章】确系一等一的内功法门,随着内力的流转,诗衣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经络狭小、淤塞、断点的情况正在一点点的改善。现在她多少能明白楚大哥所说的“根骨极差”是什么意思。 以前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差,但如今修炼了内功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何止是差,简直是差透了!除了外面的光鲜外,内里,无论是五脏还是六腑,皆有损伤,经络的问题更大,脆弱、淤塞且不说,甚至还有断裂的情况。也就是她还是个普通人,若是习武之人如此,那一身内功基本上已经废了,人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如此再看,自己能活到现在,看来全是靠各类珍贵药材滋补过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被金银堆出来的。 纯属力大砖飞。 而【易筋锻骨章】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了: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经络受损如此严重,能不能活下来且不说,内功是决计修炼不成的。但她呢?固然有“金手指”的烧点加持,但这最多也就是起个加速度的作用,关键是【易筋锻骨章】的神奇,以致连她这种根骨差到极致的“废材”也修出了内力,而且随着内功有成,还反过来对周身脆弱的经脉进行修复——虽然修复的进度十分缓慢,但毕竟是在修复,而不是继续崩塌。 可以说,这个外表锦绣内里早已破败不堪的皮囊,十四年来一直持续崩塌的趋势,第一次得到了遏制乃至扭转。 诗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有未来。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来自于那一夜的“盗帅踏月留香”。 哈哈,楚大哥真是她的大福星。 ※ ※ ※ ※ ※ ※ ※ 不过,说来也奇怪。诗衣知道,自她穿越之时起,她就是个病秧子。医者给出的说法是“先天不足”,而父母及身边的奶娘、丫鬟们告诉她的是当初怀她的时候,公主娘亲曾因意外失足落水,导致受了寒气,结果影响了还在娘亲腹中的她。 以前的诗衣,见身边人对当年事不愿多谈,她也就体谅的再未去探究。但现在,她却有了些怀疑—— 自己这所谓的“先天不足”,真的只是因胎中受寒所致吗? 为什么她隐约觉得,除了受寒之外,好似还有些别的东西呢? 正思绪乱飞间,忽然一阵吵杂声从外传来。 诗衣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时便听到屋外传来贴身丫鬟素笺的声音:“小姐,小王爷来看您了。” 先替换五章,下次替换大概在10.4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琉璃观音(5) 第6章 第6章 翩翩王孙(1) 诗衣不禁轻叹了口气。 大宋王孙公子不知凡几,但被府上侍女称之为“小王爷”的,只有一个人。 她走向窗户,向外一探,果然一身穿淡蓝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正负手站在楼下,此刻似若有所觉,抬头望来,顿时面露喜色,挥手喊道:“玉娘,玉妹妹,我来看你来了!玉娘,你,你最近还好吗?”话到后面,声音渐弱,脸上已尽是痴意。 但倚窗而立的少女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在窗口处消失。 但年轻公子仍痴痴的望着窗户那里,嘴上喃喃自语着:“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 ※ ※ ※ ※ ※ ※ 诗衣走出书房,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素笺,道:“他如何来的?自己一个人,还是与王叔或叔母?” “自是与诚王妃一起。”素笺知道自己小姐的意思,只得无奈道:“不然婢子怎好打扰小姐?” 诗衣无声叹了口气,“那就让他进来吧。” 楼下这位被侍女称“小王爷”的年轻公子姓赵名轩,比她大上两岁,乃是诚王世子。而诚王爷,正是当初进宫的卫家老太爷的妹妹也即诗衣的姑奶奶,与先帝生下的独子,及长,被封为诚王,取世家叶氏女为妃,生子赵轩,早早被册立为诚王世子。 诚王的生母是卫家三兄弟的姑姑,卫家三爷又娶了祁国公主,两家互为姻亲,关系自然不同一般。特别是兴国公府与诚王府,彼此走动很频繁。也正因此,对楼下的少年郎,府上侍女从不一板一眼的叫他诚王世子,而都是以“小王爷”称之。 这位小王爷来得也勤,小的时候简直恨不得住在卫府,如今虽然长大了,但也是抓住机会就来看望姑父姑母。 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要看望的人是谁,大家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这就让诗衣比较烦恼了。 这位轩表哥倒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就是被诚王爷和诚王妃宠坏了。 因为诚王与诚王妃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异常,多有宽纵。好在赵轩心性不坏,并没有染上多少纨绔习气。甚至相反,其为人相当和气,在下人面前很是没有架子,与那些正常的王孙公子一比,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唯有令人诟病的一点,就是这位小王爷向来不喜仕途经济之道,反而喜欢女儿家的“清爽”,习惯在闺阁之内厮混,热衷与女孩子玩耍,而且无论其身份是小姐还是丫鬟,入了他的眼,都甘愿为之伏低做小,只为搏女儿家一笑。 就很有贾宝玉贾二爷的既视感。 诗衣自然不喜欢这一款的。 但有一说一,如赵轩这般,在当今的大宋官宦世家子弟里面,已经是芝兰玉树。而若不谈功业只论人品,更是众多当家主母眼中的良婿。尤其是对女儿家的温柔小意,在男人眼里可能是缺点,但在夫人小姐眼里,却是大大的加分项。 若非如此,一向爱女如命的兴国公夫妇又如何会默许这位小王爷时不时的登门造访?换成别的王孙公子,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只是诗衣终究还是来自后世的灵魂,价值观不知迭了多少代,实在欣赏不来这一款。 若说有恶感,那也不至于。若不掺杂其他,有这样的表兄其实也挺好的。 但问题偏偏是掺杂了其他。 这才是少女幽幽叹气的缘由。 ※ ※ ※ ※ ※ ※ ※ 素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少年郎轻快的脚步,以及欣喜至极的声音:“玉妹妹!” 诗衣微微一福:“轩表哥。” “玉妹妹,你……”少年正欲同过往以来,关心少女近日身体如何、是否按时吃药、安慰其不要受市井流言影响,结果话说了一半便停顿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如仙少女,震惊中带着诧异,欣喜中又透着异色:“妹妹气色好了许多。” “是。”诗衣落落大方道:“我也觉得今日好了许多。” 一时惊诧过后,少年终究还是喜悦不已:“本以为妹妹许会受那市井小民流言所扰,今日一见,才知我又庸人自扰了。”又道:“妹妹正该如此,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妹妹所为,正符合这中医至理。” 他唠叨不休,虽是好意,诗衣却听着头疼,当即踱步至于棋桌前,挥袖坐下,主动向少年发出邀请:“轩表哥,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啊?这?”赵轩脸上顿时一苦,“妹妹棋艺精深,愚兄已是万万不及,万万不及。” “围棋,游戏尔,表哥何必如此认真。”少年越是推辞,诗衣越是“来劲”,尤其是在她仿佛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提示音”后,就更加起劲了。而待女儿家最是体贴不过的小王爷又如何会真正拂了佳人的面子,推却不过,只好苦着脸坐在了棋盘前。 果然,棋盘上各落数十字后,赵轩就开始抓耳挠腮、冥思苦想,而他对面的少女,却仪态闲适,甚至还有闲心品起了茗茶。 没办法,棋艺高超就是这个样子的。 诗衣的棋艺并不是起自这一世,而是上一世就从小学过围棋,当然最初只是作为兴趣培养,后来展露出一点天赋,就正经学了一段时间,甚至还一度做过“冲段少女”。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在两次冲段失败后,诗衣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有一点儿围棋天赋,这点天赋让她能够走到入段的位置,但却不足以支撑她在职业围棋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诗衣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围棋。她学围棋是偶然的,而继续学下去也是因为那展露出来的一丁点儿天赋,由此受到父母和老师的鼓励,但就其本心而言,她对围棋只是喜欢,却并没有足够的热爱。而职业围棋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没有足够的热忱和对胜负的追求,是无法在职业围棋世界里立足的。 于是在高一的时候,诗衣还是放弃了职业围棋的道路。 虽然没有成为职业棋手,但诗衣的基本功还是在那里的,特别是放弃了职业道路后,只是作为纯粹的兴趣爱好,平时下下网棋什么的,反而让她能够更纯粹的享受围棋的快乐,这让她的棋力并没有出现下滑,也没有错过AI时代的围棋进步。 于是,当诗衣来到这个位面后,渐渐的便发现,自己的棋力,在这个时代,似乎高得可怕——虽然没有与真正的围棋国手一较高下,但身边的人,父母也好,兄弟姐妹也罢,凡是对弈过的,无一不是她的手下败将。 而同龄人中,若说败得最多最惨的,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小王爷了。 没办法,自家的兄长不能老是逮着欺负,闺阁姐妹更是要手下留情,而一般“外男”等闲难见一面,说来说去,也就是“赵宝玉”好欺负了。 正好,还能免得听他叽叽喳喳。 微微抿了一口清茶,见赵轩仍在举棋不定,诗衣便神念一动,虚幻的人物面板就瞬间浮现在眼前。 嗯,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技能栏又有了新变化—— “姓名:卫诗衣 …… 装备: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 技能:【内功】【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品质:S-】【进度:精通(熟练度1/1000)】 【艺术】【围棋】【等级:超凡入圣】【评价:横压一整个时代的少女啊,请记住,这只是因为你站在AI的肩膀上】 ……” 卫诗衣:“……” 抛开“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的微妙感,这次更新本身也很值得商榷。要知道,她也不是刚学会围棋,但之前系统可从来没有想起来把这个技能“登记”一下。 如果说是因为之前的小废统一直处于死机状态,直到近日才重新上线的话,那么自己的“艺术技能”,其实也不止围棋一项,别的书法、琴艺什么的也很拿得出来啊。 所以,是因为重新上线的小废统对自己这个主人过去掌握的能力一无所知,所以必须在它面前演示一遍才能重新登记在册? 啧,果然是个小废统。 ※ ※ ※ ※ ※ ※ ※ 春风吹动着挂在斗檐下的玉铃,悦耳的铃音让室内显得尤为静谧。明媚的阳光洒入楼内,为棋盘及棋盘两侧的人儿披上一层轻柔的金纱。 “金纱”之下,尤衬得男子俊美如玉,眉目如画,而其对面的女子更是仙姿玉色,清丽脱俗,尤其是那清冷疏离的出尘气质,真是翩翩兮仿佛神仙中人。 如此两人对弈,真仿佛仙人高士。 只是此刻,高士却有些抓耳挠腮,神色愁苦,让淡然清逸的高士形象有些崩裂。 “哈哈哈哈,轩弟,你又在输啦!”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也令愁苦不堪的小王爷大为展眉! “四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蹭的一下蹦了起来,拉着不知何时站立在旁边的绿衫少女,兴奋的直嚷嚷。 那绿衫少女看上去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姿婀娜,容貌清丽,顾盼神飞,此刻见少年如此兴奋,不禁笑道:“轩弟,你纵是再热情,这棋还是要下完的。” 见少女完全不与他“配合”,赵轩讪笑,转头看到棋盘前的仙子看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禁额前渗汗,连连作揖道:“妹妹棋艺通神,今日就饶了小可吧。” 诗衣懒得理他,站起身来,拉着绿衫少女的手,甜甜笑道:“四姐姐何时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刚来了没一会儿,见你俩在下棋,就让丫头们别打扰。只是……”说到这里,绿衫少女抿嘴一笑:“只是见阿轩愁眉苦脸,眼见都快要哭鼻子了,所以只好救他一救,玉娘不会怪我吧?” “四姐姐总是这么诙谐,轩哥哥堂堂男子汉,哪会那么容易哭鼻子?”诗衣似笑非笑的轻轻瞥了少年一眼,顿时令他额头冷汗涔涔,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敢在旁尬笑。 好在少女并没有真揪住他不放,瞥了他一眼后,就莲步款款,拉着她的四姐姐到一旁说话去了,这才让少年舒了口气。 这位四姐姐是诗衣二伯与二伯母的长女,闺名琴音,因在卫家三房里排行第四,所以诗衣与赵轩都叫她四姐姐。这位四姐姐虽然与诗衣一样,是再正宗不过的世家小姐,但性格疏朗,颇有英气,平时与最喜欢出府在外游玩,而卫家二爷与其夫人又对她太过宠溺,虽然常有训诫,却总是被卫琴音一通撒娇**搞得无可奈何,久而久之,也就只好听之任之。 卫琴音与诗衣性子完全不一样,但偏偏两人极为投契,诸姐妹里数她俩关系最好。所以,听到这次坊间又传得沸沸扬扬,关心好妹妹的卫琴音就赶紧来府上看望。 诗衣自感盛情,但又有些哭笑不得:好似身边的人总是对她有误解,觉得她身体怯弱,所以精神上也脆弱。所以但有些风吹草动、风言风语,就一个个都来看她,生怕她一个人临风洒泪,对月嗟叹。 “小妹今日气色很好。看来姐姐又一次多虑了。”卫琴音仔细端量了小妹妹一番后,舒心的笑了,忽然心念一动:“今日春光正好,咱们何不出门一游?” 此话一出,刚刚还竭力当隐形人的小王爷立即响应:“好啊,好啊,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诗衣下意识想要拒绝,然而目光却不禁向窗外看去,但见桃花鲜妍,春风拂过,落英缤纷。 不禁怦然心动。 第7章 第7章 翩翩王孙(2) 兴国公府西角门,一辆翠盖珠缨双驾马车,在一位骑马的俊美少年郎和一众仆妇、护卫的簇拥下,“哒哒哒”的在石板路上渐行渐远。 路边一个眼尖的行人忽然瞧见,连忙对同伴道:“看,是不是兴国公府的马车?是玉仙子出门了吗?” 然则同伴眼力更好,仔细瞧了一眼,就摇了摇头:“看见那马车翠盖下面的古琴纹饰了吗,这是卫家二房四小姐的马车,应该是四小姐来看望玉仙子,正要回去呢。” “哦哦。”路人盯睛一瞧,见确实如此,顿时失去了兴趣,咕哝了一句:“我还以为是玉仙子要出门呢,可惜,可惜……” “可惜少了一次给酒楼和几家王府公府递消息赚外快的机会?哈哈哈……”同伴大笑道:“玉仙子如今不怎么出门的,这外快,早就不好赚啦……” 马车从两人身旁驶过,两人断续的交流谈话声也渐渐远去。 马车上,两个绝色少女正依偎在一起,一人十六七岁,身穿淡绿绸衫、鹅黄色千褶裙,头梳多环髻,戴步摇挂凤钗,容色清丽,顾盼神飞,颇有英气。正用手点着怀里少女的脑袋,面带揶揄之色,低声说着什么。 另一人比她小两三岁,正埋头在她怀里,秀肩耸动。其身穿藕荷色绸衫、月白色百迭裙,头梳百合髻,只插一支大珠钗,并红色发绳,再别无装饰。此刻只见背影,却是纤纤婀娜,美不胜收。 两人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少女终于直起身来,转头之时,仿佛整个马车都明亮了数分。真真是仙姿玉质、恍若神人,容色绝丽、不可逼视。此时此刻,哪还会记得她穿戴为何、发型为何,只有天仙下凡、容光惊世之忆。 这两位娇美佳人,正是卫家二房小姐卫琴音与三房小姐卫诗衣二人。 只听卫琴音忽然间又是噗嗤一笑,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卫诗衣顿生羞恼,用手推着身旁的四姐姐,“好了,别笑了,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说到这里,自己却又先撑不住,“噗嗤”一声,也不禁吃吃而笑,姐妹俩顿时间又笑作一团。 好一会儿,两人总算平静下来。诗衣捋了捋额前碎发,对着姐姐幽幽而道:“四姐姐这下知道我为何不喜出门了吧?又该知道我为何非要与你同坐一车了吧?” “是,是,真是辛苦玉娘了。玉娘平素受委屈了。”做姐姐的连声安抚,但看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就知这话有多“真诚”了。 诗衣懒得理她。 一路车马辚辚,小半个时辰后,西湖已至。 没错,临安踏春,不去西湖,还能去哪里呢。 诗衣带上帷帽,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只见西湖畔上,早已是游人如织。 这等热闹,仿佛与西湖意境不符,但偏偏诗衣却很喜欢。 也许是因为她许久没有看到如此热闹的人间烟火了。 其实,贵人自有贵人的游西湖去处。只不过,她们这一路轻车简从,没想着暴露身份,自然,也不会大摆排场。 无论是赵轩还是卫琴音,都是来惯了的,由他两人领着,诗衣逛得很开心。 忽然间,赵小王爷手指侧前方,低声对两人道:“看那边。” 嗯? 琴音诗衣姐妹俩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便见十数丈之外,一大群人正在那里望湖赏景。 居中的两人,都是英俊非常的年轻公子,一人气质儒雅,身穿白袍,却是三人都认识的“熟人”。 “是信王殿下。”卫琴音低声道:“他怎么今天也在这里?在陪同友人吗?他身边那几人是谁?” 赵轩苦着脸道:“应该是金国使者吧。” 嗯?听他如此说,诗衣也不禁好奇起来:“最近有金国使者来吗?” “嗯。”赵轩点点头:“呐,信王旁边那个身穿锦袍、有些阴郁的年轻人,就是这次金国的正使,太平王世子完颜守章。” 卫琴音吃惊道:“这么年轻?怎么会派这么年轻的王孙公子担当正使?” “挂名而已,估计是来镀金的。”赵轩撇撇嘴:“我听说,这次来的副使是金国的礼部侍郎,这才是真正办事的。” 琴诗两人闻言纷纷点头。 信王赵检,年十八,太子同母弟。身份既尊贵,年龄也合适。而金使同样也是王孙贵胄,如此,由信王来陪同他游历西湖,就很合适了。 诗衣好奇道:“金国这次出使何为?” 赵轩顿时气愤起来:“金狗来还能有什么好事?无非是又来加派金帛子女、欺压我们罢了。金狗打不过蒙古人,被蒙古人割狗肉,却不敢反抗,就想着咱们好欺负来割我们的肉填补自己呢!” 嗯?诗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对这位小伙伴略有改观——虽然平时不喜欢仕途经济什么的,想不到竟还挺有见识。 卫琴音插话道:“我听说清国也派使者来了?” “对。”赵轩道:“他们是泛海来的,与金狗一前一后。” “他们来干什么?” “好像是来修好的。来的还是他们大汗的长子,叫豪格什么的。” 诗衣嘴角微微抽了抽。 又是金国,又是清国的,这综武位面还真是综的可以。 诗衣当然不是刚刚知道这世上既有大金又有大清。事实上,出于穿越者本身的不安全感,从小孩子时,诗衣就开始有心留意“天下大势”。 最初,当她知道自己身在大宋,都城临安,北面与金人隔淮水对峙时,心里还多少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来到了南宋年间,虽说我大宋怂了点,但经济文化啥的都挺不错的,又善待士大夫什么的,身为统治阶层一员,安全感还是足足滴。 再然后,她知道蒙古人已经崛起,甚至铁木真都已经崩了,如今已经是窝阔台时代了。而金国早被揍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西夏更是已经亡了,甚至西边的西辽啊、花剌子模啊、罗斯诸国啊什么的,也都已经OVER了。如今据说蒙古大军主力仍在西征,也正因此,先前被揍得半身不遂的金国还能苟延残喘。 ——嗯,这里好像就有一点点不对劲了。诗衣喜欢历史文化,上学时历史成绩也很不错,然后她印象中,蒙古应该是先灭了金国,然后才开启的二次西征吧?而且,铁木真死后应该没多久,金国就挂了啊。 而再再然后,当诗衣听说当初蒙古攻金,陷燕京,截断辽西走廊,使金国关外故地与中原失去联系。值此群龙无首之际,留守女真故地的爱新觉罗部受众部族推举,建号大清,自称大汗,于是关外故地从金国独立,成立清国。 诗衣当时就惊了。 虽然都说是女真人,但诗衣从来都不知道,大清的爱新觉罗与大金的完颜竟然还能同处一个时代。 短暂的凌乱过后,诗衣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特么原来是个架空位面啊! 当然了,现在的诗衣就更淡定了——作为综武侠位面,你就是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大唐、大明,她都能接受。而现在,只是多了个远在关外的大清,能融成这个样子已经很牛了好吧。 ※ ※ ※ ※ ※ ※ ※ ※ ※ “怎么办?要去打招呼吗?”赵轩苦着一张脸。 “傻了吧?”卫琴音没好气道:“咱们玩自己的,跟他们凑一起干什么?找不自在吗?” “好啊,好啊。”赵轩一脸高兴的道:“那咱们……换个方向?” 两人齐齐点头。然后,趁着那一大伙人还在高谈阔论之际,悄无声息的掉了个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一行人,只带了两个侍女、五六个护卫,琴音与诗衣也都带着帷帽,也只有赵轩一人“鹤立鸡群”,这个时候也以折扇掩面,飞快溜走。 走出百余步后,回头再望,只有熙熙攘攘的游人,哪里还能看到赵金两国的王孙贵胄? 三人顿松一口气,彼此对视,轻轻一笑。 然正这时,忽然听到一个轻浮的声音在旁边传来:“好个美丽的小娘子,不知芳名何许?可否让道爷看看仙颜呢?” 诗衣脸色一沉,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道士,不知何时来到三人身旁,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此人身穿上等衣料织成的道袍,头戴镶玉道冠,背负长剑,手持玉柄拂尘,皮肤白皙,面容清矍,看上去竟很有几分得道高人之姿。 只不过,此刻那笑眯眯的嘴脸和上下打量她的眼神,让他这飘然出尘之气颇有几分崩坏。 诗衣有些看不清这人的底细,虽然三人方才走得匆忙,但她依稀记得刚才周围并无这么一位道士,怎的忽然间来到身边,且护卫也均未提醒。 若是以前,诗衣可能还不会这么敏感。但自从知道这是个综武位面以后,对于奇人异士这方面,诗衣就难免有些反应过度了。 但一旁的赵小王爷和卫四小姐可没这个顾虑,赵轩当即戟指喝道:“哪来的牛鼻子老道,在这里大放厥词?趁小爷心情好,快快离去,否则……” “否则如何?”这中年道士也不动气,笑眯眯的反问,俨然根本没把这位年轻的贵公子放在眼里。只气得赵轩胸膛起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卫四小姐眯了眯眼睛:“老道,你这般骚扰世家女眷,胆子不小啊?” 分明两人都戴着帷帽,但中年道士眼睛却只盯着诗衣,看都不看卫四小姐一下,嘴上却笑嘻嘻道:“小姐严重了。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贫道只是有一颗纯粹的求美之心,若是言语不周之处,还请海涵。但这位小姐分明美绝人寰、国色倾城,却为何要用帷帽将容颜遮掩了。这不好,不好。”说罢,还摇头晃脑,似乎对自己这番高论很得意。 “好个淫道!天子脚下还敢调戏高门士女?!”赵小王爷简直气炸了肺,当即折扇一挥,喝道:“护卫,将他拿下!送官!” 众护卫齐声应命,抽刀上前。然而,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这位道士原地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离开追寻的美人,只是两手袖袍和拂尘翻飞,便听到“哎呦”“哎呦”之声响成一片,所有上前的护卫竟全部翻倒,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同时,“唰”“唰”“唰”数声响动,六柄长剑直刀从空而降,全部斜斜插在三人身后,围成半圈,竟像是一道“围栏”,将三人拦在里面。 诗衣心中顿时一惊。 坏了,还真遇到江湖高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翩翩王孙(2) 第8章 第8章 翩翩王孙(3) 此时此刻,赵轩惊愣,琴音失语,护卫躺倒一地。而周边的游人也看出不对,纷纷避让,转瞬间,将此处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诗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觉得手心微湿,她紧张的抿了抿唇,用力握住身旁竭力搀扶住自己的丫鬟弦月的胳膊,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到拖延一二,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道长如何知道我国色倾城?我自忖以前从未见过道长。” “哈哈,小姐有所不知啊。”听到盯上的大美人主动开口,中年道士很是兴奋,当即捋了捋短须,得意洋洋道:“这美人分三六九品,而识美人之法,其实也分三六九等。那最下一等,只会瞧美人皮相,再上一等,则会品评美人骨相,而最最上等,只需瞧上一眼女子身姿背影,就能识别美人。当然,最妙的还是闻香识美之法……”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而后停顿下来,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如小姐这般仙姿绰约、翩翩若惊鸿者,又哪里需要什么识美之法呢?便是寻常庸人,见到小姐行路时的翩然出尘之态,闻到仙子经过后遗下的脉脉幽香,也知小姐必然是绝代佳人,何况于我?” “至于如今,得闻小姐仙音,更如清泉漱石,珠落玉盘。贫道一生阅美无数,却从未听过如小姐这般好听的仙音,可知小姐必是仙子下凡。” 还真是个淫道啊。 诗衣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一边握住侍女弦月的手,用手指在其手心反复写着一个“信”字,一边继续拖延时间道:“道长果然是爱花之人,却还不知道长名号?” 本以为这道士会有所遮掩,没想到竟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呵呵,贫道玉真子。却还不知小姐芳名?” 诗衣摇了摇头:“道长唐突了。” “是,是贫道唐突了。”玉真子竟然点点头,忽然向前走来,边走边道:“不过小姐是不是也该把帷帽摘了呀?” 诗衣立即后退,而一直搀扶她的弦月,却仿佛被吓坏了,竟一个踉跄瘫软在地。 卫四小姐见状,英眉一挺,上前扶住自家小妹妹,与其共进退。 看着美人儿步步后退,仙姿摇曳,莲步姗姗,玉真子愈发兴奋,一边搓手向前,一边喃喃自语:“步步生莲,步步生莲呐……” “妖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见这道士似要动手,一时惊愣的赵小王爷勇敢的站了出来,试图用他平素最最厌恶的方法来逼退此人。 然而还不等他接着说下去,只见那道士手中拂尘一挥,赵小王爷就“啊”了一声,就此定住不动。 大庭广众之下,玉真子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他大步上前,越过瘫软在地的侍女,却不想上一秒还抖若筛糠的娇弱侍女,下一刻就悄无声息的起身,迈开腿就朝外跑去。 然而,不等她走到围观人群,就见那妖道头也不回,只是袖袍后翻,左手向后一掷,小侍女就身体一僵,软软倒下。 这一次却是真正倒下了。 诗衣抿了抿唇,道:“道长既是爱花之人,又为何不做惜花之人呢?” 玉真子嘿嘿笑道:“小姐此言差矣,贫道如何不惜花?” “如道长这般,步步逼人,就是惜花之举了?” “如小姐这般,将容颜遮掩,不欲爱花之人观赏,这才是大大的不对。”玉真子大义凛然:“而让名花展露人前,尽展其美,这才是惜花人应该做的呐。” 说话间,玉真子已距离两女不足一丈,盈盈暗香在空气中萦绕,如兰如麝,似桂似竹,玉真子只觉得自己今日明明没有饮酒,却已经熏然欲醉。 “臭,臭道士,你,你就真不怕王法吗?天子脚下,岂容你如此嚣张?!”卫四小姐勉强鼓起勇气,大胆质问道。 “哈哈哈哈……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我果然好怕……”玉真子仰头哈哈大笑:“但若我携美就走,远离此地呢?小娘子恐不知道,贫道的轻功可是江湖一绝哦,到时候,这大宋不容贫道,那贫道去大金又如何呀?” 说到这里,玉真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说实话,以他过去的作派,何曾如此“彬彬有礼”?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向来是速战速决,打晕美人就走。如今天这般,文绉绉的与美人谈论什么“爱花”“惜花”,简直匪夷所思。 而这“匪夷所思”背后的原因,玉真子当然也是清楚的:实是眼前这位佳人虽以帷帽掩容,但气质卓然超逸,身上既有一种清冷脱俗、仙韵缈缈、令人不敢亵渎的圣洁仙姿,又有一股弱质纤纤、我见犹怜、令人不忍伤害的娇柔之态。玉真子虽是好色之徒,面对如斯佳人,就像面对一道从未见过尝过的美食大餐,实在不想做那囫囵吞枣的蠢物,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不过佳人旁边的女子倒也提醒了他,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宜久拖。念及此,玉真子沉声道:“小姐一再推拒,看来是不想让贫道一睹芳容。如此,莫怪贫道自取了。”说罢,身形一动,转瞬间便至佳人身前,袖袍一展,便要取那帷帽。 但下一刻,只听得“叮”的一声,那玉真子手上拂尘一展,人却又向后一跃,重新退回了原地。 再见他手上拂尘丝间,竟夹着一枚碎银子。 “天子脚下,道长如此横行无忌,似乎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一个年轻的声音悠悠从人群处传来。而随着他说话,围观人群也纷纷让出一条通道,只见一位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清秀公子正手按宝剑,缓缓走来。而在他的身后,正是信王赵检、金国正使太平王世子完颜守章等人。 卫琴音兴奋极了,悄声对诗衣道:“太好了,信王殿下他们总算来了。” 诗衣也轻轻松了口气。 如果再无援兵抵达,她就真要取下帷帽了。 当然了,这不是从妖道所命,而是从系统安排。 就在那妖道步步紧逼时,系统忽然上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音—— “叮!发现三尺之内有恶意者,达到‘魅惑众生’触发条件,是否开启意志判定?” “注意!开启意志判定前,宿主须解除与恶意者之间的视线阻碍。” 诗衣愣了一下,才恍惚想起来,自己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称号附带的增益效果当中,确有这么一条—— “魅惑众生:遇到有恶意者(恶意仅限**)开启意志判定,通过者心神短暂恍惚,未通过者,意志A级,心神失守,敌意清零;意志B级,拜倒裙下,甘为奴仆;意志C级,为爱痴狂,九死不悔。” 值此危局,诗衣还真有所意动。但再看周围,虽然空出一大片,但“吃瓜群众”仍远远围成一圈,人数相当可观。 若是这妖道意志判定没通过,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于是,简单的思索后,诗衣还是没有摘下帷帽,默念开启。 她觉得,事情尚未到最后一步。 而且,信王他们,理应尚未走远。 如今看,自己的判断还是对的。 心神稍松后,诗衣立即关心起那位出手相助的公子:“这位年轻公子是谁?” 诗衣长年宅家,卫四小姐不然,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是威远侯狄青麟。之前他就跟在信王身边,估计是信王拉来作陪的。” “是他?!”诗衣讶然。 世袭一等威远侯狄青麟,在世家勋贵子弟圈子里面早就小有名气。 他这爵位自然也是袭承家业而来,因为其父死得早,所以他早早就袭了爵位,如今大概算是大宋最年轻的侯爷了。 小狄侯爷家世优渥,风流倜傥,据说身边总有绝代佳人陪伴——当然,今日是没有的。 虽然为人风流了些,但小狄侯爷还挺上进的,自小就喜欢耍弄枪棒,并拜名师指点,习得一身好武艺——这在一众只知吃喝玩乐、流连于青楼瓦肆的公子哥里面还是相当特立独行的。 嗯,以前诗衣听说这些传闻,并不觉得如何,枪棒武艺啥的,脑子里更是自动将其与卢俊义、林冲等水浒好汉挂钩。 不过现在嘛——虽说如今的她依旧弱质纤纤,但修习内功后的眼力却提升明显。也因此,方才那枚从狄青麟那里掷来的碎银之快疾,已迫近至身前的妖道手挥拂尘格挡之仓促,向后跃退之狼狈,都被她一一瞧在眼里。 所以,小狄侯爷“习得一身好武艺”,是真的习得了一身好武艺。 也正因此,庆幸于逢凶化吉之余,诗衣心里难免有一丝复杂:楚香帅踏月留香之前,她对江湖、对武功一无所知。而踏月留香之后,不仅她接触到了武功,会武功的人也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这可真是…… “衣儿,你还好吗?”信王赵检匆匆走来,径直抓住诗衣的胳膊上下打量。 “幸而信王兄来得及时。今日真是多谢信王兄和狄侯爷了。”诗衣一边感谢的做一万福,一边借机将手抽了出来。 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赵检略带尴尬的笑了笑,一边说“妹妹客气了”“幸而妹妹无事,否则如何向姑母交待”云云,一边做恍然状,“对了,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国太平王世子……” 近距离看,这位金国正使、太平王世子完颜守章除了气质阴郁外,还略带些木,但又不是木讷,而是一种偏于神经质的木。 总觉得应该离此人远一点。 完颜守章身边跟着七八个侍卫,为首的侍卫头领中等身材,脸色蜡黄,面无表情,却是个杂号将军,名叫李延宗,既是使团之一员,又兼领众侍卫,护卫使团安全。 大宋这边,除了信王赵检、威远侯狄青麟作陪外,余下的也就是十余名侍卫,为首的侍卫头领姓冯,容貌瘦削,黄中发黑,留着两撇燕尾须,看上去像个干老头。 此刻,众侍卫无需多言,就已经接过现场,部分围在外圈,部分将躺在地上的卫府、诚王府护卫扶到一边。一直僵在那里的赵轩,被信王府的侍卫头领在身上点了几下,顿时一个踉跄动了起来。 “我刚才是怎么了?” “世子是被此人点了穴道。”那侍卫头领虽然貌不惊人,看上去还是颇有几分本领,此刻对上诚王世子,表现得也很恭敬。 赵轩啧啧称奇数声,便忙不迭的也跑到诗衣面前嘘寒问暖。 他方才虽然表现狼狈,但始终挺身在前,不曾退缩半步,诗衣感念其情,不自觉就待他和气许多,直乐得这位小赵王爷又有些手舞足蹈。 这边众人见礼叙情,那边被击退数步的玉真子道长却是又惊又怒。他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众人对话所说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起初知道这些人又是赵宋王爷又是金国世子的,确有几分惊惧和悔意。但再过一会儿,见这些人只叙旧,包括佳人在内,竟是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顿时勃然大怒,正这时,那信王府侍卫首领对着他道:“妖道,你也听见了,该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吧?识趣点,束手就擒,本官也给你一个痛快。” 玉真子怒极而笑,“束手就擒?怕是你没这个本事!”话音未落,便听“铮”的一声,一直背负的长剑出鞘,刹那间寒光四射,如一道流星般飞向信王府冯姓侍卫头领。 冯姓侍卫头领当即拔剑迎上,两人出剑都很快,转眼间就“乒乒乓乓”交剑十余次,只见剑光闪烁,人影翻飞,诗衣瞪大眼睛,直看得目驻神驰。 这,这就是武功? 这就是武侠位面中应该有的武功? 果然精彩极了。 “信王兄,这位是您府上的侍卫头领?” 赵检点点头,温声道:“不错,这位冯锡范冯师傅既是信王府的侍卫长,也是孤的武术教习。其乃昆仑派弟子,无论内功还是剑法都十分高明。” 冯锡范?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诗衣前世勉强算半个武侠迷,但也只是对金古的部分作品看过原著,而且时隔太久,很多都只记得个故事大概以及几位主角和部分配角,其他很多人物其实都记得不太清了。 不过她心中有数,能让她感觉“耳熟”的名字,那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大概率是江湖高手。 正这般想着,忽然间,那玉真子左手拂尘一扫,便听那位冯锡范冯侍卫长一声闷哼,连退数步,竟是被那玉真子一击而退。 诗衣牙齿轻咬下唇:啊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 翩翩王孙(3) 第9章 第9章 翩翩王孙(4) 玉真子击退冯锡范,竟没有趁此机会突围,而是继续朝前冲来。但一柄宝剑斜刺,再度将他拦下。 正是一直站在前面的小狄侯爷狄青麟。 小狄侯爷白衣锦袍,风神秀彻,其剑法亦是飘逸灵动,婉若游龙。与玉真子斗在一起,两人进退趋避,皆迅捷无伦,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然则数十招后,玉真子忽然将左手的拂尘插入腰中,而后运掌成风,左掌右剑,又扑将上来。却没想到,此人不仅剑法精妙,掌法也很高超,小狄侯爷与之再战十数回合,终究不敌而连连后退。 诗衣瞥了一眼那金国正使和李将军,只见一人仍面色阴郁,另一人仍面无表情,心中不禁稍安。 这时又听那玉真子再度大喝一声,一掌排来,小狄侯爷不敌其掌力,连退数步,露出大片空隙。玉真子趁势跃进,这一跃,距离诗衣竟不过一丈之遥。 而就在这时,只见那位脸色蜡黄的金国李将军忽然斜步一跨,拦在其前。 玉真子当下一剑刺出,疾如闪电。而那李将军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拔剑,仿佛漫不经心般的斜斜一刺,就听“叮”的一声尖鸣,两把长剑的剑尖竟就这么对在了一起。只是一剑挺直,另一柄剑却剑身弯曲如弓。 弯曲如弓的,是玉真子的手中剑。 再见那玉真子,眉头一凝,竟不收剑,而是斜身向前,左掌排出,风声大作。 李将军亦挥掌迎上。 只听“轰然”一声,一往无前的玉真子凌空后翻,于数丈外坠地,而后“蹬蹬蹬”连退三步,才止住颓势。 他惊疑不定的看了眼脸色蜡黄、其貌不扬的金国将军,在运气压住翻腾的气血后,才沉声道:“不知这位将军高姓大名?” 黄脸将军的回答很简单:“金国,李延宗。” 玉真子眉头皱起,心中苦苦思索,好像真的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啊。 气氛凝滞间,忽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什么人在为难我大清的‘护国真人’?!” 大清?护国真人? 诗衣妙目轻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望去。只见两个壮汉在十数人的簇拥下,正大步朝这里走来。 为首的两人,都十分壮实,人高马大,只不过一人国字脸,双目有神,身穿蓝色锦袍,另一人则满脸虬髯,眼如铜铃,身穿胡服。而无论是这为首的二人,还是余众,都头戴貂帽,而从帽后,还伸出一条辫子。 都不用知情人说,诗衣就约摸猜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我大清的金钱鼠尾,这八成就是清国来的使者吧? 果然,便见身旁的信王殿下脸色阴沉,低声自语:“这群蛮子,这是要干什么?” 诗衣便顺势问道:“信王兄,这是清国的使者?” “对。”赵检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前面那个穿蓝袍的,是这次清国使团的正使,叫豪格,是清国大汗皇太极的长子。他身旁那个虬髯大汉,名叫鳌拜,是副使。听说是什么清国的第一勇士。” 说话间,这豪格、鳌拜两人已行至近前,不过这个时候,两人似也察觉到有些不对,脚步不自觉放缓,而气势也随之降下。 “可是信王殿下?”豪格来到临安也有些时日,宋国的贵人也认识了不少,如当今太子的同母弟信王,虽然只是身份尊贵并无多少权势,但就凭他是太子同母弟的身份,豪格就觉得值得结交。 当然,宋国的达官贵人,也不是他想结交就能结交的。但至少混个脸熟不难,所以,虽然总共也不曾与信王说过几句话,但不妨碍豪格认得这张脸。 赵检顿时暗松了口气。他就怕这群蛮子不认得自己,偏又蛮横不讲道理。倒不是他怕这些蛮子,但他们毕竟是泛海而来的使团,若真起冲突,也是件麻烦事。 当下朗声道:“正是本王。豪格将军可是来西湖踏青?何不与孤等同行?” “哈哈,幸何如之。”豪格虽生得人高马大,看上去像个粗人,却也效仿文人,说话文绉绉的。他一边拱手一边向前,此时已将场景瞧得七七八八,然后佯作惊诧道:“咦?这不是护国真人吗?怎么也在这里?” 赵检立即接口道:“豪格将军认识这个妖道?嘿,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这个妖道竟要强抢士女,被本王所阻后,不仅不思悔悟,反竟猖狂到要谋杀本王,简直丧心病狂、罪大恶极!” 豪格倒吸一口冷气。 他今日确如信王所言,一时无事,所以与副使鳌拜一起出来散心。结果路上有使团护卫急匆匆来禀告,说护国真人与宋人起了冲突。 这位护国真人道号玉真子,据说是中原什么铁剑门的掌门人,前年父汗在宫中举办布库大校技,实则就是为招揽关内关外各族高手,这位玉真子慕名而来,接连打败二十三名一等布库武士,甚至多名武士联手,也被他轻松击败。父汗十分高兴,既欣赏其武勇,又为“千金买马骨”,遂封了他“护国真人”的头衔,并任布库总教头。 这次泛海南下,路程艰险,为防不测,父汗遂命这位护国真人也一同随行。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虽屡经波折,但还是如期抵达南宋临安。 自至临安后,豪格、鳌拜等正经使者忙于国事,而这位护国真人,虽然名头很大,但却是不管事的,所以正日游荡,豪格倒是知道他有些好色的毛病,但他本就是中原人士,对这里熟得很,江湖经验又丰富,便也就随他自便,并不怎么管束之。 只是豪格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护国真人虽然好色了些,行事有时也轻佻了些,但向来很懂得眼色、知进退,怎么还干出这等需要他来擦屁股的勾当。 虽然腹诽不止,但起初豪格与鳌拜两人并没怎么担心,虽说身处异国,虽说此行本质上也是有求于人,但拜多年来“南人暗弱”的宣传所赐,豪格鳌拜两人并没有将宋人看在眼里,这种骨子里的轻视也是他们听完侍卫禀告后没怎么考虑,就匆匆过来领人的缘由。 但现在,豪格心里只有后悔。 他心里再怎么看不起宋人,也不敢得罪眼前的大宋亲王。他更不明白,这位护国真人脑子进水了吗,还是眼睛瞎了,就算不认得信王形貌,难道还看不出这一行人非富既贵吗?怎的猪油蒙了心?竟犯下这样的大错! 只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豪格正要硬着头皮解释一二,却不妨一旁的副使鳌拜拉了他一下,然后便听他大声道:“丧心病狂!实在是丧心病狂!信王殿下,这个妖道乃是我们乘船南下时,于半途救下的遇海滩之人,其自称是什么倭国护国真人,我等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本着好生之德,救他一条性命。自来到临安后,就赠他金银自便。却不想这厮竟在外顶着我大清使团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实在是无耻之极!丧心病狂!没想到今日他竟又冲撞了信王殿下,真是……” 他话没说完,便听到那玉真子“啊——”的一声大叫,霍然转身,剑指鳌拜,脸红如枣,怒声道:“卑鄙无耻!卑鄙无耻!我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之徒!蛮夷!蛮夷!” 诗衣等人早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就连清国正使豪格,在旁也是一副懵逼的状态。 听到那玉真子气急败坏的言语,诗衣都不禁心生恻然,心想这妖道骂得对啊!这等光速切割翻脸不认人并落井下石的手段,诗衣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见,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那玉真子已经气疯了。一翻怒骂过后,又仰头哈哈大笑,这般癫狂姿态,令众人都不敢上前。 玉真子好半天才止住笑声,此时再看,已是神色平静,仿佛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不过他这个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生不安。 只听他缓缓说道:“本道堂堂名门正派,习得一身高强武艺,天下哪里去不得?哪里混不得一口饭吃?不过是瞧皇太极确有礼贤下士之心,才高看他一眼,区区什么护国真人,难道真以为贫道看在眼里吗?”说到这里,戟指豪格鳌拜两人:“尔等蛮夷,趋利避害至此,真真人面兽心。此等所为,还想远交近攻、合纵连横?我看,离亡国已然不远!” 豪格、鳌拜顿时色变。鳌拜更是大叫一声,向前一步,摆开架势道:“玉真子!拿命来!” 嗯,喊是这么喊,但大清“第一巴图鲁”只是架势摆开,人却没有上前一步。 玉真子不屑的笑了一声,也不理他,而是又看向将他打退的金国黄脸将军,凝声道:“阁下武功高强,贫道佩服。今日有阁下在此,贫道只能退避三舍了。不过,阁下若以为能合众人之力将贫道拿下,却是休想!” 李延宗面无表情:“道长多虑了。” 玉真子轻哼一声,这一次,他看向了那个令他陷入如此不堪境地的绝代佳人,她仍戴着帷帽,淡淡的轻纱如烟霞般将她笼罩,仿佛神仙中人。 玉真子深吸一口气,心中并无半分怨怪,却有五分不甘:“美人如花隔云端!小姐仍不肯让我这个爱花之人一睹芳容吗?” 美人仙姿绰约,帷纱遮掩下,如轻云蔽月,清风徐来,愈发有缥缈出尘之态,却无半分言语。 玉真子嘿然一声,对着豪格、鳌拜道:“今日之事,日后必有所报。”说罢,人形一闪,便要掠走。 “铮!”小狄侯爷与冯锡范一左一右同时出剑,围在外圈的众侍卫亦齐齐拔剑而上。然而这玉真子轻功竟十分高明,且远胜其之前表现,宛如飞燕掠波、流星横空,竟于瞬息间避过狄、冯二人出招,至于众侍卫,更是望尘莫及。 至于之前将其拦下的金国李将军,却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见其已汇入围观人群,即将逃之夭夭,这位玉真子道长忽然凌空一跃,如苍鹰般在空中折回,而后衣袖一抖,一枚银影如闪电般划过长空,呜啸着向下飞去,而其方向,正是那个令它的主人神魂颠倒以致犯下大错的绝代佳人。 他这一举动真是出乎众人之意料。急促间,唯有那金国李将军及时出剑,果然一剑击中那枚来袭银影。只听“咔嚓”一声,银影断成两块,却方向不改,从那李将军左右两侧掠过,继续飞向其身后不远处的佳人。 却原来,这枚暗器是玉真子受奇门兵器子午鸳鸯钺启发,而精心制作的独门暗器——子午鸳鸯镖。 其形制类似于子午鸳鸯钺,由两枚弧形月牙状刀刃相交而成。但“相交”处“设计”得极是松动。 此暗器发出后,若有高手用兵刃拦之,击中后,就会因受力而轻松分成两枚,并因独特的发力技巧,分开后的鸳镖鸯镖会自动修正偏度,继续旋转着飞向目标。 显而易见,这是一种十分“阴险”的暗器,当对手自以为用兵刃格挡住暗器时,暗器一分为二并不改方向,这种意料之外的突然性显然很容易让对手猝不及防。 一直以来表现得举重若轻的金国李延宗将军就是如此,当他意识到不对时,两枚银镖已经擦耳掠过,只听两声轻微的喀嚓声,李延宗先是下意识松了口气——经验丰富如他当然听得出,这并非暗器击中人体的声音,而更像是击碎了什么器件,这就说明身后的南宋贵女并没有受伤。 但紧接着一股羞恼涌上心头——毫无疑问,这一回合,他完全被那个妖道耍了,而自他成名以来,这样的遭遇还是首次。 他恼怒的看向那个轻功高明、又擅使暗器的妖道,却发现方才还颇为写意的盘旋于空中的妖道竟一个身形不稳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栽了下来? 李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他学武以来,还从未听说过哪位江湖人士会在施展轻功时突然岔气而半空坠落。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本能的转头向后望去。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聚拢在一处。仿佛一切都凝滞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终于再度恢复了流动,而他也终于恢复了知觉、恢复了呼吸、恢复了思考。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有美一人,国色天香。 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美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事实上不独是他,几乎所有的人,在方才那一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玉真子的暗器精准的割断了美人头上的帷帽和轻纱,随着竹编的帷帽坠地,一直掩在轻纱下的佳人终于展露了她的容颜。 而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是一种被极致的美所摄,从而让人眼中心中再无其他、乃至浑然忘我的奇妙状态。 面对这样的美丽,远处围观的行人忘记了说话,戒备警惕的侍卫跌落了佩剑,勇武过人的清国第一巴图鲁扯开了衣襟,呼呼直喘粗气,阴郁的金国世子更是眼中露出狂热的光芒,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与之相比,有人一时气阻而从半空中跌落又算得了什么。 极致的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第10章 第10章 翩翩王孙(5) 日暮黄昏,兴国公府,漱玉阁。 一位清美绝伦、倾国倾城的绝色少女正坐于案前,纤纤素手调琴弦,琴音袅袅绕梁间。然则若有真正懂琴之人在旁,必然会蹙眉凝神。 只因,曲有误。 然则,琴音高缈,琴韵悠扬,俨然是真正懂琴爱琴的高士。而如此高士,却奏出如此琴音,只能说明一件事—— 高士心有杂念。 ※ ※ ※ ※ ※ ※ ※ ※ ※ 诗衣确实心有杂念。甚至她此刻抚琴,其实也是为了排解心中忧烦,所以曲调不成,音韵断续。只因心绪烦杂,神念纷乱,一如琴声。 “小姐,久坐伤身,莫不如出院散散心?”一旁侍立的素笺找准时机言道。 琴声顿止。 诗衣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几个丫鬟见此,无不面露喜色。 见她们如此,知是过于担忧自己,诗衣又是好笑,又是心生暖意。 “不必忙碌了。就素笺、墨韵陪我到湖边散散心即可,其他人不必跟随。” ※ ※ ※ ※ ※ ※ ※ ※ ※ 主仆三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姗姗而行,夕阳斜下,余光洒在诗衣的身上,仿佛白玉生光、观音临霞。然则圣洁的观音蛾眉微蹙,仍有郁色,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在旁搀扶的墨韵瞅准时机,半是试探半是安慰道:“小姐,那妖道虽有些本领,但终究太过狂妄,竟敢在天子脚下生事?!结果连他自己的东家都与他翻脸不认。依婢子看,天底下像这妖道一样狂妄无知、不知进退的少之又少,今日小姐不过是赶巧罢了,小姐很不必放在心上。” 诗衣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过了须臾,才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 素笺与墨韵面面相觑,数息后素笺又接着道:“小姐去年出门起,便与那魏晋潘郎一般,得掷果盈车之遇。小姐故而懒怠出门,但还是教导婢子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乃临安士民善意,无需介怀。怎么今日却又闷闷不乐?” 少女默然无语。 如此,两丫鬟无可奈何,也只好继续陪着自家小姐临湖散心。 又走了几十步,眼前柳暗花明,一座精致小榭矗立湖中,左右各有曲折竹桥与岸相连。 湖中莲叶接天无穷碧,两三只鸬鹚于水草间扑腾,四五只白鹅惬意的浮游其上,掌拨清波。 诗衣驻足而立,忽然间对身旁的墨韵道:“你说得对,方才提醒得也甚是。” 见自家小姐表情淡然,蛾眉舒展,墨韵心中甚是高兴,只是,所谓的“提醒”指得甚,她又有些茫然——她方才劝慰小姐时,有过什么提醒吗? 不及细想,便听自家小姐继续道:“此景甚美。今晚就住在这汀兰小榭吧。” 啊?素笺与墨韵震惊又茫然。 几个呼吸后,终是素笺更沉稳,开口劝道:“小姐,小榭虽然日常也有人打扫,但终究不是长住人的地方。况且四面临水,夜里湿寒,恐怕……” 诗衣坚持道:“只是一夜,没关系的。”见素笺似仍有话说,当即摆了摆手,“就这样定了。” 素笺无奈,她知道自家小姐虽然看上去性子柔和,但实则极有主见。无论何事,只要她下定决心,无论谁来劝诫也是无用。哪怕是国公爷和公主殿下,到最后也只会依从爱女。 也因此,此刻见小姐下定决心,素笺也只好不再劝说,转而道:“既如此,那婢子先回去安排人手过来拾掇一下。” 诗衣点点头,却又补充一句道:“回去后若有人问,你只说我一时起意,想换个地方赏月,具体哪里就不必说了。” 素笺愣了一下,但还是出声应了。 ※ ※ ※ ※ ※ ※ ※ ※ ※ 诗衣拢了拢墨韵为她披上的斗篷,继续绕湖漫步。 她当然知道丫鬟们心中的疑惑,不过她却不打算给出解释。 她总不能真跟她们说,自己实是怕了那玉真子妖道,生怕他来个夜袭。而以府上在保卫“琉璃观音”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她还真怕自己就这么被掳了去。 啧,这么“自恋”的猜测,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但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尴尬有些羞耻,但事关人身安全,诗衣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慎重对待。 可能是上辈子当普通人当得久了,对这一世自己的逆天容貌,诗衣始终有些缺乏实感。 这其实也与她长年“宅家”有很大关系。 因为长年宅家,平时接触的,都是家人和熟悉的下人,虽然也会遇到为她梳妆的丫鬟一时失神、粗使的仆妇见她时不敢抬头、外院的小厮偶尔见之呆若木鸡之类的情况,但总体上,越是朝夕相处之人,越是有一定的“免疫力”。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家人还是下人,都不会将夸赞她美丽的话随时挂在嘴边,这就让诗衣多少是有些“美而不自知”的。 相反,若是天天来一场“掷果盈车”的遭遇,诗衣想不“自知”都难。 如今天这般,当帷帽被击落后,在场众人的反应,着实“吓”了她一跳。 尤其是除信王、赵轩等寥寥数位“熟识”之人外,其余无论是金国使者、清国使者还是在逃的玉真子,其反应都大得惊人。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个是忽然跪倒在地的金国太平王世子,另一个就是那位从半空栽下来的玉真子,当他再度运气离开时,那双紧盯着她的赤红眼睛,令她不寒而栗。 诗衣分不清那双眼睛里包含着的炽烈情绪都是什么,但她本能的感到不安。 也正因为这萦绕心头久不散去的不安,她自郊外返回府里后,仍然心绪沉郁、不得释怀。以致丫鬟们还以为她受了惊。 倒也不能说错,确实是受了惊,只是受惊的缘由,却与她们想象的不大一样。 带着这种难以排遣的抑郁和不安,直到湖畔散步,诗衣终于下定了决心——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躲一躲不是坏事。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设想的最坏情况,那个玉真子不肯罢休,那么他又能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其实也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一步海阔天空,暂且寻个安全所在蛰伏一段时间后,再寻机将她掳走。 另一条路则是夜长梦多,不如直接莽上来,比如今天晚上,就出手将她掳走。 如果玉真子选了第一条路,那诗衣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办法,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不过若真如此,她倒也不怕。有小废统“外挂”加持,诗衣不觉得自己会毫无还手之力,到时候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尤未可知。 而如果玉真子选了第二条路,那么以府上的护卫力量,显然是防不住的。而若是请外援——但一来要请外援必然要向父母禀告,当然以自家爹娘对她的宠爱,同意是必然同意的,但后续恐怕很难做到保密,如此便有“打草惊蛇”之忧。 届时如果玉真子没来,那么他原本就没这个打算,还是因知晓府上有强援而暂且蛰伏,这是没法估算的。 到时候外援还要不要继续留在府里,要留多久,同样也难下决断。 二来,这外援是否足够强力,能否真的对付得了这玉真子?如果对付不了的话,那事情反而更糟了。 所以思来想去,在驻足湖畔时,诗衣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躲上一躲吧。 也不用很复杂,只需要今晚换个住处,而且是个不大起眼的、日常一般不会用来当居所的住处,事情就OK了。 假定那玉真子今晚真要来掳她,那么人生地不熟的他,能找到自己的闺阁所在,应当不是难事。但如果她临时起意,换了住处呢? 正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偌大的公府,想定点找到几位主子小主子的居处,对于江湖经验丰富、又待过皇宫大内(虽然是北方蛮子的皇宫大内)的妖道来说,也许并非难事。但若是他要寻觅的目标藏在众多亭台楼阁的某一处时,他又该如何呢? 对了,在自己原来的寝室那里,也应该做些设置,比如,洒点面粉?或是栓一条头发丝……这样,若是这妖道真来了,就能留下蛛丝马迹。 不过洒面粉还是太明显了些,也许可以…… 至于如果这厮没来——没来就没来呗。她卫家六小姐只是一时观湖起兴,遂临时决定在湖中小榭宿夜,此乃名士风流、文人雅趣,有何不可?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 ※ ※ ※ ※ ※ ※ ※ 月黑风高。 一个黑衣人灵巧的跃过兴国公府的院墙,在亭台屋檐间跃伏不定,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精致的阁楼上。 阁楼已经熄了烛火,却拦不住黑衣人的眼睛和脚步。只见他手上不知如何动作,一扇窗户就被他轻轻推开,而后他灵巧的一翻,人已进入了房间。 顺着幽幽的甜香和房间的摆设,他如狸猫般轻松绕过屏风、珠帘,而后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熟稔的点燃了一旁的宫灯。 随着几处宫灯亮起,黑漆漆的房间也变得暖意十足。 虽然并不十分明亮,但房间里的摆设已尽数展现在黑衣人眼前。 檀桌玉案,宝镜金盘,香榻珠帐,尽收眼底。不过黑衣人全不在意,他的双眼死死盯住前方那张金丝楠木拔步床,用银线绣着缠枝牡丹的月白色纱帐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银光闪烁,仿佛月光洒落在床榻之上。 黑衣人嘿嘿低笑一声,而后大步迈出,朝床榻而来。 他粗暴的掀开纱帐,而就在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被人点穴定住了似的。 只因他的眼前,那宽阔精美的床榻上,竟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翩翩王孙(5) 第11章 第11章 翩翩王孙(6) 黑衣人被“定住”了好半晌,才终于从胸膛深处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 他霍然转身,身法飞快的在房间里游走一遍,仍一无所获。 黑衣人怒极而笑,一掌拍下,只听“嘭”的一声轻微响动,而其掌下的紫檀木桌案已经垮塌一片。 黑衣人飞速下楼,而后逐屋搜索,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目标,却寻到了几个丫鬟婆子。 他逐一逼问,却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有的直接吓晕过去,有的面色苍白,话也说不利索,唯有的几个尚有些胆气的,才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出了些有用的信息:似是自家小姐晚间起了雅兴,要在某处亭台楼阁赏月并在那里留宿安歇。 至于具体是哪里,小姐没说,除了紧随的几个贴身大丫鬟外,她们也不知晓。 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嗓间发甜。他随手将几个丫鬟婆子点倒,拔剑四顾,却是心生茫然。 终是心有不甘,他凌空跃起,站至屋檐,又四处纵跃察看,但是堂堂国公与公主的府邸,何其广大,哪怕只是后院,也是亭台楼阁星罗棋布,黑衣人飞快四掠,全无所得,愈发气急败坏。 他停在一处楼阁屋檐,渐渐平复下来,事已至此,虽心有不甘,但他还是明白,今夜注定要空手而归了。再继续坚持下去,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想到这里,他正要提气施展轻功,忽然心神一动,身体当即后转,同时“呛啷”一声,背负的长剑已被他握在手中。 而在他的眼中,一个白衣人正悄无声息的站在屋檐的另一端。 不同与他黑衣蒙面,这位白衣人大大方方、毫无遮掩的站在那里,同样手持长剑,卓然而立。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在夜风衣袂翩飞,仿佛神仙中人。 黑衣人缓缓开口道:“长夜漫漫,小狄侯爷为何不在府上安睡,却鬼鬼祟祟来到这里?” 来者正是世袭威远侯狄青麟。 只听他淡淡一笑:“狄某自是跟随阁下而来。阁下藏头遮面,深夜在兴国公府四处游走查探,又是所为何事呢?”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而后大声喝道:“淫贼!你是不是想要冒犯卫家玉娘子!?你好大的胆子!” 黑衣人默然无语。忽然间,他纵身而起,朝着另一处亭阁跃去! “淫贼休走!”小狄侯爷当即持剑跃上,紧随其后。 夜色下的兴国公府后院,似已有人被扰,点点灯火亮起。 “手下败将,也敢追我!?”黑衣人心生忿怒,忽然顿足回身,持剑刺出!而小狄侯爷凛然不惧,亦举剑相抗。 两人皆出剑如风,刹那间便已交手十余记。 黑衣人出剑越来越快,而心中亦渐生寒意。就在白天,他与这小狄侯爷也有过交手,虽然时间不长,但其底细已被他试探出来,虽剑法不俗,但功力远不及他深厚,真要搏命,绝非他之对手。 然则今夜再战,他恍然发现,这小狄侯爷不仅功力深厚丝毫不比他差,剑法更是高明至极,远远超过其白天里的表现。 ‘这厮白天竟然藏拙!’黑衣人心中既惊又怒,又悔又惧,心中生乱,手中施展的剑法也出了破绽,顿时被狄青麟抓住,刷刷数剑,逼得他连退数步,险象环生。 黑衣人大吼一声,一剑斜撩,剑势未止之际,竟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左掌全力挥出。 不同与白天里的避让,这一次,小狄侯爷不闪不避,同样一掌施出,竟作对掌之势。 只听轰然一声爆响,两人对掌处狂风大作,瓦片翻飞。一人倒飞出去,却非白日里不敌掌势的小狄侯爷,而是那黑衣人。 眼见那黑衣人已要坠落于地,却忽然凌空一翻,双脚于地面轻轻一触,整个人立即飞掠出去,宛如燕子点水般轻灵优雅。 狄青麟冷笑一声,立即提气追去。却不想这位黑衣人轻功委实高超,不仅速度极快,且常于半途作诡异变向,左蹿右折,飘忽异常。狄青麟虽武功高于他,却始终追他不上,最后跃至院墙时,茫茫夜色中已不见其踪影。 狄青麟止步墙头,收剑还鞘。此时两人打斗时已惊动了府上护卫,见院内灯光闪闪,狄青麟并未离开,而是负手而立,静待护卫寻来。 未几,有护卫来至墙下,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深夜至此?” 狄青麟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威远侯狄青麟,有贼子夜入贵府,已为我击伤遁走……” 声音朗朗中,无论是狄小侯爷还是卫府护卫,都不曾注意到,数十丈外,一个同样黑衣蒙面客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重新掩入夜色当中…… ※ ※ ※ ※ ※ ※ ※ 夜色笼罩着临安城的每一栋建筑。不曾点燃烛火的房间,漆黑一片。 “你是说,玉娘临时起意,在湖中小榭过夜?”一栋不曾点燃半支烛火的漆黑房间里,传出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 这声音冷得厉害,可偏偏,从那冰冷中,又似能听出一丝柔媚、一丝沙哑。 “回禀长老,确系如此。”房间里传出另一个声音,一个听起来很苍老的声音。 “这丫头,倒有几分急智。”依旧冷冰冰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事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你继续潜伏,暗中观察并保护圣女。” “云长老,属下是否……” “不要做多余的事。也不要去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事。”声音依旧冷冰冰,但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是。”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惊惧的颤意。 “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数个呼吸后,房间里传出一声幽幽的轻叹—— “哥哥,你看到了吗?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有些人,注定脱离不了红尘,脱离不了江湖。” 话音落下,房间复归平静,长夜漫漫,再无任何声响传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 ※ ※ ※ ※ ※ ※ 黑衣人沿着长街一路奔逃。与狄青麟之对掌,令他气血翻滚,小有内伤,但因其本就作趁势脱离之计,所以看似严重,却并无大碍,只需寻一处僻静之地略一调息即可。 但今日之败,却着实令他精神上大为受伤。本以为必定功成的夜袭,先是被那倾国倾城却弱不胜衣的仙子耍了一次,继而又遇到在后潜伏的“黄雀”,而且这“黄雀”心机深沉,白天藏拙,晚上却来阴他。 不,他不仅是一只“黄雀”,还是一头“变色龙”。若料想无错,如果自己真的得手,这个姓狄的就真的是一只“黄雀”,暗中袭击,将他拿下后,其自可抱得美人归。而黑锅却扣在他这个“螳螂”身上。 可若如眼下这般,他夜袭扑空,这个小狄侯爷却不走空,主动现身与自己一战,想必此刻他已经以功臣自居,坐在兴国公府的高堂上了吧? 而自己,却被利用的死死的。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暗暗下定此决心后,黑衣人凌空一跃,攀上城头。 有今夜之事,明日必然会大索全城。自己再潜伏城中,危险性已然大增。莫不如到乡野之地蛰伏一段时间,再图后计。 这般想着,黑衣人已凭借高明轻功,轻松跃下城头,如流星般向城外掠去。然而不及百余丈,他忽然止住脚步。 只因前方站着一人。 同样白袍玉冠,丰神俊朗。 黑衣人气极而笑。 一个两个,把他当成什么了? “金使完颜大人,深夜不睡觉,在此荒郊野外干什么?” 完颜守章转过身来,深沉的夜里,他手提一盏灯笼,昏暗的烛光映照着他的脸庞,竟是面如冠玉,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他也与白天时完全不同。 人还是那个人,但他的气质却全然一变,不再阴郁,不再木讷,那双白天里毫无神彩的眼睛,此刻竟寒彻入骨。而入骨的寒冷包裹下,似又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你该死。”他没有回答黑衣人的话,而是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 “呵呵。”黑衣人气极而笑,“想杀我的人很多,但他们却都死了,死于我的剑下。” 完颜守章:“你今夜必死。” 黑衣人冷笑一声:“凭你?” 完颜守章点点头:“不错。” 黑衣人“呛啷”一声拔出长剑,“那就出剑吧!” 完颜守章摇摇头:“对付你,不需要出剑。” “不需要兵刃?” “不需要。” “只凭双手?” “也许只需要单手。” “好,好,好!贫道纵横江湖二十七年,还从未遇到过阁下这般高手。既如此,那就让贫道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吧!” 说罢,黑衣人如一道闪电般迅捷而至,剑光闪烁,寒光四射,仿若流星! 却不见白衣公子有何出招,只见他身影晃动,如真似幻,但任凭黑衣人如何出剑,却始终不能伤他分毫。而他手中的灯笼,却依旧持得稳当,烛光不曾有半分摇曳,好似从未移动过一般。 突然间,黑衣人大叫一声,剑光如闪电般划过夜空,这一剑势之凌厉,实为他出剑以来之巅峰。此剑一出,白衣公子又是一晃,而这一次,黑衣人没有再继续出剑,而是借此剑之余势,立即提气奔逃! 转眼间,他已经奔出十丈之远! 他心中惊惧交加,同时又暗暗生恨。若能得逃,今夜之辱,日后他必……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头涌出,瞬间传遍全身。 黑衣人踉跄数步,手中长剑拄地,总算没有倒下。 他低下头,只见胸前有殷红血迹渐渐晕开。 他知道,那是一枚异物——或许是碎银子,或许只是一枚临时捡起的石子——穿透了胸膛所致。只是他此刻内力未散,方使得伤口未曾扩大。 他艰难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金使,完颜守章。” 黑衣人摇了摇头:“你在江,江湖上,绝非,绝非寂寂无名之辈……告诉我,你,你究竟是谁?” “你可以叫我九公子。” “是,是你?!”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数息后,他嘿嘿笑了起来:“想,想不到啊……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宫九,竟,竟然是……嘿嘿……嘿嘿……好啊好……贫道能死于九公子之手,也,也算荣幸……” 他的话戛然而止。而与此同时,一大股鲜血从他的胸前涌出,宛如喷泉。而他,也颓然倒下。 风吹开了他脸上的黑巾,昏暗的灯笼下,露出了他的面容。 正是大清国曾经的护国真人,玉真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翩翩王孙(6) 第12章 第12章 翩翩王孙(7) 翌日,兴国公府。 轩阔的大堂上,仙姿佚貌、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娉婷袅袅的走来,娇娇弱弱的向着那已经站起身来、似略有局促的白衣公子福上一福:“玉娘多谢侯爷出手相助。” 小狄侯爷忙不迭的又是虚扶又是摆手:“六小姐客气了,客气了。都是簪缨世族,彼此之间正该守望相助。何况,在下亦没帮上什么忙。” 诗衣抿嘴一笑:“侯爷才是太客气了。小女子只是一时起兴赏月,这才侥幸免遭毒手。然若非侯爷出手,小女子恐怕还不知道家里遭了贼人,依旧懵懂而不知危险呢。” 仙子笑靥浅淡而甜美,仿佛幽昙夜绽,狄青麟只觉得身子一酥,说话间已不自觉多了五分温柔:“说来亦是侥幸,白天某见那妖道眼神有异,心中有所不安,这才冒昧在府外徘徊,却不想这厮竟真敢来此。只可惜在下武功不济,不能将此贼留下,实在惭愧。” “诶!贤侄这说得什么话?”一旁的兴国公佯装不悦道:“若非贤侄心细如发又侠肝义胆,彻夜在府外照拂,就算昨夜玉娘能安然无恙,但迟早也会出事。贤侄如此自谦,却是让我夫妇二人并玉娘心中不安了。”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你叔母听闻此事,着急忙慌的,一早就进宫去了。若她在这儿,必要拉着你的袖子不放手。” 玉娘在一旁垂眸颔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声音依旧柔婉:“侯爷义举,玉娘没齿难忘。” “世叔严重了,严重了。”狄青麟连连摆手,俊朗的脸上泛起薄红:“国公爷与六小姐再这般说,在下可就无地自容了。我等习武之辈,本就当锄强扶弱。何况能为六小姐略尽绵力,亦是在下的荣幸。”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暗自瞥了少女一眼,却见她亦在看着他,一双眼眸水波潋滟,仿佛有流光婉转,却又透着纯净如秋水般的清澈。 狄青麟心头顿时一跳,此刻本应如计划中那般“匆忙”移开视线,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愿收回视线。 肌肤若冰雪,绰约若仙子,仙姿玉色,美得不可方物。自继承爵位以来,狄青麟的身边从来不曾缺过佳人相伴。然而此刻,他却心生悔意。 曾经的风流公子,在仙子心中,是不是全是减分?若浪子就此回头,又能否让她垂青一二呢? 连声干咳,终于唤回了出神中的小狄侯爷,见是兴国公正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想来若不是自己此番“义举”,怕是已经要乱棍打出去了。 狄青麟讪讪一笑,连忙转移话题道:“只不过终究不曾将这贼子留下来。此贼武功颇强,尤其是一身轻功极是高明。若是卷土重来,却是令人有些防不胜防了。” 兴国公顿时脸色一变。 只因小狄侯爷说得正是实情,亦是他和妻子所忧虑的。而妻子一早就匆匆入宫,何尝不是为了此事呢。 正这时,忽然一中年男子匆匆来报,正是外院管家郑荣。 卫玉树当即不悦道:“老郑,没见到贵客在此吗?何事如此匆慌?” “老爷,侯爷,小姐,不是小的无礼,实在是兹事体大,不敢不报。” 狄青麟连忙笑道:“世叔,郑伯向来稳重,他说兹事体大,必然事出有因,不如听听到底何事?” 卫玉树遂点点头,道:“老郑,快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荣舔了舔嘴唇,颤声道:“老爷,刚才有皇城司的人来报,说是在城郊发现了一具尸体,身穿黑衣,经人辨认,正是那道号‘玉真子’的妖道……” “什么?!”兴国公拍案而起,失声道。 “咣当!”小狄侯爷一个失手,将手边茶盏碰翻。 诗衣亦是大吃一惊,美目盈盈,波光流转间,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 ※ ※ ※ ※ ※ ※ 马车辚辚,一刻钟后,兴国公匆匆携女来到了“事发现场”。 陪在马车旁的,还有穿白衣乘白马的小狄侯爷。 “玉娘啊,听爹的,莫要下车了,这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临下车前,兴国公卫玉树再度苦口婆心的劝起了自家心肝宝贝。 可惜心肝宝贝并不能“领会”老父亲的苦口婆心:“爹,你就别说了。女儿若不能验明其正身,以后睡觉也不会安稳的。” 就知是这样。卫玉树暗叹了口气,道:“你呀,从小就这么犟……爹可跟你说,死人可是很吓人的,你莫要吓哭。” 诗衣不置可否,只不急不慢的戴好帷帽,便在老父亲和侍女的亲自搀扶下,款款下了车。 只见“现场”方圆数丈已被布障团团围住,闲杂人等皆阻于布障之外,周围站满了身穿锦衣、腰挎雁翎刀的皇城司校尉,为首的是皇城司左镇抚使邵景,此刻见兴国公到来,立即上前拜见。 布障之内,亦有数名干吏在内,居中,则是一片白布覆地,露出约人形轮廓,俨然正是尸首。 卫玉树与邵景寒暄数语后,即移步向前。诗衣亦由弦月搀扶,落后数步。 白布已由一位干吏掀起,诗衣定睛一瞧,心中顿舒口气——死者正是玉真子。 “是那厮。”狄青麟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温柔:“卫妹妹不必多看,别污了眼睛。” 然而少女充耳不闻,声音清冷而柔和,却是对那名干吏所说:“他是怎么死的?身上有伤口吗?” “是胸口被洞穿,被一枚石子洞穿。”皇城司左镇抚使邵景在旁接话道,同时向那位干吏点了点头。 接到上司的示意,皇城司干吏将白布继续下翻,露出死者的胸口。只见衣裳已被剪开,露出的胸膛一片血肉模糊,仔细看,确有一个黑乎乎差不多小儿拳头大小的窟窿。 诗衣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又轻轻拍了拍扶着自己的弦月。 “小姐,我没事。”弦月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这就是凶器。”皇城司左镇抚使的声音再度响起。 诗衣睁开眼,只见又一名皇城司干吏托着一个垫着白布的木盘,白布上赫然有一枚红中带黑的石子。 “这是在距离死者十余丈开外的泥土里翻出来的,当时入土有一寸多深。” 卫玉树惊诧道:“这是何人所为?莫不是用的军中强弩?” 邵景摇摇头:“大都督,此应非强弩所为,而是手掷!” 卫大都督愈发惊诧:“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力掷出石子,而这石子洞穿了这妖道的胸口?而且石子余势不止,一直钻到十余丈外的地里?” 邵景点点头:“回大都督,确系如此。” 卫玉树连连摇头:“实难相信,这世间有人竟有如此神力?” 邵景:“大都督,有此等神力之人世所罕见,但若是内功精深之辈,却未必不能做到。” “嘶……”卫大都督倒吸一口冷气。毕竟以前的卫都督只是“稍有江湖常识”,虽然知道江湖高手手段了得,但具体有多厉害,而今才算是真正见识一二。 “贤侄,你看呢?”卫玉树忽然想到身旁这位小狄侯爷,竟也能与这贼子打得有来有回。想必武功不俗,见识应当也可以。 “此人功力远在我之上。”小狄侯爷恳切道,丝毫没有为自己吹嘘的意思。不过其言外之意,显然是同意邵景的判断。 大都督暗叹一口气。 贼子已死,本是一件大好事。卫玉树在来这里的路上,也是喜大于忧。但现在呢,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杀掉这妖道的人是敌是友,是另有私仇还是与他潜入兴国公府有关,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否与自家宝贝女儿有关? 妖道的武功本就已经十分高强,完全不是兴国公府所能应对。可这杀掉妖道之人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他若发难,自己又该怎样应对? 难道真要求助皇城司或是护龙山庄? 想到这里,卫大都督的脑袋都要炸了。 但自家宝贝女儿为何如此淡定? ※ ※ ※ ※ ※ ※ ※ 看着女儿一副认真探究的模样,卫玉树愈发头疼了。 他干咳一声,正要说些什么。便见女儿忽然道:“这妖道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嗯? 问这个做甚? 卫玉树感觉自己再一次把握不准宝贝女儿的心思。 不过这不妨碍他为女儿撑腰。 他目视邵景,意思已很明显。 虽不知这位江南仙姝是何用意,但邵景还是认真回答:“从他身上搜出几枚造型特别的暗器,一柄短剑,两瓶金创药,一些细碎银子。嗯……再就是一本拳脚谱,哦,就是江湖人士、酒楼坊肆说书人常说的武功秘籍。” 诗衣眼前顿时一亮:“邵大人,我能看看吗?” 这……邵景沉吟间,对上少女那双盈盈秋眸,似有无数情丝缭绕,顿时心中一跳,脑海里亦是一片空白,那张嘴更是仿佛不受控制了—— “没,没问题。” 在镇抚使大人的命令下,干吏们立即将搜罗到的东西逐一摆在少女的面前。 诗衣首先取起那柄长不过尺的铁质短剑看了看,又看了看那造型奇异、仿佛两枚月牙互嵌的暗器,之后才拿起那本“拳脚谱”,翻开书页,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神行百变”! 附身的小废统也“叮铃”“叮铃”的适时响起—— “叮!检测到附近有武学秘籍存在,请宿主及时搜索!” 嗯,这是之前的提示音——若非有如此提示,她怎会贸然开口,索取死者遗物? “叮!发现武功秘籍【神行百变】【轻功法门】【品质:A】,是否消耗‘好感度’予以记录?” 这不废话吗?当然要了! “叮!武功秘籍【神行百变】已记录,是否开启学习?” 开启开启!一路开启! “叮!是否消耗‘好感度’辅助记忆?” “叮!是否消耗‘好感度’辅助修炼?” “叮!【神行百变】已入门!” “叮!【神行百变】已精通!” “叮!【神行百变】已小成!” 随着一路“叮铃”,诗衣的人物面板也焕然一新—— “姓名:卫诗衣 出生年月:XXXXXXX 属性:??? 称号:天下第一美人 称号增益:…… 声望值(好感度):10000 /10000 装备—— 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神行百变】 信物:【铁剑门师门铁剑】【注:铁剑门掌门信物,对铁剑门中迂腐守正之人有效】 暗器:【子午鸳鸯镖】【*3】【注:铁剑门玉真子独门暗器】 技能—— 【内功】【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品质:S-】【进度:精通(熟练度3/1000)】 【轻功】【神行百变】【品质:A】【进度:小成(熟练度1/2000)】 【艺术】【围棋】【等级:超凡入圣】【评价:横压一整个时代的少女啊,请记住,这只是因为你站在AI的肩膀上】 【艺术】【古琴】【等级:登堂入室】 系统商城:(缺货)” “叮!监测到实物装备,随身小空间开启,空间1立方米。实物装备可纳入,凭心念取用。是否将实物纳入其中?” 哈!这小废统还真是不客气啊!东西只是被她摸了一下,就被它“登记在案”,成为自己的了! 不过,纳入随身小空间什么的,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再这样干吧! 当即朝着皇城司左镇抚使大人甜甜一笑:“邵大人,这柄铁剑,还有这几枚暗器,可以送给我吗?” “这……”邵景有些犯难。 诗衣眉头一挑,心念一转,当即将帷帽前的轻纱撩起,而后再度向左镇抚使大人甜甜一笑:“邵大人,难道不可以吗?” 霎那间,仿佛百花绽放,又似初日破云,邵景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不自觉间,嘴巴再次自己作主:“可以,可以,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仙子自取便是,自取便是!” 感谢美味、不可思议、三月弥生、春眠不觉晓、神初源、徽等小天使们的营养液[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翩翩王孙(7) 第13章 第13章 翩翩王孙(8) 杀怪爆金币了! 诗衣心里美滋滋。 虽然怪不是她杀的,但杀怪的人似乎不屑于捡箱子,那她凭本事捡来的金币,自然归她所有。 经系统提示拿到战利品后,诗衣也无心继续在此。毕竟人的确已经死了,而对“杀人凶手”的侦缉可预见的并不会有什么结果。继续滞留现场,除了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围观外,不会再有别的意义了。 见女儿有去意,卫大都督自然贴心的立即护送女儿回府,真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留。 ※ ※ ※ ※ ※ ※ ※ 之后数日,诗衣沉迷练功,无法自拔。直到一个惊天霹雳传来—— 什么?!金国正使、太平王世子完颜守章向她求婚?! 诗衣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这不符合惯例吧?”诗衣讷讷道。 “玉娘放心,如此荒诞之事,别说爹娘不答应。就是朝廷,还有你皇帝舅舅,也都是断断不会应允的!”卫玉树以为女儿吓着了,连忙出言安慰道。 然而卫大都督话音甫落,便见管家郑荣屁滚尿流的扑了进来。 “老郑,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愈发不稳重了?!” “老,老爷,那,那那……那金……金使,太……太平王世,世子,在,在门外,求,求见!” 卫大都督呆若木鸡。 数息后,他勃然大怒:“好胆!好胆!他以为他是金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给我把他乱棍打出去!” “啊这……”郑管家面带难色。 “还愣着做甚?!”见郑管家不为所动,卫玉树愈发愤怒:“怎么,一条金狗你也不敢打吗?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吗?” 郑荣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小姐,见她并无什么话语,连忙低下头连声道:“是,是。老奴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诗衣其实欲言又止。 若依她以往的性子,没遇到便罢,既遇上了,肯定不会由着父亲这边胡来。但今日—— 不知怎的,也许是那日西湖畔偶遇的诸人,已经出了太多出乎她意料的“高人”。所以,对这位当初看上去阴郁寡言的太平王世子,她忽然也生出了几分希冀,或者说怀疑—— 指不定也是一位“高人”呢! ※ ※ ※ ※ ※ ※ ※ 一刻钟后,郑荣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老,老爷,这,这金狗,骨,骨头太硬。护,护院们用棍子打,打在他身上,跟,就跟打在,铁人身上一样……这,这碗口粗的齐眉棍,都,都打断了三根,他竟跟没事人一样,眉,眉头都不皱一下。” “什么?!”卫大都督顿时惊了。 诗衣也惊了。 还真是一位“高人”呐! 她想了想,问管家:“外面可有人围观?” 郑管家忙不迭的点头,他正要说这个呢:“已围了好些人,都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赶又赶不走……” 诗衣点点头,对着父亲道:“爹爹,事已至此,不如让他进来吧。” 卫大都督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 ※ ※ ※ ※ ※ ※ 少顷,一个锦袍玉冠的翩翩公子在郑管家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正是金使完颜守章。 但看其样貌,真是芝兰玉树,俊美非凡。尤其此刻脸上没有分毫阴郁之气,也无半分木讷,神采奕奕,甚至那双眼睛过于有神,炽热的让人难以直视。 唯一有些小小不谐的,大概就是那身锦袍上的道道灰迹和几处破损了。 “小王见过卫大人,见过玉小姐。”虽是大国使者,但完颜守章态度恭敬而自然,仿佛真是来寻亲访友的。让人不禁怀疑,管家口中那个在门口硬生生挨断了三根棍棒的狠人,与他是不是同一人。 卫玉树端坐不动,也不请来客坐下,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不知使者今日到府,有何贵干啊?” 完颜守章目光灼灼,直率道:“回卫大人的话,小王自西湖之畔偶遇玉小姐后,便对玉小姐一见钟情,日思夜想,魂牵梦萦。此番前来,便是想向卫大人表明心意,恳请大人成全,让小王能迎娶玉小姐为妻。小王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今世绝不相负。” 卫玉树冷笑道:“金使魔怔了吧?你我分属两国,且贵国近年举动,包括派遣阁下来使,都大有敌对之意。此等形势,你却贸然开口,想要娶小女为妻,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贵使脑子坏了?” 完颜守章却是不恼,反而认真作答:“大人疑虑,小王心里明白。小王虽只是藩王世子,却也有青云之志。今日来此,一是表露心意。二是希望大人与玉小姐能给小王五年之期,五年之内,小王当登临至高,以江山为聘,希望届时大人能够放下芥蒂,允我与玉小姐之婚约。” 卫大都督脸色铁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金使病了吧?还是快快回去休憩吧。” 完颜守章还待要说,忽然间一直侍立在旁的仙子开口道:“爹,让玉娘与完颜殿下单独说几句话吧。” ※ ※ ※ ※ ※ ※ ※ 湖边曲廊,一对璧人正缓步而行。 真的是一对璧人,男子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真真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而女子更是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其容色之盛,竟使得旁边的美男子也黯然失色。 不过,美男子显然并不觉得或者说,并不介意自己成为陪衬。相反,能待在佳人身边,与之同行,令他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乃至受宠若惊。 “殿下,你可知道那叫玉真子的妖道已经死了?”仙子音色淡淡,仿佛古琴泠泠,清润空灵,仿佛仙音拂过,余韵悠长。 完颜守章似沉浸在仙音当中,迟滞数息,才匆匆答道:“知道。” “那玉真子之死,是殿下所为吗?” 仙子问得突兀,但佳公子仿佛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简短的应了一字:“是。” “是殿下亲手所为?” “是。” 卫诗衣:“……” 她纯是猜测,却没想到这位金国小王爷直接就认了。 合辙那日西湖之行,除了她和她熟识的人以外,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呗。 这武林高手有这么泛滥吗? “……玉娘在此谢过殿下了。” 金国小王爷的回答依旧简练至极:“他该死。” 卫诗衣幽幽一叹:“世上该死的人可太多了。但他却真的死了,是因为有更强大的人要他死。” 一直惜字如金的佳公子突然激动起来:“玉小姐仙姿佚貌,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是从天界下凡的仙子,禀天地灵秀的神女。这玉真子不过一凡俗粗鄙之徒,竟对仙子有非分之想,实在是罪不容恕!” 卫诗衣:“……” “咳……殿下,玉娘其实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 “不,不不。玉娘子,你就是天上的仙子,是无瑕的美玉,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纯洁,那么的脆弱……这人世间有太多的污浊,太多的卑劣。你这么美,这么脆弱,又怎么能够不受伤害呢?只有我,玉娘,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全心全意的爱你护你,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够保护你。我就是你的门将,你的鹰犬,你的盾甲!接纳我吧,玉娘!让我永远的守护你!”说到后面,浊世佳公子已激动的语无伦次,更是忘情的牵住仙子的衣袖,径直跪倒在她身前。 跪在她身前。 在她身前。 她身前。 身前。 前。 诗衣嘴角轻轻抽了抽:之前在西湖之畔时,见到她真容那一刻,这位金国小王爷就是表现最夸张的——就算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当场跪倒什么的,也属实太癫了。 当时她就觉得这位可能精神不大正常。现在则愈发确信这一点了。 诗衣不动声色的轻轻抽了下衣袖,果然,没有抽动。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忽然被风呛到,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跪在她身前的完颜守章顿时惊慌起来,忙不迭的站起身来,一副想要帮她拍背舒缓又不敢造次的模样。 一时缓过来后,诗衣一边趁机抽回衣袖,一边略显虚弱的笑了笑,道:“正如殿下所说,玉娘身体确实太过怯弱,太医早有言,似非长寿之相。恐怕没有福气陪伴殿下身侧了。” 听她如此说,完颜守章愈发难过,忽然悲声道:“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害你生气,是我害你咳嗽!”说罢,竟“啪”“啪”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诗衣大惊——是真的大惊:“殿下,您这是做甚?!此事与您何干?!” 然而完颜守章似已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当中,两个耳光之后,他竟露出略带快意的笑容,而后更是“狂性”大发,“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仙子裙下,并将悬在腰间的马鞭取下,双手托举献上,一边流泪一边语气亢奋道:“玉娘,你打我吧!你打我吧!你心里有什么憋闷,就通过鞭笞我发泄出来吧!……打我吧!打我吧!我是你的鹰犬!被主人鞭挞是鹰犬的荣幸啊……” 诗衣当即打了个寒颤。 真就精神病人思路广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诗衣真想就此拂袖而去。但再想到此人武功之高强,精神之抽象,又觉得不能就此置之不理。她深吸几口气,脑子一转,强忍住胸中的翻涌,勉强道:“殿……完颜守章,本小姐先天不足,现在身体怯弱,极需名医诊治,或是百年人参、千年灵芝等天材地宝补气安神,你既为我之鹰犬,难道不该急我之所急吗?” 完颜守章顿时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玉娘你说得是。是我着相了,是我着相了。对,对对。你且安心,我这就去寻这些天材地宝,这就去寻天材地宝,玉娘,你等我的好消息,等我的好消息……”喃喃数语后,这位金国小王爷忽然拔腿就走,而且越走越快,看似没有什么特别,竟转眼间消失不见。 呼……诗衣长吁了口气:总算将精神病人忽悠走了。 但接着,她小脸就是一垮:这家,不,这临安府,真是待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13章 翩翩王孙(8) 第14章 第14章 春江月夜(1) 江水如碧绸铺展,两艘两桅帆船前后行过,波痕层层漾开,又被后浪吻平。两岸芦苇密立,叶尖簌簌擦过风,偶有白鹭掠水,翅尖点破镜面,旋即没入远滩。 一位素衣少女临窗而坐,怔怔的望着窗外的白鹭追波、农人耕作。岸边草木次第后退,临安城的烦扰,竟也随这流水渐渐散去,淡了踪迹。 两岸稻田,无数农人正在忙碌。偶有稍作歇息而抬头眺望者,看见那正在运河上行驶的帆船上倚窗眺望的少女,无不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只因少女实在美甚。 哪怕相隔甚远,根本瞧不清少女的容貌,但真正的绝世美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天然的风流气度、灵韵流泻。哪怕田中的老农大字不识一个,但对美的感知,却是人类共通的。 隐隐看到一个少年郎呆愣的看着她,连耕地的老牛自顾自的将犁拖倒也不曾注意,诗衣不禁“噗嗤”一笑,但见那少年愈发呆愣,便连忙将那纱帘放下。 ※ ※ ※ ※ ※ ※ ※ 自她容貌渐渐长开,似这个农家少年般看到她后痴傻呆愣的情况不要太多,但以前她只觉得烦闷和无聊,而现在却觉得这少年质朴得可爱。 大约只是心境不同了吧。 话说,自打那日出走临安府的念头从脑海里蹦出来后,诗衣就心里长草,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来就有择机出临安府一游的想法的。 那夜楚香帅对她说的话,诗衣可从来没有忘记。 只不过那时候她也是刚刚接触武功,而从应对盗帅踏月留香的手段来看,自家父母对江湖事和武功应当也是不大了解的。所以彼时诗衣的想法是先把【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修炼到一定层次,一方面改善自己那“低劣不堪”的根骨资质,同时有了这个成效打底,她才好与爹娘做“深入交流”。 但眼下,显然计划不如变化快。一度令人无措的玉真子诡异身死,但身边会武功的“高人”却是接连冒出,尤其是还遇到一个似乎武功高强却深藏不露、看似深不可测却又会突然发癫的金国小王爷。而因为这位小王爷的突然“发癫”求婚,更是在临安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无论是皇帝、朝廷还是自家父母,都严词拒绝了这一荒唐提议。但石头扔进池塘里,自然起波澜。受此刺激,平日里一干伪装良好、温文尔雅的王孙公子,也都急吼吼的托人的托人、入宫的入宫,大有借此机会一较高下、彻底定下美人归属的意思。 这就很讨人厌了。 偏又无可奈何。 虽说自家爹娘,一个是国公,一个是公主,富贵权势一样不缺,但问题是在大宋都城临安,总是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以前诗衣还小、事情也没上台面,身为江南仙姝、大宋第一美人的老父亲、同时也是未来的岳父大人,对上门的混小子、穷书生来个闭门羹甚至棍棒伺候,只能说是笑谈。但若是混小子的父辈乃至祖父辈亲自登门,那就只能是好茶好水伺候了。 爱女如命的兴国公和祁国公主,当然不希望女儿早嫁。但为人父母,总要为儿女计深远。如果一个真的极令人如意的婚事被送到眼前,而对方又有无法违逆的权势和意志,那么夫妇俩可做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但诗衣委实不想早嫁。 至于现在,知道江湖事的她心更“野”了,早早嫁人什么的,自然更不在她的人生规划里面了。 但爹娘的难处她也知道。 尤其是那位金国小王爷登门后第二天,闻讯的皇帝舅舅便下诏令她们一家三口进宫,名义上是安慰自己,让爹娘和她放心,绝不会有和亲远嫁异国之忧。 事是好事。但宴会上,诗衣却始终不自在,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这既有对面太子表兄和信王兄那灼灼目光,但更大的困扰还是来自于上位的皇帝舅舅。记忆中一向待她慈爱的皇帝舅舅,那一夜的目光却同样炙热,炙热得陌生,也炙热得令她心慌。 老实说,若是以前,诗衣大概也就躺平认命了:皇权大于天,况她身体又不好,精神不济,更懒得去算计,再加上身在富贵乡,连抗争命运的心思也都淡了。 但现在嘛,身体并非全无希望。而在庙堂之高外,还有江湖之远。 身处临安,直接在皇权的笼罩之下,还是太过危险了。既如此,莫不如走为上。 于是,几经深思后,诗衣于第二天,正式向爹娘“摊牌”了。 ※ ※ ※ ※ ※ ※ ※ 先是请太医问诊,得出身体略有好转的诊断意见。接着屏退左右,向爹娘小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内功修为”。接着又将那夜楚香帅的话语如实相告。 如果最近只发生了楚香帅踏月留香一件事,恐怕卫玉树夫妇还不一定能接受。不过接连有西湖遇险、妖道夜袭、金使上门等一连串事件发生,夫妇俩也算是经历了一次精神洗礼,反倒助于他们接受宝贝女儿的变化了。 而一旦接受,甚至不需诗衣自己提出,当爹的就双手一拍道,他认识一位神医。 并不是薛、平、胡当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另有他人。 ※ ※ ※ ※ ※ ※ ※ 早先说过,卫玉树是卫家幼子,因此当年卫老太爷对他约束甚少。而卫玉树既有才气,为人又慷慨磊落,年轻时更有游历四方之志。在外还真漂荡了一两年,期间结识了不少知交好友——有文人雅士,亦有方外之士。 其中,有一位和尚,当初与之结识时,法号“一嗔”,此僧虽然不是佛学精湛的高僧,但深得禅心,且出家前在江湖闯荡多年,见识不凡,卫玉树途中与之偶遇,虽性情各异,却难得相谈甚欢,也是在交谈当中得知,此人精擅医术和毒术,在江湖中名气颇大,号称“毒手药王”。 卫玉树当时只是惊叹,却并没有多想。后来两人途中分别,一嗔大师归隐洞庭湖畔,而卫玉树也继续他的云游之旅。再后来,卫玉树归国,娶了公主媳妇,干了宋廷大官,与这些云游途中结识的山人隐士、奇人异士,初时还能以书信交流,时间长了,他困于京中,而这些朋友或云游四海,或寄情山水,无意政治,渐渐也就少了联系。 具体到“毒手药王”,最近一次通信还是数年前,彼时“毒手药王”在信中说,自己修身养性,颇有进益,遂改法号为“无嗔”。又言师门不幸,自己有眼无珠,先前收的几个徒弟全都弃他而去,与师门叛逆勾结在一起,自己又重新收了一个女徒,极有天分,只是他自感天命将至,不知能否将一身本领尽皆受之,云云。 总之虽然联系渐少,但情谊仍在。虽不知无嗔大师近况如何。但修书一封,请其为自家女儿诊断治病,却是没问题的。 ※ ※ ※ ※ ※ ※ ※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计议已定,卫大都督当即修书一封,而后便筹备起女儿出行事宜。 自得知女儿身体孱弱,远非简单的先天不足,而江湖神医或可解之,诗衣这趟远门就已注定成行。只不过,若无其他事,爱女如命的卫大都督和祁国公主必然百般筹措,务必不让女儿有旅途劳累之苦。临行前肯定又是百般不舍,指不定拉扯数番,延期数次方能成行。甚至到最后,在溺爱女儿的母亲的哭泣下,行程取消,变成老父亲舍上老脸,卑辞厚礼,请无嗔大师屈尊沿江东来一趟,也不无可能。 但眼下这不恰逢临安的气氛有异嘛!所以,与提前“摊牌”的女儿一样,见有避出旋涡的机会,心中不舍女儿的夫妇俩却果断得紧,只用了两三天功夫,就将女儿出行的事宜安排妥当。 于是,宫廷夜宴后的第三天清晨,在诸位王孙公子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兴国公、祁国公主夫妇和听闻妹妹远行而从书院匆匆赶回的兄长,一起轻车简从,将女儿(妹妹)送上了早就停靠在运河码头上的座船,就此挥泪送别。 而今,已是日暮时分。 ※ ※ ※ ※ ※ ※ ※ “小姐,前面就是嘉兴了。”一个穿着月白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的清丽少女捧茶走来,正是诗衣的贴身丫鬟素笺。 此次出行,不仅旅途遥远,且还要跨越两国,其中艰险,自不必多言。而兴国公夫妇为女儿所备,自然也是尽其所能,应有尽有,唯恐女儿路上受半点委屈。 所以,虽是一人出行,但随行人和物装了整整两艘大船。 所以,光船上的护卫加聘请的镖师就有数十人,另有提前打尖的镖师还有十数人。 所以,服侍的丫鬟婆子亦有数十人,其中在府上贴身侍奉的素笺、弦月、墨韵、画屏四个大丫鬟,全数跟船服侍。 “今夜就在嘉兴停泊一宿是吗?”诗衣抿了口清茶,问了问行程。 “是。”素笺道:“李镖头已在城内打好前站,吴头领问小姐是在船上过夜还是入城?” 诗衣一时心动,但略一思忖后还是道:“还是不兴师动众了,在船上休息就好。” 素笺也不多话,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果然,不一会儿,两艘大船便在一处简易码头前缓缓停下。 过了一会儿,又有船板铺到岸上,若干护卫、镖师上岸扩大警戒并伸展筋骨。另有数名仆妇上岸采买。而见有船靠岸,一些本地百姓也主动上前,提着自家鸡鸭果蔬,与采买的仆妇们攀谈起来。 诗衣托着下巴,静静的望着岸上的人和风景,懒懒的不想动弹。 这时,隐隐似有喧闹声从远处传来。诗衣初时不以为意,可随后发现这喧闹声越来越大,而且分明朝这边传来时,她不禁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 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俊俏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袋,正飞快的朝这边跑来。而在他身后,十来个壮汉正在拼命追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14章 春江月夜(1) 第15章 第15章 春江月夜(2) 那少年一边跑一边大喊,起初因隔得远,还不怎么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不好”“灭口”几个词,而等他又跑近了十几丈后,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不好啦!嘉兴城西的张财主要造反啊!现在要杀人灭口啦!” 诗衣听得一脸茫然。不独是她,船上船下包括码头上的当地百姓,也个个面带茫然。不过船下的护卫们却已经很敬业的握住刀柄,围着从船舷伸出,搭在码头上的木梯,形成一个半圆。 追赶少年的壮汉们统一青衣加青巾裹头的打扮,虽然人多势众,但在追人上面却并不能增加什么优势。不过须臾,少年郎就跑到了河边,而后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噗通”一声过后,便再也见不到人影。 七八个呼吸后,十几个苍头壮汉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岸边,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河面,只能破口大骂。 一时发泄过后,在为首的壮汉指挥下,几个会水的苍头壮汉跳下水,试图继续寻找,又有两波人沿着河岸向上下游搜索。 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下水的壮汉先一无所获的回到岸上,而前往上下游的也并无消息传回。为首的壮汉终于不耐起来,继而将目光落在了停靠在码头上的两艘大船。 然而,当他试图上前交涉一下时,却径直被码头上的护卫拦住。起先他还气势汹汹,然而估计是护卫们稍微透露了一下身份,此人的气势便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来,也许他还有所怀疑,乃至有所不甘,但最终,他还是带领一无所获的苍头壮汉们偃旗息鼓而去。 整个过程诗衣都未曾露头——自打少年跃入河中起,她就离开了窗户,不再关注此事。从一开始的自觉警戒,到后面强势将苍头壮汉们逼退,都是护卫总管吴少青一手包办。 吴少青也在逼退苍头壮汉后不久,就来到船舱外,请求觐见。 自然是汇报方才之事。 当他获批走进来后,才惊愕的发现,房间内,除了自家小姐和几个服侍的丫鬟外,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衣衫褴褛的俊俏少年郎。 看到吴少青惊愕的样子,诗衣不厚道的笑了笑,但并没有主动开口解释。 毕竟过去也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江湖,吴少青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见自家小姐并没有解释一二的打算,便装作不见,径直汇报起来。 “所以,这少年是偷了嘉兴城西的张员外的钱袋,所以才被这些苍头追拿?这张员外又是何来历?名声如何?” “回姑娘的话,听苍头和码头上的百姓所说,这位张员外是嘉兴城有名的大户,只是过去名声不显,近些年却是愈发豪富。这位张员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淮南任某县县尉,一个则拜师石梁派。张员外对外常以此二子对外夸耀,也借此攀附嘉兴当地官吏,在嘉兴常有强买土地、欺男霸女之事,名声相当糟。” 诗衣:“石梁派是何来历?” 吴少青虽然自身武艺修为寻常,但其出身少林俗家弟子,又闯荡江湖多年,对江湖事却是如数家珍,听自家小姐如此问,当即道:“这石梁派位于浙江衢州石梁镇,虽以派为名,实则核心是石梁温家,其核心武学也是温家族内传承。可以说,所谓石梁派,不过是石梁温家套的一层皮。 “其武功别的都属寻常,唯独在阵法上颇有建树,其传承的温家五行阵阵势圆转浑成,内含五行生克变化之理,威力不俗,在江浙一带还是颇有名气。” 好像有点耳熟,是出现在哪本书上呢? 诗衣暗自嘀咕,她现在是十成新的江湖小白,听吴少青介绍,这石梁派听起来还挺厉害,这到底算是什么层次? 既是江湖小白,诗衣干脆直接问道:“这石梁派在江湖上算什么层次?与少林武当相比,差距有多大?” “……”吴少青停顿数息,而后道:“温家虽然有五行阵,但别的武功算不得高明,以武功论,在江湖上可算得上二流。温家虽建立石梁派,但其实还是在浙西当坐地虎,派中并无多少弟子,若以江湖势力论,大概只能算得上三流。” 诗衣这下明白了:小小鱼虾一只,算不得什么。 当然了,以她及背后卫家的身份地位,别说是石梁派的小小弟子,就是武当少林的掌门长老,也不敢轻易得罪。 诗衣若有所思,而后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少年,笑道:“杨过,你很诚实呀!” 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虽然衣衫褴褛,但长相却是异常俊俏,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全无方才在码头逃跑时的灵动狡黠,反而变得老老实实。 听到天仙般的小姐问话,他连忙答道:“小姐救我性命,小生大恩尚难谢,又怎感欺瞒?” 诗衣轻轻笑了笑,而后对吴少青道:“这位小……小兄弟,嗯,自幼失怙,生活孤苦,一时困厄,便想劫富济贫——嗯,劫恶人之富济自身之贫。只是没想到,取自那位张员外的一只钱囊里,不仅有数枚金饼,更有一封夹杂在金饼间的密信,里面赫然写着他向金人献媚的内容。” “……”吴少青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诗衣笑了笑,道:“吴总管,我已修书一封,入夜后,你安排一位机灵可靠的护卫,乘小舟连夜赶回临安,交于我父。” “是,属下明白。”吴少青抱拳领命。 在接过一旁小姐贴身丫鬟交予的书信后,吴少青略作犹豫,道:“小姐,如此,我们要不要马上拔锚起航?以免狗急跳墙……” 诗衣摇了摇头,“吴总管,你来见我前,可注意到这位小兄弟上船?” 吴少青摇头:“属下进来时才见到杨小兄弟在此,说实话,当真吓了一跳。” 诗衣轻笑道:“连吴总管这样的老江湖都未曾注意,那些张家的打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若是现在我们就走,反而显得心中有鬼,进而打草惊蛇。反之,若是我们安之若素,却更能让他们安心。等到明天,我们照常起航,后续事宜与我等就更无关了。” 吴少青心悦诚服,领命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诗衣、弦月、画屏和名叫“杨过”的少年四人。 “杨小哥,嘉兴最近可能有些危险,咱们相逢也属有缘,不如与我同舟一路如何?” 眼前的少女仙姿佚貌,当真是倾国倾城,美绝人寰,完全超出了少年这短暂的十四年人生中所有的见识,也远远超出了他想象力的极限。若非在这间船室内尚有凡人,他真要疑心自己进入了天宫仙界。 他鼓起勇气看向少女,但很快就在那清丽绝俗、尊贵高洁的容光下面红耳赤、略带狼狈的别过头,胸口更是突突突的跳个不住。 他幼年丧母,自出生至今更是从未见过父亲,从小一个人在世间挣扎,饱尝人情冷暖,由此也养成了表面油嘴滑舌、轻佻嬉笑,内里孤高狷狂、敏感自尊的性格。若是此刻换个人问,虽然明知其好意,他也必然会果断拒绝之。 甚至在此之前,他已在心中下定决心,决不能留在船上,以免给这位恍若神仙妃子的小姐招惹麻烦。 ——至于这分心思中,有几分是出于他的侠义心肠,又有几分出于他出于自卑而生出的自傲,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此刻,面对天仙般的少女诚挚的邀请,他只觉得心里一阵迷糊,隐隐约约更是有一股欢喜从胸膛中生出,几乎不加思索,他便脱口而出:“好。” ※ ※ ※ ※ ※ ※ ※ 一夜过去,果然风平浪静。 翌日一早,张家主人就亲临码头,对船上下来的吴管家毕恭毕敬,只说听闻信国公府船只在此,特意前来拜会,并奉上礼物若干。言语间仍有试探,想要探听出船上主人究竟是谁。 自然一无所获。 但张员外却是更加恭敬,特别是当奉上的礼物被收下后,更是难掩兴奋之色。之后一直侍立在码头上,直到卫府船只照常起航,仍侍立不动,直到船影不见踪迹,这才离开。 两日后,船至苏州。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来了苏州,自然不可不游。 只是游玩时,身边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 ※ ※ ※ ※ ※ ※ 一家名为“松鹤楼”的酒楼二层临街位置,一对少年少女正相对而坐。 少女身穿月白色绸衫,头戴帷帽,虽掩去容颜,但只看其体态举止,自有一段风流婉转、超凡脱俗之态。只凭这周身气度,就知这绝对是位风华绝代的国色佳人。 果然,其饮茶时稍稍掀开帷纱一角,却不妨被上前来的店小二瞧见,那店小儿顿时目瞪口呆,差点酥倒在那里。 而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公子,身穿白袍,头戴玉冠,其面亦如冠玉,星眸流转,俊美异常。其手持一柄折扇,玉指莹润,竟与折扇的玉柄毫无分别。 任谁瞧见,都只会赞叹这对璧人可谓“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只是若有人靠近,才会发现,这两位的谈话内容,与“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相差得有点儿大。 “所以,区区一个暗中投靠金人、狂妄不识时务的土豪,竟须劳动护龙山庄亲自出手吗?” 诗衣抿了口茶,而后妙目看着对面的俊美公子,名叫“上官海棠”、女扮男装的贵公子,轻声道。 虽然距离楚香帅踏月留香,只过去短短十余日,但诗衣已非昔日的“江湖小白”,若说一般的江湖事,她了解得还浅薄得很,但与朝廷有关的“高端武力”,或者说朝廷应对江湖的机构,她已经很清楚了。 主要是东厂、皇城司和护龙山庄三支力量/机构。 其实,在此之前,诗衣对这三个机构都是有所耳闻的。而且,因为是个历史混乱的综位面——比如北方竟会出现金、清并立的“异象”。所以,自己所在的南宋,诗衣也主动将其视为宋、明的结合体。而秉承这样的视角,东厂、皇城司什么的,就很好理解了:都是皇权**下的特务机构嘛!皇城司八成是宋代的皇城司与明代的锦衣卫的结合体,而东厂自然就是来自于大明的东厂了。 至于护龙山庄,因为在诗衣耳边“出场”的次数比较少,所以还真就不怎么了解。不懂自然要问大人,但大人回答的也比较含糊,反正按诗衣的理解,大致就是“编外”的特务力量,而让一个偏支宗室统领,属于是以“宦官监东厂”之外,再加一道“保险”? 总之因出场少,再加上彼时的诗衣已经因身体缘故,渐渐向“躺平”状态滑落,对外事也不再那么关心,所以,这事儿也就那么混过去了,她不在意,家里人也不主动向她说。 直到踏月留香和玉真子夜闯公府两件事发生后。 现在诗衣已经多少察觉到了,之前家里人似乎有意将有关武功、有关江湖的人和事,与她隔绝。 至于原因,走之前倒是也稍微试探了一下爹娘,自然,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面带诧异,仿佛自己问了个极奇怪的问题,搞得她自己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过于疑神疑鬼。 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东厂、皇城司和护龙山庄三支力量/机构,她之前的理解也不错,只是有些片面。这三家,除了先前自己理解的以外,也都承担着监视江湖、管控江湖以及处置一些江湖事的职责。 这其中,“偏差”得最厉害的,其实是护龙山庄,虽然听名字感觉像是个“编外”临时机构,但实际上,人家正规得很。只不过,可能相比东厂、皇城司兼顾江湖,护龙山庄的重心就是江湖,所以,起个偏江湖的名字,可能也更好的与江湖人士打交道。 护龙山庄庄主乃是偏远宗室、铁胆侯赵无视,传闻其武功十分高深,在江湖上颇具威名,所以江湖上都称他“铁胆神侯”以示敬畏。 其麾下密探、干员无数,但最厉害的,也是位于其一人之下、所有密探之上的,是所谓的“四大密探”。 而眼前这个坐在她对面的、女扮男装的俊美公子,正是四大密探当中排名第三的玄字第一号密探,上官海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15章 春江月夜(2) 第16章 第16章 春江月夜(3) 松鹤楼上,只见上官海棠轻摇折扇,微微笑道:“区区一个嘉兴张氏,当然不值得护龙山庄出手。但他冒犯了仙界下犯的卫六小姐,却由不得护龙山庄不出手了。” “呃……”诗衣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一双盈盈水眸也同时翻了个白眼:“太假了吧?” “哈哈……六小姐,你真的好可爱好有趣。”上官海棠哈哈大笑:“好吧,刚才开个小小的玩笑。不过话说回来,张家固然狂妄不识时务,但投靠金人后还是获得了不少好处,其庄园内潜藏了不少江湖好手。护龙山庄作为专责处置江湖事的机构,派人参与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诗衣不置可否,抿了口茶后道:“那上官大人来此是?” 上官海棠笑道:“下官自然是来保护卫六小姐的啊!” 诗衣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头看向楼下,喃喃自语道:“我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上官海棠笑而不语。 一个普通的公主和国公之女,当然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她有倾国之容、仙妃之姿,那么,别说是天子垂青了,就算是佛道两门,也会投来注视的目光。 其实事情的经过,诗衣也是大略清楚的。毕竟那位被她连夜派出的护卫已经回返并携带父亲的亲笔手书一封。 简单说,当护卫连夜赶回临安,将密信交给信国公并汇报事情始末后,卫玉树既惊又忧。所惊者,并不是有地方豪强投靠金人——老实说,这种事情并不鲜见。而且,金国境内心向大宋者,更是比比皆是。 令他震惊的,是距离大宋都城如此之近的嘉兴,家族中官职最高的不过一个县尉的小豪强,竟然也敢偷偷投靠金人,而且还行事张扬,近于半公开。 所忧者,自然是自家宝贝女儿无意间也牵涉其中。 虽然看上去女儿应当是安全的。但事关爱女,卫玉树着实难以冷静,于是连夜入宫上报。 事关勾结金人,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天子果然十分重视,根据密信中的内容,这位张姓小土豪不仅为金人刺探情报、走私军资,甚至还秘密编练家丁,蓄养江湖豪客。若非及早发现,待他坐大,说不定还真会成为一方祸害。 不过以他行事之张扬,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早晚还是会被人举报,想要做大,着实不易。 总之,在知道其编练家丁,蓄养江湖豪客后,天子当即决定由卫玉树统领禁军一部,护龙山庄亦派出精干密探,双方联手,共同剿灭嘉兴张氏。 正事说完后,卫玉树与赵无视未及告退,御座上的皇帝先发话,说是玉娘亦是他的外甥,如此孤身一人上路求医,他这个做舅舅的着实心忧,遂令护龙山庄派遣若干武功高明的密探,追上卫六小姐一行,充作护卫,护其一路周全。 赵无视自然应允,而卫玉树当然也不可能拒绝皇帝的好意。 后续事态发展,自然已不是父亲所能提前预见,但看眼前这位“海棠公子”笑吟吟的模样,想来是进行得很顺利的。 想来也是,堂堂大宋禁军加护龙山庄,对付一个小小的土豪,简直就是“狮子搏兔”,怎么可能不顺利。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出在自己身边了。天子口谕中的“若干武功高明的密探”变成了堂堂四大密探之一的上官密探。 这般大的阵仗,诗衣总觉得绝不止是为了保护她这么简单。但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她也确实不清楚。 事已至此,诗衣也无法。只好收拾心情,安慰自己,有这么一位大高手在旁,自己的安危绝对是有保证了。 而排除掉“偏见”后,诗衣便发现,这位海棠姑娘真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真·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不仅容颜俊美无比,而且诗词歌赋、医卜星相,无所不知,至于武功——能做到的四大密探之一的人,武功会差吗?也无需她出手,只是谈些武学理论,就令诗衣大开眼界,自觉收获满满了。 总之,一顿小酌后,诗衣就与其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划掉)——既知其为护龙山庄的密探,诗衣怎么可能真就这样向她敞露心扉?不过两人的亲密度倒是真的大大的提升了。 于是离开酒楼后,两人继续携手游览姑苏盛景。 天下第一等繁盛地,苏州城内城外都是人流如织,见到这对璧人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牵手,无不侧目。然则两人都不是礼法所束之人,相视一笑后,反而将手拉得更紧。 诗衣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兴奋。她一个后世之人,平素装世家闺秀,既是为了合群,也是因为对病秧子的她来说并不难。但不代表她真的接受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礼教规训,否则,她也不至于甫一接触到武功和江湖,就迫不及待的寻理由外出。 不过,她一个人不在乎礼教,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所以,如眼下这般,仿佛后世闺蜜携手逛街一样的举止,没有一个同样藐视礼教、心性洒脱的伙伴配合,是绝难出现的。 也正因此,看到上官海棠与她选择同一,诗衣心中自然高兴得很,心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果然如此呀。 倒是上官海棠心中却有些诧异,正如诗衣觉得她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同样也觉得如卫六小姐这般世家贵女、国色佳人,理应循规蹈矩,“端庄优雅”“极有教养”才对,结果竟如此离经叛道,当真出乎她的预料。 不过转念一想,若非如此“胆大”,又岂会有独自乘船出行之举?如此看,这位六小姐看似气质清冷出尘、举止娴雅高贵,犹如神仙妃子一般,内里其实“野得很”。 两人这般内里各怀心思、外表优哉游哉的逛到太湖湖畔,忽见不远处湖岸站着一对奇怪的组合。 一个番僧、一个年轻公子,都骑着马。只不过那年轻公子一袭青衫,容仪如玉,明净柔和,只是此刻双手僵直,垂在身侧,神色萎靡。而其座骑缰绳,则由那番僧执握。 那番僧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俨然一得道高僧。其汉语亦很好,逢人便问话。诗衣一行本来隔得远,听不甚清。及近,才听那番僧似是在问什么“参合庄如何走”“有个慕容大庄主在哪里”。 唔…… 穿越前,作为喜欢玩武侠RPG游戏的女生,诗衣对武侠小说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只不过“掌握”得不够均衡。 具体来说,相比古系,她更了解金系——并不是喜好如此,纯粹是因为金系的影视剧更多,翻拍得也勤。对于已经远离武侠黄金时代的年轻人来说,相比原著,确实是武侠影视剧更易“入坑”。 而金系武侠当中,射雕三部曲、天龙、笑傲这几部,是她最熟悉的,不仅影视剧基本完整看过,有的甚至连原著也读过,所以不仅仅是其中的主角和重要人物,故事线也大致比较了解。 第二档则是碧血剑、飞狐、鹿鼎记、连城诀等,知道男女主角和几个重要人物,知道大致的故事梗概,但再多的就不怎么清楚了。 剩下的诸如侠客行、鸳鸯刀啥的,既没有看过影视剧,也没有看过原著,最多也就是道听途说听了几个主角的名字,连讲得啥故事都不知道。属于此刻主角站在她面前自我介绍她都懵懂无知的水平。 而古系武侠当中,最出名的几部,在了解程度上,大致与金系的第二档差不多。而绝大多数,甚至连第三档都不如——古大侠不仅高产,而且质量相对也不怎么稳定,前位作品与后排作品在影响力、美誉度也差距更大。金老爷子的作品,她起码还知道个名字,而古大侠的后排作品,把书名摆在她眼前,她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同时代与金、古两位大侠的梁大侠,其作品,诗衣就知道个白发魔女和萍踪侠影,而且之所以知道,也是全靠影视剧考古。 倒是后来的黄系武侠,她更了解一些。 ※ ※ ※ ※ ※ ※ ※ 扯得远了。总之,“参合庄”三个字虽然生僻了些——生僻到那番僧一连问了三五人,也没一个人听说过。但诗衣却莫名的觉得熟悉。再结合“慕容大庄主”,以及眼前这对番僧与年轻公子的奇特组合带来的似曾相识之感,一番努力的思索后,诗衣还真就有所得。 不过也正因此,诗衣的第一反应是不趟这滩浑水。 虽说看两人情形,显然那年轻公子受制于番僧。但若她猜测不错的话,那么这位年轻公子虽会受些苦头,却也是有惊无险,而且历经磨难后,还能见到他的“神仙姐姐”,也算不亏了。 然而,她不准备理睬这两人,反是这位年轻公子看到她后,顿时呆若木鸡。只见他在马上晃了晃,一个不留神,竟真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引得旁边的海棠公子一声轻笑。 诗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因容色太盛,她以往在临安,极少出门。若是出门,一般也会戴上帷帽,略作遮掩。至于乘船出行以来,凡是下船,也都是帷帽遮颜,虽有时亦不甚方便,但总归能少些麻烦。 不过仙颜虽掩,但仙姿仍在,身处公众场合,被吸引的路人依然数不胜数。不过如这位年轻公子般“反应剧烈”的,却是殊少。 但诗衣还是不想搭理他。 只不过,接下来,这位公子摔倒在地,似是双腿发软,一时起不了身,竟索性跪倒在地,遥遥作揖道:“神仙姊姊,我……我想得你好苦!” 自修习内功后,与武林同道相比怎样且不知,但在普通人当中,诗衣已能称得上耳聪目明,年轻公子这话虽半是自语,但吐字清晰,借着清风遥送,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诗衣脸色顿时一沉。 她随即松开手,迈步上前。 一旁的海棠公子目光闪烁,仿佛想到了什么,也随即跟上,只是美目流盼,似笑非笑,倒像是要去看热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6章 春江月夜(3) 第17章 第17章 春江月夜(4) 见佳人走来,年轻公子愈发慌张不堪,好容易才站起身来。倒是那番僧依然能保持从容气度,但也翻身下马。 诗衣向那番僧略一示意,而后径直对那年轻公子道:“这位公子,你叫我神仙姊姊?” “啊……是……” 诗衣蛾眉一挑,道:“那么公子,你真心认为我是你的神仙姊姊吗?” 年轻公子愈发张口结舌,面皮胀得通红,好半天才避开佳人的眼睛,低声道:“惭愧,惭愧……小,小生一时,一时……仙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小生一时失神,只觉得平生所见,只有曾见过的神仙姊姊的玉像,才能稍作比拟。于是,于是情不自禁下,就,就脱口而出了……小生唐突,一时孟浪,还请仙子海涵。” 但见佳人若有所思:“公子的意思是,此生所见的诸多女子,都比不上曾见过的一尊女子雕像美丽?” 年轻公子连连颔首。 “那如果公子在现实当中,见到玉像中的这位神仙姊姊,又会如何?” “啊……这……”年轻公子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张口结舌,然则脑袋却是一片昏沉。隐隐中一个念头生出:若是真能见到这位神仙姊姊,自己真是死而无憾了……不,不,若是能一直跟在神仙姊姊身边,能看见她,那么就是让自己做她的小厮、仆役,亦是心甘。 正这般想着,忽然见眼前的仙子眼波流转,几能勾魂摄魄,但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顿时令他悚然而惊! 自见了那山洞中的“神仙姊姊”玉像,自己整个人都陷进去了,为之痴,为之迷。若真有一位“神仙姊姊”出现在眼前,自己又是如此做派,那究竟痴恋的是那洞中的玉像,还是现实中的佳人? 他头脑顿时清明一时,再见眼前的佳人,冶艳或有一分稍逊,灵动却是不分上下,而清丽脱俗犹有胜之,更有圣洁出尘之质、仙姿佚貌之色。一直以来在他心中宛若神明的玉像,此刻竟忽然觉得已黯然数分,再想起时,只觉得美则美矣,却殊无过去的神驰目眩、敬若天人。 ※ ※ ※ ※ ※ ※ ※ 诗衣眼中,自她问了那句话后,这位年轻公子脸上便神色变幻莫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舒一口气,对着她一个长揖道:“多谢仙子指点迷津。小生已生‘心魔’而不自知,若非仙子点醒,只怕要越陷越深,终至泥足难拔。” 嗯?真是如此?诗衣有些将信将疑。再仔细看这年轻公子,但见双目清明,仿佛真有所悟。 诗衣一时也不好判断,但若真如他自己所说,倒也不差。 她本来秉承事不关己,但年轻公子那句“神仙姊姊”却着实令她着恼。再想起他因像生痴,若今日自己不加援手,更会与一位神似玉像的姑娘生出一段孽缘。 这里诗衣忍不住要对金老爷子腹诽一番了——老爷子修改的版本也太多了些,若按旧版本,这段孽缘虽然过程对这位年轻公子稍显“凄惨”了些,但结局却还是美满的。 可若是按最后修订的版本,那这孽缘可真就是孽缘了,苦恋也好,舔狗也罢,终究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而自己如今所在综武侠位面,对这段故事,究竟是按照哪个版本演绎的,她是真猜不出来。 这也是她最初虽然认出了人,却没想过插手的主要原因。 嗯,绝不是因为他身旁那个番僧武功高强、自己根本对付不了。 ※ ※ ※ ※ ※ ※ ※ 至于现在,诗衣略作犹豫,还是决定抽身而去。 反正,这趟旅程对于年轻公子来说,注定有惊无险,最多就是有一段命定的、不知终局走向的孽缘。 然而,她想抽身而去,一旁的番僧却有不同意见—— “这位小娘子,看来命中与这位段公子有缘。如此,何不同行一程?” 嗯? 不等诗衣质疑,一旁的年轻公子先跳了起来:“鸠摩智,你这是何意?此事与这位仙子有何干系?” “不然,段公子。相逢既是有缘。”那番僧双手合什,一副庄严宝相:“我强带段公子至此,心中绝无半点私计,只是段公子对我误解殊深。而今这位小娘子所言寥寥,却是大有慧根,这是真正的佛缘。小娘子,今日有缘,小僧恳请你帮小僧与这位段公子化解一段误会,以释前嫌。” “鸠摩智,你……”年轻公子大叫道,只是话未说完,却被仙子摆手打断。 只见仙子波光盈盈,素衣轻裹,仙姿玉立,脸上却殊无异样,然她不曾看向那法号“鸠摩智”的番僧,反而对一旁的俊美公子道:“上官大人,此情此景,你看该如何是好呀?” 那位俊美公子嘴角明显一抽,神色也有些发苦,但他还是上前一步,对着法号“鸠摩智”的番僧,冷声道:“和尚哪里人?吐蕃?还是西域?如今蒙古人势大猖獗,和尚不思保卫雪原佛国,反来到大宋生事?莫非以为我大宋无人能制吗?我劝你速速离开,否则,莫怪本公子不客气。” 嗯,用强硬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不愧是我大宋。 诗衣心中默默吐槽,当然不妨碍她默默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位鸠摩智大师似是没听懂上官公子话中之意,当然,也可能是他对大宋太过熟悉,以致于太过自信,只见他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后,面色平静道:“这位施主误会小僧了。小僧实为救这位段公子脱离苦海……”说到这里,便听那位段公子大喊道:“胡说八……”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那番僧用手指在他身上轻轻一点,而后便只见他“啊啊”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这位鸠摩智大师依旧表情平静的继续道:“……只是他入魔障太深,平常之法已然无效。小僧正苦恼时,却与这位女施主相遇。女施主虽然以帷帽遮颜,但小僧粗通望气观命之法,女施主尊贵高洁,必是我佛门天女转世,来凡尘俗世修行,自然要大发慈悲,普度众生才好。而这位段公子因观玉像也迷障,正需天女度他一度。此乃大功德,还请这位施主莫要妨碍天女修行。” 上官海棠:“……” 卫诗衣:“……” 数息沉默后,还是挡在前的上官公子轻叹口气道:“早闻和尚能言善辩,今日才所真正得以领教……行了,你这番僧!非我大宋子民,却在我大宋境内搬弄口舌,强掳士女,今日我护龙山庄在此,容不得你如此胡作非为,还不束手就擒?!” 鸠摩智面无异色,哪怕是听到“护龙山庄”四字,仍是面无表情。不过,这非是他看不起护龙山庄,而是其确为佛法精深之高僧,为人亦城府甚深,所以虽心生波澜却面不改色,只是那一瞬间双目中精光一闪,可知其绝非表面那般淡然。 鸠摩智确实吃了一惊,今日事说到底还是他自恃武功高强而目中无人——对面这对佳人,以他的阅历和“智慧”,当然瞧得出其必然大有背景,贸然得罪实属不智。但如今的鸠摩智已完全被旷世绝学【六脉神剑】和“慕容老庄主”允诺的少林七十二绝技迷了心智、昏了头脑。于是,为逼迫手中这位段公子就范而轻率做出掳人的决定。 只是不曾想还真踢到了铁板,这位女扮男装的“年轻公子”,竟是护龙山庄的密探。 他心中稍有忌惮,但见这位女公子只是言辞恫吓,却不曾主动出手,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之前已看出这位女公子身负武功而且应该相当不弱。但还是那句话,如今的鸠摩智,自恃武功已近至巅,天下英雄,少有人能被他放在眼里,而其中,肯定不包括眼前这位女公子。 他心中有所忌惮,忌惮的是其身后的护龙山庄,但见她只是出言恫吓,而不敢出手,却反生豪气,心想只要能得到【六脉神剑】,自己武功再上一层楼,就算是得罪了护龙山庄又如何?说不定那铁胆神侯还要向他俯首。 想到这里,魔障已深的鸠摩智再无顾及,当即右臂一伸,僧袍翻涌间,一道劲气激发而出,直逼当前的女公子而去。 劲气无形,但上官海棠本就是当世一流高手,自然一眼瞧出异状,当即挥掌相迎。须臾间两道劲气相撞,顿时凭空发出爆响,而响声激发之处,竟有火焰四散,不禁令人惊骇莫名。 至于对掌二人,上官海棠连退三步,而那位番僧却只是身体一晃,脚下却不曾挪动半步。 只听鸠摩智哈哈大笑道:“这位女施主,小僧这记【火焰刀】可还入眼?” 刚才这道离掌劲气,正是鸠摩智的成名绝技【火焰刀】。 说罢,他又扑空而至,向上官海棠连连出掌。 方才一记硬拼,上官海棠已知自己的功力远不及对方。若是单打独斗,她自会扬长避短,凭借身法和兵刃、暗器,与之游斗。然而此刻,其身后正是义父神侯百般交待她要全力保护的卫六小姐,没得说,只能咬牙硬上了。 心神一动,便见银光闪烁,一柄软剑已出现在上官海棠手中,随即银光纵横,锁住身前三尺之地。 然而鸠摩智丝毫不俱,只见其连连出掌,道道劲气带起狂风大作,软剑虽利,但在无形掌力面前,却也剑势不振。 上官海棠心中正急,忽见那番僧又是一记重掌劈来,她连忙右剑左掌相抗,同时后退一步,以化解劲气。然正这时,却见那番僧忽然身形一变,如一道疾风般从她身侧穿过! ‘不好!’上官海棠心中大惊,顿时明白自己精神紧张下只记得抵挡番僧的强势进攻,却浑然忘记其目标从来不是她,而是身后的卫六小姐。 然而此时明白,却似已不及。哪怕她全力转身,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番僧从自己身边掠过。 上官海棠几乎要痛苦的闭上眼睛。 然而下一刻,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眼中仙姿玉色、美绝人寰,同样也弱质纤纤、仿佛弱不胜衣的卫六小姐,竟然微微一晃,就于毫厘之差间躲过番僧那志在必得的一擒。 卫六小姐竟然会武功?! 上官海棠真是又惊又喜! 好吧,作为内功修为精深之人,上官海棠当然发现卫六小姐似有内功在身。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武学昌盛,名门贵胄也有人开始接触武功,特别是玄门正宗内功,符合道家养生之道,被不少名臣推崇并加以修习。以卫六小姐之纤纤弱质,先天不足,家中长辈为她聘请武术名家教导玄门内功,以调养身体,亦属寻常。 所以方才两人聊天中谈论了不少武学知识,看到卫六小姐兴致勃勃,上官海棠也并不觉有异,只以为是少女对武学特别好奇。 而且以她之眼力,自然也能看出卫六小姐内功修为极为浅薄。也正因此,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至于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确实看走了眼。卫六小姐内功修为浅薄不假,但一身轻功却高明得很,其细微之处的精妙,甚至比她也不遑多让。 虽然一时尚不知养在深闺当中的卫六小姐如何习得这般高明的轻功,但不妨碍上官海棠此刻挺剑而上,直刺番僧背心。 如果说上官海棠是又惊又喜,且喜大于惊的话,那么鸠摩智就是惊怒交加了。自己眼中宛如小绵羊般乖巧无害的猎物却忽然动若脱兔,从自己的手掌心中逃出,鸠摩智之羞怒可想而知。他左手挥袖向后,一道劲风就将直刺背心的软剑带偏,身形亦借此一转,右手再度施展大擒拿手,却是再度扑空。 两度失手,已让鸠摩智羞怒不已了,然而更令他瞠目的是,从他手中逃脱的少女,不仅没有借机逃跑,反而与他擦身而过,疾若闪电般奔向那仍呆愣在原地的姓段的小子。 鸠摩智怒极反笑,反身要追,却正好被追至的上官海棠“堵住”。 鸠摩智情知事态紧急,当即全力出手,连施两记【火焰刀】,逼迫身前的女公子不得不退。 然而等他暂时逼退这女公子后,却发现,那美若天仙亦弱不胜衣的绝代佳人,已经拉着姓段的小子狂奔出十数丈。 鸠摩智提气便追。但令他惊骇的是,本想凭深厚内功,以力破法的他,一气追了小半柱香,却发现距离只拉近了少许。令他大为诧异——这小娘子内功竟也如此深厚? 之前见她脚步虚浮,难道竟是装的? 他却不知,他所跟踪的这位小仙子,内功虽然修习的是被系统评价为S-级品质的【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但因先天不足,根骨极差,内功修为实不值一提。 但她新学的轻功【神行百变】,却是天底下可排前十的顶级轻功。其速度固然极快,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特点—— 一是对内功修为要求极低,有深厚内力当然最好,若无深厚内力亦可施展。 二是步法诡异,擅长闪避。 而有这两大特点,鸠摩智想要凭深厚内功比长劲,自然是大大失策。 而且,身后的那位女公子,武功固然不及他,但身法轻功却相差仿佛,如附骨之疽般紧随其后,他稍有分神,便会从后跟上,刺来一剑,使他不能全力追敌。 而更糟糕的是,苏州城内外,本就人流如织。原本因他与那女公子动手,使得周围人群纷纷避让,但也只是涉及到周边百余丈的范围。随着那被他断言为“天女”的天仙佳人拉扯姓段的小子越跑越远,渐渐跑入人群当中,鸠摩智发现自己愈发不能为了。 本以为这小仙子的轻功已经足够高明。然而等到了人群当中,鸠摩智才发现,其轻功更胜于腾挪闪避,入人群后,虽不能像先前那般如流星横空,却反能东一弯、西一溜,滑如泥鳅,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在鸠摩智眼中,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些宋国百姓,真如蝼蚁一般,杀之不过弹指挥袖。然而问题在于,这些看似孱弱的百姓,却是宋国百姓,而且还是宋国繁华之地的百姓。他杀人固然容易,但善后却难。 何况鸠摩智确为佛法精深的高僧,他虽因痴迷武学而入魔,但尚不至于因此而堕落为杀人狂魔。江湖相争倒也罢了,若只因百姓拦路就要大开杀戒,对他来说也是殊难想象。 一时投鼠忌器,不过几个呼吸的犹豫,两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鸠摩智顿生悔意,然而此时纵然他杀心大起,人却已不见,只能徒呼奈何。 心生忿怒下,鸠摩智霍然转身,一记十成功力的【火焰刀】,气势磅礴的劈向身后追来的上官海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17章 春江月夜(4) 第18章 第18章 春江月夜(5) 大江东去,至江州彭泽,劈开大山的同时,也被山势束紧,浊浪如奔马,撞礁成雪,旋即被后浪吞卷,怒涛裂空。两岸崖壁似斧劈,遥遥望去,隐隐可见庐山巍峨。 苏州城郊一幕仿佛只是旅途上的一个小小插曲。 ※ ※ ※ ※ ※ ※ ※ 先说一下,诗衣的猜测的确不错。宝相庄严的番僧、俊美不凡的年轻公子,正是吐蕃国师鸠摩智、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段誉。 鸠摩智好武成痴,野心勃勃,但身为吐蕃国师,须好些脸面。因此,虽然他想要大理镇国之宝【六脉神剑经】,却偏偏假托为还故人慕容博之遗愿,愿以自身高明武学相换,同时发誓,得到【六脉神剑经】后绝不多看一眼,立即赶赴苏州慕容博墓前,将其焚毁,以告故人。 结果夺经不成,且真经被大理天龙寺高僧焚毁。鸠摩智便又掳走记住了剑经的段誉,依然是这般说辞,希望段誉能默写出剑经,由他在故人墓前焚毁。可惜段小王爷虽痴,却不是傻,中间关系利害早就想得透彻,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曾屈服。鸠摩智虽心中焦躁,但仍不肯放弃,遂一路东行,一边赶赴苏州,打听慕容博居处参合庄所在,一边继续威逼强迫段誉,直至遇到诗衣一行。 之后的遭遇,总体上可评为“有惊无险”——鸠摩智武功之高确实令人称叹,但好在身为四大密探之一的上官海棠武功也不弱,若非有她牵制,哪怕自己拥有【神行百变】这门高明轻功,恐怕也不易脱身,更不要说从鸠摩智的眼皮子底下将段誉捞出来。 从玉真子身上扒拉出来的【神行百变】也确实足够给力。 如果说,一开始诗衣还没想起这位玉真子是何方神圣,当她连续拿到了铁剑门的【师门铁剑】和轻功功法【神行百变】后,脑海里的某块记忆就逐渐激活了。尤其是【神行百变】对内力的低依赖属性,让她终于想起了某个反传统的无赖主角,继而想起了他赖以成名的几项“绝技”,其中就有这【神行百变】,武功低微的他,因为不通内力,所以根本没有学到完全版,但即便如此,依靠这门残缺版轻功,不知避过了多少次艰险。 这也是她虽没有经历过江湖实战、却仍敢于反手捞人的底气。 反而是系统颁布的“支线任务”,却并没有被她纳入救人时的考量。 没错,在她与段誉说话时,沉寂数日的系统忽然又上线了,而且颁发了自激活以来的第一个支线任务—— “叮!触发特殊事件,颁布支线任务——拯救英俊的王子! “一位英俊的王子正被恶人欺凌,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少女,请充分施展你的魅力,从强大无比的恶人手中,救出王子吧! “任务奖励: 1.系统商城更新(具体商品依据任务完成质量上架) 2.万界通用货币加100 3.幸运转盘抽奖1次(奖品池更新奖品随机) 4.魅力属性值加1(目前魅力值为??) “任务失败:无惩罚。” 彼时,诗衣直接将其无视了。 毕竟失败无惩罚,那她肯定要衡量一下风险收益比了。 虽然奖励看起来很诱人,但那也得有命花啊——好吧,就算一时小命无忧,但前提还是要完成任务,而以她的小身板,即使再加上那位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慎重的玄字第一号大密探,诗衣仍然觉得并无成功的把握。 哪曾想到鸠摩智大师竟如此霸道与强横? 若非其太过精明,敏锐察觉到段誉对她的“与众不同”后,立即随机应变,无比霸道的要将她扣下用来要挟段誉,她也不会兵行险招,让高高在上的鸠摩智国师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不过鸠摩智因痴迷武学而形成如此执念,亦令诗衣为之警醒。 她心系武学,既是看到了通过武学促使身体康复的可能,也是出于对超凡能力的好奇和向往。但若是在这求武向道的路途上过于追求武力的强横,忘却求道之心,就有可能变得如鸠摩智这样,深陷魔障而不自知,那就太可怕了。 ※ ※ ※ ※ ※ ※ ※ 甩掉鸠摩智后,诗衣领着段王子左拐右拐,很快就从苏州城的另一个城门出来,并迅速来到码头,登上自家座船。之后,便下令起航。 至于为她拖延鸠摩智的上官密探,观其对战,显然虽不能敌,但自保脱身无虞,也就无需她操心啦。 之后,小小船队沿江南运河北上,至金陵驶入大江,而后逆江而上,一路西行,离家半月,已至九江。 一朝重获自由,段小王爷自然欣喜无比。但重获自由的段王子却并没有归心似箭,反而客客气气的询问能否暂且借船同行,待至武昌再如何如何。 这理由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段小王爷此刻身无分文,又无僚属在旁,与其孤身一人返乡,确实不如继续同行一段,再做计较。 诗衣倒是略知其几分脾性,心中多少是有些嘀咕“醉翁之意不在酒”什么的,但又唯恐太过自恋。 不过一时犹疑后也就放下了。诗衣本来性子恬淡,素来不愿为身外之物、表面皮囊之类的东西费神。再加上段誉为人其实相当不错(抛开对神仙姊姊的痴态),脾性温和,学识不凡,有这么一位同行旅人,也是很不错的。所以,略作犹豫后,诗衣也就欣然同意了。 段誉之喜悦自不必提,而其举止果然甚为有礼,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至少诗衣身边的丫鬟们对他印象尚可。 嗯,也就是印象尚可。主要的减分项来自于这位段公子每日里拜访自家小姐的次数也太多了些,与自家小姐待得时间也太长了点,虽然无非是下棋作画、探讨诗词歌赋、佛经道书之类,风光霁月,但……还是有点碍眼。 尤其是比起另一位少年郎之讨喜,这位就愈发碍眼了。 而讨喜的少年郎,正是从嘉兴就登船的贫寒少年郎杨过。 经过几日相处,诗衣已经确定,此杨过正是彼杨过。而眼下,显然他还未遇到令他命运得到逆转的陆家庄惨案和他的郭伯父、郭伯母。 似乎打乱了杨大侠的成长线了啊? 这让诗衣颇有些苦恼。 不过,这个苦恼,好像只有她一人存在。 老实说,在邀请杨过同舟共住后,诗衣还是有点担忧的。她印象中,原剧情线小杨过在桃花岛过得并不如意,与几个小伙伴颇有冲突。而如果说在桃花岛是寄人篱下的话,那么如今的情形也大差不差。所以,有着刻板印象的她,还真有点担心内心有着强烈自尊的小杨过会因某些无意间发生的事而自觉受到羞辱或不公。 不过,目前看,情况倒还好。 不,应该不能说是“还好”,而是出乎她想象的好。在船上安顿下来后的杨过,完全不是她刻板印象中愤世嫉俗、孤僻敏感的样子,反而嘴甜心热,与几个侍女和船上护卫都相处得甚好,甚至可以说极为讨喜。 一时惊异之后,诗衣再细想了想,觉得也完全合理——毕竟杨过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原著中有时表现得也挺轻浮。所以讨好人、尽快融入陌生环境什么的,其实也做得来。 而自己一行人与桃花岛上的郭伯伯相比,也确实更像是陌生人。对待陌生人,自然没必要露出真性情。 不过这样一想,诗衣倒愈发怜惜起小杨过了。本来有可能将他正常的成长线打断就很令她抱歉了,如今还让其寄人篱下,在豪门巨室的船上伏低做小,真是越想越让她愧疚。 只是如今的她,自己的求武之路还不大有头绪,也没法提前给杨过补补课打打基础啥的。【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倒是门极好的打基础的内功法门,但此为楚大哥为治她身体先天不足才破例传授,未经其允许,她不好再授予他人。至于【神行百变】,虽然高妙,对内功的要求也低。但现在的杨过其实缺得也不是一门轻功,现在传授给他也没什么意思。 好在正常的成长线上,小杨过在桃花岛上也没学得什么正经武功,反而主要是在读书习字——唔,这个她倒是可以代劳教导一下小杨过。 ——哈,当然是小杨过啦。她已经问过年龄了,虽然同是十四岁,但她的生日比杨过大上两个月。所以,未来的神雕大侠杨过,见到她,还是得唤一声“姐姐”。 想想还蛮爽的。 于是,在船上无所事事,为这位姐姐搬个物件,为那位船工大叔扯下缆绳的小杨过,忽然被叫进了无论他看了多少次仍会目眩神迷的“神仙小姐”的书房,而后一脸懵逼的被按在了书桌前,从此开始了读书习字的船上生活。 小杨过的感受如何一时难知,倒是诗衣,却是难得的享受了一番当老师的感觉。别说,教授聪明学生上课,还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啊。 ※ ※ ※ ※ ※ ※ ※ 于是,自入大江后,诗衣在船上就是时而观看沿江风景,时而教授杨过读书习字,时而与段小王爷品茶对弈。一个人的时候,则吐纳打坐,修习内功。总之,日子过得十分逍遥且充实。 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经意间,船已行至江州彭泽,正是三峡以东长江最窄之处,水流湍急,波浪翻涌。船工虽都是精熟好手,但为稳妥计,还是将船停泊在江心沙洲处,待翌日天明后再启程。 诗衣自然不会反对。在专业事上,她向来很尊重专业人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18章 春江月夜(5) 第19章 第19章 春江月夜(6) 皓月当空,江水滔滔。 属于卫家六小姐的舱室,此刻仍有淡淡烛光。 诗衣盘坐床上,缓缓收功。 这些时日,她除了看风景,闲暇时抚琴、作画,教导杨过读书习字,与段誉和侍女们下棋娱乐外,多数时间都用在了练功上面。 说来有金手指在,理论上所有武功,诗衣都可以速成。 但诗衣总觉得,练武这件事,全依赖系统,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说不好具体哪里不好,事实上,通过系统实现的升级,不仅仅只是数据上,也不仅仅体现在内力的进一步充盈、运功提气的进一步熟练,包括对武功本身的理解,也都有进一步的加深,而且就感觉真是自己通过修炼、通过思考得出的。 甚至诗衣觉得,如果真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修炼,哪怕修为到了,自己对这门武功的感悟也未必能到眼下的水平。 一切都很好。 思来想去,诗衣只能归咎自己太小家子气了,过不得好日子。 不过另一个原因还是很现实的。 那就是系统提供金手指,本质是“氪金”。 只不过“氪”的不是金钱,而是她获得的“好感值”。 只要“好感值”足够,它们就能源源不断的化作“燃料”,通过燃烧自己,拉满武功修炼的“经验槽”。 于是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了“好感值”,那这个金手指也就算是废了。 托“大宋第一美人”“江南仙姝”的福,虽然诗衣这两年不怎么出门,但看到她的人还是不少,而看过她的人,哪怕自己绝无与之接触的意思,但只看了那张脸,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在少数。 而现在,诗衣很确信,这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对她的迷恋、向往、爱怜乃至**,都统统判定为“好感值”,继而化作她向武道进发的“燃料”。 而现在,诗衣的“燃料”终于不再封顶了。 因为小废统的设计问题,之前的“好感值”最多只能显示到10000,超过10000的部分,直接以“10000 /10000”的形式予以展现。 可能超过的数额比较多,之前诗衣无论升级【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还是【神行百变】,虽然也看到了数字变动,但始终没有降到10000以下。所以,具体消耗了多少、消耗比值是多少,诗衣一概不知。 但现在,她已经大约知道了。 “姓名:卫诗衣 出生年月:XXXXXXX 属性:??? 称号:天下第一美人 称号增益:…… 声望值(好感度):9085/10000 装备—— 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神行百变】 信物:【铁剑门师门铁剑】【注:铁剑门掌门信物,对铁剑门中迂腐守正之人有效】 暗器:【子午鸳鸯镖】【*3】【注:铁剑门玉真子独门暗器】 超凡:【应许信纸】【*1】 技能—— 【内功】【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品质:S-】【进度:大成(熟练度926/5000)】 【轻功】【神行百变】【品质:A】【进度:圆满(熟练度3/10000)】 【艺术】【围棋】【等级:超凡入圣】【评价:横压一整个时代的少女啊,请记住,这只是因为你站在AI的肩膀上】 【艺术】【古琴】【等级:登堂入室】(可消耗好感值提升) 【艺术】【丹青】【等级:登堂入室】(可消耗好感值提升) 系统商城:(缺货) 通用货币:0 幸运转盘:(可开启 1次)” 早在诗衣拉着段王子登上自己船只那一刻,系统就发来了“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而且任务完成评价为最高的S级。 当时颁布的四项奖励,也随即“到账”。 不过嘛,因为自己的人物面板上,属性栏中的显示始终是问号,所以,这增加的1点魅力属性值,在系统界面上是完全看不出来滴。至于现实中,诗衣也不确信自己的魅力有无再度提升——反正完成任务前,时常有人在她面前呆若木鸡,朝夕相处的丫鬟们也时常失神,而完成任务后亦然如此。 其他的三项奖励,诗衣首先看得是【系统商城】,里面果然有新商品上架,但也只有一件商品上架—— 【应许信纸】 【数量:1张】 【描述:这是一张神奇的信纸,在上面书写的故事,有一定概率变成现实。 当书写的故事变作现实,这张信纸也会随之化作灰烬。 注:故事越与现实贴近,逻辑越合理,越容易变成现实】 【价格:好感值1000(或通用货币100)】 诗衣顿时惊了。 还有这种神奇东西? 虽然说系统的操作略有些无语(奖励一和奖励二合在一起,不就等同说要奖励这件商品吗),但有一说一,东西是真的好东西啊。 当即将它买了下来。 随即,一张虚幻的信纸出现在诗衣的脑海中,而后具体的用法也同步灌输了进来。 只要她信念一动,这张虚幻的信纸就会变成真实的信纸。任何现实中的笔都可以在上面书写。 而且,诗衣发现,虽然只可以使用一次,但通过“模拟”,这张信纸还会衍生出另一个功能,即预言。而这个功能可以反复使用。 比如,诗衣在信纸上面写:“今晚卫诗衣的晚餐有一条新鲜的长江刀鱼。”信纸会提示“该故事会在现实中上演。是否定稿?” 这当然会在现实中上演,因为在下笔前,诗衣已经提前知道晚餐的菜品。 这个时候,诗衣只要否掉定稿,并通过“修改”将上面的字迹删掉,信纸就会恢复原样。 而如果诗衣在上面写下“今晚卫诗衣的晚餐有一条鲥鱼。”信纸则会提示“该故事有一定概率在现实中上演。若想百分百变成现实,需扣除10点好感值,请问是否扣除?(注:若同意扣除,则同样默认故事定稿)” 诗衣当然不会同意。她“收起”信纸,而后吩咐素笺,晚上要吃鲥鱼,若是没有,可靠岸购买之。 待素笺汇报已得鲥鱼后,诗衣再次“取出”信纸,这下,信纸的提示也变成了“该故事会在现实中上演。是否定稿?” 试验至此,诗衣已然心满意足。 正如先前所说,虽然信纸的“变现”功能只有一次。但通过这种在信纸上写草稿获提示的方式,诗衣变相得到了一种类似“预言”式的超能力。 预言今日晚餐当然是大材小用。但用来预报天气呢?预测行船安全呢? 而且其不仅可以用来判断一件事情是否发生,还可以进一步有针对性做些工作,确保事情大概率发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种打草稿的功能,一天只允许修改一次。也即是说,一天诗衣只能获得两次“预言”机会。 但也足够强力了。 美滋滋的收好这个商品后,诗衣又点开了【幸运转盘】。 同样,在点开的一刹那,关于它的用法,也同步到了诗衣的脑海里。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后世游戏中那种寻常的抽奖转盘,中心圆写了个“按”字连着一根指针,周围则是八个格子围上一圈,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件奖品。如果要抽奖,就默念按下,指针就会旋转,停在哪个格子,就代表抽中了哪个格子里的奖品。 诗衣暂时没抽。 八个格子,四个格子的奖品是“通用货币”,面值分别是200、100、50、10;其它四个格子,分别是“五雷符”“精准漂流瓶”“青霉素制备方法(土)”“九阴真经秘籍残本”。 总觉得眼下这些奖品不大靠谱的样子。 反正系统也说了,抽奖池会不定期更新,而抽奖机会也不存在过期失效。 所以,有先存着吧。 ※ ※ ※ ※ ※ ※ ※ 除了完成支线任务带来的奖励外,其他数据也多多少少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归功于诗衣“孜孜不倦”的练功(升级),终于使“好感值”可喜可贺的降到了9085点,非常具体的数字。 而由此换来的,则是【易筋锻骨章】进入大成阶段,【神行百变】进入最高层次的圆满阶段。 应当说,姑苏城外与鸠摩智之遭遇,对诗衣刺激还是蛮大的,也令她一下子有了练功升级的紧迫感。 所以,之前对依赖系统“氪金**”心有顾虑的她,这下子也彻底抛开顾虑,一切以先升级为要。于是,海量的好感值燃烧下,诗衣唯二的两门武功,进境神速。 ——理论上,这个“神速”可以压缩到几分钟。但是因为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都会给身体带来明显的冲击感和不协调感,特别是内功,需要诗衣花一定时间适应。所以直到前天,【易筋锻骨章】和【神行百变】才分别进入“大成”和“圆满”。 在这一过程中,诗衣也发现了不同的武功、不同的修炼阶段,提升熟练度所消耗的“燃料”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评级为S-的【易筋锻骨章】处于精通阶段时,消耗掉1点“好感值”,就可以提升3点熟练度。到了小成阶段,1点“好感值”可以换来2点熟练度。而到了大成,这个比值就变成了1:1。 而评级为A级的【神行百变】小成、大成阶段,1点“好感值”分别可以换来3点、2点熟练度。到了圆满阶段,这个比值才变成1:1。 因为系统不够智能,所以其中缘由,诗衣也只能靠自己分析。 大概是与一门武功的评价、性质和难度有关。 大成阶段比小成阶段花得多,小成阶段比精通阶段花得多,也符合武功越往深里练越难进步的道理。 而【神行百变】与【易筋锻骨章】比起来,一个是轻功,一个是内功;一个是A级,一个是S-级;同样,练的时候,如果不开“金手指”,诗衣也明显感到【神行百变】更容易练一些。 总之,一时“开挂”一时爽,但现在“好感值”已经降到了九千多点,而两门武功也分别提升到大成和圆满。诗衣觉得,余下的好感值还是先留作备用,以防不时之需。 而两门武功的后续提升,还是先凭自己的本事练上一练吧。 于是,最近几天,诗衣的修炼真就如正常的练武人士一样,按部就班的打坐、吐纳、调息。 正所谓朝聚日精、夜采月华——道家言语,诗衣也不知道当不当真。但既来到了能修炼内功的位面,那么姑且一试又何妨。 所以,虽然夜色已深,但诗衣并没有休息,而是仍在盘坐练功,直到此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19章 春江月夜(6) 第20章 第20章 春江月夜(7) 长吁一口气,诗衣缓缓收功起身,只觉得全身通畅。 正如楚大哥所言,【易筋锻骨章】更多的还是用于改良资质根骨,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内功心法。所以,虽修至大成,但诗衣的内力却并没有增加多少。但与此同时,她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体质改善了,不仅仅过去天天都有的“虚弱DEBUFF”消散了大半,精气神有了质的提升,而且全身的经络窍穴,也明显贯通了许多。她个人感觉,就周身经脉情况,应当是与普通人差不多了吧。 听起来好像有些逊,但于她来说,已经是质的提升了。 若不是身上其他的DEBUFF并没有完全消除,诗衣甚至觉得自己都没必要去洞庭湖畔的药王庄就医了。 珠帘声动,却是值夜的弦月听到声音,立即端了一碗参茶进室。 嗯,修习内功什么的,诗衣自然不会张扬,但四个贴身侍女朝夕相处,要瞒过她们,既不大可能,也殊无必要。 甚至于,如果不是【易筋锻骨章】来自楚大哥,有师承上的顾虑,诗衣说不准已主动向四女传授内功修习之法了。 诗衣接过参茶,一边轻抿,一边坐在窗下,看着江上的夜色。 今夜皓月当空,十分明亮。已是亥时三刻,万籁俱寂,唯有江水潺潺,反而愈发清晰。 而正这时,与弦月一起值夜的墨韵入室,低声与她说,护卫总管吴少青求见。 这定是有要紧事了。 诗衣自然应允,并在弦月的服侍下,在外披上一件鹤氅。 刚刚坐定,吴少青便在丫鬟墨韵的接引下,匆匆走了进来。 却是就在刚才,吴少青领数名护卫巡夜时,发现了一个重伤的老者正趴在船后方的甲板上,昏迷不醒。而看迹象,此人很有可能是从船底爬上来的。 一个普通的老者是不值得吴少青连夜惊扰她的。诗衣敏锐的问道:“此人是江湖人士?” 吴少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诗衣继续追问:“你认识?” 吴少青继续点头:“若属下没有认错,此人应当是湘中武林名宿,人送外号‘铁骨墨萼’的梅念笙梅老爷子。老爷子为人正派,德高望重,三湘四水之地很有名望。其武功也甚为高强,却想不到竟被人打伤,沦落到此等地方。” “你是说,他是与人比斗所伤?” “是,老爷子背部有道剑伤,伤口很深,很有可能已经伤到了内脏。” “哦,已经安顿下来了吗?” 吴少青:“属下暂时安排两位最忠心不过的兄弟在后船甲板护卫,未得小姐吩咐,属下不敢擅为。” 诗衣轻轻笑了笑:“既是吴总管认识的老前辈,品行必然不差。既然遇上了,咱们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且慢。”诗衣心念一动,微一抬手,道:“我也一起去。” 吴少青当即便要劝阻:“小姐,事态不明,不如……”话未说完,便见诗衣摆了摆手,神态十分坚定,吴少青心中暗叹一声,便不再劝。 弦月见机,忙取了一件披风为自家小姐披上。墨韵则取来两盏玻璃绣球灯,她与弦月一人一盏,护在小姐身旁。 吴少青一马当先,并招来两名护卫护持左右。诗衣并弦月、墨韵跟随在后。 诗衣一边小心翼翼走下楼梯,一边对吴少青道:“对了,刚才吴总管说认识梅前辈,是有过交际吗?” 吴少青一边开路,一边点头,低声道:“小姐说得不差。那还是六年前,属下当时还在军中,有一次与几位袍泽执行军务,途中遭人劫杀,本以为必死,幸而梅老前辈有事路过,拔刀相助,救了属下一命。属下本欲报答,可老前辈摆了摆手便飘然而去。属下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前辈正是‘铁骨墨萼’梅念笙。” 诗衣点点头,道:“老前辈与吴总管有恩,那咱们就更要救上一救了。” 吴少青嘴唇翕动,最后还是道:“小姐恩德,属下没齿难忘。” 诗衣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吴总管这话说得,难道只许你们这些好汉子行侠仗义,就不许女儿家见义勇为了?” 吴少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当即面红耳赤,俯首请罪:“属下绝非此意。一时口误,还请小姐赎罪。” 诗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和你开个玩笑,吴总管莫要当真嗷。” 下了楼,顺着船舷来到后甲板,还没靠近,诗衣便见到两个挎刀矗立的两名护卫及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黑影。 而除他们之外,在两个护卫身前,还有一个明显矮上一头的小个子。看到诗衣一行人到来,当即高兴的低喊道:“衣姐姐,吴大哥。” 小个子正是杨过。 诗衣诧异道:“杨小弟,你怎么在这儿?” 便听少年郎道:“衣姐姐,我原在屋里温习你白天教给我的功课。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响动,便出来瞧瞧,结果就……嘿嘿……” 诗衣摇了摇头,道:“夜里烛火暗淡,看书时间长了,终究伤眼睛。以后还是早早休息,白天再学习。” 杨过唯唯。 诗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听进去了,不过眼下没功夫管他。她上前数步,弦月、墨韵自将灯盏递上。在玻璃绣球灯稍显明亮的灯光下,一个老人正双目紧闭,仰躺在甲板上,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其头发花白,面色苍白,看上去已是失血过多。 吴少青上前,单膝跪地,将其略作侧翻,露出背部的伤口:“小姐,这是他背部的剑伤。” 诗衣点点头,目光落在甲板上,只见其身侧各有两道抓痕,抓痕之深,甚至可见木屑。 “这是他抓出来的?” 吴少青点头:“应是老前辈用大力鹰爪功抓住船体,一点点攀爬上来的。” 诗衣:“……” “先救上一救。”诗衣很快下了决断:“暂且,嗯,先……” 诗衣正犹疑将他送到哪里,这边杨过心思敏锐,一下子猜到仙子姐姐踌躇之处,连忙主动请缨道:“衣姐姐,不如送到我房间吧。我那里一般无人过去,正好方便施治。” 这倒也不错。 若是别人倒罢,但对杨过,诗衣早就给予了极大信任,也不怎么见外。所以,只是稍作考虑,她便点头同意。 于是,由两个侍女在前,提前将沿途护卫清空,而后吴少青背负老人,一路送至杨过客房。随后,由吴少青亲自出马,将同行的府上名医带过来,为老者紧急施治。 只不过这位同行的陶大夫虽是兴国公府重金聘请、专为府上贵人特别是六小姐服务的名医,但也正因如此,其本身更擅长的还是中医调理,对外伤却并不怎么在行。 但这也无法,只能说尽人事而听天命了。由陶大夫为主,吴少青这个曾经的少林外门弟子、军中悍卒也提供了独有的金创药,一番施治后,剩下的就全看天意了。 ※ ※ ※ ※ ※ ※ ※ 后半夜风平浪静。翌日一早,两艘大船再度启航,逆流而上。 梅念笙始终未醒,额头也渐渐发热,烫得厉害。 而当天晚上,竟有人潜入船上查探。 诗衣当夜并未察觉,甚至连护卫总管吴少青第一时间也未察觉。还是杨过生性机敏,在这黑衣人逐个舱室寻觅什么东西时,提前察觉,将梅老爷子藏于床下,而他在床上假寐,于是顺利躲过了登船黑衣人的查探。 之后两天,竟然每个晚上都有人潜入船上。只不过通过脚步、气息等的判断,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有了防备的吴少青及几位精英护卫、镖师,也终于有所察觉,出于对潜入之人武功的忌惮,船上护卫并未出手,只是出言恫吓,果然将来人惊退。但事后不久,却又卷土重来。 这个时候,诗衣倒有些怀念起被她有意无意甩下船的上官大密探了。若有她在此坐镇,定不会令这等宵小猖狂。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当初没能接上官海棠上船,既有其在后面阻敌来不及寻船的缘由,同时也是诗衣不想身边跟着一名神秘的护龙山庄密探。 虽然外面的事父母很少与她说,但诗衣心思缜密,上官海棠武功之高令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楚留香踏月取宝一事——明明事态紧急,可父亲当初摇来的“强援”中却并无护龙山庄的身影,甚至也没有皇城司和东厂的身影(那位老宦官不算,那是娘亲走的宫中路子)。 彼时诗衣并没有觉得有异,毕竟那时她对武林、对江湖知之甚少。但当她渐渐知道,东厂、皇城司、护龙山庄都有监视天下武林的职责,且机构内亦有相当数量的武功高手后,再回想起那夜父亲的应对,某些细节就很值得玩味了。 很明显,她的父亲,大宋兴国公、都督府左都督,并不想与这三个机构有太多牵涉。 或许是因为这三个机构都是直隶天子的特务机构,身为朝臣,而且还处在执掌禁军一部的敏感位置,理应与这三个机构保持适当距离。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真正的缘由,大概只有她爹亲口告诉她才能知道了。 但这不妨碍诗衣心中绷起一根弦,一根与三大机构保持适当距离的弦。 诗衣不怀疑护龙山庄是接到天子钧旨才派人到她身边护卫,但为此出动堂堂四大密探之一,而且是四人中极具亲和力的唯一女性,就很难说背后有没有别的用意了。 同样,诗衣也猜不出护龙山庄背后的用意。 但想来不会害她——而这也是她虽然惊讶但还是很快接纳了上官海棠的原因。 但同样,如果有机会,她还是会果断将其甩下的——毕竟她与护龙山庄不熟。 当时想着,此番求医,一路都是运河和长江水道,大半个月就能到。而且所经也是大宋的核心区,治安一般良好,纵使有混水路的江湖帮会,见到官船一般也不会去主动招惹,所以路上应当很安全,而这也是父母放心她出门求医的关键。 哪曾想,就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竟会再次牵涉到江湖事? 不过,怀念什么的,也只是诗衣闲暇时的内心自嘲,自己下的决定,当然也应有承担相应后果的勇气。这个觉悟,诗衣还是有的。 更何况,事情也没有严峻到那个地步。 ※ ※ ※ ※ ※ ※ ※ 期间,梅念笙有几次短暂醒来,但随即又陷入昏沉。众人亦是无法。尤其高烧难退,诗衣知道这是伤口感染所致,但知道归知道,在这个时代,暂时还真没有更有效的法子,只能由陶大夫继续开些降温、补血的方子,幸好船上药材众多,倒也无需靠岸另购,如此也免了暴露的可能——以这几日潜入船上查探的那几人的作派,若真是上岸采买药材,必然会引起其怀疑。 诗衣也曾利用【应许信纸】的“预言”功能,为老爷子做过几次预测,但结果都极不乐观,连让她花费额外的“好感值”提升故事概率的提示都没有,直接表示“该故事在现实中极难发生”。 这也让诗衣心中不禁生出不妙的预感。 到了第四天上午,眼见武昌在望,梅念笙醒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20章 春江月夜(7) 第21章 第21章 春江月夜(8) 卫诗衣匆匆赶到杨过的居室。 只见老人斜靠在床上,脸色红润,精神尚好。诗衣心中惊疑,不自禁看向一旁的陶大夫,但见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诗衣心中顿时了然:知晓这位老人到了回光返照之时。 就听老人道:“姑娘便是救我的船上主人了?” 诗衣压下心中酸楚,点了点头,坐到床前的矮凳上,温声道:“老丈且安心养伤。其他琐事,且不必理会。” 梅念笙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夫身体如何,心里还是明白的。姑娘你好心肠,却是没必要再安慰老夫啦。” 诗衣心想也是,伤感之余,便又言道:“那老爷子可还有什么遗愿?小女子若能办到,必不推辞。” 梅念笙摆了摆手,不答反问:“姑娘可认识我?” 诗衣道:“我身边这位吴大哥告诉我,您是湘中武林名宿‘铁骨墨萼’梅念笙梅前辈。” “哦……”梅念笙点了点头,又道:“看姑娘举止,应不是江湖儿女,可是官宦人家?” 诗衣点了点头。她听吴少青讲述,知道这位老前辈持身甚正,对吴少青亦有救命之恩。如今见他被奸人所害,心中自有意气。心想他如此问,许是不想让她卷入江湖是非,遂点点头,却又接着道:“小女子先天不足,医者多言有早夭之像。幸而家父与‘毒手药王’无嗔大师有旧,此行正是要去洞庭湖畔药王庄寻诊。” “哦?甚好,甚好。”梅念笙听了她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诗衣正不解,就见他自失一笑,道:“姑娘莫怪。我一个行走江湖的老头子,幸得姑娘救治,虽说仍不免魂归黄泉,但此天意尔,姑娘恩情,却不能不报,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刚才听姑娘说身体先天不足,却让我想起一物来。”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 诗衣见他示意,想了想,也没有推辞,便接到手中。 梅念笙见她接过,这才笑了笑,道:“这是《神照经》,是一门极好的内功心法。练成后,不仅威力奇大,而且其内力,自带疗伤属性,尤其对先天不足、经络淤塞、脏腑内伤等症状,最具奇效。姑娘若求医不成,不妨尝试一练。只有一点,万不可误传匪人。” 老人家解释的同时,诗衣的脑海里也几乎同步传来熟悉的“叮”“叮”声—— “叮!发现武功秘籍【神照经】【内功心法】【品质:S】,是否消耗‘好感值’予以记录?” “叮!武功秘籍【神照经】已记录,是否开启学习?” 诗衣没有急着当场就开启学习,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油纸包收好,珍而重之的对老人家施了一礼:“多谢前辈赐书。” 而后她又略带不解道:“前辈,既然此功对疗伤有奇效,为何前辈这伤……”她话未说完,但言外之意已很明显。 梅念笙苦笑一声道:“这【神照经】是我五十多岁才机缘巧合之下得之,虽然这【神照经】所修内力最是宽正平和,并没有练了其他内功就不能转修的忌讳,但那时老夫内功已经大成,即使再练【神照经】,也很难主从易势,所以这【神照功】的玄妙只得了一半。另外,老夫身上的致命伤是那剑伤,【神照功】更擅于治疗内伤,外伤其效用又减了一半。再加上那剑伤拖得太久,这般三两相加,却是神仙也难救了。” 诗衣听后,神色黯然。勉强整理了一下心情后,又郑重对老人道:“前辈赐书传功,大恩不言谢,却不知还有何事能交于晚辈去做,也好让晚辈略尽心意?” “……唉……”梅念笙悠悠长叹一声,而后道:“姑娘出自官宦人家,却不知令尊名讳?” “家父姓卫,讳名玉树,如今为大宋都督府左都督。大伯如今添任荆湖两路转运使,二伯任户部左侍郎一职。” “哦……原来是姑苏卫家,倒是老夫失敬了。”听了小仙子的回答,梅念笙眼睛里顿时又有了光彩,“姑苏卫家,家风甚正,你大伯在两湖之地官声也很好。看来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他这般低喃几句后,对诗衣道:“姑娘,还请你屏退左右,老夫有几句话与你说,可好?” 此时屋内,除诗衣与梅念笙外,尚有段誉、杨过、吴少青,及贴身侍婢素笺四人。当下诗衣毫不犹豫,便令四人退出。 待四人退出后,梅念笙这才低声道:“卫姑娘,你可知是何人害我?”不等少女回答,他就接着道:“说来惭愧,害我之人,正是我早年收下的三个不肖孽徒!” “啊?!”诗衣闻言,顿时失声。 梅念笙苦笑道:“‘五云手’万震山,‘陆地神龙’言达平,‘铁锁横江’戚长发,这三人,就是我的徒弟。而我,也正是先被三弟子戚长发施剑偷袭,伤了背部要害,继而又被这三人围攻,最后被这三人逼得跳入江中。幸好老夫早年习得龟息功,这才顺流漂下数十里,遇到了姑娘的座船……唉,落水之人,半昏半醒之际,只余下求生本能,却没想到连累了姑娘。” 诗衣:“老爷子你……” 只听梅念笙苦笑道:“姑娘你不必宽慰老夫,刚才那位杨小兄弟已经将这几夜有人窥探之事告诉我了……哎,老夫虽没亲眼所见,但想来还是我那三个孽徒,心有不甘,纵使老夫真死了,也非得亲手摸过我的尸体才肯罢休。” 诗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这人,从上一世起就共情能力特别强,别人台上演讲卡壳了,她都能在台下替人尴尬的扣出个三室一厅来。此刻见老人神色黯然,心中也不禁生出难过,只得勉强笑道:“老爷子无需担忧我。姑苏卫家也不是一般宵小能够冒犯的。” 梅念笙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才又苦笑道:“唉……老夫有眼无珠,收下了这三个利欲熏心的孽徒,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只是被这三个孽徒觊觎的秘密,实在不详,老夫本以为要带到土里。只是如今既牵连到了卫姑娘,若不将这秘密告诉你,反倒让你凭白遇险却仍不知所以,那就更是老夫的不是了。 “卫姑娘,这个秘密是一串数字,你且听好——第一字是‘四’,第二字是‘五十一’,第三字是‘三十三’,第四字‘五十三’……” 诗衣用心倾听,而与此同时,系统的“叮铃”声也适时响起—— “叮!发现梁元帝宝藏线索【连城诀】【宝藏密码】,是否消耗‘好感度’予以记录?” 原来是它! 诗衣一下子便恍然大悟! ※ ※ ※ ※ ※ ※ ※ 好吧,说是“恍然大悟”,其实也没悟多少。如之前所言,金老爷子的大作,除射雕三部曲及笑傲、天龙等热门作品外,其他的,诗衣都所知寥寥。不过没关系,诗衣可是玩过金庸群侠传的主儿。所以哪怕不需老人家传密(甚至老人家根本就没有传全),她也知道,连城诀宝藏具体藏在哪里。甚至她还知道,这个由梁元帝藏下的财宝,其上都被涂抹了毒药,若是被财宝迷花了眼,多半就会在不知不觉间中招,落了个“人为财死”的讽刺下场。 诗衣脑子里正翻江倒海之际,这边梅念笙已经传完了连城决:“卫姑娘,你可记住了?” 诗衣稳住心神,点头道:“前辈,我已经记住了。”嗯,有系统在身,绝对记得牢牢的。 梅念笙连咳数声后,艰涩道:“还有一套连诚剑谱,老夫……咳,咳咳……唉,老夫适才所说的数字,实是关系到一个大宝藏。据传,那还是南北朝的时候……” 诗衣静听老人家讲古,果然,宝藏源自梁元帝。当年南北朝并立,南朝梁武帝萧衍晚年昏聩,对内纵容士族,苛待百姓,军事废弛;对外贪图土地,接纳北朝大将侯景,结果引狼入室,侯景反叛后,率军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攻克建康,饿死梁武帝。萧衍死后,梁朝各路宗室、大将一边绞杀侯景,一边互相争权夺利,最后,位于荆州的萧绎胜出,在江陵登基为帝,是为梁元帝。 然而,梁元帝当上皇帝后,志骄意满,堕落腐化,不久引来西魏大军,被困江陵。城破前,梁元帝将一生搜集的财宝藏匿起来,并将经手的工匠全部屠戮。但很快,梁元帝战败投降,不久就被敌人所害,至此,关于财宝的具体位置无人知晓。之后又过了数百年,才被有心人发现,并将这个秘密用剑谱剑诀记载下来。 “……刚才说的数字,就是剑诀,却是需要与剑谱相配,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老夫时日不多,却是无有精力向你传授剑谱了。这宝藏是财富,也是祸根。若卫姑娘你有意,可将此事告诉令尊及伯父,由他们寻觅剑谱,将宝藏取出,用之于民,或用于国事。若卫姑娘无意,或觉得家人不值得托付,就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以免惹来祸事。” 诗衣沉声道:“请前辈放心,小女子定保证不让这宝藏落入奸人手中。” 见少女明白自己的意思,梅念笙缓缓点了点头,“唉……你一个,女,女儿家,也不知……将……此事,告,告诉你,是……是对是错……会,会不会害……了你,唉……”声音渐渐隐去,终不可闻。再见老人家,已双目已阖,鼻息已停,已然逝去。 诗衣默然半晌,而后起身,朝着老人鞠了一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21章 春江月夜(8) 第22章 第22章 白衣修罗(1) 武昌,荆湖两路转运司。 今日,手握两湖财赋大权的转运使卫玉衡卫大人,早早处理完公事下衙,而众僚属皆无疑惑,反而个个都面带八卦。待卫大人离开后,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因为今日,卫大人有亲属上门。 不是别人,正是卫大人的侄女、临安那边传得神乎其神的“江南仙姝”“天下第一美人”“卫家玉人”的卫玉娘。 有此名头,不管有几分夸大,总会引起男人们的兴趣。 “我听说卫大人的小侄女如今尚是豆蔻年华,传言‘天下第一美人’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夸张了?” “是啊,是啊。如今临安的风气如此浮夸了吗?” “诶……诸位同僚,我起先也是这般以为的。但现在嘛,鄙人可以负责任的说,这个传言,真真没有半分虚假啊!” “何至于此?老刘,你该不会是宿醉未醒吧?我记得你今天可是上衙晚了小半个时辰呐!” “哈哈哈哈……” “嘿,你们啊……啧,你们不信,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之前也不信嘛。但我跟你们说啊,老子今天之所以上衙晚了,是因为路上堵住了!……怎么回事?嘿,你们也知道,我家住在城东,上衙的路上是要经过码头的。平时倒也没啥,可今天啊,这路堵得死死的,人山人海。我呢,起先以为出啥事了,结果揪个行人一问,竟说是去看美人!啧,什么样的美人,引得人山人海?!我这好奇心啊,还真就被勾起来了……后来就听前面人的说‘来了’‘来了’,接着啊,那原本还沸反盈天的声音,顿时悄无声息,就好像个个都被掐住了嗓子一样,从远处到这边,一路平息下来……这么大的阵势,我也不自禁就紧张了,就这么敛声屏气,就远远看着几辆马车又慢又稳的驶来。那最前面的马车翠盖珠缨,车窗却不是用轻纱,而是珠帘,这就能隐约看到里面坐着的佳人……我就踮着脚,使劲伸着脖子,等那马车驶到近前时,嗨哟!” “嗨哟啥啊?!说清楚!” “唉,说不清楚,说不清楚啊……在下这辈子见过所有的美人儿,都不及这车上美人儿之万一。” “真的假的?”“老刘,这时候可不兴胡咧咧哈!” “啧,啧……少时读古人之诗词歌赋,不少都是写美人的,像那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曹子建的《美人篇》《洛神赋》,杜子美的《佳人》,读后真是令人浮想联翩。及长,才知道都是虚妄……诶嘿,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这些诗词歌赋里的想象,还真就照进了现实!啧啧,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我刘仲景要说,朝见美人,夕死可矣。夕死可矣啊……” “好你个老刘!不行,这美人,我也得见上一见!”“对对!得见上一见,谁知道老刘是不是在吹牛皮?!”“想个法子到卫大人府上坐上一坐。”“美人在后院,见卫大人有何用?要我说,还得……” ※ ※ ※ ※ ※ ※ ※ 卫玉衡自不知道一众官佐僚属正在热烈八卦,他匆匆回到后院,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自家夫人与几位少女的阵阵笑声。 卫玉衡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遥想到年前回京时与亲人们相聚时的场景,脸上愈发和煦。 随即脚步加快,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朗声笑道:“说什么这般高兴啊!” 说话间已绕过屏风,便见自家夫人谢氏身旁,正有一位少女袅袅站起,顿时不由得一愣。 少女自是他所熟悉的,正是三弟唯一的女儿、族内排行第六的卫诗衣卫玉娘。 只是,小半年未见,这丫头怎得又是大变样?本就美得超凡脱俗的小仙子,竟还能出落得更美?! 终究是一家人,且卫玉衡堂堂三品大员,养气功夫自非一般,听到少女向他盈盈拜倒,口唤大伯,当下自失一笑,一边挥手免礼,一边自嘲道:“小半年不见,玉娘出落得愈发超逸了,大伯我方才差点没敢认你呢!” “还说呢。你却不知,咱们玉娘路上差点被贼人欺负了呢!”这个时候,方才还与侄女儿有说有笑的谢夫人反而板起脸来,向他“爆料”了个大事件! “什,什么?!”卫玉衡一下子掐断了几根胡须,却也顾不得心疼,当下焦急问道:“遇到了贼人?怎么回事?玉娘你可有伤着?” “大伯您别担心,并没有伤着。”诗衣先是安抚了一下,而后刚要说,一旁还在拉着她的手的五姐姐先义愤填膺起来:“爹,你不知道,玉娘从九江到昨天,这一路上,每天晚上都有贼人偷偷摸摸的上船,好生吓人!爹,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卫玉衡:“啊……” 这时才轮到诗衣开口,只听她莺莺婉转,泠泠如清泉漱玉,卫玉衡只觉得仿佛有一首琴曲在耳边奏起,真真是一种享受。 不同于自家夫人女儿的义愤填膺,侄女说得就有条有理了,却原来是侄女在九江夜间停泊时,遇到一帮江湖人士仇杀,被围攻的那人抵挡不过,跳江潜逃,最后还是因为伤势太重而死在了自家侄女的船上。结果围攻他的三人上船后,见仇家已死,正要下船,不妨看到了侄女儿的容貌,这下顿时话锋一转,变得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死者身上丢了东西,定是侄女船上的人将死者的东西摸走。 这怀得什么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三个江湖人一度要大打出手,结果因船上护卫众多,再加上官船的身份,最后还是知难而去。但之后竟一直在船队后面跟踪,且每天夜里都潜入船上搜寻。白天则偶尔现身,作一番威胁,令人不甚烦忧。 “岂有此理!”卫玉衡听后,亦是怒气勃发,一群江湖宵小,竟敢冒犯官家女眷:“这些年,天下动荡,盗贼四起,这些江湖宵小,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真该好生惩治一番!” “正是如此。”谢夫人在旁帮腔道,这般仙姿玉色、闭月羞花的天仙侄女儿,她素来都疼爱到骨子里,今日重逢,心中喜悦未尽,却听到这档子事,心里不知道对天仙侄女儿有多心疼。而她心中有多心疼侄女,此刻对那几个江湖宵小就有多愤怒,“老爷,这些江湖贼子都欺负到咱们卫家脸上来了,还对玉娘这般冒犯?!你可不能不管!” “啊……这……”卫玉衡捋起了胡须:“嘶……不怎么好办呐……” 谢夫人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你就算不想与冷公定打交道,就你转运司下面的运兵,再或者跟武昌府打个招呼,难道还抓不住这几个小蟊贼?” “夫人啊,他们可不是什么小蟊贼。”卫玉衡叹道:“他们是真正的汪洋大盗,是会飞来飞去的江湖人士,普通的官兵,可对付不了他们。”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要用官兵的话,那也只能是见过血的边军,转运司下面的运兵,也就是个样子货,吓不倒他们,也打不过他们。” 谢夫人这才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么说,此事还非得与冷公定打交道?” 这边夫妇两人有商有量,另一边诗衣也悄声问起了卫五小姐:“五姐姐,这冷公定是什么人?” “他呀,是荆湖京西三路经略使,可威风着呢。” 诗衣“哦”了一声,心里就明白了。 她穿越至今十四载,身处官宦之家,哪怕不主动去学,只是耳濡目染,对当今大宋的体制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在地方,最高一级行政区为“路”,与后世的“省”差不多一个层级。但这路,却并没有一个“路长”作为最高行政长官,而是拆分成了转运使、提刑使、常平使等多个平级职务,如转运使掌财政,提刑使掌刑名司法,等等。但随着边患日重,分权体制难以应对激烈的军事斗争,于是,朝廷又设经略使,一般权掌一路或数路,位在转运使、提刑使等之上,作为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统一调动数路财赋、人力、军力,以应对日益严峻的边患。 自家大伯身兼荆湖南路、荆湖北路两路转运使,已是少有的地方实权派,而这位冷公定,身兼荆湖南路、荆湖北路、京西三路经略使,位高权重,才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 ※ ※ ※ ※ ※ ※ 这时便听卫玉衡道:“与冷公定打交道倒也没什么,我与他也只是部分政见不同,脾性也不大合得来,倒还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只是……”说到这里,他又面带踌躇。 “哎呀,你快说呀。”谢夫人见他踌躇难决的样子,就急得不行,连番催促:“怎么,觉得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听不懂是怎的?” 卫玉衡与夫人感情深笃,当然,这也得益于卫老太爷和卫老夫人开明。如当今官场,很多地方官赴任时,为了尽孝道,而使其正室夫人在老家服侍老母,陪伴其在任的,则多是年轻貌美的小妾。这等风气,卫老夫人是不以为然的,于是长子赴任时,她主动要求谢夫人及几个年幼子女也随之赴任。只有长孙科考在即,留在京中研学。当然,如今已授秘书郎的他,也只能住在京中了。 总之,见夫人如此说,卫玉衡也不再犹疑,遂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一来,如我先前所说,这些江湖大盗个个飞檐走壁,武艺高强,很是不好对付。官兵更擅长的是军阵对垒,与这等江湖人士交手,就不免吃亏。真正能够对付这些江湖大盗的,还得是皇城司、护龙山庄这些人。武昌倒是有皇城司驻点,但我一介地方官员,轻易是不好与这些人打交道的。” 这个道理不难明白。诗衣早就发现,这个所谓的皇城司,其实很与影视剧中的明朝锦衣卫有几分相似。作为地方文官,与特务机构打交道,确实犯忌讳。 “当然,若是冯公定肯出动精锐兵马,此事也不是不能为。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是不想为此事大动干戈的……嗯,倒不是他要有意为难我,或是故意拂我的面子。而是说,对于江湖上的纠纷,他都不大想插手。” 谢夫人怀疑道:“他就这么怕这些江湖人士?” 卫玉衡摇了摇头:“玉娘可能还不大清楚,夫人你和慧娘应该知道,如今宋金边境不靖,战和不定。但边镇襄阳虽几经金兵入侵,甚至连关西的蒙古人也一度打过主意,却固若金汤。这其中既有守城主将吕文德的功劳,也有赖于两位大侠号召江湖侠士帮助守城。这两位大侠就是……” “郭靖、黄蓉?”诗衣忍不住插嘴道。 卫玉衡点点头,只以为自家侄女路上听人说的,接着道:“不错,正是这对夫妇。江湖人士,既有作奸犯科的盗贼,却也有心向朝廷社稷的侠义之士。这郭大侠、黄女侠就是这等侠士,他们二人在江湖中威望很高,振臂一呼之下,令襄阳多了数千精通武艺的义军。这且不说,这位郭大侠还曾随蒙古大军西征,本身精通兵法。其夫人黄女侠也是足智多谋,号称‘女诸葛’,有他夫妇二人在旁助战策划,这才令襄阳城坚不可摧。” 说到这里,卫玉衡抿了口茶,又道:“襄阳顶在第一线,而整个荆湖两路为其后盾,所以,荆湖两路京西南路三路经略使冷公定,才是襄樊战线的总指挥。他对郭靖、黄蓉两位大侠可相当钦佩,连带着,对江湖异士,也多有好感。 “夫人,慧娘,玉娘,你们须知道,这些江湖异士,有正有邪,但正邪之间,却也不非泾渭分明,而且彼此之间,常因师门、乡族、义气、利益等种种因素勾连在一起,关系极为复杂。一个坏事作尽的汪洋大盗,背后未必不会牵扯出一位行侠仗义、却又一心护短的师兄弟。” “冷公定这人,善于裱糊,是个很好的裱糊匠,但也只会做裱糊匠。一件事,只要态势表面上还能维持,他是断不会去做任何变动的。如现在的襄樊战线,京西南路顶在第一线,荆湖南路、北路为其输送钱粮财赋,另有郭黄两位大侠带领江湖侠士为奇兵,使得这几年襄樊战线固若金汤。既然固若金汤,那就无需变动。荆湖京西三路的格局无需变动,郭黄两位大侠的江湖助力也不能动。所以,他堂堂三路经略,却会对郭黄二人笼络交好,连带着,对三路境内的江湖异士,也多有纵容。只因若动了这些人,拔根带泥,兴许会妨碍到他认为的大局。 “所以,若真有江湖人士干出天怒人怨的祸事,他当然会严厉镇压、通缉追捕,但若是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多半就会选择姑息一时。” 听到这里,诗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乖巧道:“玉娘明白了。大伯也不必为玉娘担心。那几个贼人虽潜入船上,却也没有作出伤人之举。既如此,玉娘就在武昌多待几天,等他们失了兴趣,再北上吧。” 看到天仙侄女儿如此懂事,卫玉衡既是欣慰,又是心疼,还多少有些愧疚:“正是呢,自年后于京中别离,你伯母和慧娘,真是天天都在挂念你。难得来一趟武昌,正该多住几日,也好缓一缓旅途劳乏。嗯,正好这段时间我修书一封,致襄阳吕将军和郭大侠,请他们推荐几位侠义之士,届时随你一同南下,大伯我再安排些运兵上船,看还有哪个宵小敢上前冒犯!” “唉,我儿,真是委屈你了。”谢夫人仍不过意,上前搂住天仙侄女儿,好一顿安慰。 “伯母这说得什么话,玉娘难得出趟远门,正想着在武昌多待些日子呢。而且大伯的法子也极好、极妥帖。”诗衣故作委屈状:“莫非伯母嫌弃玉娘,不想让玉娘在这里讨口吃的?” “你这丫头!伯母啊恨不得你在这里住一辈子。要不是你这次出来是去瞧大夫,伯母非给你扣在这里,不让你回去了。”谢夫人大笑道,娘几个笑作一团,之前的话题自然也作烟消云散。 接着,卫玉衡跟着说笑了几句后,便出了屋,说来,前堂还有个段公子在等他呢。 至于娘几个,则继续说说笑笑,无非家长里短,而话题也很快就过渡到了荆湖两路的官宦子弟和女郎身上。 于是,诗衣很快就听到了几个值得注意的信息—— 比如,冷公定冷大人的次子,自幼好舞枪弄棒,因此,没有走科举之路,而是从军搏个军功,如今添为鄂州都统司水军统领。 比如,武昌城内有位凌翰林丁忧辞官回乡,其夫人已逝,膝下唯有个女儿,却是个不同流俗的,年纪比诗衣还先上两岁,但极好菊花,家中亦养了许多菊花名品。慧娘虽与她差上三四岁,却意外的合得来。 再比如,如今的鄂州都统司统制孟经的幼子很不成器,不学无术,整日里只知道沾花惹草,偏偏孟大将军老来得子,对他宠得厉害。 “玉娘,你在踏青游玩的时候,记得避开这几个混小子。千万别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慧娘,你当姐姐,可要保护好你妹妹。” “放心吧,娘。他们要是敢来纠缠六妹妹,我就要他们好看。” 诗衣则在旁唯唯称是。不过眼中却是若有所思。 嗯,对伯母说的话,她有一点点不同的意见。 感谢果子百香、春眠不觉晓、随弋、千绯、三月弥生、居居、徽、你的小可爱、湫兮如风、陆10位小天使们的投喂!我会继续努力哒![爱心眼] 下一章正式动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22章 白衣修罗(1) 第23章 第23章 白衣修罗(2) 卫诗衣想为梅念笙老爷子报仇。 梁元帝宝藏事关重大,具体如何处理,她暂时还没想好。 不过有一点,梅老爷子怕是怎么也料算不到,那就是没有剑谱,她也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 江陵城天宁寺嘛! 没办法,虽然没看过原著,也没看过影视剧,但诗衣看过网上的剧情梗概和各种介绍啊。所以,别看她连男女主角的姓名都忘了,中间的各种剧情也忘了,但最后解密的答案却记得牢牢滴! 当然了,梅老爷子总共给她留下的数字是26个,按照一个数字对应一个字,总共是26个字。 不过想必这里面有很多是“废话”,卫诗衣只记住了六个字“江陵城天宁寺”,但已经足够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她,只要她想,其实随时可以去取出宝藏。 但没那个必要。 一来她不缺钱。 二来,按照老爷子的遗愿,应该还是希望这笔财宝能够用到真正需要的地方,要么是百姓身上,要么是家国天下。 如果做不到的话,退而求其次,就是万不能让奸邪之人得之。 诗衣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完成老爷子的遗愿的。 其实也不难,比如说,如果她真不想费心费力,又不想让这笔财富埋没,那完全可以将这个秘密告诉郭靖黄蓉两位大侠。他们一人一心为国为民,一人足智多谋,肯定能想到如何妥当利用这笔财富的好法子。 总之,这事不急于一时。 但为梅前辈报仇这件事,诗衣却不想拖延。 一想到有那么三个王八蛋,为了所谓的宝藏而丧尽天良的犯下弑师恶行,诗衣胸膛中就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样的武林败类、江湖渣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 好吧,这些都是虚的。关键的关键,乃是她意难平。 唯有除恶,才能念头通达。 ※ ※ ※ ※ ※ ※ ※ 既然确定要除恶,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筹划了。 当然要筹划了——谁让自己武功低微,而身边也没有能轻松将那三个渣滓解决掉的高手。 哦,段誉段公子这个时候确实已经不凡,既修炼了北冥神功,又有六脉神剑傍身,奈何是个半吊子,武功时灵时不灵的,难以倚仗。 而吴少青及麾下一干护卫,也无需问,只看他们这几天面对那三人潜入船上时的表现就知道,绝对不是这三人的对手。 所以,必然要借助外力。 诗衣觉得这也没什么可羞耻的。自己实力不足的时候,借助外力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都已经借助外力了,还要拘泥于什么江湖事江湖解决,这不搞笑吗? 况且她也算不得江湖中人。 自然而然的,诗衣就想到了正在两湖任职的大伯。 恰巧她也到了武昌,本来也是要来拜访大伯并在武昌住上几天的。 只是没想到,大伯身在官场,虽有权力,却也束手束脚。 但诗衣并没有气馁。 她觉得,机会还是很多的。 ※ ※ ※ ※ ※ ※ ※ 武昌,鄂州州治、荆湖北路各使司所在之地,放在后世亦可称之为省会,本就是九省通衢之枢,繁华昌盛之地,这几日尤为热闹。 因为有美人驾临。 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呐。 嗯,这年头,拜江湖昌盛所赐,江湖文化也侵染到了方方面面,譬如这为人起绰号的习惯,以及喜好夸大其词的倾向,诸如天下第一美人、江湖第一美人、武林第一美人、江南第一美人、大金第一美人、中原第一美人等等名号,其实也挺多。 当然,也确实都是绝世美人。譬如那武林六君子之一、江南武林世家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的妻子沈璧君,曾经的西丐帮老帮主夫人秋灵素,都曾被人冠以“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那真真是美得绝世无双,实至名归。 但毕竟武昌百姓没有瞧见。 而现下这位卫家小姐,却是实打实的就在武昌城,而且还时不时的出府游玩,以致被不少人目睹仙颜。 而只要见过卫六小姐的,无不痴痴呆呆,问他们话,也是各有百态,但归根结底到一句话,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当真实至名归!” 自然,听到这样结论的武昌百姓们,只会更加疯狂。 于是,在卫六小姐出府时,围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而随着得窥仙颜的人越多,关于卫六小姐的倾国之色,就传得越广,继而又引来更多的人前来围观…… 不过,也不是每一次,卫六小姐都会大方的绽露仙颜、暴露行踪。如眼下,蛇山之巅的黄鹤楼上,闲杂人等已经清空,只有寥寥几人在楼远眺,而被众人围在中间、仙姿玉色的绝世佳人,正是城中百姓遍寻不得的卫六小姐。 这是她来到武昌的第四天。 她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三路经略使冷大人夫人杜氏,发贴鄂州士女,共登黄鹤楼一游。 同来的,还有鄂州的青年才俊。 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实际上是这个时代的准相亲会。 正如卫玉衡所言,他与冷公定只是部分政见不同,还没有上升到政敌的程度。所以,这样的游会,接到贴子、又尚未觅得良人的卫五小姐自然会参加。而来此做客的卫六小姐,当然也会同行啦。 于是,今次参加游会的“青年才俊”也格外得多。 当然了,毕竟是青年才俊,绝大多数人还是顾忌体面,并没有同普通百姓那样,一窝蜂的涌到佳人身前,让佳人得以有几分清净。 对此,诗衣只能说,习惯了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相比在临安,诗衣在武昌这几天,明显要“放开”许多。原因嘛,在武昌只会短暂停留几天是其一。出门在外,本就有游山玩水的心思是其二。 而其三,则是她想“赚点积分”。 所以,在临安长年宅家的她,到了武昌,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出府游玩。在临安出个门还要从侧门、角门“低调”出行,下车还会戴一顶帷帽。在武昌则什么“忌讳”也没有了。 而成效也是很明显的。 来武昌的第二天,原来具体到9085点的“好感值”就再次补满,此后一直处于“10000 /10000”的显示当中,即使自己拼命“烧”将【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的进度从“大成”一气推到了“圆满”乃至直接数据封顶,数值显示仍然是“10000 /10000”。 之前在大成境界时,诗衣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身体内原本尚有淤堵、断点的经络全部修复——不见得很宽很结实,但绝对达到了普通人的水平。 至少根骨这一块,下次楚香帅再来看,就不会评判为“低劣”了,至不济也是个“平庸”。 而现在,进入圆满境界后,诗衣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有了明显却又说不上来的变化,但明显是向好的变化。 不过这还是次要的,真正令诗衣惊喜的是,【易筋锻骨章】圆满封顶后,虽然无法再有寸进,但此后无需她运功调息,内力便自行在体内运转,而且每一次大小周天循环后,她都能感受自身“筋”“骨”在发生一点点的、细微的变化。 也即是说,从此以后,哪怕她不再修炼,哪怕她在睡觉,圆满封顶的【易筋锻骨章】都会自行驱动,修复其体内暗伤,优化筋骨脉络,提升其习武资质。 理论上,只要时间够长,她迟早会“进化”到传说中资质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 当然,抛开时间不谈,那自然就是纯理论了。但无论如何,资质每时每刻都在改善,却是无异了。这自然是天大的利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资质的进一步改善,诗衣也愈发觉得体内有种令人不适的异样感——似是已不能用先天不足来解释了。 诗衣隐隐有所猜测,但这需要高明的医者诊断。 如此,洞庭湖药王庄一行,愈发变得必要起来。 ※ ※ ※ ※ ※ ※ ※ 因为【易筋锻骨章】圆满封顶“烧”掉的“好感值”太多,所以,诗衣对【神照经】的“投入”相对要少一些。 开启【神照经】修行后,系统先弹出了个弹窗,表示宿主同时修炼两门内功,要先进行可行性评估。然后叽里咕噜一番后,再弹出了个弹窗,表示【易筋锻骨章】重点为改良资质根骨,兼修内功,所修出的内力无属性,可与任何其他内力相融。 接着又说【神照经】修出的神照功,同样内力属性中正平和,兼有修复损伤之功效,可与任何其他内力相融。 最后一个弹窗表示:可以修炼【神照经】,对宿主身体无影响。 于是开启【神照经】修行。继续“氪金”“燃烧好感度”,一气将【神照功】从“入门”推到了“小成”,而“好感值”也终于降到了九千多点。 不过经过昨天加今天的修复,又重新涨回了10000 。 “小成”的【神照功】,给予诗衣的感觉,又与【易筋锻骨章】完全不同。 正如系统所言,【易筋锻骨章】更多的还是用于改良资质根骨,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内功心法。而【神照功】则是真正的内功,达到小成的诗衣,只觉得体内真气充沛,调动真气运转时,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之感。若身体有所疲惫,运功大小周天后,更是精神抖擞、疲乏尽除。 直至此刻,诗衣才终于有了成为习武之人的感觉。 已故的梅老爷子若是知道她用了两天时间将【神照功】从入门修炼到了小成,怕是眼珠子都会瞪出来,然后直呼“天才” 当然了,短期速成的代价,就是海量“经费”的“燃烧”。 也幸亏武昌人民“热情”,不然她哪能豪成这样? 但暂时,诗衣也只准备“豪”到这里了。剩下的一万出头的“好感度”,她还需留作“余粮”,非特殊或紧急情况,暂时不会再动用了。 此外,速成的武功,一切体会和了悟都来自于系统的灌输,这让诗衣有时候会有一种不真实感,总觉得非自己亲历亲悟,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啥的。 可能真的有“被害妄想症”吧。 反正,之前诗衣还琢磨着以后要减少对系统“氪金”**的依赖,但现在…… 唉,只能说,形势变化太快。 她既然要筹划将梅老前辈的三个孽徒除掉,借助外力已是必然,但自己的本事也有必要得到提升和加强,起码要保证一旦那三个孽徒挣脱了罗网后,她仍有足够的力量自保,而不至于被反杀。 现在,【神照功】小成,【神行百变】圆满,有这一门内功一门轻功在身,自保已是无虞,唯嫌攻击力不足。 好吧,攻击力不是不足,是基本没有。在内功有成的当下,缺少一门有威力的掌法剑法,已成了诗衣最明显的短板。 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子解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23章 白衣修罗(2) 第24章 第24章 白衣修罗(3) “六小姐可是在看江上景色?”一个带着些刻意斯文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诗衣转头一瞧,只见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哥正手摇折扇,强作镇定的朝她笑了笑。只是怎么说呢,那微胖的身材,也许华丽的锦衣更适合他。 不过诗衣并无嘲笑的意思,只是微微颔首,惜字如金:“孟公子,你也来了?” 来者正是鄂州都统司统制孟经的幼子、人称“鄂州四虎”之一的孟克用孟公子。 见到心目中的仙子对他作了回应(虽然很是冷淡),孟克用真是心花怒放,简直要手舞足蹈,好在他还记得要在仙子面前继续表现,这才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燥热和蠢蠢欲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道:“六小姐可是心中有什么烦闷?” 似是被这句话吸引了几分兴趣,仙子侧过身,一双澄如秋水、亮如寒星的妙目看向他,轻轻眨了眨,仿佛清泉漱玉般的清冷声音带着些许揶揄的语气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孟克用当即抓住机会,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非常恳切:“若六小姐心中有烦闷,克用斗胆询问不知是何事所引致?克用虽然尚未出仕,但在这武昌城,在鄂州,还有几分薄面,六小姐但有吩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番话说得,可谓不伦不类。不过诗衣并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本就要用到人家,若还在这方面讥嘲,也太过刻薄了不是? 仿佛被他的诚意打动,仙子看向他的目光分明变得更加柔和,就像是那三月春水,流淌着桃花的春水,令孟公子整个人都仿佛酥了,若不是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撑住围栏,许是真要当场出丑。 只听仙子幽幽道:“孟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 “只是什么?!”孟克用顿时急了:“六小姐万万不要客气。这鄂州上下,还没有孟某做不到的事情,六小姐定要相信孟某!” 见他如此恳切,仙子似也被他的诚意打动,只见她那玫瑰花瓣般的红唇微微一抿,仿佛略带一丝歉意般娓娓言道:“孟公子实在古道热肠,既如今,小女子就冒昧了。”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心,又像是在整理说辞,而后言道:“孟公子当知小女子从京中而来,原本一路还算顺遂,怎知到了九江夜泊时,竟在夜里遇到了恶人……” “什么?!”孟克用顿时一个高跳了起来。随即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后,他连忙干咳了几声,而后找补道:“真真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哦不,是朗朗乾坤,对,朗朗乾坤之下,竟还有如此猖狂之恶贼,真真岂有此理……哦对了,仙子,啊不……六小姐,你,你没事吧?” 仙子摇了摇头,似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孟克用顿时觉得自己又酥了半边身体…… 仙子继续娓娓道来,孟克用一边听着仙子倾诉,一边大胆偷窥仙子容颜,一边暗暗深嗅那萦绕在空气中的甜甜冷香,整个人一心三用,待仙子说完时,才发现自己只来了个囫囵吞枣。 不过无妨,大致事情他是听明白了。想到如此国色天香、仙姿玉色的绝代佳人,竟会受到江湖蟊贼的惊扰,孟克用又是心疼又是怒不可遏,当即拍着胸膛表态道:“仙……啊不,六小姐请放心,孟某这就调遣家丁——啊,六小姐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孟家的家丁,那都是上过战场的沙场悍卒,个个能以一抵十。有他们在,定能将这群宵小全数拿下!” 诗衣还未及表示感谢,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孟克用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回头一看,脸上的怒色顿时收敛了一二,但嘴上还是倔强的发出一声冷笑:“呵,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冷将军。冷将军不在军营里打熬筋骨,舞枪弄棒,调教士卒,怎么还有闲心到这里来?” 这位冷将军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端正,气质冷峻,在诗衣看来,说一句俊朗不凡也不为过,只不过皮肤黑了点,在这个时代可就成了大大的减分项。 只见这位冷将军理也没理一旁的孟公子,径直对诗衣揖礼道:“在下冷正应见过六小姐,家父冷公定,与卫大人同衙理事,素来相得。对卫大人的为人和才干,作为晚辈,正应一向钦佩得紧……” 话说到一半,诗衣就对上号了,这位就是荆湖京西三路经略使冷公定冷大人的那位从武的次子,鄂州都统司水军的二把手,冷正应冷将军啊。 知道是他,诗衣心里就是一定:今日黄鹤楼之会,虽说事前已用【应许信纸】模拟过,但当两个目标人物都出现在眼前,她才算是放下心来。 冷正应话未说完,便听到旁边一声嗤笑,正是孟克用孟公子,只听他捧腹笑道:“哈哈哈哈,这鄂州上下谁不知道冷将军说话最是直爽不过,怎么今日也文绉绉起来了……哈哈哈哈,还‘同衙理事,素来相得’,这荆湖两路,谁不知道,你爹他与卫大人……呃……呃……哼!” 孟公子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嘴里“最是直爽不过”冷将军,双目死死盯着他。而孟克用发誓,他真的在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杀气! 算了,咱是斯文人,不与这莽汉一般计较。 可能也觉得有几分尴尬,最主要的是旁边有个知根知底的家伙在,冷正应也没再飙客套话,而是直接进入正题:“六小姐,在下刚才在旁无意听到有江湖蟊贼骚扰、威胁您。恕某直言,若按孟……孟兄弟的法子,恐怕未必能一劳永逸。” 这般主动的大好人,卫诗衣当然郑重表情,微微一福道:“还请冷将军指点。” 哎呀,绝代佳人软语相求,冷正应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真有飘飘欲仙之感。不过他终是领军大将,并没有全然失态,连忙伸手虚扶,连声道:“六小姐客气了,客气了。咱们卫冷两家,本就是世谊。小姐有此危难,冷某又怎能袖手旁观……” “呵,你好大的口气!”一旁的孟克用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呛声道:“我府上家丁,哪个不身经百战,如何对付不了几个江湖蟊贼?反倒是你,虽然当了个什么水军统领,但手下将卒,有几个真正见过血?就算你们水战有些本领,但对付江湖蟊贼,可不是打水战!” “如何不能打水战?”冷正应自信的道。 “嗯?”孟克用顿时愣住了,反倒是诗衣,却是若有所思。 冷正应倒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六小姐,你自临安而来,想必伯父和公主殿下定然为您配齐了护卫。可即使如此,这三四个蟊贼还能来去自如,说明本事不小。虽不见得是什么江湖一流高手,但也绝不是不入流的小蟊贼。刚才孟兄说动用他府上的家丁,我且不说孟兄能不能调得动,假设真调来了,孟将军府上的家丁也确实都是战场上百战余生的悍卒,但他们更擅长的是沙场上的军阵搏杀。而这几个蟊贼,既有本事,又擅于江湖争斗,真动起手来,孟家的家丁却未必奈何得了他们——或许不至于被他们反杀,但却很有可能拦不住他们突围。而若是纵走了他们,事情反而更糟。” 孟克用当即强辩道:“军中悍卒,擅长军阵搏杀,也就更擅长以多打少,如何留不下他们?” 冷正应:“你如此高调张扬,就算派出了府上家丁,那几个蟊贼却在暗处,说不得这几日一直都在盯着六小姐及其座船,若是见到你府上家丁,便避开一时,你又能如何?” “你?!”孟克用怒气冲天,但转瞬间脑子一转,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那我就带着府上家丁,一路护卫六小姐。” 冷正应:“……” 冷正应轻咳一声,冷声道:“哼,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他懒得再与姓孟的掰扯,见身旁的佳人听得认真,他心中大慰,也不再卖关子,向前一步,低声道:“六小姐,冷某有一计……” 见两人窃窃私语,而心中的佳人也频频点头,孟克用急中生智道:“我府上家丁也可参与进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这……”只见仙子并没有面露喜色,顺势应下,反而蛾眉轻蹙,芙蓉面上略显忧色:“孟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方才冷将军说的话,却是提醒了小女子……调动家丁相助之事,不知府上是何规矩?孟公子是不是先告知一下孟老将军,若是老将军觉得不妥,其实也无需……” “嗨,六小姐放心,此事必成!”孟克用连拍胸口,豪情万丈。 然而他心中的仙子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蛾眉未展,脸上也无喜色。 只是她没有再与孟克用说什么,反而又劝起了卫正应:“卫将军,说起孟公子调动府中家丁之事,小女子也才想起,将军这样调动兵卒,不知是否合规?若是违背军律,那就是小女子的罪过了。” 冷正应的眼中顿时露出暖意,脸上更是一片喜色:“六小姐这是关心卫某吗?” “当然。”只见仙子点点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孟克用,虽气质仍清冷如仙,但语气却温柔而恳切:“冷将军和孟公子对小女子的事情如此上心,小女子自然感动非常。但也正因此,小女子更不能因自己这点私事而害了两位公子。若是这样,小女子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 这下,不止是冷正应,孟克用更是感动得脸都红了,连连拍胸口,表示自家的家丁调动,绝无问题。而冷正应更是干脆道,剪除江湖大盗,本就是水军维持航道治安的责任,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这般一说,仙子总算是放下了心。脸上也渐有笑意,看得冷孟二人一阵痴愣。 ※ ※ ※ ※ ※ ※ ※ 计议一定,诗衣心里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当下略做寒暄后,就以吹了风头有些晕为由,提前告退。冷孟二人及其他才俊虽然百般不舍,却也只能相送。 嗯,诗衣当然也可以再留一会儿,但她现在可是清冷脱俗、不染凡尘的仙子,当然要“端”着些。 另外,这也是她当上“天下第一美人”后的经验:若是在外人面前,她能“端”着,特别是能“端”出一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那些男人们虽然会更加热切,但短时间内也会特别尊重她,甚至有些不敢上前。反之,若是她太过平易近人、温柔可亲,反而会更加的“招蜂引蝶”。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的目标都已经完成啦——“积分”(好感度)暂时已经攒够了。而设想中的外力,也如“模拟”中那样,顺利解决了。 嗯,诗衣得承认,在决定为梅前辈报仇的时候,她的考虑还是简单了。当时她想,大伯身兼荆湖两路转运使,虽然并不掌兵,但也是位高权重,想收拾三个江湖败类,应当是有办法的。 哪想到荆湖的官场这般复杂,背后的水这般深? 诗衣倒也不怨大伯,毕竟实情如此。而且大伯也不是真的不管她,实事求是讲,大伯最后想的法子也很不错——若真的有郭靖黄蓉两位大侠推荐的侠士前来护送一程,绝大多数江湖人士,哪怕是奸邪反派,也多会知难而退。仍一意头铁的,说不定还真就被正义侠士剪除了。 但这三个江湖人渣,在江湖恶人里面也是堪称坏得流脓的极品,且一个个奸诈狡猾至极,若不能一次性斩草除根,只要他们对梅念笙失踪之事仍然起疑,自己就会始终在这三人的视线内。被这种毒蛇盯上,自己将永无宁日。 所以,即使没有心怀意气,单从自保的角度讲,也得将这三条毒蛇斩草除根。 但大伯对这三人还没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大概只以为是三个**熏心之徒。当然,这也不怪他,是因为诗衣没有将实情全然告知。 倒不是诗衣不信任大伯,可因为牵连到巨额宝藏,在没有想好如何处置的情况下,诗衣确实不敢将实情全数告知——人性什么的,能不考验还是不考验的好。 只是这样一来,从大伯这里借的力,就有些力度不够了。 不过没关系,也不一定非要从大伯这里借力。 这不,从与大伯母和五姐姐的聊天当中,她就发现,如果想要借助官方的力量,其实未必非要与官场上的老狐狸们打交道,有些二代子弟,其实同样有着相当可观的潜在力量。 比如冷正应、孟克用二人。 这两人,一人是三路经略使冷公定的儿子,一人是鄂州都统司统制孟经的儿子,在鄂州的青年才俊里面,属于特别有能量的了。 尤其是冷正应,即使不提他是冷公定次子的身份,只单论他自己身为鄂州都统司水军统领这个职务,就很值得诗衣对他笑上一笑了。 没错,只要“笑上一笑”,再适时的说出自己当前的困扰,就足够令这个位面的青年才俊们为自己掏心掏肺了。 这既是诗衣过往的经验,同样也得到了【应许信纸】模拟成功的验证。 而事实也是如此演绎的——无需她多加发挥,只是简短说了下“实情”后,两位才俊就主动表态,要为世间铲除掉这些江湖祸害。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她也做了“适当”的劝阻,可两位才俊都表示要匡扶正义,为民除害——这可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私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4章 白衣修罗(3) 第25章 第25章 白衣修罗(4) 了却了大半心事的诗衣,与五姐姐说了一声后,便心情轻松的乘坐马车,提前返回卫府。 经过前院,正见一位年轻公子神情忧郁的站在石榴树下,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诗衣想了想,主动叫道:“段公子!” 段誉愣了一下,这才见朝思暮想的佳人正在自己眼前,顿时脸上郁色尽消:“卫姑娘,你,你回来啦?” “嗯。”诗衣点点头,略作关心道:“这几日段公子在府里,可是憋闷了些?” 嗯,这几天,诗衣倒是游山玩水,玩得不亦乐乎。可身为男子的段誉段小王爷,却因为身份特殊,再加上他自己也生怕过于“高调”而引来“大恶人”鸠摩智,所以这几日一直宅在卫府,仿佛大家闺秀。 至于小杨过,则主动表示要留守船上,诗衣略作思考后,也就顺势同意了。 以杨过的性情,与其领他拜见伯父伯母,倒还真不如留他在船上自在呢。 想想自己这几天虽然带了些别样的心思,但也是真心在游山玩水,甚是愉快,再看看段小王爷这般郁郁寡欢的样子,诗衣心里难得生起了一丝负罪感。 “没有,没有。我以前在大理,其实也常常足不出府,只以诗书为伴,很是自在。”段誉连连摆手。 “是吗?”卫诗衣看了他一眼,忽然整张脸凑到他面前,吓了段小王爷一大跳:“卫,卫姑娘,你,你这是……” 卫诗衣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这才退后一步,柔声道:“段大哥,你我虽然结识不久,但衣儿只觉得与你格外投缘,心里早将你当作哥哥看待,而不是客居的客人。你有没有心事,难道当妹妹的真的瞧不出来吗?”说到这里,她故意叹了口气,道:“只是,现在看,我把有的人当成哥哥,可有的人却没有将我当成妹妹呢。” 佳人这番话娓娓道来,直令段誉心情上下起伏,听到与他“格外投缘”时,心中喜悦简直要溢出胸膛。听到把他“当作哥哥”时,一颗心仿佛一半放在火上,一半放在冰水里,喜悦与沮丧齐至,甜蜜与酸涩更是混杂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而待听到最后两句话时,就仿佛从山巅向深渊俯冲,真就再也坐不住了。 “卫,卫……衣儿妹妹,我,我也早将你当成,当成……妹妹。”段誉一边结巴,一边艰难道,说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意气,当即直抒胸臆道:“衣儿妹妹说我这几天有心事,可我何尝没有瞧出妹妹有心事呢?” “诶?” 话都说到这里了,段小王爷也就决定一说到底了:“我这几天心情烦闷,正是因为看到衣儿妹妹你眼含忧郁,心事重重,却又不知道为何,有心为你分担却又不知从何着手……” 诗衣:“……” 有些感动,但更有些尴尬,好想用脚趾扣个三室一厅来怎么办? 好在段小王爷真的是个翩翩君子(老实人),本意也不是为了让她尴尬——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少女的尴尬模样,让他也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只见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今天妹妹回来,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是因为心事解决了吗?” “啊……段大哥真是好敏锐呐。嗯,算是解决了一半吧……”说到这里,诗衣捋了捋衣裙,索性直接坐在了石榴树下。 “好吧,之前是当妹妹的不对,总是一个人藏着心事。现在呢,妹妹就把心事告诉段大哥。” 说到这里,她表情严肃起来,看着眼前的英俊公子,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段大哥,我想为梅老前辈报仇!” “什么?!” 段誉真是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看上去弱质纤纤、婀娜婉转、冰清玉洁仿佛仙子一般的衣儿妹妹,深藏的心事竟是这个! “段大哥,那天,梅老前辈临终前让你们出去,跟我说了好些话——你知道那夜围杀他的那三个人是谁吗?” “是谁?” “是他仅有的三个徒弟!” “什、什么?!”段小王爷又一次震惊了。 “弑父杀师,罪大恶极,这样的人,与禽兽何异!这样的恶人,段大哥,你说,该不该杀?!” 段誉只觉得三观尽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禽兽。虽然他笃信佛法,有一颗慈悲心,但这样的禽兽恶行,也实在完全超出了他能接受的底线—— “该杀!” 听他这般说,诗衣微微笑了笑,而后又轻叹一口气道:“可是,他们虽为禽兽,却武艺高强。衣儿身边所识之人,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段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他那半吊子的武功,确实不堪一用。 “所以我就想着求助大伯……” 随着少女将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娓娓道来,段誉的心情也再次随之跌宕起伏。既心生钦佩,如衣儿妹妹这般纤弱少女,却能有如此侠义心肠,和果决之心;又不免惭愧,自己大好男儿,对老前辈之死,除了一时感伤之外,竟再无别的想法,枉自己笃信佛法,却还不及一位弱女子心怀正义、侠肝义胆。 说到最后,少女舒了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恰好一阵清风拂过,红艳艳的石榴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洒满少女一身。清幽淡雅的香气随风而散,让人分不清哪一缕风是花香,哪一缕是花神的体香? 很奇怪。段誉知道自己最是厌烦打杀争斗之事,也正因此,虽然大理段氏家传武学博大精深,但他却从来不学。然而看着花树下的花神,明明这位看似清冷脱俗、纤巧婉转的少女口里说得是如何杀人,可他偏偏生不出半点反感,反而大为钦佩,甚至还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曾认真学习段氏武学,以致如今却帮不上少女半点忙。 正恍惚间,却见少女笑意一敛,又幽幽的叹了口气:“虽是如此,但我仍心有不安。” 这下段誉又心生不解,他苦思一番后,试探着道:“妹子可是觉得那位冷将军兴许会反悔?” 诗衣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而是……怎么说呢……” 少女纠结的扯了扯衣袖,思忖着道:“就是……这三人武功究竟有多高明,我实在心里没数。譬如,我知道他们肯定比吴头领厉害,可厉害多少呢?他们也肯定不如那位挟持段大哥你的吐蕃高僧鸠摩智,可他们又与鸠摩智差多少……所以,到时候那些官兵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们三个?那位冷将军虽然看上去颇有韬略。可若万一,那三个大恶人武功太高,硬是突出了重围,那可怎么办?” “这……”段誉再次语塞。 他发现自己在小妹子面前,显得很笨。 “唉,若是我会一门掌法拳法,或是剑法刀法就好了。”少女再次幽幽一叹。 “这……”段誉终是忍不住劝道:“衣儿妹妹,这江湖争斗可不是过家家。你方才也说担心这三人武功太高而突出重围。若真如此,可不是你临时学一门掌法还是剑法就能对付得了的!” “诶,段大哥,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个武学天才呐!” 段誉:“……啥?!” 也许是一个人单机“开挂”练武太无聊了,也许是“锦衣夜行”让人太过“寂寞”,也许是一路相处感觉心性相和让诗衣对段世子充满信任,也许是气氛恰到好处……总之,一直以来默(tou)默(tou)练功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炫耀之心,当下将梅念笙老前辈临终前传她【神照经】一事告诉了段誉,而后道:“段大哥,莫要小瞧我哦。你且看来!” 说罢,她站起身来,将右手伸开,一掌按在树下的石桌上。 约莫三五个呼吸后,她将手掌挪开,略带得意的道:“段大哥,且看!” 段誉:“……!!!” 在他的眼里,容貌倾国倾城、气质清丽如仙、体态婉转风流、弱不胜衣的小妹子的掌下,那刚才还平坦光滑的石桌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掌印! 一个足有半个指节深的掌印! 段誉觉得,今天可能是他的“三观颠覆”日。 已经颠来覆去好几次了。 好半天,他才吃吃道:“……这,这这……这【神照经】,这,这么厉害啊?!” 诗衣嘻嘻一笑,道:“既是【神照经】厉害,更是本姑娘天资聪颖、根骨奇绝所致。换个人来,纵是【神照经】再怎么玄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此成效!” 哈哈,一个人单机太无聊了,总算炫耀了一把。 “厉害,太厉害了……”段誉反复摩挲着那个石桌上的掌印,再看诗衣的时候,眼神是真的变了:“没想到妹子你竟然还是武学奇才!太厉害了,太不可思议了……” ——只能说,段小王爷确实是纯质之人,也确实不懂武功。否则,换成任一一个学武之人,断不会如此轻易相信,这是个刚刚学武没几天的人能做得到的。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诗衣负手而立,心情舒畅得不得了:这个哥哥没认错,实在是太给人情绪价值了。 不过得意了一会儿后,少女又泄气了:“唉,可惜我只会这一门功夫。内功固然重要,但要是没有一门与之相配的拳脚掌法、刀法剑法,威力便得不到发挥。 “真是好遗憾,若能有这么一门掌法或剑法,我就更有把握把这三个大恶人留下来……” 少女又短暂的陷入了自怨自艾当中——这其实很奇妙,一个人独处时,诗衣不乏这样的“活泼”,但在人前,尤其是有男性在场时,她其实矜持而端庄,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外露,淡然如仙,清冷自若。 当然,这也与段誉的人品有关,毕竟是经过原著认证的大好人。 可实情,却远远不止于此。 少女也许并没有注意到,她与段誉段世子,在某些方面,其实很像—— 都是世家贵女贵公子,家境优渥,地位显赫,且靠近真正的政治权力中心。自幼接受的也是正宗的世家子弟教育。但与此同时,又因某些原因,或主动或被动的与江湖牵涉上一些关系。但从本质上讲,他/她们并不算真正的江湖人。 而这种相近的家世、人生轨迹,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让两人下意识的感觉到亲近。 只不过,一个人以为自己是受原著认证的影响,而另一人,自然是被“美色所惑”。 总之,少女不设防的自怨自艾,当然,如果没有干扰的话,很快她就会完成自我调整。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她自然结束,英俊温柔有时还带些痴意的段哥哥忽然沉声道:“衣儿妹妹,你说的剑法,我有!” 诗衣:“……?!”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诗衣干咳一声,而后疑惑道:“段哥哥,你什么时候练过剑法……我知道你机缘巧合下被动的学了些武功——你之前跟我说过,但好像没什么剑法呀?” 段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这不是那种,嗯,不是妹子你以为的那种寻常使剑的剑法,而是有质无形,用无形剑气伤人……” 诗衣越听越觉得熟悉,越听越觉得怪异。最后等段誉介绍完以后,才小心翼翼道:“段哥哥,这,这是不是那个鸠摩智想要的【六脉神剑】啊?” 段誉干咳一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诗衣当即摇头:“段哥哥,我没记错的话,这【六脉神剑】是你们大理段氏的家传绝学,概不外传吧?连那鸠摩智以性命相胁,你都不肯给。这个我不能学。” 段誉在说之前,确实是有些犹豫的。而原因也正是“家传绝学不能外传”这一点。只是,怎么说呢?那鸠摩智来强索时,他心里只有愤懑。被其掳走一路威逼利诱时,心中更是只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这一个念头,那时候真是哪怕抛却性命,他也绝不会向那恶僧吐露半个字。 但此时此刻,看到比神仙姊姊还要美丽的衣儿妹妹在那里郁郁寡欢,他忽然觉得什么“家传绝学”什么“不能外传”,都充满了小家子气和敝帚自珍的陈腐之气。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铲奸除恶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拿出剑经与人分享,就能够除掉三个弑父杀师、禽兽不如的大恶人,那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犹豫。 这里面,唯一的风险点其实就是绝学外传后,会不会被奸人得到?会不会伤害到大理段氏? 如果是其他人,段誉真的会有所犹豫。但如果传授绝学的对象是衣儿妹妹,段誉觉得全无问题。 这般善良聪慧的小妹子,怎么会恩将仇报呢?而只要说好了此绝学只传她一人,不能再外传,以衣儿妹妹的品格,答允就绝对不会失信于人。 如此,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但诗衣有顾虑啊。 天底下不允许外传的武学多如牛毛,但却只有一门是【六脉神剑】。 而且天地良心,她刚才在段誉面前长吁短叹,诉苦什么的,真就是说说心事,彼此交流交流嘛。绝对没有借此迂回索取【六脉神剑】的意思。 她当然不怀疑段誉的心意,但她怀疑自己若真学了,以后说不得会被大理段氏千里追杀啊。 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段誉话锋忽然一变,道:“衣儿妹妹,其实这【六脉神剑】我也学过,但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学过武功,再加上我资质愚鲁,就学成了个半吊子。衣儿妹妹你天姿如此聪慧,不如我将疑难告知于你,你帮我梳理一下,而后再教给我。如此,我若【六脉神剑】有成,也可作为你的臂膀和护卫,若那三个大恶人真的突出重围,也有我挡在前面,必不让他们脱逃!” 诗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25章 白衣修罗(4) 第26章 第26章 白衣修罗(5) 自打“天下第一美人”卫六小姐驾临武昌后,这些日子,武昌城上下都极为热闹。 虽说自三天前,佳人自黄鹤楼一游后就不再出府,但丝毫没有影响大家伙的热情。 不过,今天一个消息,却是让武昌百姓们如丧考妣—— 因为后天,卫六小姐就要离开武昌了! 这可真是令人悲伤的消息。 不知多少人在暗自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就决定在美人离开的那一天,一定要去相送。 当日,武昌城的鲜花销量就在原来翻了一番的基础上,再次销售一空!让几家大的花商真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这泼天的财富!愁的是若再找不到新的供货方,这泼天的财富可就失之交臂啦! 不提外人的喜乐哀愁。武昌城卫府内,却是一片忙碌。众多的侍女仆妇都来去匆匆,准备着行李物件。 哦,所谓的后日离府,那不过是某个下人一时嘴快加口误而传到了外面的“流言”。卫六小姐明明是今晚就走滴。 今晚就走,才能走个清净啊。 ※ ※ ※ ※ ※ ※ ※ 随着夜幕降临,诸多行李已经搬运完毕,护卫和镖师们也都提前到位。诗衣也开始与大伯父一家依依惜别。 大伯与大伯母都甚是伤感,而最为不舍的还是五姐姐慧娘,抱着她好一顿哭,连带着她也忍不住落了泪。 不得不说,这一世的亲人都很好。尤其是诗衣长成这样,绝大多数情况下,与族中姐妹的关系,按理说,都不会太亲密。但现实偏偏是与几个小姐姐都相处得好,这真心很难得了。 总之一番依依惜别后,诗衣便上了马车,直奔码头——本来伯父一家准备送她到船上,被她用易被人发现继而造成围观的理由,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马蹄铮铮,走过几个街道后,忽然遇到小小的“事故”——却是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与一辆驴车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所幸身处城内,都跑得不快,无论人还是牲畜均无大碍。只是那驴车的主人却是个精于算计的,拦在路上非要商量个“赔偿”。 于是车队暂停,自有管事之人上前交涉,而围观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却是无人注意到,那辆装饰最华丽的马车上面,下来探听情况的丫鬟并没有回车,而是悄无声息的进了旁边的店铺。 舍下一块碎银子后,车队终于继续前行,此后一路通畅,顺利抵达码头。早有人准备好登船梯板,一位头戴帷帽、衣饰素雅而精致的女子,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登上大船。不一会儿,大船便扬帆起锚,缓缓驶离码头。 夜风猎猎。 两艘大船在滔滔江水中缓缓逆流而上,除了哗哗的江水声、夜风扯直旗帜、鼓起风帆的呼啦声,再无别的声音。 一条小小的渔舟遥遥相向驶来,辛勤的渔民彻夜不休,只求一日温饱。 忽然间,三个黑影从那小小的渔舟跃起,轻盈的落在了大船的甲板上。 船舷上挂着的灯笼隐约照出他们的轮廓,却是三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彼此相顾一眼,默契的向船舱摸去。但没走上几步,其中一人忽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一人低声问。 只听那人急促道:“有股桐油味儿!不好!” 他话音未落,便见四周忽然闪现出无数亮光——竟是无数支火箭! 不等他反应过来,这些火箭便“笃”“笃”入木,转眼间,就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甲板和船壁。而几乎同时,炽热而明亮的火焰就熊熊而起,将整艘大船点燃!在夜色沉沉的大江上,犹如一把巨大的火炬!又像是一座明亮的灯塔! 他们已身处火海当中! “中计啦!”当先一人大叫一声。另两人却什么话也没说:以眼前这光景,中不中计的,还需多言吗? 无论江船还是海船,都是木料,最忌遇火。所以但凡讲究些的船只,都会进行一些防火处理,如用石灰水浸泡或涂刷船用木料,譬如绳索等织物多选用麻或麻布。但这艘船明显在船舱还有甲板上倾倒了大量桐油、菜油、松脂,遇到明火迅速燃烧,船只本身采取的那点防火处理,在这样的蓄意纵火下,简直全无用处。 热浪滚滚。三人当机立断,分头奔向船舷,便要跳江逃命。然而他们刚奔到船舷,便见大江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好多艘船。这些船没有船帆,船侧有桨,还有数个轮子,看形制,正是大宋制式战船的一种——车船。 这些船上,赫然站满了士卒,个个弯弓搭箭。他们三人刚一冒头,便见万箭齐发,“嗖”“嗖”“嗖”的朝他们飞来。 好在三人武功高强,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箭矢纷纷挡下。然而这么一耽搁,再想跳船入江,却是不成啦! 此刻,脚下大船已经被十数艘战船四面团团围住,箭如雨下。好在相比脚下大船,战船规制稍小,不如大船高大。三人连退数步,就退出了士卒们的视野。于是,箭矢改为抛射,虽仍连绵不绝,但失去准头,令三人压力稍减。 然则船上火势益烈,三人武功虽强,却也是浊骨凡胎,哪能抵得了汹汹烈焰?这时,三人中最为矮小那人忽然凌空跃起,撕下一大声尚未点燃的帆布,而后臂注内劲,将其抻如布棍,而后四面横扫,顿时压下一大片烈火。余下两人见状,也都恍然大悟,高瘦那人萧规曹随,亦跃起撕下另一片帆布,而最雄壮的那人则踹倒一杆舶旗,握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这番急中生智,还真让他们扫平了身边一大片火势,三个人背对背围成圈,手上舶旗、帆布舞成一片,既阻火势,也挡箭雨,一时得以喘息。 但也只是可稍作喘息,无论是谁,都知道,再待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只听最为雄壮那人嘶声道:“老二,老三,咱们现在可是身陷绝境,若再不精诚团结,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那高瘦的黑衣人沉声道:“大师兄,说吧,你准备怎么办?我和三弟听你的便是!” 最矮小的那人也点头道:“没错,今日如不拧成一股绳,咱们仨要么葬身火海,要么葬身鱼腹!” 被称为大师兄的雄壮黑衣人大喝一声:“好!我刚才跳起来的时候也瞧了一下四周,右手边的官船靠得最近。我的意思是,咱们一人取一杆旗或桅杆,待我数个一二三,咱们一齐冲到右边,借着旗杆,一齐跳过去!然后杀官兵,夺船!再逼迫那些底舱的水手船工为我等效力,趁机突围!” 另两人对视一眼,而后一齐沉声道:“好!就这么办!” ※ ※ ※ ※ ※ ※ ※ 距离江上的超大火炬数百丈外,一艘形制明显比其他战船大上一号的车船上,正站着一大批甲胄鲜明的大宋天兵。而居中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人身材高大,身罩黑色皮甲,外披红色战袍,铁盔上的红缨被江风扯得乱舞,却丝毫不改他目光如炬。而另一人更年轻些,虽然也穿着甲胄,但身材略胖的他穿上甲胄更显臃肿,而不是魁伟。其面色苍白,皮肤细嫩,看上去便像是个公子哥儿,而不是什么武人。 此时,一艘小小的、不起眼的小舟正晃晃悠悠的驶来,与船舷并列后,便有舷梯递下。不久,两个舟上的乘客,一个身穿武士劲装,一人身穿皮甲,外罩军袍,出现在甲板上。 “小人兴国公府护卫总管吴少青,见过冷将军、孟公子。” “属下拜见将军。” 那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军双手虚抚,一直冷峻的面容,此时浮出了些许笑意:“吴总管,撤离可还顺利?” 吴少青抱拳道:“十分顺利。幸赖冷将军派遣李总旗上船协助,否则仓促间还真有可能有人落水。” 这位身材高大的冷将军正是鄂州都统司水军统领冷正应,只见他目光炯炯,对着与吴少青并立的那位军官道:“很好,李总旗,此事你立一大功。” 李总旗顿时大喜,连忙单膝下跪,抱拳道:“卑职不敢居功!此乃将军运筹帷幄,属下只是遵令行事,份内之责而已。能为兴国公府效力,护得贵人周全,是卑职的福分!” 冷正应微微颔首,摆手示意他退下,而后对吴少青道:“六小姐如今在何处?哦,吴总管,我只是关心六小姐安危,并无他意。” 吴少青客气道:“冷将军太客气了。我家小姐本欲与我等同船,后被我等劝阻,特别是她听说冷将军也对她乘船表达担忧,便听从了您的建议,在途中调换衣物,提前下了马车。至于现在,若无意外,应当已经回了卫府。” “哦,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冷正就点点头,眼中既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 这时一旁那位“胖将军”也大声嚷嚷道:“吴总管,你派个人回去告诉六小姐,就说三个宵小已经完全被困在了船上,绝对脱逃不了,让她放心安睡,静待明天一早的好消息便……” 这位自然就是当日共同参加“密谋”的孟克用孟公子了,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听到身边的将卒一阵喧哗,心中一紧,连忙转头向那“火船”瞧去。 这一瞧,顿时骇然。 却见那“火船”之上,突然涌出三条“火龙”! 三条“火龙”以一往无前之势扑向距离“火船”最近的那艘战船! 水军将卒立即持盾牌列于船舷,但在接触的那一瞬间,还是被三条“火龙”捅到了一大片! 而最令人震怖的是,那三个黑衣人竟踏着“火龙”,借势也一举跳入船中! 之后便是血雨腥风! 战船上的将卒固然兵甲齐全,但确实不是这三个黑衣人的对手,转瞬之间,就有十数名将卒死于三人剑下。 鄂州水军久未经战阵,本非精锐,如此凌厉杀戮,余者顿时胆寒,纷纷溃散,抛兵弃甲,跳入江中——虽然陆战不成,但个个都是游泳健将,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黑衣人本也不是为了取他们性命而来。只见三人中,一人守在船头,另两人闯入船舱,不一会儿,就见那停下的船轮、船浆又开始转动,显然是船舱内来不及逃跑的水手迫于淫威,已不得不从其指令,为三人操舟划船。 ※ ※ ※ ※ ※ ※ ※ “哈哈哈哈……”“胖将军”孟克用先是吓了一跳,但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冷正应,你瞧瞧,我就说你的水军不顶事吧?哈哈哈哈……” 冷正应脸色铁青,但仍稳得住表情,冷声冷语的对身边的将卒下达命令。便有士卒挥舞旗帜、升降灯笼,传递旗语灯语。 不过须臾,那些原本围在“火船”周围的战船就都动了起来,很快,就对那艘“叛变”的战船形成了包抄堵截之势。 三个黑衣人当中,“大师兄”仍矗立船头,“二师兄”则守在船尾,“三师弟”则留在船舱,督促水手卖力。眼见那些战船围堵过来,大师兄愈发焦躁,对着船舱内大吼一声:“老三,快些!再快些!” 也不知那三师弟用了什么手段,果然,片刻之后,这船真就又快了些许。 这些战船本就规制差不多,原本那些战船都是熟稔水手操控,在军官们的指挥下,迅速追上。但这一会儿,却又被突然爆发的叛船又拉开了些许距离。 大师兄、二师兄刚松了口气,然而忽见左右的战船上亮起一片火光。 “不好!”两人几乎齐声大叫。 然而纵然他们发现不妙,却也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片“火雨”如流星般向他们落来!正是一大波火箭! 箭如雨下,大师兄、二师兄使出百般手段,打落大片箭矢,可终究还是顾此失彼,转眼间,上百支火箭就插到了战船的各个地方,有的很快就熄灭了,而有的则“噼啪”“噼啪”的烧了起来。 二师兄急着上前扑打,却如何快得过“箭如雨下”?不一会儿,这艘被他们抢过来的战船也变成了一艘“火船”。 大师兄想要故技重施,然而有先前之失利,现在各艘战船都与他们隔得远远的,纵然三人内功、轻功均不俗,也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下踏波夺船。 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无可收拾之前,此船能驶到岸边。 好在此刻他们不在大海,也不在大湖,而是在大江之上。大江虽然宽阔,但也不过几里,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 “轰!”高大的水柱在“火船”旁边炸开,将“火船”震动的左右摇晃。 “霹雳炮!”大师兄见多识广,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也正因如此,他那双未被黑布遮蔽的眼睛瞪得老大,简直目眦欲裂,那瞳孔中的恐惧几乎要化成实质! 所谓霹雳炮,其实就是投石机的一种,只不过这种投石机结构精巧,发射迅疾,且在“炮弹”上作了改良——不仅发射常规的石块、石球,还发射装满了火药、砒霜、石灰粉的瓷罐,威力十分巨大,且能化作烈焰,故而名曰“霹雳炮”。 几乎话音甫落,一个个黑乎乎的瓷罐、石球就从一艘艘战船上飞来,转瞬间,便见“火船”周围水柱四起,响声不断。 虽然水面起伏不定,霹雳炮的准头也大打折扣,但经不住“量大管饱”,不过须臾,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烈焰如火山喷发般从“火船”的甲板上腾空而起,浓烟滚滚,宛如毒龙!正是一枚瓷罐击中甲板,瓷罐破碎的瞬间,爆燃的火药就炸裂了甲板、点燃了船舱。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却是一枚石弹正中船舷,顿时将“火船”从左至右穿了个大窟窿。 大师兄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绝望。 ※ ※ ※ ※ ※ ※ ※ “轰”“轰隆”声连绵不绝,呆愣中,“火船”又接连中了数枚霹雳弹,有火药罐,有石弹,还有内填火药和油脂、外包多层油纸麻布的火球。在火药罐、火球的加持下,火势炽烈,已然不可阻止。而几枚石弹更是将船身砸的千疮百孔! “吱嘎”“吱嘎”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船体深处传来,这是船体正在崩溃、解体的预响,但对师兄弟三人来说,却更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大师兄仿若困兽,然正这时,他听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寻声望去,只见本应在划船的水手正争先恐后的从船身被砸出来的几个大窟窿里钻出来,跳到江中。 大师兄一时心动,但又有些犹疑:他其实也会水,但此刻入水,却要冒着无数箭矢。不过夜色暗沉,若能游出火船映照的范围,或许可活? 犹疑间,他下意识的转身,却忽然间又猛得转了过来。只因他看见那些争先恐后下水的水手当中,分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长得其貌不扬,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却是大师兄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那分明是他的三师弟、“铁锁横江”戚长发啊! 这混账东西眼见情况不妙,竟偷偷在船舱里换上水手的衣服,然后浑水摸鱼,跃入江中,全然不顾他和老二,只一心自己潜逃! 好!好!好!大师兄怒气勃发,便也要闯入船舱,准备也来一次萧规曹随。 然正这时,“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船尾处传来,大师兄下意识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却是一枚熊熊燃烧的火球飞来,被二师弟用旗杆拨打到一边,却突然间爆开,被油脂混合成为膏状的火药顿时洒在了二师弟的身上,几乎同步,炽热的火焰就“流”遍了二师弟的全身! 师兄弟当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二师弟,竟在转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 黑色的夜行衣和面罩瞬间燃烧殆尽,蒙面的黑布下的那张脸,正是湘中武林名宿梅念笙的二弟子、人送外号“陆地神龙”的言达平。 然而这张在火光下清晰无比的脸庞,转瞬间就被火焰所包裹,再也瞧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万震山恐惧的看着他的二师弟言达平带着一身的火焰,哀嚎着扑向船舷,似要不顾一切的跳下去。然而,就在这时,一枚石弹从天而降,正中船后侧的桅杆。 桅杆倾倒,被烈火焚身而无法顾及周边的二师弟,竟恰好被这倒下的桅杆砸中了脊背! 非人的惨叫声中,桅杆从他的脊背翻滚下来,压住了他的两条腿! “啊啊啊——师兄救我,救我啊!”言达平哀嚎着,然而沉重的桅杆牢牢的压在他的腿上,竟让他连在地上翻滚都做不到。无处不在的烈火很快就将他彻底包裹,熊熊的烈焰升腾着,大师兄万震山甚至已经看不见二师弟的轮廓。 “师兄救我,师弟救我,救我啊……师父,救我啊师父……啊啊啊……师父,我错啦!我错啦……师父救我啊……饶命!饶命啊师父……啊啊啊……” 仿佛上天要他记住二师弟此刻的惨状,漫天飞舞的霹雳弹和箭矢,竟无一枚落在万震山的周围,熊熊的烈火也没有烧到他身上,但万震山却感觉自己正身在阿鼻地狱,遭受着凌迟之刑! “不,不……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他喃喃自语着,然后慌里慌张的扒下一块船板,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江中! 而在他的身后,二师弟的声音再不可辨识,只剩下一点点不可名状的嘶吼和哀嚎,而这最后的嘶吼和哀嚎,也仿佛燃尽的薪火,在一点点的归于寂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26章 白衣修罗(5) 第27章 第27章 白衣修罗(6) 万震山在滚滚江水中时浮时沉。 周围箭如雨下,身处江中,纵使万震山拼命格挡,却还是于左肩胛、右大腿处各中一箭,好在大腿那一箭未伤到血管,万震山咬牙将箭杆削断,一心拼命划水,想要尽快游出火光映照之处。 然而,他既已被周围战船上的将卒瞧见,又怎么可能叫他轻易逃脱?就见三艘稍小些的车船从船队中分出,不远不近的缀在他身后,也不抛石,只一昧向他射箭,间或朝他的方向抛掷一枚火球,油脂浸泡过的火球遇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熄灭,漂浮在江水仿佛一盏盏明灯,指引着弓手们将一轮轮箭矢覆盖过去。 万震山实在无法,只能咬牙苦撑,浮浮沉沉间,眼前终于看到了轮廓模糊的江岸,他心中一喜,刚浑身重新充满力气,便觉右臂一痛,却是再中一箭。 而隐隐的喊杀声似也从岸上传来。万震山心中又惊又疑,然而此时此刻,他总不可能再掉头,只能横下心一个劲儿的往岸上游。 好容易到了浅水区,万震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转身,一边向岸边倒退,一边将助他过江的船板再护到身前,左板右剑,护住全身要害,一步一步向岸上退去。 再向前恐有搁浅之患,战船也停止了追杀,只是远远的抛射箭矢,对万震山来说,已是威胁大减。 万震山转过身,踉跄着奔向江岸,前方的喊杀声愈发清晰。而他也终于看清,一个身穿水手衣服的瘦小汉子正与一队官兵在岸上厮杀。 是三师弟戚长发! 他果然也逃到了岸上。 只是岸上怎么也会有官兵? 到底是什么人在设谋对付他们三兄弟?是官府中人? 官府里也有人知晓了连城诀宝藏的秘密? 万震山心乱如麻,却不妨碍他果断转了个弯,借助江堤和夜色的掩护,悄咪咪的潜行。 然而当岸上早早注意到江上的异动时,他这点小心思就全无作用了——没跑上几步,一队官兵就从江堤上翻下,出现在前面。 万震山倒吸一口冷气,只因拦在前面的官兵与之前遭遇的水军完全不同,人虽不多,却个个身披铁甲,而且还是防御最全面、同时也是最重的步人甲,手上的兵刃也多是长枪大斧,或铁鞭骨朵。而且他们那被铁盔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分明都露出浓烈的杀气。 不会错,这是只有杀人如麻的狠人才能拥有的杀气。 这些官兵不是普通的将卒,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精锐老卒。 至于吗?这么大的排场! 万震山刚刚因上岸而产生的一丝喜悦,瞬间消失殆尽。 但他的身后,并没有退路。 事已至此,万震山胸中反而涌出一股狠劲儿,他大喝一声,纵身一跃,剑如长虹! ※ ※ ※ ※ ※ ※ ※ 不知何时,黑云散开,明月高悬,清冷的月辉洒向人间,洒在了那些正在互相杀戮的人们身上。 万震山踉跄奔逃! 无论之前有多少小心思,但面对重甲军士的压迫,身负箭伤的万震山也只能向单打独斗的戚师弟靠拢。刚才他奋起余勇,内力全施,才勉强刺穿一个重甲军士的铁甲,同时一掌将另一人击伤。而代价则是左臂被铁枪扎了一个大洞,而这已经是他身法施展到极限的结果,若是再慢上半秒钟,他这小命恐怕真就不保了。 万震山只能逃! 好在三师弟就在不远处,翻上江堤之后,万震山就见到与官兵厮杀在一起的戚长发。 而在此时,万震山也发现了,刚刚那队重甲军卒固然不易对付,但数量并不是很多。如大堤之上,正在围攻三师弟的,还是以那些身穿皮甲、手持单兵的水军将卒为主,只有一队重甲军士在外圈,似是防止他突围逃跑。 而他的“闯入”,也引起了那队重甲军士的注意,当下分出半队,朝他这里压迫而来。万震山暗道“苦也”,一时竟不知是否该继续去寻三师弟汇合。 倒是三师弟,见有半队重甲军士被调离,忽然暴起,他右手长剑,左手持一柄取自官兵的铁锏,双兵齐施,舞得虎虎生风,其人也像一头出笼的猛虎,瞬间就将那些围攻他的水军将卒打得人仰马翻。 那半队重甲军士也立即上前,而戚长发毅然不惧,双手兵刃交换,右锏左剑,扑将上去。 他虽双手执刃,却使得都是剑法。只不过之前,他虽屡次用剑刺中这些重甲军士,但因他们防护太过周全,铁甲太过厚实,哪怕施上内力,刺穿铁甲片后,也至多半寸,勉强可破开里层的锁子甲,划开些许皮肉,却伤不得要害。 如今右手换成铁锏,虽然沉重无锋,但势大力沉,击打在重甲军士身上,虽然表面铁甲未破,但劲力却已穿透,足以造成内伤。 戚长发铁锏发威,顿时将一名重甲军士打翻在地,又挡开两人的双枪攒刺,身体如泥鳅般闯入军阵,再打倒一人,挡下一锤,而后拼着左肩挨上一记铁鞭,将最后一人打倒在地,终于杀出重围。 他头也不回的朝着西南方向而去,而那里,正有一条通向城内的大道。 ※ ※ ※ ※ ※ ※ ※ 眼见三师弟杀出重围,万震山亦心生希冀,顿时身体一拐,脚下生风,也朝着那个方向而去。一身轻功和剑法更是发挥到了他此生的最高水平,一路谁挡杀谁,连接打倒五六个将卒后,也终于缀到了戚长发的身后。 戚长发似乎已经有些力竭,也可能是被铁鞭打得内伤过重,虽然抢先突围,速度却不及万震山,竟被他渐渐追上。 眼见万震山已超过他,戚长发急道:“大师兄等我一等。” 万震山头也不回,丢了句“师兄先上前探探路。”话音未落,人已扬长而去。 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三师弟那一闪而过的冷笑。 ※ ※ ※ ※ ※ ※ ※ 眼见活命有望,万震山气力大振,沿着街道全速向前掠去。然正这时,“轰隆隆”的声响从前方传来,整个街道都似因这沉闷的声响而震动。 万震山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压了下速度。 但随即,随着响声渐近,随着两侧屋檐下的灯笼散发出的光晕笼罩过来,万震山彻底失色。 就在他的前面,五个全身都笼罩在甲胄内、就连脸部也覆有铜面的重甲骑士,骑乘五匹同样身披马甲的高头大马,挟着又粗又长、锋利无比的马槊,朝他疾驰而来! 完了! 万震山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转身欲逃,却看见距离自己数丈远的三师弟已经率先做出了这个动作。 狭窄的街道,掉头逃命就很难再有转身抵抗的机会,而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比戚长发这小子跑得更快。 跃到两边。但见街道两边两层高的酒楼大门紧闭,万震山更生绝望。 当面迎击,九死一生,竟成了最好的选择。 万震山悲愤的发出一声怒吼,而后勇敢的朝迎面而来的重甲铁骑冲了上去! 他凌空跃起,格开了前方和左右刺来的三杆骑枪,并趁势飞起一脚,将正中马上的骑将踢下马。 然而,未及他在马背上坐稳,却骇然的发现,在这排五骑后面,还有一排五骑! 森寒的枪头迎面而来! 而这一次,万震山再无半分余力可供躲闪。 “噗嗤!” 那是枪头深深刺入胸膛的声音! 万震山发现自己竟飞了起来! 飞得高高的。 他下意识的向下望去。 他看见长长的街道上,两侧的屋檐上都挂着点亮的灯笼,让这条街道不至于昏暗不见手指。 他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他的下方急速掠过。 他从那匹刚刚被自己夺下的那匹军马的身侧滑过,趁着那杆捅穿他的马槊无法收回之际,又格档开右边刺来的枪头,左扭右拐,已透过军阵而出! 万震山终于明白过来:这条街道其实早有埋伏。那些点亮的灯笼,并非百姓匆忙间忘记收起,而是特意挂上去,为这些骑兵冲锋提供照明的。 而这其中的异样,却早被戚长发瞧出端倪。 所以他才会在突围时佯装脚力不济,落到他身后。其实不过是让他这个大师兄做一个探路棋子而已。 可恨自己还自以为得计,占了便宜。 “嘭!” 万震山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从他的嘴里,还有胸膛捅穿的窟窿里喷涌而出! 我,我要死了吗?真,真不甘心啊…… 万震山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正这时,他听到那骑兵有军将冷声道:“追!” 众将齐声应喏。而后马蹄轰鸣,万震山只觉得小腿一痛,却是被一匹军马的马蹄踩中。 紧接着,又有数只马蹄踩到了他的身上。万震山痛得想要哀嚎,却因嗓子尽是鲜血而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在剧痛中抽搐,直到视野中最后出现的那只马蹄,那只对准他的脑袋高高落下的马蹄…… ※ ※ ※ ※ ※ ※ ※ 戚长发踉跄的奔跑在武昌城中的街头小巷。 奔腾的马蹄声已经远去,将卒们的呼喝声更是早就消失不见。 戚长发呼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虽不知道官府为何会突然对他们三个人出手,但底下兵卒的作派,他还是很清楚的。只要没在第一时间被他们缀上,大部分官兵都会慢慢开始“应付公事”,到了搜查阶段更是如此。 所以,接下来,只要他找到一处安全僻静所在,休养一段时间后,就应当无碍了。 这样也好,老大、老二都折了。这天底下还知道宝藏秘密的,又少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劲敌。这下自己也不必为以后如何避过这两人而绞尽脑汁了。 只是,这些官兵怎么突然发起疯来?难道说官府中也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可按理说,不应该啊? 莫非,莫非师父他真没死?真被那船上的人救了? 不,不对! 若老东西真没死,绝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朝廷和官府。 那官府又是怎么知道的…… 戚长发一边暗自调息,一边思考事情起因。忽然,他止住了脚步。 只见小巷的尽头,十几步开外,一个身穿白衣、面带黄金修罗面具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戚长发呼吸顿时为之一滞。 既是因为她的来者不善,更是因为她的风姿绝代。 这样说好像有些无稽,而戚长发自己其实也感到有些无稽——漫漫长夜,自己好容易摆脱了追兵,刚以为已经初步安全了,却没想到又被一个白衣带面具的女子堵住,哪怕是一个白痴身处此情此景,也会凛然生惧,满脑子里面想得应该是此人是谁?武功如何?该如何突围?是否要与之周旋拖延一下时间,等等“至关重要”的问题,而不是有闲心去感受这位女子的风姿如何出众?面具下的容颜是否倾国倾城? 然而,这般无稽的事情却还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只能说,这位白衣女子实在是太美了。即使没有露出容颜,即使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让人心旷神怡,熏然欲醉而不自知了。 白衣飘飘,丝带翩飞,月光之下,女子清冷如霜,若没有寻张凶恶的面具,戚长发恐怕真以为遇到了到人间一游、将要返回月宫的嫦娥仙子。 甚至她所佩戴的那张塑绘三头阿修罗样貌的黄金面具,虽与其风华气韵截然不搭,却又格外有一种充满矛盾、撕裂感的美丽。 戚长发摇了摇头,他没有从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杀气或敌意,也看不出其武功深浅,但只是这令人陷入而不自知的美丽,就足以令他生出百般戒备。 他缓缓摆出出剑的姿势,而后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 “凭你?” “凭我。” “哈哈,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吧。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家……”然则话未说完,他就猛得转身,朝身后奔去。 然而只刚走了一步,他就被迫刹住。 却是一个白衣男子,同样面戴一张黄金面具。只不过面具造型似是一只怪鸟。 如果他通晓佛法,或是参加过佛寺周围的庙会集会的话,就能认出来,这是一张塑绘迦楼罗的面具。 白衣男子不急不慢的从小巷的另一处出口现身,眼睛平淡无波,看向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戚长发:“……” 他嘴角轻微一抽,又重新转过身。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非要致我师兄弟三人于死地?” “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不错。”戚长发道:“正所谓死也要死个明白。某不想做个糊涂鬼。” 白衣女子声音依旧淡淡,清冷得仿佛玉石相击:“那就出手吧,只要在我面前三招不败,我就告诉你真相。” 戚长发双瞳猛得一缩,但下一刻,他的气势就全变了。在他的身上,再找不到半点曾经有过的憨厚和老实。如果言达平还活着的话,见到这一幕,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只看此时的气场,就知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师弟,武功造诣早已在他之上。 “唰!”“唰!”戚长发甩了几个剑花后,而后弓步横剑身前,正是连城剑法之起手式“苔径临江竹”。 “仙子,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就陡然暴起,却并非直接冲向那白衣女子,而是斜踏巷边墙壁,“蹬蹬蹬”横斜向前,然后凌空再跃,一剑刺向白衣女子胸前。 整个过程,白衣女子一直未动,直到他凌空刺剑,戚长发才看到她轻轻抬了下胳膊。 阔大的衣袖随风起舞,仿佛真的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抬,但戚长发委实不敢大意,当即剑势稍缓,随时准备作回剑防守之势。 然而随那衣袖翩飞,他眼前的空气仿佛如石头子投入湖中那样溅起水花那样,似乎也被什么搅动了,而产生了无形的涟漪。 戚长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样虚妄的念头,但不及他回神,只听“嗤”的一声响,便觉心口一痛,整个人顿时虚软无力起来。 他本能以剑拄地,呆愣片刻,而后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却见心口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过指尖大小的孔洞,而鲜血,正从那里“咕咚”“咕咚”的冒出。 戚长发有太多不解,但此时此刻,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三个字——“为什么?” 白衣女子仍矗立不动,只是淡淡道:“你很想知道?” “是。”戚长发艰难道:“告,告诉我,让,让我做个明白鬼。” “那若你不明白,又会怎样?会死不瞑目吗?” 这语气温柔至极,与之前的清冷淡然全然不同,充满了悲悯和怜爱。 戚长发竟也不自禁的心头一暖,他强撑着一口气,艰难道:“不错,我,我会死不瞑目。请仙,仙子,发,发慈悲……” 然而,当他这话说完后,一直以来表现得很清冷淡然的白衣女子,竟从面具后面发出轻轻的笑声。 “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戚长发顿时心如坠冰窟。他看不到面具背后白衣女子的表情,但想必那是极恶劣的,充满了嘲弄和快意。 “我很想看你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是戚长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令他气血翻涌,而气血一动,最后一股气也随之散掉。 戚长发软软的仰面躺倒在地。 他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委实死不瞑目。 “大恶人死不瞑目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27章 白衣修罗(6) 第28章 第28章 洞庭湖畔(1) 江水滔滔东去,一艘江船悠悠裁浪向前。 诗衣坐在甲板的竹椅上,望着滔滔江水,小小的抿了一口清茶,感受着清风徐来,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她离开武昌的第二天,亦是诛除梅念笙老爷子三个逆徒后的第四个白天。 那夜江上的乱石穿空、火光冲天,自然不会悄无声息。然而,当人们知道昨夜的大动静是有贼子想要盗走卫六小姐的座船时,顿时在整座城市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武昌城上下当真是无不义愤填膺。所幸鄂州都统司衙门很快就做出回应。说是当时水军统领冷正应正率领所部巡江,得到卫家部曲的求救后,果断发兵围剿,虽然最终还是付出卫家一艘座船和一艘战船焚毁的代价,但流窜作案的水匪却也大部葬身鱼腹。 鄂州都统司统制孟经孟大将军夜观江上火情后,亦果断调遣精锐军卒沿江巡防,果然发现了“漏网之鱼”,最终将其全部剿灭。 总之,虽然事发突然,但官军应对及时,所以除了些许财物外,基本上还是有惊无险的。尤其是水匪被剿,也让日后江上行船更加安全。 于是,义愤填膺很快就变成了皆大欢喜。就连百姓们最初的愤怒,也很多都变成了对卫六小姐的怜爱,以致因修炼【六脉神剑】而导致降到六千多的“积分”,又一次变得满槽了。 对于官方通报,诗衣并无什么不满,甚至最初还是她这般提议的。 她的本意,一是为了梅老前辈报仇,二是为自己扫除后患。所以,目标达到就好,却不宜声张。更何况,冷孟两人为了讨好自己这个绝世美人,如此大动干戈,总要给些“回报”。 嗯,虽然战绩夸大的些,但“匪情”还是实打实的嘛,且还有荆湖两路转运使司背书。所以,润色一下,也算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劳。 只是,没想到鄂州都统司统制孟大将军,竟也看上这小小的“功劳”,又或是这里面有她看不到的风险?总之,老父亲将幼子挡在身后,亲自领下了这份因果。 不过想必这对父子在家里,必有一番“探讨”,孟克用孟公子肯定没吃亏就是了。 ※ ※ ※ ※ ※ ※ ※ 大伯父大伯母知道的,就又是一个版本了:前期诗衣与冷孟二人的“勾兑”当然要隐去,但也不可能全无来由。所以只说自己与二人交谈时曾无意间提到途中有贼人骚扰,可能两人特别是冷将军听到了心里去,故而加强了江上巡逻。 而那三个贼人则是在她上船前就已经悄悄登船,并被守船之护卫发现,而后兵分两路,一路找到了正在附近巡防的冷正应,一路则告诉了她,所以自己并没有上船。因此,一夜激战,却是有惊无险。 她说得再怎么轻描淡写,听在家人耳中,亦感到惊心动魄而不免后怕。如此,她只得在卫府又多待了两天,安抚好了大伯父一家后,这才重新起程。 不过经此一事,三个贼人却是尽数丧命。除此祸害,至少剩下的旅程要安全许多。 恰好这时大伯父也收到了来自襄阳方面的回信,却是郭靖黄蓉两位大侠因事外出,不知何时归来。 好在贼人已除,如此倒也不必劳烦江湖侠士们了。 ※ ※ ※ ※ ※ ※ ※ 至于真相,其实只是比大伯父大伯母知道的再稍微多了那么一点:比如最后三个贼人,死在水军和孟府家丁手里的,只有两人。余下的那人,凭借高明的武功和过人的狡诈,其实已经摆脱了追捕。 只不过就在他暗自庆幸之际,却遇到了一位身穿白衣、头戴黄金修罗面具的绝色女侠。他为了活命,在女侠展现了百般武艺,而女侠只是轻轻抬了下手,用手指轻轻一指,他就死在了城中小巷里。 这位武功高明、手段仿佛神鬼莫测的绝色女侠,自然就是她本尊啦。 好吧,略微吹嘘了一点。 但她的的确确只是用手指一点,这位为了宝藏前半生弑师、后半生卖女杀徒(虽然在这个位面还没发生,当然也不可能发生了)的大恶人,就胸口喷血、倒地身亡。 可惜他见识不深,临死之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若是他师父梅老前辈在,说不定就能一口叫出名堂——无形剑气! 正是大理段氏家传绝学【六脉神剑】催发的无形剑气。 ※ ※ ※ ※ ※ ※ ※ 那日段誉段哥哥以指点他习武为名,向她传授了【六脉神剑】。喂到嘴边的饭,诗衣觉得自己再拒绝,就真得很矫情了。所以也就大大方方的感谢,然后启动系统辅助记忆、辅助分析、辅助提升…… 总之,花了应该有七八千点的“积分”,将【六脉神剑】推到了“小成”境界。 不过,这门系统评价为SS级的剑法,不仅耗点几乎是【神照经】的翻倍,修炼时还有特别“门槛”——这是修炼【易筋断骨章】【神照经】和【神行百变】时所没有的。 那就是深厚的内功修为。 作为大理段氏的旷世绝学,整个大理却已经好多年无人能练成,其原因就是后辈们内力修为不足,无法驱动足够的内力激发无形剑气。 而段誉之所以能练成,正是因为他在机缘巧合之下修炼了旷世绝学【北冥神功】,内功修为深厚不已。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刚刚达标”,再加上不通武功,不能妥善运用内力,所以才使得其施展【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 诗衣如今的内力,相比段誉,又差得远了。【神照经】虽然也属顶级内功,但在内力增长速度上,还是不能与【北冥神功】相比。诗衣本以为自己没戏了,哪想到系统自动评判后,最后竟判定她“可以有条件修炼”! 这还真是出乎诗衣的预料。 而系统给出的判定理由是—— “宿主内力为【神照功】,在内力(真气)纯度、压缩度方面拥有属性加成,可以在真气总量不达标的情况下,有限度催发无形剑气。” 而后,通过“氪金**”,将【六脉神剑】推进到“小成”境界后,关于【六脉神剑】的熟练度就变灰了,再无法加点了。 诗衣不禁若有所思—— 其一,那就是“氪金**”原来也不是全无限制的啊。如果一门武功的修炼有很多“前置条件”,那么即便是“氪金**”,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其二,原来真气与真气之间,也不是完全相同的。 仔细想一想,倒也对。不同的内功,修炼方法不同,讲述的要义不同,运功的路线也不同,修行出来的真气,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而且世上那么多内功心法,为什么会分为三六九等?想来除了修炼效率有差别外,修行出来的真气,肯定也有质量上的高低。 而同是真气,要在质量上分出高下,那么具体又有哪些维度呢? 系统的判定语音,给了诗衣一些提示—— 纯度,压缩度。 纯度,从这个名字倒推,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按照内功心法修炼出来的真气,都是不纯粹的? 而上等的内功心法,修行出来的真气,杂质含量低;而下等的内功心法,修行出来的真气,杂质含量高。 那么这“杂质”,又是什么呢? 压缩度,同样倒推,是不是指的是单位体积内真气“重量”?或者说是密度?记得以前看过一些玄幻、仙侠等小说,就有类似的设定,通过修炼,真气压缩到极限后会液体化,升级会成为真元,等等。从这个角度出发,似乎更好理解了。 而除了纯度、压缩度外,还有别的维度吗? 肯定有阴阳——阳刚内力和阴柔内力,这是武侠世界中最常见的内力设定,在这个高融合度的综武位面,应当也是如此。 而在此基础上,再发展,就可能发展出类似左冷禅的寒冰真气,这样的带有类“五行”属性的异种真气。 当然了,为啥会有这样的差异,诗衣同样不晓得。 武学之道果然博大精深,“氪金**”固然能够短时间提升战力,但对于研究探索武学奥秘、天人之道,却几无助力,甚至反而“有害”。 因为“氪金**”虽然在提升武功修为的同时,也会给她同步“灌输”相应境界的武学理解,但这些理解都是极传统、极“正宗”。 并不是说传统和正宗不好,事实上,按照这样的理解和悟道,绝对是堂皇正道,不会有“走火入魔”之忧。 但传统和正宗的理解,却也代表了她不会突破前人的高度。而前人,哪怕是创立了这些武学的前人,又有几人真正解开了内功最本质的奥秘,有几人真正达到了天人之境,有几人破碎虚空? 所以,前人的路,要学习,但要辩证的学,绝不能死脑筋。 而作为后世之人,诗衣脑子里有一套全然不同的世界观、认识观,这种迥异的哲学认识,并不见得比当世的武学理念先进,但却能起到“他山之石”的作用。思想上的碰撞,产生的火花,才是她进取武学至巅真正可靠的倚仗。 ※ ※ ※ ※ ※ ※ ※ 虽然感悟颇多,但直接令诗衣获益的,终究还是“氪金**”。 系统给出了有条件修炼【六脉神剑】的限定,且将【六脉神剑】的进度锁死在了“小成”境界。而达到这一水平的诗衣,【六脉神剑】能发挥出怎样的效力呢? 那就是,理论上能够六路剑法无障碍随意切换,但实际上,只能使用一路剑法。 为什么呢?因为以她目前的内功修为,哪怕是【神照功】有特异之处,能提供更高质量的真气,但也只能激发射出一次无形剑气,只此一剑,真气储量就消耗约六成,所以无法再使出第二剑。 所以,如果那夜戚长发能够躲开那一剑,那么他就有极大概率逃出生天——好吧,并不大可能,因为后面还有段誉段小王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28章 洞庭湖畔(1) 第29章 第29章 洞庭湖畔(2) 虽然坐拥【六脉神剑】小成境界,却只能使出区区一剑,但不代表诗衣对【六脉神剑】的理解不行——简单说,虽然她本人实操很废,但当老师的水平却是有的。 段誉学得【六脉神剑】本就是机缘巧合,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学,只是纯粹将剑经记了下来,再加上身负雄厚内力,这才可以在某些情况下激发真气,射出无形剑气。但也正因为没有正经学过,且他之前也没有系统接触过武学,所以空有一身内力,却不能有效利用,导致时灵时不灵。 至于诗衣,虽然内力不济,但得系统相助,对【六脉神剑】的理解,却远在段誉之上,指点起来自然毫不费力。 而在指点段誉的过程中,诗衣对【六脉神剑】的理解,除了系统“灌输”的“正统观”外,也有了些新的想法。 按照段家天龙寺高僧们的说法,【六脉神剑】乃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化为剑气,有质无形,以无形剑气伤人。无形剑气看似是真气激发于外,实质也是如此,但在细微之处还是有很多变化的。否则,只需将内功修炼到真气外发境界即可,何需再学一门【六脉神剑】呢? 对【六脉神剑】达到小成境界的诗衣的理解是,修炼【六脉神剑】固然需要深厚的内功底子,但相比起真气外放,要求还是低了整整一个量级。 通过特别的运气法门和对六条经脉的温养拓展,修炼中上等内功心法的武者,内力积累五十年,就可激发一路剑法,并勉强将其施展完毕——这其实也就是大理天龙寺诸位高僧的水准,或者更高一些,但也高得有限。 但若说达到真气外放的层次,用中上等内功心法,普通根骨的武者就是修炼一百年,也是不成的。 所以说,虽然【六脉神剑】修炼难度很高,但相比真气外放,还是要容易一些的。 诗衣不禁猜测,当初创立【六脉神剑】的大理开国皇帝兼一代武学宗师段思平,可能已经达到了真气外放的层次,也正是体会到了这一层次的武学奥妙,所以才倒推创立了【六脉神剑】,本意可能是为后辈们降低难度,以更低的内功修为,施展出堪比真气外放层次的战力。 但他还是低估了武学(后人)衰微(废物)的程度,以致明明是为了越级施展真气外放层次战力的取巧剑法,后辈中却还是无一人能够全部练成。 而所谓的以一阳指的指力化为剑气,其实本质上是需要一阳指的特别运气法门和练习一阳指过程中对六条经脉的温养拓展,使得其能够更有效的将足够量的真气压缩成“剑气”(即达到真气外放层次的真气质量),激射于外。 显然,这并非必选的前置条件,若是资质天赋足够,即便未学习过一阳指,也可练成六脉神剑。 既为剑法,自然也有剑招。【六脉神剑】的剑招,就是对“剑气”的利用。虽然剑招较多、剑势繁复,但其实从根本上只分为两类—— 一类就是“一段剑气”,类似于后世动漫画面上一闪而过的“激光”“等离子束”等先进武器,在使用上,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箭”。射过之后,若未击中人,那也就过去了。 另一类则是“无形气剑”,就是类似于《星战》系列中绝地武士使用的“光剑”——只不过是无色的,这股剑气从指尖激发出来后,可以短时间凝聚不散,在此期间即可如臂使指,而其长度,则与使剑之人的真气强劲浑厚程度有关。 前者,只要是达到真气外放层次的武者,都能轻易施展。倒是后者,即便真气外放层次的武者,也需要认真琢磨,专门研究一套技法,从这个角度说,【六脉神剑】还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 如诗衣,以她微薄的真气储量,只能施展一招“一段剑气”,所谓的“无形气剑”,却是想也不必想了。 倒是段誉,“一段剑气”已经挥洒自如,“无形气剑”因为对内力的要求更高,所以只是勉强掌握。 段誉虽然不喜争斗,不喜杀人。但对卫妹妹的为梅老前辈复仇的义举却是一万个支持,而由此为补充兜底战力的不足,不仅甘愿献出【六脉神剑】供卫妹妹参详,连自己对学武也不再抵触。 而诗衣也真就正正经经当起了老师。而且她这个老师虽然实操不行,但理论水平也是足够的。 所以,三天后,她通过“开挂”才学会了【六脉神剑】,而且还是只能出一招的【六脉神剑】。但段誉却是着实将这门神功掌握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还不能说是融会贯通,但起码不会再出现时灵时不灵的窘境。 因此,那夜戚长发选择诗衣这边突围,倒的的确确选对了薄弱点。 只不过哪怕是相对的薄弱点,也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 ※ ※ ※ ※ ※ ※ 总之,因此事拖延了两日后,诗衣才再次启程。这一次,自然更加隐秘。为此,甚至还特意更换了一艘船。 倒不是不能再凑一艘,无论是卫家的权势财力,还是鄂州发达的造船业、船运业,想要再购置或租赁一艘客船,并非难事。 只不过被诗衣婉拒了。 因为此行毕竟是求医,而非旅游。之前距离尚远倒也罢了,而后续行程是从武昌逆江而上至岳阳,由此入洞庭湖,直抵湖畔的白马寺镇。在此登岸,再行至无嗔大师的药王庄。 实际算来,不过五百余里,其中绝大部分是水路,算起来不过三五日的路途,实在没有必要大张旗鼓。 如果真有急需,直接派人与武昌联络也来得及。 与两艘船裁减到一艘船同步,随行人员也得到大幅度裁减,如在临安府聘请的通衢镖局的诸位镖师,其护送任务到此为止。还有些仆妇婢女,也都会离队,整个队伍会精干许多。一些用于满足旅途舒适的“奢侈品”“大件行李”也都暂时会放在大伯父家。 这么一番省简下来,一艘船已是绰绰有余。 ※ ※ ※ ※ ※ ※ ※ 除了镖师、仆妇婢女等人员被精简外,还有一人也不情愿的“离队”。 乃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段誉是也。 此事说起来,也着实过于巧合。 话说自从姑苏相识以来,一路上诗衣与段王子相处得都十分愉快。在抵达武昌城后,温文尔雅、根正苗红的段王子,亦得到了卫玉衡卫大人礼貌、热情的款待,以及与自家天仙侄女儿之间不动声色的隔离。 自幼饱读圣贤书的卫玉衡,自然认为,少男少女之间,还是应该有些礼教之防的。 虽然,他对段誉本人的才貌品行都很是欣赏,但这与他刻意限制其与自家侄女接触并不矛盾。 至于堂堂大理国镇南王世子的身份,虽然贵重,但若是涉及到男婚女嫁,在卫大人这里却反而是减分项。 别说小小藩国王子,就是藩国之主,也休想让他们家玉娘远嫁! 在这种情况下,当卫诗衣再度踏上求医的旅途后,之前被贼人所掳才得以与卫六小姐同行一段旅途的段小王爷,当然没有理由继续跟上,反而应该在武昌静候大理国来人。 而偏偏此时,大理国还真就有人来到了武昌城。 正是镇南王段正淳及三公四卫一行。 段正淳此行轻车简从,既是因江湖有事而需北上中原,另外也是探听段誉消息。因是行江湖事,所以本来并不准备与大宋官府打交道,只是不曾想甫一入武昌,就听说了最近发生在武昌的水盗被剿之事,很快话题就引到了与此事略有牵涉的卫六小姐,接着就是众生异口同辞,大声赞叹了一番卫六小姐的美貌,诸如“果然天仙下凡”“不愧大宋第一美人”“仿佛世外仙姝”“临安人过得是真好”“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留得住”之类的“阿谀之词”不胜枚举,听得大理众人啧啧称奇。 一番对卫六小姐盛颜的赞美后,酒楼中人多声杂,话题很快四散,当然绝大多数仍是围绕卫家和卫六小姐展开。这时,众人相近的一桌,却是几位在转运司任职的小吏,闲聊间提及转运使卫大人家中正招待着一位姓段的贵客,听人说其人玉树临风,丰神俊秀,许是卫大人钟意的侄女婿云云。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段正淳一行连忙上前打听。而段誉入住卫府,虽然低调,却也并不是十分隐秘之事,而卫大人也没有要求保密。所以几个小吏也没有多做他想,在大理国众的恳切言词和几壶好酒下,便将所知尽数告知。 几个小吏其实也所知不多,但段正淳一行听后,愈发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结果这一拜访,竟发现旅居卫府的真的是自家儿子/世子。 于是,皆大欢喜。 好吧,也不能说是皆大欢喜——段正淳一行自然是欢喜至极,而卫玉衡卫大人亦十分高兴。唯有另一位当事人段誉,只能说是既喜又愁。 嗯,与父亲重逢固然值得欣喜。但是因此而要与衣儿妹妹分别,这个就……太那啥呢。 诶,真不是儿女情长,他委实担心卫妹妹的安危。 这一路行来,虽是在大宋境内,却也常有江湖纷争牵连。只凭兴国公府和姑苏卫家的名头,而缺乏江湖武力护恃,未必能一路通畅。 而他,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身负【北冥神功】和【六脉神剑】两大旷世绝学,这个护卫任务,舍我其谁? 可惜,他这番本事,在卫玉衡卫大人那里,肯定是不作数的。 一来,卫大人不涉江湖,不通武功。二来,当初段小王爷还是自家天仙侄女儿机缘巧合下救出来的,显然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武功高强什么的,岂不惹人发笑? 所以,段小王爷委实“有志难伸”。 ※ ※ ※ ※ ※ ※ ※ 好在段小王爷心心念念的卫妹妹与他心有灵犀,临行前与之告别时,似是“无意”说到,她此行将在岳阳暂停数日,准备登岳阳楼而观八百里洞庭之盛景。 段誉闻之,顿时一展愁眉。 然则,正当他准备先老老实实的在卫府待上两天,而后再寻到机会偷偷不辞而别,甚至连留下的书信一封他都写好了,大意就是得到传闻其父如今正在中原会友,自己前去汇合云云。 当然了,段小王爷真正要汇合的人是谁,就不必明言了。 然而哪曾想,就在他准备明日一早偷偷溜走之际,父亲大人竟寻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29章 洞庭湖畔(2) 第30章 第30章 洞庭湖畔(3)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八百里洞庭湖烟波浩淼,湖上舟船如梭,湖边游人如织。而在岳阳西隅,一栋三层楼阁傲然矗立,东倚巴陵,西瞰洞庭,正是天下第一名楼——岳阳楼。 此时岳阳楼的顶楼上,一位绝色佳人正倚栏而立,远眺湖光山色。 她看上去年纪尚幼,虽头戴帷帽,却掩不住那周身的圣洁之质与高贵气度。一身洁白的罗裳既令她犹如洛神出水、飘然欲仙,又尽现体态之婀娜,婉转之风流。 就在此时,似是见四周除侍女外,再无他人,佳人伸手摘下了轻纱帷帽。 那是怎样一个美人儿呀,清冷与娇柔,圣洁与妩媚,在她的身上自然而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完美到极致的容颜让她恍如仙神,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侍女丫鬟,此刻也仿佛见到了洛神再世、嫦娥下凡,以致敛住一切声息,生怕一口浊气惊扰了她的心神。 如斯天仙佳人,自然是从小就是一泓祸水,如今更是美得祸国殃民的“大宋第一美人”卫诗衣。 正如她临行前与段誉所言那样,经过数日乘船抵达岳阳后,诗衣果然在此停歇数日,既是休整,也是等候段哥哥,当然更要趁此良机一览岳阳楼这样的名胜古迹。 不过如今已是她二登岳阳楼,却仍未等到段誉段王子的身影,反倒是等来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段小王子写的。 送信的人则是卫府的人。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信中用措颇为“克制”,乃至稍显“平淡”,但内容却相当“传奇”——正是大理国镇南王一行如何来到武昌,又如何得知爱子可能的讯息,继而又是如何拜访卫府,最终父子团聚的。 父子既已团聚,那段誉这个为人子的,当然要遵从父命,跟随父亲一同行动。 信中最后,则是感激卫六小姐的救命之恩与一路照顾云云。 一番啰里啰嗦,诗衣只在上面读出了段王子的沮丧与愧疚,以及他真正要说的意思—— 这岳阳楼之约,他是赴不了啦。 而另一封信,则是段小王子的父亲、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亲笔手书。内容自然不外乎如何如何感谢卫六小姐的援手之恩,眼下身有要事不能当面致谢,日后定当报此恩德云云。 ※ ※ ※ ※ ※ ※ ※ 看完信,诗衣不禁面露古怪,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一笑,将信折好,递与素笺。 她之所以临行前对段誉做出在岳阳等候的暗示,还真没想过段誉武功高低之类的,完全是一路走来,相处甚洽,打心底里将他视作了一位邻家哥哥般的伙伴。也正因此,见他似因不能同行而失落沮丧,这才心中一软,暗示会在岳阳等候数日。 至于现在,她只能说,人生际遇真的很奇妙,父子重聚这样的巧合都会挑着这个时间发生,看来是上天也不希望段小王子继续与她同行了。 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后,诗衣继续倚栏观景,直至兴尽才归。 第二日,众人便开始收拾行囊,再次踏上旅程。 ※ ※ ※ ※ ※ ※ ※ 众人在客店内外收拾行李,整顿车马。诗衣一时无事,便站在街上,随意打量。 当然,是戴着帷帽的。 这时,她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楼前,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汉子正跪伏在地,任由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肆意鞭挞脚踢。 相比那个正在殴打他的瘦小男人,这个汉子虽然看上去穷困潦倒,但分明要壮实许多。然而此刻他却如牛马一般,任由那个瘦小男人欺凌。 似是注意到她的异样,正要上前汇报车队已基本妥当的吴少青主动说道:“小姐,那两人一个是管事,一个是下人,许是差事没办好,所以被管事当众殴打羞辱。”吴少青生性谨慎细致,停驻岳阳多日,早就将客店周围的情况摸熟。 诗衣:“他们是做什么的?” 吴少青面露难色。 诗衣奇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便不以为意的说道:“是赌坊?青楼?这些东西既然存在,那故作无视就太过虚伪了。咱们如今也算是行走江湖,有些规矩我都已经放下了,吴总管也不必和在家里那样谨慎。” 诗衣如此说,吴少青也不再遮遮掩掩,径直道:“是座青楼,那个瘦小男人是青楼里的一个小管事,挨打的汉子之前好像是个流浪汉,前些日子才被青楼收留,当个粗使杂役,常被派去干些讨债之类的脏活累活,可能干得不怎么样,人也老实,就经常挨欺。” 诗衣本不想管,天下之大,过得不如意之人有的是,无能的人也有的是。但眼下既然看见了,却难免心生恻隐。尤其是这般(看上去)身体健全的高大汉子,干个什么不好,非得屈身青楼,还被人如此凌辱。 吴少青察言观色,主动道:“小姐是想帮一下此人?” 诗衣点点头,道:“堂堂男儿,哪怕身处逆境,却也不该屈身青楼这等臜脏之地……你去与他说,咱们在外跋涉,少一个粗使杂役,问他干不干?若干,就把他收留下来。若不干,就随他去吧。” 吴少青当下应喏,带了两个护卫持刀上前,那青楼小管事眼见数名持刀大汉上前,早就知机的停了手。而后数人言语一番后,那跪在地上的汉子慢慢站起身来,最后点了点头。 诗衣见他应允,心中稍觉宽慰,觉得此人还有救。许是真遇到了难事,才不得不如此。便令墨韵过去传话,让吴少青安排人给他梳洗一番,换身衣裳,车队可稍作等待。 约一刻钟后,吴少青领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诗衣稍作打量,只见此人虽然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略作梳理,但络腮胡子却未作打理。一双丹凤眼,本应十分好看,但目光黯然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 就感觉整个人已经废了。不过虽然废了,但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不知先生姓名?” 那汉子低着头,哑着嗓子道:“不敢称先生,小姐叫小人阿吉就好。” 诗衣想了想,还是柔声道:“先生可是家中遭遇变故?若是银钱上的事,小女子家资尚可,愿意襄助一二。” 那汉子听了这话,眼睛终于一动,不再像个死人,但依旧毫无生气,只是拱了拱手,道:“多谢小姐善心。阿吉家中并无旁人,小姐能收留阿吉就很好了。只是阿吉一向没用,怕是要愧对小姐照拂。” 诗衣顿时笑了:“先生说笑了,先生神思清明,说话条理,身体健全,怎会是无用之人?”虽这么说,但诗衣也不准备继续交流下去了。本就是一时恻隐,没想过什么回报。只是觉得此人好像并非常人,这才想着了解一下情况。不过眼见此等情形,诗衣也就不再啰嗦。 总之,就当日行一善,给一位中年落魄的男人一个存身之地,日后也是来去自由——一个粗使杂役的钱,对卫家来说,还是出得起的。 ※ ※ ※ ※ ※ ※ ※ 小小的插曲过后,车队辚辚驶至码头,在此整装上船,驶入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两日后登岸,早有提前出发的护卫在此地准备车马等候。一行人遂改乘车马,一日后抵达白马寺镇。 而号称“毒手药王”的无嗔大师,就住在白马寺镇南二十余里的药王庄。 诗衣本欲在镇上客店休息一晚,第二天就雇个当地人做向导,前往药王庄。哪曾想,第二天刚用过早餐,吴少青就忧心忡忡的过来禀报,说是药王庄凶险异常,当慎之又慎。 诗衣自是大为惊奇。 吴少青便道,他昨天安顿下来后,就开始留意与药王庄有关的讯息。今日一早更是多方打探,而这一打探不要紧,真是吓出一生冷汗。 这位无嗔大师绰号“毒手药王”,自然是医毒双修,医术固然高明,而用毒之术更是鬼神难测。而江湖上固然有人前来求医,但前来的寻仇寻衅的更多,然很多人甚至连药王庄都没见到,只是走在路上,就莫名倒地暴毙。而这些人死后,自然又引来师兄弟或亲友前来报仇,结果又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至少在湖广之地,药王庄已是江湖人之畏途。 而药王庄扎根当地已有数十载,与当地镇民早就形成千丝万缕的关系。前来寻仇寻衅的江湖豪客,甫来到镇上,就已暴露行踪,而其在去药王庄的路上被毒杀后,其同伴当中,就有人无能狂怒,将气撒在镇民身上。久而久之,镇民对江湖人的气息尤为敏感,看到后都远远避开(至于其中是否有人向药王庄通风报信,那就更不用多说啦),那些开店设铺做买卖避不开的,对江湖人也都格外冷淡、梳理。若是询问药王庄的相关事,更是摇头三不知,更遑论带路了。 好吧,也并非所有人都拒绝带路,但这等情形下,带路的镇民难道不是更令人惊惧吗? 至于吴少青能打探出这些信息,也是因为他脱离江湖已久,在国公府待得时间长了,身上的“江湖味”淡了许多,这才没有引起镇民们的疏离和戒备。而白马寺镇毗邻洞庭湖,时有客商往来,如此才使得镇民只是排斥江湖人而不是所有的外地人。 听了吴少青的汇报后,诗衣若有所思:“既如此,我们直言是前往药王庄求医,打听一下药王庄的具体方位,自行前往如何?” 吴少青连连摇头:“前往药王庄的路上危险至极。属下知小姐有国公亲笔手书,然则药王前辈及其门下弟子未见小姐之前,如何知晓小姐到来?药王庄用毒如此诡异难防,惹有万一,属下万死难赎己罪!” 诗衣也不是听不进意见之人,当下便问:“那依总管之见,该当如何?” 吴少青咬牙道:“小姐可将国公爷亲笔书信交予属下,由属下带几位信得过的兄弟,先行一步,去药王庄送信。待药王前辈见信后,再次接小姐前往。” 诗衣当即摇头:“这怎么行?万万不可。” 吴少青连忙道:“小姐无忧,属下虽武功修为不高,但江湖经验丰富,此行又无敌意,应当无事。” 诗衣还是摇头:“此策不好,吴总管不要再提。” 她沉吟片刻后,忽然绽颜一笑,道:“既如此,咱们先在镇上住几天何妨?” 仙子一笑,宛如琼花初绽,流光映雪,仙姿倾城。吴少青顿时一呆,恍惚不知多久,才幡然清醒,匆匆应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30章 洞庭湖畔(3) 第31章 第31章 洞庭湖畔(4) 一行人就此在白马寺镇安置下来。 唯诗衣一时无事,遂带着弦月、墨韵并吴少青与几名护卫,在小镇走走。 虽有闲心,但诗衣终究体弱,一时走累了,便进了一家茶肆小坐。点了两壶清茶,听那茶肆中人声闲谈。 听了一会儿,眼见一位年轻小伙子正要挑起薪柴离开,诗衣忙示意墨韵将人请来,而后对似有些茫然的他道:“这位小哥是要去卖薪柴吗?” 年轻的樵夫自然点头应是。 诗衣遂道这柴我买下来了。 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虽不知这位帷帽轻纱遮面的年轻女郎是何用意,但青年樵夫还是很高兴的应下了。 而当看见女郎的侍女直接付了两倍的价钱,樵夫却反而心生疑窦。 “小姐,这些柴火值不得这许多钱。” 诗衣笑道:“这位小哥,我方才听你与人说家住药王庄以南,所以想赶快卖完柴火换些米粮回家。” 樵夫点点头,直率道:“俺家里的米缸快要见底了,正要买些回家。” 诗衣:“是这样,我们一行人正要去药王庄寻药王他老人家治病,只是不识得路。却不知小哥能不能捎带我们一程?等到了药王庄,另有重谢。” “啊这……”年轻樵夫顿时迟疑起来,之前眼中和脸上的欣喜也渐渐收起,疏离和警惕则慢慢显露。 诗衣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她本是下意识为之,却不料那樵夫脸上的疏离和警惕顿时消失了少许。 而她若没看错,刚才这位樵夫小哥的眼中,好像还露出一丝不忍? 嗯? 诗衣若有所思,而后抬起玉手,阔大的衣袖滑落到肘弯,露出了一截莹润如玉、洁白如雪的玉臂。 樵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去,仿佛那里有一道可以吸引视线的神奇磁石。 纤纤玉指落在帽沿处,而后,那缀着尺长轻柔软纱的帷帽就被取下。 樵夫顿时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仿若泥塑。 “小哥,小哥?”一旁侍立的墨韵似乎早有预料,眼见年轻樵夫呆立不动,遂连声呼唤,见其仍不应,又上前一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如梦似幻的神影仙姿被遮住,樵夫总算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哆嗦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忽然别过头却又忍不住转了回来,双手无意识的蜷起又伸开…… 眼见樵夫小哥局促难安,诗衣连忙主动开口道:“小哥,我们此行,真是来求药王他老人家治病的……”诗衣叭叭的说着,但很快就发现这位樵夫小哥其实仍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她干咳一声,再咳一声,直到墨韵上前将他晃醒,诗衣才干巴巴的道:“……那个,咳,小哥,还请你帮帮忙,好不好?” “好!” 诗衣:??? ※ ※ ※ ※ ※ ※ ※ 虽然很怀疑这位樵夫小哥的脑子是不是还没清醒过来,引起路来是不是靠谱,但不管怎么说,人家终究是答应了。诗衣当即不再犹豫,决定立即启程。 于是回客店,稍作整理后,还是方才在茶肆的一干人,只不过多了两辆马车及几匹马。 樵夫小哥也被邀请坐上马车引路,有他在前,一行人自然是走得顺遂无比。 樵夫小哥所需的米粮,自然也早有人帮助采买放好。 樵夫小哥姓王,祖祖辈辈都在白马寺镇南的山林里讨生活,既做樵夫,也做猎户,如此维持生计。 药王庄离白马寺镇约有三四十里,只靠徒步,怕是要走三四个时辰,这也是小王樵夫急着卖完薪柴的缘故。只因再拖延些时间,回家就要披星戴月了。 因为临近药王庄,小王樵夫还真与无嗔大师及其门下弟子有过交际,谈不上熟识,但多少有过几面之缘。由此对药王庄的内情也比较清楚。 于是诗衣等人惊骇得知,“毒手药王”无嗔大师已于一年前仙逝啦! 诗衣:“……” 就离谱! 不过,眼见马车上的仙子蛾眉微蹙,情眸流转,一股潋滟的哀情便流泻而出,小王樵夫顿时慌了神,一股仿佛刀绞般的痛楚从他的胸膛深处传来,逼迫着他连忙说道:“仙……小姐莫要着急,那,那无嗔大师虽已圆寂,但其关门弟子程姑娘本事不小,连无嗔大师临终时,也将衣钵传授给她。依俺说,她定能治好小姐您的病!” 有小王樵夫这番话,大家本来已沉到谷底的心,又多少回升了些。 老实说,这位程姓姑娘究竟有多少本事,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疑虑,只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外乎再走上这么一趟罢了。 路上,小王樵夫又说了不少他所知道的药王庄的情况。 比如传闻中药王庄方圆二十里都凶险无比什么,其中多有以讹传讹、夸大其词。早年毒手药王他老人家刚搬到这里时,确实有不少仇家上门,而且有一阵子特别多,彼时,确实有不少人被药王他老人家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段给了结了,以致曝尸荒野。但过了那阵子后,情况其实好了很多(诗衣思忖着,大概是所有与药王他老人家有过龌龊的敌人及其亲友长辈弟子都被清空了的缘故吧),反而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前几年药王他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其人也行踪愈发不定,如此求医之人才渐渐少了下来,而又有些宵小试图找些便宜,结果自然……那啥了。 比如药王庄虽在白马寺镇南,但药王他老人家在此隐居,其实与镇民少有来往,只是偶尔需要采买山林里没有的药材和米粮盐茶等,才会遣人来镇上,而他本人则甚少在镇上露面。但对于镇上有人求医,却是从不推托,当真是活人无数,对家中贫寒的,更是分文不收。于是,虽然无嗔大师少有露面,但镇上无人不敬仰之。 除了关门弟子程姑娘,药王他老人家之前还收了三个徒弟,只不过这三个徒弟都不怎么成器,反正药王他老人家不怎么喜欢。后来,这三个徒弟就渐渐另立门户,不怎么来了,药王他老人家圆寂后,樵夫小哥也没见过他们。只是后来隐隐听说,他们三人居心不良,听说药王老人家圆寂后回来抢夺秘籍什么的,被程姑娘给赶跑了。 再说关门弟子程姑娘,本是附近的一个父母早逝、孤苦伶仃的小孤女,无嗔大师怜她孤苦,又见她踏实肯干,就收留她做了帮佣,平时做做饭、照料一下药圃什么的。结果程姑娘做得又快又好,特别是后来见她在药理上特别有天赋,于是就正式收了她做关门弟子。如今的药王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 ※ ※ ※ ※ ※ ※ ※ 有小王樵夫引路,诗衣一行人走得顺遂无比。加上闲聊,不知不觉间就已行了三十多里,便见一条小河流水潺潺,河边数十丈外,有个大花圃。花圃后有三间茅舍,放眼远望,四下别无人烟。唯有一个身穿青布衫子的少女正弯着腰在花圃里整理花草。 小王樵夫当即从马车上跳下,朝着村女大声喊道:“程姑娘,有客人来了!” 那少女抬起头来,却见她衣裳朴素,容貌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身材瘦小,头发也黄稀干枯,只那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至极,令人见之忘俗。 诗衣一怔,只觉得这少女并非凡俗,又想起小王樵夫先前所说,遂连忙问道:“王小哥,这就是药王他老人家关门弟子程姑娘吗?” 小王樵夫也立即点头,道:“正是呢,卫小姐,这位程姑娘正是我路上提到的药王老人家的关门弟子。”说罢,他便利落的朝那程姑娘跑去,到了近前,连比带划的说了一通。 诗衣也随即下车,摘下帷帽,在弦月的搀扶下,跟了上去。待到近前,小王樵夫已经说完,而那程姑娘便朝诗衣望来,这一望,顿时愣在了那里。 诗衣自是知道自己容颜的“杀伤力”,正想着要不要干咳一声稍作提醒,却见这位程姑娘已经回过神来,那双明亮至极的眼睛异彩连连:“小姐真真美甚!” 如此直白且诚恳的赞美,诗衣不好意思的微微敛睫,轻声道:“程姑娘谬赞了……小女子姓卫名诗衣,自临安而来。家父讳名卫玉树,早年曾与无嗔大师同游,结为至交。而后与无嗔大师也时有书信来往,程姑娘许是知晓?” 程姑娘笑了笑,点点道:“原来是卫小姐。家师尚在时,的确与令尊时有通信。只可惜,家师已于一年前仙逝。只因他老人家叮嘱,所以未曾广而告之。还请卫小姐归家后,向令尊说明缘由。” 至于诗衣的来意,程姑娘也善解人意道:“卫小姐看上去似有不足之症,刚才王小哥也与我说了,小姐是来寻家师求医的。奈何天不假人……若是卫小姐不介意,或可由小女子代家师问诊,只是家师所学渊博,医术精深至极,小女子愚钝,所学本事只有家师十之一二。只恐医术不精,而令卫小姐失望。” 诗衣路上已知无嗔大师圆寂,仍旧来此,自然就是抱着让这位程姑娘瞧上一瞧的心思。见这位姑娘主动提及,诗衣当然满口答应:“那就有劳程姑娘了……对了,今日叨扰,却还没请教姑娘名字?” “卫小姐客气了。我叫程灵素,‘灵枢’的灵,‘素问’的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31章 洞庭湖畔(4) 第32章 第32章 洞庭湖畔(5) 程灵素行事干脆利落,当下便将诗衣请入茅屋,坐下诊断。一柱香后,即令诗衣让其他人退出。 诗衣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不过怎么跟后世的大夫不大一样呢?不应该是让病人出去,而后将真相告诉病人家属吗? 哦,没有家属陪同,那没事了……没事个鬼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消息的样子。 果然,在诗衣表面风露清愁、内心战战兢兢中,她的程大夫给出了诊断意见。 “中毒?!” “你是说,我一直以来身体怯弱多病,是因为中毒?”一向清冷自若的绝色少女难得的失态道。 关于自己的健康情况,诗衣其实自己也有过诸多猜测,总得来讲,她还是倾向于一直以来宫廷御医和各路名医说得“先天不足”。但究竟为何先天不足,她的思维就发散得很了。但任她如何发散,也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中毒! 没错,是打娘胎里就中的毒。 “程姑娘,我非是质疑你的医术,但打出生到现在,我瞧过的大夫也挺多,纵是宫廷御医庸碌,也不乏民间声誉远播的名医,但从未有人指出是中毒。所以……”诗衣带着几分困惑、几分思索道:“这毒很罕见、很隐蔽吗?” 程灵素点点头,眼中透出一丝赞许:“卫小姐一语中的。此毒名为‘断机引’,无色无味,一般人服之无害。唯有孕妇服后,毒性会顺着孕妇精血流入胎儿体内。此毒发作甚缓,婴孩出生后,会显得先天不足,最初只是比正常婴儿弱一些……是的,与母体无害,因为所有的毒性都会流入胎儿体内。而随着婴孩逐渐长大,生机就会被此毒逐渐侵蚀,但一般医者诊断,也很难发现端倪,只能得出先天不足的结论。一般来说,男孩不超过十岁、女孩不超过十二岁,就会夭折。即便是富贵人家以珍稀药材、天珍地宝补之,也至多延寿三五载。因此毒极为隐蔽,针对性又极强,如一把无形的剪刀,悄然剪断婴孩生机的‘丝线’,故名‘断机引’。” 诗衣直听得手脚发凉。 程灵素看了她一眼,又道:“此毒乃前朝一代用毒高手‘毒后’所创,因针对性极强,多流传于宫廷与后宅。后历经战乱、朝代更迭,几近于失传。却不想在卫小姐身上见到。” 诗衣深吸一口气,竭力镇定下来,问道:“程姑娘应能看出来,我最近学习了门内功,自生出真气后,只觉得身体大有好转,可是对此毒有克制之效?” 程灵素摇了摇头,道:“内家真气特别是道家真气,适于修身养性,延年益寿,对体内的毒性自然有压制作用,就如方才所说的天材地宝所起到的作用类似,但也只能延寿一时。而且随着毒性蔓延,终有道家真气压制不住之时,届时一经发作,身体状况就会急转直下,药石难救。” 不过诗衣却从中听到了弦外之音,遂连忙问道:“程姑娘,那我目前的状况,可还有救?” 程灵素微微一笑道:“有些难办,但尚未到绝境。” 诗衣听后,大大的呼了口气,以手抚胸道:“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嗯,应当如何治疗呢?” 程灵素平和道:“‘断机引’并没有专门的解药,但亦如它的名字那样,发现得越早,被剪断的生命之线自然也就越少,生命的元气也就保留得越多,问题也就更容易解决。卫小姐你如今的状态,老实说,已经有点晚了。需要一面驱毒,一面补元。既使如此,寿数也必然大有影响,若无千年灵芝、人参之类的天材地宝补足,纵然道家内功深厚,恐怕也到不了知天命的年纪。” 诗衣深呼了口气,随即笑靥如花,大大的将少女拥抱在怀里:“太感谢你了,姐妹!” 程灵素:“……” 眼前这位天仙神女般的绝色少女,不仅容色殊丽,远超程灵素之想象——此前的程灵素,从来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其美丽,并非阳光般的热烈,反而如月光般柔和,即使程灵素容貌平庸,却也不曾有灼伤的难堪。 而在接触诊断之后,佳人之冷静淡然,及乐观豁达,同样超出了程灵素之预料。但怎么说呢,惊讶之余,她心里却也不禁有些高兴,甚至微微有点雀跃。 ※ ※ ※ ※ ※ ※ ※ 按照程灵素给出的诊疗方案,总要有一两个月的“疗程”。 如此,诗衣一行自然就在白马寺镇和药王庄这里住下来了。 当然了,对其他人的解释,自然就是“病去如抽丝”——嗯,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先天不足之症,需要精心调养才能见效。 于是,两名护卫携带诗衣亲笔手书,骑快马,乘快船,一路飞奔回武昌、临安报信。两名护卫和两名仆役留守在白马寺镇,负责采买物资。其他人则统统住在药王庄附近,在吴少青的安排下,就地伐木起屋。 卫六小姐在药王庄的生活就此正式开始了。 药王传人程灵素的治疗方案初看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早晚各一碗煎好的汤药,中午一次针灸,晚睡前一次药浴,就感觉平平无奇。 只是到了第五天,程灵素就告诉诗衣,药王庄之前积攒的一些相关药材已经快要耗尽,需要她这个患者自己采购了,随即给了她一张清单。诗衣看了清单后,不禁吐了吐舌头。 合辙自己已经成了吞金兽了。 不过,信国公府家大业大,与之前十四年耗在自己身上的金银相比,这些药材又算不得什么了。当即交给吴少青,由他派遣护卫,回禀武昌和临安,共同协调采买。 除了早晚的汤药,以及在规定时间接受扎针和药浴外,余下的时间,诗衣除了与程灵素说说话、聊聊天,以及偶尔到山野踏青外,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练功了。 不仅如此,因【神照经】是梅老爷子正经传给她的,除了交待不要误传匪人外,再无其他限制。三观形成于后世的诗衣,自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所以由她自己作主,将这门系统评价为S级的高明内功心法,传授给了六个人。 吴少青,素笺、弦月、画屏、墨韵四位侍女,还有杨过。 诗衣现在习武已上了正轨,心里更是渐渐“野”了。四大丫鬟作为自己的身边人,如果不能跟上,那么日后要么她们回府,要么就会成为她的拖累而不是助力。而这个结果,无论对她还是对四个丫鬟,都算不上好。 而真正能让彼此缘分继续下去的,就是让四位侍女也“提升”上去。 就是传授她们武功,也让她们踏上习武之路。 于是,暂居武昌之时,诗衣便向素笺、墨韵、弦月、画屏四位侍女说了自己的打算,继而征求她们的意见。 四位侍女当然同意啦。 诗衣习武之事,早就不瞒着她们四人。说起来,自离府之后,诗衣自己都知道自己心野了,作为她的身边人,四个与她朝夕相处的贴身丫鬟又如何不知? 有些事情,她们虽然不如诗衣想得那般透彻,但个个都心思玲珑,又怎能不心中难安? 正心怀惴惴之际,小姐主动提出教她们习武,她们人人都喜出望外,又怎会拒绝? 不仅仅是强身健体,乃至提升个人武力护卫小姐等具体好处或责任,而是这个提议表明仙子小姐从来没有忘记她们,始终将她们放在心里,而且还想将彼此的缘分继续下去。 朝夕相处的四大丫鬟得到传功,忠心耿耿且一路上任劳任怨的护卫总管吴少青自然更少不了。虽然其人武功平庸了些,但忠心却是无可置疑的。而正因此,反而更要传功予他。 自然,吴少青亦是感激涕零,甚至比四位侍女尤甚。他毕竟是真正混迹过江湖的,作为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的他,比几个小丫鬟更知道一门上品内功心法是如何难得。而由此产生的感激,自然也远非几个小丫鬟所能想象。 至于杨过,诗衣本就因打断了他原定的“成长线”而心有不安,生怕自己这一“翅膀”将未来的神雕大侠给扇没了。如今有了条件,当然不吝传授了。 嗯,未来的新五绝之一的“西狂”,当场眼圈就红了,不由分说,就要跪下来“咣”“咣”嗑上几个响头——好在诗衣眼疾手快,将他拦住了。不然,可真让人尴尬得要脚趾扣地。 杨过的感激是真切的、热烈的。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代大侠,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堪称巨侠的郭伯伯,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因为一次跳水逃难而彻底改变。 他只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个在市井挣扎求生为了活下去偷鸡摸狗寻常事也的无赖少年。他整天笑嘻嘻的,但心里却对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悲观。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次寻常的顺手牵羊,却牵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之后逃命时的慌不择路,竟让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能被美若天仙、慈若观音的仙子小姐帮助隐匿行踪就已经令他颇为意外(在他过往的认识中,高高在上的贵人何曾理会过尘埃中的蚂蚁的死活),更想不到的是,这位天仙般的小姐还细心的考虑到他的安危,主动邀请他同行一程。 老实说,若按他以前的性子,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然而,那一天,许是衣小姐的容光太过耀目,也许是她的笑容太过温暖,总之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不受控制的答允了下来。 彼时杨过是有些后悔的。当然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的事定然不会反悔。只不过在心里,他也已经做好了此行不会愉快的准备。 譬如那一众伺候仙子小姐的下人们的白眼,护卫们的警惕和戒备,某些人的指指点点……诸如此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趟行程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没有想象中的白眼和警惕,没有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几乎每个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甚至亲热有加。 杨过当然知道其中的缘故。 不是他本人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魅力,而是他这个混迹市井的小乞丐得到了仙子的垂青。 他本以为,仙子能够考虑到他的安危而载他一程,就已经是极难得的善良了。却不曾想,仙子真将他当成了同船的客人,不仅邀请他共同用餐,而且在得知他不曾上学识字后,竟主动教导他读书习字! 杨过几疑自己是在做梦! 就这么浑浑噩噩、脚下发飘的过了几天后,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这位清丽如仙、国色天香的仙子小姐,是真真正正的将他视作平等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杨过泪如雨下。 ※ ※ ※ ※ ※ ※ ※ 再往后的事情愈发证明了这一点——在姑苏登船的英俊公子,竟是大理国的小王爷,但仙子小姐待这位温文儒雅的小王爷,与对待他这个小乞儿,竟是别无二致——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衣小姐与段王子谈论诗词歌赋多一些,与他,则是教书习字多一些。 虽然如此,但杨过对段誉段王子的印象还不错。虽然其贵为王子,但为人确实温和,没有架子,与那些地主老爷们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虽然印象尚好,甚至彼此间也算有了点交情,但并不妨碍杨过对于他离船一事暗搓搓的感到高兴。 至于现在,在教书习字之后,衣小姐还要教他学武练功,杨过只能表示,他愈发感激,却并不感到意外。 而这份感激,他也不会再如之前那样动辄溢于言表。 古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恩不言谢,结草衔环以报之。他杨过虽然只是个刚识得几个字的少年郎,然大丈夫做人的道理,却还是懂得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32章 洞庭湖畔(5) 第33章 第33章 洞庭湖畔(6) 初夏的洞庭湖,碧波映日,蒲叶初生,渔歌轻荡,鸥鹭翩跹,端的是水天一色好风光。 湖畔一方青石,一容颜绝丽、清冷脱俗的白衣少女盘膝静坐,素手结印,周身萦绕着淡淡光晕,远而观之,仿佛神仙妃子降临尘世。近而察之,真真冰肌玉骨,仿佛一尊白玉神女。 不知过了多久,光晕渐散,少女缓缓收势睁眼,霎那间波光流转,星眸璀璨,静止的白玉神女顿时活了过来,仿佛洛神出水、天女降世,美得不可方物。 圣洁美丽的“洛神”并未转身离去,只凝望着湖面粼粼波光,静静出神。 忽而“哗啦”一声,一个小小的水花在少女身前不远处溅起,打断了少女的沉思。 “杨过,你皮痒了是不是?!”少女当即娇嗔道,声音清清泠泠,宛如泉水漱石,又似珠落玉盘。偏偏清泠中又带着一丝软糯,仿佛在告诉人们,这并非圣洁高贵、不染凡俗的神女,而是一个鲜活娇俏的佳人。 而其说话间,不仅身体不动,连头也不曾转一下,俨然已是笃定捣乱之人是谁。 “卫姐姐,我是怕你修禅成佛,离我等而去,故而乱你心境。”一个长相英俊、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笑嘻嘻地从湖边柳树后转了出来,手中还握着几颗小石子,正是杨过。 至于这个湖畔练功的绝代佳人,自然就是卫家六娘卫诗衣了。 此刻见杨过嬉皮笑脸的走过来,诗衣顿时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板起脸来:“杨过,你很闲啊?!今早布置给你的功课完成了吗?” 杨过赶忙收起笑容,貌似很恭敬地说道:“回禀卫先生,学生都已完成了,今天的《诗经》篇目,我都背会了,大字也写了五篇。本来也是在附近练习内功,刚刚收功,这才注意到先生也在这里。” “好哇,那我考考你。”少女小脸已经绷得紧紧的,只是她却不知,如她这般仙姿佚貌、风流婉转的绝代佳人,板起脸并不会让人感到严肃,而只会有一种如观音大士般的圣洁端庄:“且将今天的《诗经》篇目背给我听听。” 只见俊美的少年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神情专注的背诵起来:“请先生……请卫姐姐指正……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静谧的湖畔缓缓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深情,仿佛他就是那位在城隅等待心上人的少年。 诗衣静静的听着,一开始还带着考较的心思,可听着听着,不知怎的,竟渐渐有些出神。 诗经中的这篇《静女》是描绘男女间纯真美好爱情的诗篇,此刻被相貌俊美的少年郎饱含深情地背诵,还挺有几分意境。 就像是后世很多男同学背诵情诗,示爱求婚。 嗯? 看着眼前杨过那深情的目光似乎透过诗句,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诗衣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似乎有些暧昧了。 少女那粉嫩如花的俏脸“唰”地一下红了,仿佛朝霞映雪,又似桃花染玉。她慌乱地别过头去,但随即又立即转了回来,故作镇定地说道:“好了好了,背得不错,不用再背了……嗯,你内功修炼得如何了?” 杨过见诗衣突然转移话题,微微一怔,虽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但也没多想,笑着说道:“卫姐姐,我觉得自己近来进步不小呢。” 说着,他拈了拈手中握着的一颗小石子,凝神屏气,侧身弯腰,而后手臂一挥,小小石子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在湖面上连续打出了十来个水漂,引得湖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打出去能有六七十丈了吧?! 诗衣当真吃了一惊。 这样的内力积蓄,就算是神照功,也得是过了【入门】阶段。 她知道杨过天赋资质俱佳,但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竟能进步至斯。 再想想自己,若是没有系统“氪金”,那修炼进度,啧……再与眼前的少年比一比,真真是天壤之别了。 可恶啊,天命主角就这么强的吗? 想到这里,诗衣心中不免黯然神伤,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到少女的叹息声,杨过心中一紧,赶忙问道:“卫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姐姐不高兴了?” 少年,你要不要别这么敏感。 诗衣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就是忽然想起了求武之道,何其漫长。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杨过:??? ※ ※ ※ ※ ※ ※ ※ 被天才杨过对比生出的黯然神伤是一时的,但诗衣练功进境不快,却似乎可能大概是长久的。 屈指算来,诗衣在药王庄已经住了半个月。 既是“治病”的半个月,也是学武练功的半个月。 就是纯粹的习武练功,没有“开挂”的那种。 目前,诗衣共掌握四门武功,其中内功两门,轻功一门,剑法一门。 轻功【神行百变】目前已是圆满,暂且也够用了。剑法是进境被锁死在“小成”境界的【六脉神剑】,在内功修为上来前,这门本质上是内功外放、指法多于剑法的特殊“剑法”根本没有下功夫的必要。 两门内功,【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和【神照功】。其中【易筋锻骨章】在前期的集中“氪金”时,已修至圆满境界满级状态——从系统角度看,已经是升无可升了。 【神照功】则是小成,相比另三门武功,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且也确实可以进步。特别是【易筋锻骨章】虽然已经满级,但严格来说,它的“易筋锻骨”属性大于“内功法门”属性。正经修炼内功,还得是【神照功】。 之前为了尽早改善资质根骨,诗衣将重点放在【易筋锻骨章】——也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啦。而【神行百变】和【六脉神剑】,一个逃命必备技能,一个是唯一的对敌手段,且正好赶上了为梅念笙报仇的时候,自然优先级也排在了前面。 但现在,“刀”也磨过了,应急的事也过去了。也该静下心来好好打一下基础。 嗯,静下心来,不靠“氪金”,凭自己的资质根骨悟性恒心,正正经经的习武练功。 当一个人静下心来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然而,诗衣的练武进度,却是缓慢得很——特别是与系统“氪金”相比,简直慢得要死。 练功半个月,【神照功】的进度仅从“小成(熟练度1134/2000)”提升到“小成(熟练度1164/2000)”,只涨了30个点的熟练度,大约半天1个点。 照此推算,自己想要将【神照功】从小成提升到大成,差不多需要14个月! 听起来好像也勉强凑合。 但从大成到圆满,大概就要六七年——这还是假设大成期的熟练度与小成期的熟练度提升时效一致,但实际上又怎么可能呢?系统“氪金”时大成期的熟练度可要比小成期的值钱多了,换算成真实修炼,又怎么可能难度一致?耗费时间一致? 而就算是一致,大成到圆满也要六七年,圆满满级还要十三四年,加起来得二十多年! 如果再适当考虑到越往上越难的情形,翻个番,四十年能修至圆满,就算是很顺利了。 习武之难,诗衣总算是体会一二了。 再遥想那一夜,她对楚留香楚大哥说的那番话,什么“到高处、到远处去看看过去看不到的风景”,属实天真了些。 好在只有楚大哥一人听到了这话,哈哈。 如此看来,还是得“氪金”啊!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令诗衣悚然而惊。 “氪金**”的快捷,诗衣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果真是只追求武功尽快“升级”,她完全可以放开手脚,要知道,如今的好感值卡槽还是爆满状态。 而之所以未如此做,就是有意识的不想太过依赖系统外挂的力量。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靠“氪金**”提升的武功有什么隐患,但怎么说呢,靠外力获得的东西,总让诗衣有种不安全感。也因此,很早之前她就决定,除非遇到紧急情况,系统的“氪金**”能不用则不用。 然而现在,只是武功进境不怎么快,她就心思浮动,杂念四起,这就很可怕了。 感觉有点系统依赖症了。 这不好,一定得改。 一时心生警惕后,诗衣再次坚定自己拒绝系统外挂的决心,果然之后的日子,心境平稳了许多。而随之心无杂念、心静如水,她发现自己的内功修为进境竟又快了一点。 这不禁让诗衣若有所思。 原来,内功修炼虽然不重悟性,但却重心境。 不,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心境其实也是悟性的衍伸,如果不是自己再次审视内心,坚定初心,就不可能有之后的心静如水,也就不可能有内功修习的加速。 所以,武学之道,果然不是一味埋头勤修苦练就能成的。武学武学,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武学同样也要既学且思才是。 有此明悟,诗衣愈发沉心于武学修习当中。转眼间,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而这一天,一个白衣僧人翩然而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33章 洞庭湖畔(6) 第34章 第34章 螳螂捕玉(1) 在接到有僧人携信求见时,诗衣的心情是不美丽的。 也不止是她,药王庄里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任谁深夜熟睡时忽然听到刀剑交击、惊醒后匆匆出门后发现十几个黑衣人整整齐齐躺在血泊之中,这心情恐怕都不会十分美丽。 这些黑衣人是谁?如此来者不善却是得罪了哪路人马?而未及动手就被人齐刷刷的割倒,又是谁人所为? 迷雾重重,简直可以拍一部悬疑剧了。 ※ ※ ※ ※ ※ ※ ※ 天明时分,众人——具体来说,就是诗衣带侍女弦月、画屏,护卫总管吴少青再加杨过、程灵素,齐聚药王庄的后院苗圃。 十二具黑衣人尸体亦整整齐齐摆在这里。 吴少青虽然武功并不出众,但向来谨慎小心,当先言道:“昨夜寅时三刻,我听到似有打斗的声音,立时起身,跃出房屋。小姐、程姑娘和杨小兄弟也都几乎同时出屋,但当我跃出屋子时,打斗声便已停止。当时就见有两名黑衣人倒在木屋前的空地上。而后我与杨小兄弟寻着声音最初传来的方向,绕到药王庄后院,就见六名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苗圃里面,我等正惊疑间,又有两人从屋顶跌下来。我随即跃上屋顶,又见有两名黑衣人倒在屋项,当时即已毙命。 “之后,我带领护卫们先是查探了药王庄周围,再无黑衣人的踪迹——可以认定,此次来袭的黑衣人全部毙命。而且这些黑衣人轻功都十分高明,我们反复查探,只在通往庄内的小路上看到轻微的脚印,而再向外追溯,却一无所获。 “十二个黑衣人,身上都只有一处伤口,其中六人的伤口在咽喉,四人的伤口在胸膛心脏位置,还有两人的伤口在眉心。伤口一致,都是不规则的指尖大小的洞口,可以认定,是同一种武器所为……” 诗衣有些困惑:“什么武器会造成这种伤口?” 吴少青咽了下喉咙,涩声道:“木棍。” 木棍?! 诗衣直接惊了。一旁的杨过更是失声道:“吴大哥,你确定?” 吴少青点点头,直接递出来一根木棍,无奈道:“小姐,这就是那根兵器了——今日厨娘们从小溪中发现,应是那位高人杀了这十二个黑衣人后,随手扔入了河里。” 诗衣喃喃道:“这么潇洒吗?” 众人:“……” 看到大家无言的凝视,诗衣干笑一声,挽尊道:“确实是高人啊,而且看他行事,似乎是……抱有善意?” 吴少青点点头:“应当是如此,只是,这位前辈究竟是何人?他是偶然间恰好瞧见了这些黑衣人欲行不轨,还是早知此事,只是隐而不发,直到这些黑衣人出手,他才出手?抑或是还有其他的可能?” 诗衣顺着他的话心生畅想,不禁为之神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众人:“……” 诶,又忘情了。诗衣干笑一声,连忙开口发问,将众人的关注点重新拉回到“正事”上面:“吴总管,这些黑衣人是什么身份,有线索吗?” 吴少青沉声道:“具体身份不能确定,但我敢断定,这十二个黑衣人是正经的杀手。” 诗衣心中既惊且疑:“那么,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程姐姐?” 吴少青当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一旁的程灵素思忖道:“师父他老人家在江湖上的恩怨,数年前就已经尽消。背叛师父的三位师兄师姐,在师父他老人家圆寂后,不思悔改,也不念师恩,由小女子秉承师命,一并剪除。唯有一位师叔,早年与师父反目,后来三位师兄师姐,也是受他蛊惑才背叛师父。此人被师父惩治后,已有五六年未曾露面。要说还有纠葛,那就是贪图师父他老人家传下来的《药王神篇》,但若是贪图此物,那就不该聘请杀手,尤其是青衣楼的杀手。” 诗衣及吴、杨等人俱都点头。 道理很简单,杀手也是人,固然杀手也有所谓的“行规”,但若是杀手杀人,看到了能够改变命运的宝物,那他是取还是不取呢? 也许有的杀手极重规矩,杀人就是杀人,别的一概不碰。 但总有杀手忍不住诱惑,毕竟人性经不起考验。 这个道理,懂的都懂。 因此,江湖恩怨纷争无数,但若是牵涉到师门传承、武功秘籍、天材地宝之类的宝物时,很少会有人去请杀手入局——纵然是请,也多半会设个局中局,连杀手一起坑。 而眼前所见,俨然看不出有什么局中局。 但这个推论却让诗衣忍不住蹙眉:若不是冲着药王庄、冲着程灵素,那就是冲着我来的喽? 诗衣轻吁了口气,突如其来的杀手,目的不知为何,结果尚未来得及动手,就被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高人轻松团灭。 这些黑衣蒙面杀手的目标是什么?诗衣自认并没有招惹什么仇家,但会不会是被父辈的朝堂政争所牵连?又或者自己得到梅念笙前辈传承的事实被有心人打探到了?又或者与那个下毒谋害她的幕后之人有关? 那位神秘高人又是谁?是恰逢其会还是早有准备?见义勇为后为何始终不露面? 整个事件都笼罩在一团迷雾当中,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 ※ ※ ※ ※ ※ ※ 正烦闷间,素笺前来禀报,说是有一位年轻的僧人扣门,自言从江南而来,受兴国公夫妇所托,为卫家小姐送上家书。 诗衣有些纳罕:自决定在药王庄接受程灵素的治疗后,诗衣便书信两封,派遣护卫,一封送至武昌大伯那里,另一封则直接送到临安,向父母禀告自己的近况。 从时间上讲,父母确实应该已经收到自己写的家书。如果收到家书后立即回信,这个时间点倒也大差不差。只不过,为何不令府上护卫送信,反而托付一个和尚呢? 尤其刚刚遇上一波刺杀未遂,以致诗衣一时思维发散,多少有些疑神疑鬼。 不过略一思忖后,她还是纤手一挥,命人引他进来。 诗衣略作整理,戴好帷帽,携一二侍女步入正堂,就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年轻僧人正坐在那里,见她进来,便施然起身,双手合十,清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无花,见过卫小姐。” 无花?名字有点耳熟。 诗衣想了想,没在脑海中翻出这个人的名字事迹,心知许是某书中的配角。当然,纵是配角人物,诗衣亦不敢小觑,一来刚刚遭遇刺杀未遂,正是敏感时刻。二来眼前的僧人实在是俊美非凡,且气度绝佳,一看就知不是凡俗之人。 见了他,诗衣便不由自主的在耳边响起了那首《女儿情》的旋律—— 要是真有圣僧迷倒了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女儿国国王,那必然得与眼前这位无花高僧相仿佛啊。 诗衣脑海里“杂念”四起,但不妨碍她面上继续清冷脱俗如高岭之花、世外仙姝:“大师请坐。听说大师是送家严家慈书信而来?” 无花:“正是。” 诗衣直言道:“大师辛苦了。只是不知大师如何与家严结缘,以致不辞劳苦、千里迢迢送信至此?” 无花含笑道:“阿弥陀佛,说来正是缘分二字。贫僧本是另有他事西行,途经临安时,曾前往海会寺拜访净海法师,恰好遇到卫大人和公主到寺祈福,一时攀谈,公主得知贫僧要路经岳阳,便委托贫僧带家书一封。所以贫僧看似跋山涉水,其实只是举手之劳、顺带而为,实称不上辛苦。”他这番话娓娓道来,不徐不疾,始终含笑。诗衣瞧他,忽然觉得佛祖拈花、迦叶含笑,也不过如此了。 诗衣含笑道:“大师实在太客气了。千里送家书,可抵千金重。娘亲也是,这等事本来安排府上护卫送往即可,何须劳动大师这方外之人?” 无花温和一笑:“想来是公主思女心切,又见贫僧粗通些拳脚,行路轻快,故而托贫僧先行。至于府上护卫,大约要等公主收拾好送给施主的物什,才好徐徐西行。” 呃……好像也有道理。 想想娘亲收到自己的家书后,着急忙慌的带领一众丫鬟婆子收拾各种物件,最后一车车的运到船上,派上一大票护卫,再扬帆起航,诗衣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这是卫大人交给贫僧的书信,还请卫小姐收好。”说到这里,无花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将其交给上前的侍女。 “大师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只为送来家书,小女子在此谢过。”诗衣从素笺手中接过书信,先亭亭起身,郑重向年轻俊美的僧人谢过,而后将书信打开。 只见里面并没有写什么特别要紧的内容,都是诸如钱财够不够、旅途劳不劳累、注意早晚保暖吃好睡好、家中一切安好、若有急事就寻大伯、家中正在收拾她用的上的东西、届时走水路给她送过去云云。。 诗衣不自觉嘴角弯起,再抬头时,已是眉眼含笑。 “还不知大师在哪座宝刹出家修行?”心中疑虑消除,诗衣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变好了很多。 “阿弥陀佛,贫僧乃莆田少林寺弟子。” 诗衣顿时惊叹:“原来大师是南少林的高僧。” 无花双手合什,双目低垂:“高僧不敢当。其实修行佛法,本不拘泥于出家还是入世。而天下佛寺万千,本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少林之所以出名,其实也并非佛法,而是本意为出家之人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若是达摩祖师知晓少林因武功而名闻天下,大概也要啼笑皆非。” 诗衣:“……大师说得好有道理。” 前一刻还宝相壮严的无花,忽然微微一笑道:“所以,贫僧虽不才,既出身少林,却还是懂得一些拳脚功夫的。自入府以来,贫僧就闻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可是卫小姐遇上了江湖事?不知有没有贫僧可以效劳的?” 诗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后绽颜笑道:“……大师这般本事,若说只是懂得一些拳脚功夫,那也太谦了……诚如大师所言,小女子确实遇到了麻烦,若大师有意,请随小女子移步后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34章 螳螂捕玉(1) 第35章 第35章 螳螂捕玉(2) 药王庄后院。 “大师法号‘无花’?”听到白衣僧人法号,护卫总管吴少青顿时吃了一惊:“大师就是佛门中的名士、妙僧无花?” “不敢当,贫僧法号无花,至于佛门中的名士、妙僧等等,不过是世人抬爱。而无花只是无花。” “大师实在过谦了……”吴少青面上已不自觉多了几分尊重。他虽然在兴国公府担任护卫总管多年,与江湖中人已少有交道。但不代表他消息全然闭塞,一些二三流帮会门派的人和事倒也罢了,然像“妙僧”无花这般第一流的人物——佛法精深,而且诗词画书,样样妙绝,其人容仪,更是俊美非凡,卓然非凡尘中人,又岂能从未耳闻? 不过,眼下显然不适合寒暄一二。当下,吴少青轻咳一声,而后客气的对无花道:“大师,这是昨夜侵入府中的黑衣人,总共一十二人,尽皆在此。杀人者不知是谁,也不曾见到其动手。” 无花俯身细看,逐一查视了一番后,神色凝重道:“除掉黑衣人的高人前辈对每人都是这般简简单单的一剑,只此一招,全然看不出其中的特点、底细。只能说,这位高人实在深不可测,剑法堪称通神! “倒是这些黑衣人,贫僧有个猜测。” 众人当即追问:“是什么人?” “依贫僧猜测,他们应当是青衣楼的人!” “青衣楼?!” 别人不好说,对江湖事比较了解的吴少青和程灵素,顿时色变。 青衣楼,近些年崛起的天底下最大的杀手组织。 相传青衣楼共有一百零八座,每楼都有一百零八人,加起来共有11664名杀手,每个杀手都称得上是江湖好手,而且他们组织严密,没人知道这一百零八座青衣楼在哪里,也没人知道谁是青衣楼的杀手——也许只是街头小巷贩卖炊饼的小贩,田间地头耕作的农夫,但当有命令传至,他们就会集合起来,成为训练有素、神出鬼没的可怕杀手! 就连他们彼此之间,亦是互不认识。只有掌握一切的第一楼第一人,即整个青衣楼的总瓢把子,才掌握所有的秘密。 只听吴少青简单介绍了这点“江湖常识”,诗衣就感觉不寒而栗。 不用说别的,只说整整一万多人的杀手,就可怕得厉害。 天下那么多的门派帮会,人数能超过一万的屈指可数。而青衣楼呢,不仅人数超过了一万,关键是这些人都是杀手。反正诗衣这个时候就觉得,什么少林武当,魔教丐帮,比起这个青衣楼,都逊爆了。 话说,这么牛逼的秘密结社组织,自己怎么以前一点儿没听说呢? 难道他们只接江湖中人的委托,不涉朝堂? 那也太守规矩了吧?! 可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者说,是什么人请他们出手呢? 诗衣蹙眉苦思半晌,终又问道:“无花大师,如何看出他们是青衣楼的人呢?” “有两点。其一,青衣楼的人出手,喜欢按三的倍数,譬如一次派三人、六人、九人、十二人,等等。”无花一边说,一边蹲下来,解开一位黑衣人的黑色罩衫,里面露出了青色的衣袍:“其二,青衣楼的人,组织既严密,其人也多骄傲,刺杀时虽然会在外衣作伪装,但内里却总会穿青色的衣裳。” 听他如此说,吴少青、杨过等人也连忙将余下黑衣人的外衫解开,果然内里都是青衣。 “当然,随着青衣楼名头日益大了起来,也偶有江湖人伪装成青衣楼作嫁祸之计,但因为事后青衣楼会作报复,所以这几年,类似情况少了许多。” 诗衣头都大了。 她忽然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与这个江湖牵涉如此之深了。 明明自己只是个来求医的病人啊。 一入江湖深似海。 以往诗衣只以为这是形容江湖之复杂。而现在,她觉得,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江湖这滩浑水,只要沾上了,就别想轻易能脱身。 一时心中生警,诗衣顿时又有了紧迫感,连忙呼唤系统,查看起自己的个人属性面板—— “姓名:卫诗衣 出生年月:XXXXXXX 属性:??? 称号:天下第一美人 称号增益: ①天下第一:你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任何人见到你,都会自叹不如;任何人见到你,都会认为你是见过的人中最美的。 ②魅惑众生:遇到有恶意者(恶意仅限**)开启意志判定,通过者心神短暂恍惚,未通过者,意志A级——心神失守,敌意清零;意志B级——拜倒裙下,甘为奴仆;意志C级——为爱痴狂,九死不悔。 持续时间:宿主当面,持续生效;与宿主脱离接触后,根据意志判定等级不同、外界环境影响等综合因素,持续时间在1天到1个月不等。 注:若宿主持续施加影响,可使被魅惑程度逐步加深,最终可使持续时间无限期。 ③肉食者鄙:对“肉食者”有魅力加成,一见钟情——初始好感加50;念念不忘——见过你的“肉食者”,都会对你念念不忘,并在朝思暮想中不断美化记忆、加深印象,好感度持续提升。 好感值:10000 /10000 装备—— 秘籍:【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神行百变】【神照经】 信物:【铁剑门师门铁剑】【注:铁剑门掌门信物,对铁剑门中迂腐守正之人有效】 暗器:【子午鸳鸯镖】【*3】【注:铁剑门玉真子独门暗器】 超凡:【应许信纸】【*1】 技能—— 【内功】【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章】【品质:S-】【进度:圆满(灰色)】 【内功】【神照功】【品质:S】【进度:小成(熟练度1212/2000)】 【剑法】【六脉神剑】【品质:S】【进度:小成(灰色)】 【轻功】【神行百变】【品质:A】【进度:圆满(熟练度64/10000)】 【艺术】【围棋】【等级:超凡入圣】【评价:横压一整个时代的少女啊,请记住,这只是因为你站在AI的肩膀上】 【艺术】【古琴】【等级:登堂入室】(可消耗好感值提升) 【艺术】【丹青】【等级:登堂入室】(可消耗好感值提升) 系统商城:(缺货) 通用货币:0 幸运转盘:(可开启 1次)” 唉,看起来“项目”很多,“内容”很丰富,但完全不能填补心中的安全感啊。 唔,【好感值】还是满额,应急下,完全可以将【神照功】再提升几个境界。但她现在的问题是缺乏足够强力的对敌手段——唯一的对敌招式就是【六脉神剑】之一剑。比程咬金的“三板斧”还少两招。 【幸运转盘】的那一次抽奖机会还没用,主要是奖池里面没有太令人心动的宝物——纵然这期间已经更新过一次,但仍然不能令她满意。 【应许信纸】也还没用。这倒是个足够强力的“道具”,说是超凡力量也不为过,但除了取巧用它当半个“预言书”外,关于它的真正功能,诗衣还直没想好如何运用。 应该不能直接写“某某人今日某时某刻死于某地”吧? 应该不能吧? ※ ※ ※ ※ ※ ※ ※ 见事情一时间也只能分析到这里,诗衣果断停止纠结,带领众人离开,并邀请无花移步再叙。 但妙僧无花表示,自己仍有要事在身,信既已送到,正该告辞。 于是诗衣再邀请其留下来吃顿饭。 无花仍一力推辞。 这人咋个情况?诗衣大为困惑——她都将其移出嫌疑人名单了,见他这般,都要忍不住重新生出怀疑了。 “大师何意如此?”诗衣径直问道:“是对小女子有什么看法吗?” 没想到这厮竟真点了点头,“确系如此。” 诗衣:“……我实不知何时得罪了大师?” 只见这位年轻俊美、气质出尘的白衣僧人郑重其事道:“阿弥陀佛。贫僧素闻卫家六小姐仙姿玉质,皎皎如玉人,翩翩若仙姝,乃当世第一流人物。然则今日见面以来,小姐却始终头戴帷帽,不以真面容示人,此岂是待客之道?!” 诗衣:……竟是如此?! 诗衣真有些哭笑不得了,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正踌躇间,就听无花轻轻一笑,接着道:“刚才戏言尔,还请卫小姐莫要见怪。不过卫小姐龙章凤姿,风华绝代,贫僧在江南就素有耳闻。今日因缘际会,若还不能一睹小姐仙颜,岂不令贫僧生憾?” 诗衣蛾眉一挑:“大师佛法精深,难道还不能戒掉这贪痴之念吗?” 无花微微一愣,而后苦笑一声,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好琴,好棋,好书画,好诗词,好美食,这贪痴之念,是戒不掉了。可能也正是如此,吾师才在传承少林衣钵时,不曾考虑贫僧吧……”说到最后,这位一直以来都风仪翩翩、气度从容的白衣僧人,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黯然之色。 然而,不知为何,这位无花妙僧,之前的优雅出尘,沉静从容,不染片尘,诗衣固然欣赏,却并不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反而他这一刻的黯然,却真正触动了她的内心。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沉默片刻,她忽然伸手,摘下了帷帽。 ※ ※ ※ ※ ※ ※ ※ 无花只觉得眼前一亮,继而头晕目眩。 仿佛明月入室,引来清辉流溢。又像是骄阳高悬,明媚光明又令人难以直视。 “大师可还好?”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仙音入耳。 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贫僧安好。” 那声音似带了些许笑意“大师好像在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定睛看着眼前的仙子,轻声道:“明月皎皎,贫僧难免有些目眩……” “……小女子只知道骄阳刺眼,却不曾听闻明月也能令人目眩……” “骄阳刺目而明月动心,心动则神驰,神驰而目眩,清辉皎皎,已乱无花之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35章 螳螂捕玉(2) 第36章 第36章 螳螂捕玉(3) 临近正午,“妙僧”无花反客为主,亲自下厨,整治一桌斋饭,以示赔罪。 诗衣欣然接受。 不得不说,虽然是斋饭,但“妙僧”的手艺的确不同凡响,以诗衣之养尊处优,亦吃得津津有味。 无花含笑道:“抚琴需有知音听,美味也要知味者品尝才好。能得卫小姐如此称赞,也不枉贫僧沾染这一身烟火气了。” “大师此言差矣哦。”诗衣慧黠一笑:“佛家虽讲‘不执于相’,可这‘烟火气’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昔日佛陀亦曾托钵化缘,于人间烟火中体悟众生疾苦,大师以厨艺待客,我看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无花笑容和煦:“卫小姐慧根不凡,‘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当年,神秀大师作此无相偈,五祖弘忍评其‘只到门前,尚未得入’。后六祖慧能续作‘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方得禅宗真意。如今看来,贫僧之‘妙’,也只妙在这些俗物上,而对佛法,却也是只到门外,未得真意啊。” 诗衣眨了眨眼睛,心想吃人嘴短,遂安慰道:“大师过谦了。这桌斋饭里,我尝得出香菇的鲜、笋尖的嫩,更尝得出一份‘用心’——佛法在经卷里,也在柴米油盐里,若说烟火气是沾染,那这份用心,该是修行里的真意才对。” 无花闻言失笑,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听卫小姐说法,反倒是贫僧着相了。也罢,也罢,就以这杯清茶代酒,谢施主传法点拨。” 一盏清茶下肚,只觉满口溢香,诗衣正要赞美,对面的无花先叹了口气,而后道:“卫小姐,贫僧之前说过,此番西行,送信只是顺带,贫僧本人,确实另有要事。” 诗衣:“大师这就要走吗?” 无花摇了摇头,道:“贫僧这件要事,其实正在此间。” 正在此间?诗衣正不解其意,忽然听到系统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叮!发现三尺之内有恶意者,达到‘魅惑众生’触发条件,是否开启意志判定?” 诗衣恍然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但值此危机关头,她哪还有心思却寻根问底,当即心念一动,断然点是! “叮!‘魅惑众生’开启,进行意志判定!” “叮!恶意者‘无花’通过意志判定!心神短暂恍惚后恢复正常。请宿主提高警惕!请宿主提高警惕!” 诗衣:“!?” 恶意者竟然是无花?! 而且他还通过了系统的意志判定?! 意志这么强大的吗?! 短瞬间,诗衣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 而她的身体,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作出反应。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是恶意者,那先下手为强总是没错的。 诗衣也不管方才两人还谈笑盈盈,当即抬手,便要施放大招——一指【六脉神剑】就要点出。 可正当运功时,却忽然胸口一阵绞痛,一时提气不上,眼前一黑,竟差点背过气去! 这是怎么回事?! 诗衣又惊又疑,而惊疑之余,也难得生出一丝惶恐。 难道是中了毒? 诗衣心思急转,然而心中绞痛、浑身无力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俊美无俦的白衣僧人一时恍惚后,快速抬起手掌,在一旁诸侍女呆愣无措的注视下,朝着她的胸口轻轻一按! 无边的黑暗朝诗衣袭来。 失去意识前,她脑海里最后一个的念头是—— 为什么? ※ ※ ※ ※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去了一辈子。总之,当诗衣悠悠醒转后,发现自己已来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 一间很干净、摆设也很简洁的居室。 正有些怔神,一个清越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玉娘,你醒了?” 诗衣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俊美僧人正坐在窗前,含笑望着她。 “妙僧”无花! 这下诗衣是真的清醒了。 失去意识前的种种记忆也一齐涌上心头。 诗衣不动声色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感觉还算齐整,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然后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嗯,好似一切正常,之前的心绞痛啥的也都不见了,内力啥的也都在。 诗衣一边翻身下床,一边淡淡问道:“这是哪里?” 无花温和道:“这是我在湘西的一处落脚点,位于深山之中,过去曾是一座废弃的坞壁,我看中这里山清水秀,幽静自然,就略加修缮,作为一处避世之所。玉娘你是第一个住进这里的人。” 诗衣蛾眉轻蹙:“你叫我什么?” 无花依旧神态温和、不徐不疾:“玉娘,你是我此生除了母亲之外,最最不能忘怀的女子。也是我今生今世唯一心动之人。我希望,这里能成为你我的桃花源。” 诗衣甚感荒谬,甚至有啼笑皆非之感:“你在说什么啊?” 无花面无异色,语气愈发温柔:“玉娘,我知道你一时间不能接受。但相信我,眼下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法子。也是对你而言,最好的归宿。” “两全齐美?却不知是哪两全?”诗衣一边问话,一边自顾自的走到门口。 “既全我母上之命,又全你我情意。” “什么意思?”诗衣愈发蹙眉:“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当然,现在你我时间很多,我会把一切都讲给你听……玉娘,你应当记得,我曾说过,为卫大人和公主殿下送家书只是我顺手之劳,而我西行,另有要事。” 诗衣不置可否,听他说话的同时,抬手推门而出。 一条鹅卵石铺砌的小路蜿蜒向前延伸,约在百余步外消失。小路两侧,近处是精心修缮过的花树,远处一边是青葱的草地,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无花也不阻拦,随意的跟在她后面,继续说道:“这件要事,就是作为家慈的眼睛,来看一看玉娘你。” “什么意思?”诗衣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从脑海中划过,然而她再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只因玉娘你倾国倾城,‘大宋第一美人’乃至‘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甚至传到西域,传到了母亲的耳中。于是,母亲便令我代她行走一趟,作为她的眼睛,来看一看玉娘。 “母亲的意思,如果玉娘你名不符实,那就罢了。而如果玉娘真有倾绝天下之美,真的比母亲她还要美,那么,我就要化作她的刀,替她取走你的性命!” 晴天霹雳!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诗衣的脑海,福至心灵般,她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愈发令她颤抖。 一直以来都处之泰然、气度从容的诗衣,第一次维持不住自己的淡然,“令,令堂长得很美?” 无花肯定道:“那是令人不能想象的美,只因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 诗衣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特别特别白。她带着些许颤音道:“不知令堂如何称呼?” “往事不可追。母亲以前的名字已不再用,而她现在的名字,叫—— “石观音。” 诗衣彻底死心。 ※ ※ ※ ※ ※ ※ ※ 话说,相比金氏武侠,诗衣对古氏武侠的了解更少,古大师高产是一方面,而其作品影视改编在大陆影响力偏弱是另一方面。总之,很多古大师的作品,诗衣只依稀记得主角和一些重要的、出彩的配角的名字,而剧情,则都忘得差不多了。 譬如楚留香鼎鼎大名,其为人风度、智谋都令人津津乐道,也是诗衣十分喜爱的武侠人物,但若问他有什么事迹、楚留香传奇的具体剧情,诗衣就一脸茫然了。 而楚留香系列当中,除了这位香帅以外,诗衣大概也就记得他身边有三位红颜知己(其中一人叫苏蓉蓉,另两人忘了),还有两个好兄弟(一个叫胡铁花,一个只记得姓姬,名字也忘了)。至于反派,只记得一个双目失明的蝙蝠公子原随云,一个美绝人寰同时也坏得厉害的女人石观音。 至于这个姓石的女人都干了哪些坏事,诗衣也大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女人与童话《白雪公主》里面的那个坏王后有得一拼,对自己的美貌极为自负,也极为自恋,不容许世上有人比她更美。 如果有人比她美,那她要么将其杀了,要么令其毁容。 所以—— “所以在药王庄的时候,你非得看我容貌,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令堂的任务?”看着眼前的俊美僧人,诗衣依稀想起了“妙僧无花”这个名字为何耳熟了,这厮分明也是楚留香传奇当中的一个重要配角嘛。 只可惜自己看剧不认真加上记忆力也不行,当时只是听他自我介绍时觉得耳熟,却始终没想起来他的底细。 无花点点头,坦荡承认:“不错。” “那你看了以后,有答案了吗?” “有。”在诗衣的眼中,这位自她醒来后一直表现得优雅从容的俊美的白衣僧人,第一次有些“失态”。他失态的直直的盯着她看,目光中隐有痴狂,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认真:“玉娘比母亲,美之甚矣。” 诗衣一时怔然。 短暂的失神后,诗衣难得有些局促,还有些惶恐。她避开无花的眼睛,稍作迟疑后,低声道:“……你说得,是不是有些过了?……你,你也说了,令堂的美丽,是令人不能想象的美。我自认为还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无花摇了摇头:“令人不能想象的美,是因为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而占据了全部想象力仍不能想象的美,就是失去想象力的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没有特质的美。看到她,会令人震撼,但也只有震撼。”说到这里,他又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神色狂热偏又语气温柔道:“但玉娘你的美,则恰恰相反,是能够激发人的想象力的美。你知道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像是看到了一轮明月,清辉如水,皎皎如玉。再看时,又像是看到了宋玉笔下的巫山神女……” 诗衣还是头一次直面男子对自己美丽的热情赞美,大感吃不消,她连忙打断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 停止了滔滔不绝的白衣僧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淡雅从容,他略带诡异的一笑:“谁说我没有杀了卫六小姐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36章 螳螂捕玉(3) 第37章 第37章 螳螂捕玉(4) 诗衣心中顿时本能的感到不安,但一时却又想不明白不安的源头。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困惑,俊美的白衣僧人又“好心”的提醒道:“玉娘难道忘记了,那天午宴,我可是打了你一掌呢!” 是啊,当时自己明明中了一掌。不,在中这一掌之前,自己身体就出了问题。 可是现在,自己既没有了那痛如刀绞的感觉,也没有身负内伤,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佳人困惑的样子让白衣僧人感到心疼,他终于不再卖关子,直言道:“玉娘可是想说在中掌之前,身体就有些异样?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在饭菜里下了毒。” 他的话似乎并没有宽解到绝代佳人,反而令她更加迷茫和困惑:“下毒?” 无花点了点头,继续道:“玉娘安心,此毒并非杀人害人之物,其入体后,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消解,所以本质上对人体并无损害。唯一的副作用是,在服下此毒的半个时辰内,会令人心痛如刀绞,而后呼吸骤停、失去意识。在不明底细的人看来,就像是突然暴病而亡。” 诗衣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觉得全身都冷得厉害。 而无花还在继续说着:“至于我后来补上的那一掌,实则只是轻轻虚按,并无半分掌力。所为的,只是让众人看到,是‘妙僧’无花突然出手,杀死了卫六小姐。” “……为什么?” 无花深情款款:“玉娘,这是我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策略了。只有让众人以为卫六小姐已经死了,被‘妙僧’无花一掌打死了,母亲那里才能有所交待。而我与你,才能长相厮守啊。” ※ ※ ※ ※ ※ ※ ※ 诗衣终于明白了无花的打算和谋划。 诚如无花所言,他本来只是单纯的执行来自母亲石观音的命令。 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都是石观音本人亲自行动。但似乎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在西域另有要事,抽不开身。总之,这一次,她将这项任务交给了她最得意也最信任的儿子无花。 而无花也忠实的招待了她的命令——至少最开始是这样的。 至于“顺带”为兴国公府送信什么的,自然是有意而为之的了。 若无这么个由头,他如何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诗衣面前。 当然了,暗中观察其实也可以。凭借他的武功,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不过,若如此,岂不是不够优雅? 于是,他特意打探了一下兴国公夫妇的行踪,而后提前到海会寺拜访净海法师。果然,在海会寺驻留了不过四天,就等到了兴国公夫妇的到来。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作为“佛门中的名士”的他,很顺利的就与兴国公相谈甚欢,并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要西行入湘。之后通过不留痕迹的引导,很顺遂的就拿到了“送信”的任务。再之后就是一路西行,寻到诗衣一行所在,公开拜访。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看见了少女的容颜。 无花从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在少女摘下帷帽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嗯,绝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在对的时候,见到了对的人。 没错,缘之一字,就是这样的奇妙。 ※ ※ ※ ※ ※ ※ ※ 总之,在少女摘下帷帽后,无花确认了两个事实: 一是卫六小姐的美丽,确实超过了自家母亲——令人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事实。 二是无花发现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少女。 他心中更是生不出半分伤害少女的意愿,更不要说按照母亲的命令杀掉她了。 甚至只是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就令他痛不欲生。 在无花的眼中、心里,如此美丽的少女,简直就是“美”的意象的具现,是美神在人间的化身。将“美”毁灭,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罪恶的、令人痛不欲生的。 然而,他罢手容易,但阻止母亲动手,却绝无可能。 哪怕他此刻抗命,结果也不过是令少女多活几日罢了。而自己,也会因触怒母亲遭到严酷处罚。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这样的悲剧吗? 聪慧如无花,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见识广博、武功高妙的他对毒药也颇有研究,其中就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假死”。这种神奇而罕见的毒药本是他留给自己的,作为最后关头“金蝉脱壳”“假死脱身”的保命底牌。 但现在,他把它拿了出来,借整治斋饭的档口,将其悄无声息的下在了少女的茶中。 而后少女毒发,眼见就要“身亡”之际,他果断“补”上一掌。于是,在侍女和护卫的眼中,就是他无花忽然出手,一掌击杀了少女。 而后他又一脸悲悯,故作无奈的当众留下一句“阿弥陀佛,贫僧与施主并无冤仇,只是受人所托,不得不如此”。最后,在众侍女护卫茫然而又悲愤的目光护送下,他凭借高明轻功飘然而去。 再之后,到了深夜,他又黑衣蒙面,潜回宅院,将少女“尸体”夺走! 自然有守夜之人,但众人都沉浸在少女身亡的悲痛、绝望、沮丧、无措当中,哪里想到还会有人前来抢夺少女的遗体。总之,凭借出其不意,无花再一次得手。 这一次,那几个护卫倒是有所反应,尤其是那个领着的吴姓护卫,颇为机警,只可惜武功太差,只能被他戏耍于孤掌之中。还有那个杨姓小子,更是宛如疯了一般,而且其轻功还颇为不俗,一时间还真让他追了上来,只不过功力相差太多,当他动了真格,也就是一掌了结的事。 不过,念及此小儿或与玉娘有旧,为免再在两人之间生出新的嫌隙,无花还是手下留情,只将其点倒,而未取其性命。 总之,还算顺利,唯一有点不谐的是,回程之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中毒! 是真能要人命的毒! 药王庄和毒手药王的名头,无花当然是听过的。而他更知道,毒手药王已死,药王庄一脉经过内讧之后,已是星流四散,不成气候。唯一还留在药王庄的,只有毒手药王晚年收下的一个关门弟子。而今日见过,只觉得平平无奇,宛若村女。 无花神姿高彻,俊美文雅,才高八斗,因而为人也颇自负。于是,多少染上了些“以貌取人”的毛病。所以,他既会初次见面就无可遏制的疯狂爱上比母亲还要美丽的卫诗衣,同样也会对相貌平庸、宛若村女的毒手药王女弟子不屑一顾。 然后,心怀轻视的他就中招了。 幸好——当然也可以说不幸的是,无花同样也是一个对毒药颇有研究的天才人物——毕竟是研究出“假死”毒药的主,虽然因为博而不专加上有意低调,而不曾扬名江湖,但本事却是实打实的。所以,虽然一时不慎中招,但凭借自己对毒药的研究,还是找到了解毒之法,最终化险为夷。 就是过程稍微狼狈了些。 不过彼时身边并无他人,所以倒也无损风姿。 ※ ※ ※ ※ ※ ※ ※ 再之后就是一路奔到湘西群山,来到自己这个“秘密小窝”。 从此,在世人眼中,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江南仙姝”的卫家六小姐已死,死于名气颇大的年轻高僧“妙僧”无花手中。而其尸体,却亦在当夜被黑衣人掠走,就此不知所踪。 而事实上,她却被这个外表俊美出尘、内里却邪气凛然的僧人囚禁在群山当中,成为他的禁脔。 明白了事情真相和无花所有谋算后,诗衣只觉得全身发冷。 她并不是为自己的处境,而是因人心险恶而心生寒意。 “你可知道,我的下属会将你杀人的消息传回临安,继而传遍江湖,传遍天下。” 无花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诗衣:“很快,你就会成为大宋的通缉犯——当然,你武功高强,大可不回大宋。但人人都知道‘妙僧’无花杀人,而且还是杀了一个无辜少女。这对你的名声,影响很坏。” 无花:“没错,是这样。” 诗衣:“也许你还可以混迹江湖,但再不是令人敬仰的‘妙僧’,更不是佛门中的名士,从此声名狼藉,会被天下佛寺拒之门外,永远不能再成为高门名士的座上客。” 无花:“没错。” 诗衣:“你还会因此牵连师门,不仅你无法再回南少林,你的师父包括南少林也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无花:“没错。” 诗衣直视他的眼睛:“值得吗?” 无花也直视着少女的眼睛,温柔的说道:“值得。能够得到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诗衣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后又睁开,再度道:“其实你可以杀人灭口。” 这一次,无花终于没有再肯定,而是摇了摇头道:“其实并不能。因为我需要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否则,母亲并不能相信我已经完成任务。” 诗衣想了想,又道:“我刚才想了想,你其实也没有必要非得以无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杀我。就像你最后还是黑衣蒙面将我劫走。当众杀人,其实也可以伪装一下。” 无花再度摇头:“那样我很难给你下毒。” 诗衣一想也是,不禁叹了口气,“难为你这般短的时间内竟能想出这样周全的法子。” 无花微微一笑,道:“我想,这就是爱的力量。” 诗衣顿时打了个寒颤:“爱的力量让你把我囚禁在这里?” 无花摇摇头:“玉娘,你误会了,我并非囚禁你。而是在保护你。有了此番经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尤其是对于太过美丽的女子,如果本身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么稀世美貌反而会成为催命的符咒。这一次来自母亲的恶意因有我在,而得以逢凶化吉。但以后呢?玉娘,美丽纯洁的你,会被太多的恶意所觊觎,你需要人保护。而我,正是保护你的人。在这片小小的世外桃源,你我二人在这里不问世事,双宿双飞,难道不好吗?” 诗衣深吸一口气,不想与他谈论这些,指了指门外,道:“我可以出去走一走吗?” “当然。玉娘,我说过了,我并非囚禁你,而是在保护你。在这里,你完全是自由的。” 诗衣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懒得与之辩驳。她信步走出房门,顺着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向外走去。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究竟身处在一方什么样的天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37章 螳螂捕玉(4) 第38章 第38章 螳螂捕玉(5) 诗衣目光所及,但见远方群山巍峨,云雾缭绕。仿佛大山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出路。 而自己所在的,其实也是这群山中的一员,只不过山顶比较平坦,就像是一座尖峰被一把天刀平平削去了一大截,所以,尖尖的峰项变成了一个相对广阔的平台。长年久月的风吹日晒雨淋,让平台并非岩石,而是铺满了一层相对厚实的土壤。于是,平台之上绿植成荫,并有开垦的农田。 而且还有清泉成溪,沿着开凿好的水渠灌溉农田、蓄满水池。 至于平台四周,自然是悬崖峭壁,险峻异常。 这样的地方,难怪无花说古时被人建成坞壁,确实易守难攻,而且上面可以种粮,还有泉水,完全可以长期坚守。 只需开凿一条小路与山下保持联系即可。 然而,现在这条小路,已被人所破坏。甚至四周的崖壁,也被人为修整过,变得更加陡峭。 若无高明的轻功,绝不可能在此上下。 诗衣暗自评估了一番,自己倒是掌握一门高明轻功,但可惜与凌波微步差不多,都是擅于平地腾挪而快速赶路的,反而短于立体攀爬纵跃。 若无人在旁,提前准备些藤蔓、绳索,借助这些外物,诗衣自信还是能够下去的。 可惜,现在身边有恶人在。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一番评估后,诗衣难免还是心情有些低落。 ※ ※ ※ ※ ※ ※ ※ 而在这时,诗衣忽然惊讶的发现,农田当中还有人在劳作。 似乎发现了她的疑惑,无花在旁主动解释道:“这里应当是我俩双宿双飞、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世外桃源。总不能真要我们亲手男耕女织吧……这些农人是我从山贼窝里解救出来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由我作主,收留在此。平日里自给自足,同时帮我俩守好门户、做些杂务。且放心,他们个个都对咱们忠心耿耿,绝无问题。” 呵呵,那是对你忠心耿耿吧? “从今往后,他们也是你的奴仆。过一会儿,我会将他们都召集过来,认你为主母。从此他们生死苦乐,皆由你定。” 诗衣一时无语,不过,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不对。” 无花依旧优雅从容,声音温柔:“什么不对?” “如先前所说,‘妙僧’无花当众杀死卫六小姐,固然与他性命无碍,但声名却必然受损,再也当不成佛门中的名士,少林寺的高徒。从这个意义上说,‘妙僧’无花其实也死了。” 无花温柔道:“是这样。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诗衣摇了摇头:“可我还是觉得,如果你精心设计,多些时间准备,仍不必付出这般大的代价。” 无花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些变化:“怎么讲?” “譬如,那天中午你完全可以告辞。而后再重新伪装,或扮成后厨中人,或胁迫厨娘,在晚餐或是第二日的什么饭菜当中投毒,时间到了,再黑衣蒙面,果断出手,在前天晚上有黑衣人前来刺杀的前提下,再有人来刺杀,也很说得过去。 “不,甚至你不需再出手,只要我吃了饭菜,就会中毒身亡。我身边的人也只会以为是那日前来刺杀的黑衣刺客同伙所为,而很难怀疑到‘妙僧’无花的身上。退一步讲,就算有个别人怀疑到你身上,也没有充分的证据。所以,你大可以否认,依旧可以做你的‘妙僧’——只要你事后盗走卫六小姐的‘尸身’不被人发现即可。 “你觉得我说得如何?” “……确实极有道理。” “那你如何说?” 无花笑叹:“我只能说,自见到你面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能冷静而理智的思考了。无花虽然自忖才智拔群,但也只是个凡人,也有凡人的弱点。能够做到眼下这般,已经是极限了。” 诗衣唇角轻轻一勾:“也许吧……但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 ※ ※ ※ ※ ※ ※ 无花依旧不徐不疾:“什么可能?” 诗衣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道:“也许‘妙僧’无花也陷入了大麻烦、大危机。这个大麻烦、大危机已经大到他不可能再继续做那个佛门中的名士、南少林的高徒。甚至,如果要保住性命,他同样需要消失、隐匿。 “所以,‘妙僧’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已无关紧要,甚至成为累赘。所以,借此将这个身份作最后的利用,也未尝不可。” 神姿高彻的白衣僧人终于不再一派风淡云轻的样子了,他哈哈大笑,而后道:“……玉娘,你真的很聪明,甚至可以说太过聪慧了。我这一生,武功固然高明,但比我高明的,肯定大有人在;风姿气度亦拔群,但天下英才何其多,能与我比肩的,自然也有。唯在才智上,我却从未服过任何人。今日,我却不得不说,玉娘,你的才智令我钦佩。”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这天下美人儿真得很多。我娘自不必说,而除她之外,能混上什么‘武林第一美人’‘江湖第一美人’绰号的,也不在少数。不得不说,单论容貌体态,确实美得惊人,个个都堪称倾国倾城。但除了这上天赋予的好皮囊外,其内在,却多是为人庸碌、灵魂污浊、才智平庸……我母亲且不说,虽然性格古怪了些,灵魂也不能说高洁,但才智绝对一流。而其他的所谓佳人,无论是那位嫁给东丐帮前帮主任慈的秋灵素,还是如今借居李园的林仙儿,都是又蠢又坏,以致我不禁怀疑,是否这是老天有意为之,给予了她们超越凡俗的完美皮囊,就要剥夺掉她们其他的一些东西,如此才好平衡天道? “直到遇到了玉娘你,我才知道,世间真有风华绝代、钟灵毓秀、秉天地之灵气而生的绝代佳人。也只有如你这般完美的女子,才值得我动情。” 诗衣嘴唇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继续道:“这么说,我的猜测有道理了?” 无花点点头,“既然你能猜到这个程度,那么我也不瞒你:确实如此,我现在陷入了一个大麻烦当中。我之前,谋划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有的已经成功,有的还没有成功。但现在,有个同样绝顶聪明的人物发现了一些端倪。虽然我已经竭力斩断线索,但还是让他一步步的摸了过来。” “你打不过他?” 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极为从容极为自信的妙僧,第一次露出了迟疑:“我不确信……我只能说,对于战胜他,我没有把握。” “我能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能。”无花说得很干脆。 诗衣略有些意外:“我记得你刚才说了不瞒我?” 无花笑了笑:“这个人太危险,玉娘你哪怕只是知道他的名字也可能带来危险。” 诗衣冷笑一声,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对某人的无耻与谨慎,又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也没有必要追问。作为《楚留香传奇》当中出现的配角——目前看还明显是反派,那么被他忌惮的人,身份名字已经可以呼之欲出了。 “还有一个问题。”她接着问道:“那天晚上的刺客,与你是否有关?” 无花摇了摇头:“此事绝非我所为。事实上,我也很困惑。而这,也是我决定断然出手的缘故之一——一者我怕夜长梦多。其二,有这些黑衣人动手在前,后续卫六小姐尸身被盗之事亦可略作遮掩。” 诗衣点点头,表示了然:“如果没有他们,那么无花固然当场击杀了卫六小姐,但当夜卫六小姐的尸身却又莫名被黑衣人盗走——日后得知,令尊难免心中嘀咕。而若有前夜黑衣人刺杀之事在前,那么你大可将此事推到这些黑衣人头上。” 无花欣赏的点点头,“玉娘,你真的是冰雪聪明。不得不说,唯有这样的才情,才能配得上如此仙姿。” 诗衣不置可否,又问道:“所以,你现在准备彻底抛掉‘妙僧’无花这个身份了?” 无花点头。 诗衣又问:“那之后呢?隐姓埋名?在这里隐居?” 无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会尽可能抽出时间到这里陪你。但我在外面的很多谋划尚未完成,母亲那里也需要我的襄助,所以……” 诗衣:“那么你在谋划些什么呢?或者说,你的目标是什么?这个可以跟我说吗?” “当然可以。”无花的眼中忽然变得极为明亮:“具体的谋划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的目标,自然是武林中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到那时,我就是领袖江湖的至尊,而玉娘你就是我的王后,是唯一能够陪伴在我身侧、与我共同分享这份荣光和权力的女人。” “……就是称霸江湖呗……”诗衣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心中真是大失所望。 就好像看了一部充满悬疑、推理精彩的电影,电影中那个身为幕后黑手的反派英俊非凡,邪气凛然,深不可测。但结尾真相大白时,才发现这位充当幕后黑手的大反派只是为了抢劫银行实现暴富。 不能说没有合理性,但真就很俗,俗得根本配不上之前那么精彩的谋划和布局,也配不上他的俊美和邪性。 似乎听出来少女语气中的失望和不屑,无花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玉娘你还小,又是一直生活在深闺当中,纯洁若冰雪,不知世事繁杂,更不知道大丈夫要建功立业的道理。你且等着看,等着我称霸江湖的那一天,当天下所有世家名门、教派帮会都毕恭毕敬的跪伏在你面前时,你就知道其中的美妙了。” 虽然身陷囹圄,理应小心做人,但诗衣终是忍不住,便道:“小女子也许不懂得大丈夫建功立业的道理。但大丈夫做人的道理,阁下似乎也不大明白呢。” 无花果然脸色一变。 那张一直以来竭力保持优雅从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崩坏,一丝恼怒。 正当他要说什么时,忽然间,脸色再次一变。 不止是他,一旁的诗衣同样如此。 只见数十步外,几十条铁爪忽然从悬崖下飞出,“啪”“啪”“啪”紧紧的勾在了崖壁上。 而短短数息后,数十名劲装汉子便从下面翻身而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38章 螳螂捕玉(5) 第39章 第39章 螳螂捕玉(6) 无花反应极快,那些劲装汉子尚未站稳,他就欺身而上,袍袖翻卷,拳脚齐出,顿时几名劲装汉子闷哼一声,被他打翻在地,甚至还有两人直接仰头栽倒,滚落悬崖。 然则劲装汉子实在太多,无花虽出手极快,瞬间打倒数人,但转眼间就有几十人翻身而上,而后手持各种兵刃,朝他扑来。 眼见无花身陷重围,诗衣掉头就走! 无花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些突袭而至的好汉也是难辩身份。若是被误伤,岂不要哭死? 然则她没跑上几步,就停了下来。只见塬壁四周,都有劲装汉子沿钩索而上,粗粗打量,竟有数百人。他们上来后,便摆好阵型,稳步上前,从四面向内压缩。路上遇到的农夫,或跪地求饶,被他们直接无视放过;或勇于反抗,被他们随手打倒,有残忍者更是一刀下去,了结性命。 诗衣大为踌躇,心想难道自己还要退回去,与无花并肩作战吗? 虽然感觉这个念头过于荒谬,但诗衣的目光还是不自禁的投向无花那边,而这一看,她又大吃一惊! 只见无花身边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劲装汉子,然而在他身边,又有三个打扮各异的人正在对他围攻。 相比起那些劲装汉子,这三人武功可就高明多了。三人当中,一僧一道一女,僧用铁棍,道用长剑,唯一的女子则不使兵刃,只以双掌迎敌。在三人围攻下,无花衣袖翩翩,宛如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穿梭,虽处险境,却风度不减。 但也确实身处险境。 诗衣知道无花武功应该相当不错,如今看他以一敌三,才知其武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高明。 可即便如此,在三人的围攻之下,纵然他风度不减,但诗衣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在这里与三人纠缠,只是几次突围都被三人默契的围攻之术给堵了回去。 显然,这三人,若单对单,可能并不是无花的对手,但此刻三打一,却是稍占上风。 诗衣顿时熄了靠过去的心思。 ※ ※ ※ ※ ※ ※ ※ 难道要自己冲阵? 也不是妄自菲薄,但是对自己的本事,诗衣确实不大乐观。 当然了,即便不算只能出一招的【六脉神剑】,凭借有一定基础的内功,再加上一流轻功,从这些劲装汉子面前闯出一条路,还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是,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可是四面绝壁。一时突围容易,但怎么下崖呢? 顺着这些劲装汉子的铁爪绳索下去? 若是旁边无人,诗衣自信可以尝试一番。 但问题是这么多劲装汉子,让诗衣从中突围可以,但全数打倒,那就有些难为她了。 更别说还有那三个正在围攻无花的高手。 而且,天知道除了这三人外,还有没有其他高手? 再一个,这些人究竟是哪方势力?是跟无花有仇还是有其他目的?对自己这个身陷囹圄之人,又是啥态度?会不会将自己当成和无花一伙的?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 ※ ※ ※ ※ ※ ※ 眼见劲装汉子从四面八方围近,诗衣正焦急间,忽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玉娘!” “玉娘!我来晚了,你可有受伤害?!” 诗衣转头望去,只见崖壁处一个锦衣公子翻身而上,其刚开口时,人还在悬崖边上,而等其话音落下,人已经翩然而至诗衣近前。 诗衣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好半晌,她才期期艾艾的道:“完,完颜殿下……” 俊美无俦的锦衣公子一脸受伤的样子:“玉娘,你我之间,何需如此生分?”接着便深情款款道:“玉娘,叫你阿章就好。或者叫我阿九、九郎也都行……我在行走江湖时,特意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宫九。” 宫,宫九? 这名字好像也有点熟悉啊。 有了无花殷鉴在前,诗衣对自己记忆中略有印象的人名再不敢轻忽。 但不敢轻忽归不敢轻忽,可想了半天,诗衣也没想到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估计又是古系武侠里的某个重要配角,或是大反派? 不过,话说回来,她真没想到,彼时在临安见到的那位金国正使、太平王世子完颜守章,竟还有个江湖小号! 早知道他还有个自己感觉有点熟悉的江湖小号,自己肯定…… 好吧,即便早知道此事,她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除了那天的登府求亲。 啧,一想到那天两人独处时这位完颜王子的表现,诗衣就一直恶寒。 自那以后,虽然再未见过面,但诗衣心里已经将这位完颜王子贴上了“疑似精神病患者”的标签。 而看样子,今天这个大场面是他搞出来的? 回想了一下之前与完颜守章的交往,此人除了发癫之外,好像对她还算彬彬有礼。如此,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诗衣也确实紧张消解了一些。 想了想,诗衣斟酌着开口道:“九公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有着金国宗室身份的宫九热切道:“玉娘,我是为营救你而来的啊!” “诶?”诗衣大吃一惊:“九公子如何知道我被困此处?” 宫九:“玉娘,你之前不是吩咐我去寻天材地宝吗?这段时间我结束出使后,就一直都在奔波忙碌此事,刚刚小有收获,就听闻卫六小姐出现在武昌,后又听闻有稀世美人出现在岳阳。我知晓你出府去寻神医诊治,而天下名医虽多,但能称之为神医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能在岳阳、洞庭湖附近的,大概就只有‘毒手药王’无嗔大师了。所以就猜你有可能来寻无嗔大师。于是我就直奔药王庄而来……” 嗯,按照宫九所说,他到了药王庄附近时,正是深夜。结果未及落脚,就见一黑衣人似抱一人在飞檐走壁,而其后紧随一位小少年。他心中生疑,遂一路跟随。之后那位小少年被突然折返的黑衣人一指点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飘然离去。 宫九一边派出蓄养的鹘鹰在夜空中继续跟踪,而他则现身,与那小少年相见,这才知道此人姓杨名过,而他所追踪的黑衣人,怀中所抱的竟是卫六小姐的遗体。 之后宫九又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白天听闻此事,宫九怕是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要垮掉。但偏偏他刚刚看见了一个黑衣人偷取玉娘的“遗体”,这其中若说没有蹊跷,谁人能信? 于是怀抱万一之希望,宫九靠鹘鹰引路,带领部下一路追踪到此地。 而为防打草惊蛇,他先一人潜上查看,结果发现了偷走玉娘遗体的正是“杀死”她的妙僧无花,继而也看到了玉娘“死而复生”。 因知无花武艺高强,所以宫九未敢靠得太近,无花与诗衣的对话也不曾听得清楚。但这位妙僧掳掠诗衣却是确凿无异的事实。于是,趁着无花还在与诗衣交流之际,他返回崖下,召集部众,立即登崖,前来相救。 听起来挺符合逻辑的。 若是没经历过无花这档子事,诗衣多半已经信了。但刚被蛇咬,诗衣多少还有些应激反应。对于宫九说的这些,在心里便有些保留。 当然,面上她还是很诚恳的向这位九公子表示了感谢。 “在临安时,我就知道九公子武艺高强,但还真没想到,九公子与江湖的牵连如此之深——这些都是九公子在江湖上的部众吗?” 宫九坦然承认:“玉娘你是公主之女,对皇家之事应当也有所耳闻。金国皇室在有些事情只会更激烈。太平王一系如今处境微妙,有些时候我不得不借江湖行事。” 呃……这么坦诚,诗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 ※ ※ ※ ※ ※ 正这时,只听一声清喝。却是“妙僧”忽然气势爆涨,短促间连出三掌三腿,将围攻他的三人全数击退。那中年道士更是身中一掌,连退数步后,“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逼退三人后,无花身如鬼魅,诗衣几乎未几眨眼,他便已掠至其身前,速度之快,即便诗衣以轻功见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绝无这等迅捷的短时爆发力。 然而位于她身侧的宫九却神色淡然,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飘然至她身前,仿佛很随意的抬起手臂,就挡住了来自妙僧的凌厉一击。 之后的打斗在诗衣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场武学盛宴。两个同样俊美非凡的年轻男子,出招时而翩翩优雅,时而迅捷凌厉,时而刚猛无比,时而诡谲多变……真难以想象,以他们的年纪,竟能掌握这般多的武功,又能有这么精深的修为。 打到最后,两人越打越快,最后几成幻影——至少以诗衣的修为,已不能看清两人交手的细节。 忽然间一声长啸,却是无花发出。只见他凌空一翻,退出十数丈外,而后银光闪烁,却是成百上千枚银针从他衣袖中激发而出。 宫九站立不动,只是双手展开,衣袖翻卷,连带着周边的空气似也气流翻滚,激射而来的银针受此影响,纷纷掉落或偏转方向。 而趁此机会,妙僧无花已经凌空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悬崖处。 “不必追了。”宫九沉声道,声音虽不大,却莫名的充满了威严。周围的劲装汉子包括那三位高手,都纷纷止步。 诗衣不自禁看了他一眼。 似是注意到了诗衣的目光,宫九连忙走过来,柔声道:“玉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 ※ ※ ※ ※ ※ ※ 一时下了山,诗衣才发现,山脚下车马众多,还有相当数量的劲装汉子留守。对于这位九公子在江湖上的力量,诗衣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九公子,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诗衣诚心诚意的再次谢道。 “玉娘,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宫九语气诚挚,但诗衣却总觉得这诚挚中好似带着点别的东西:“你这番也算受惊了,不如先上车休息一下吧。” 诗衣点点头,正要上车,忽然想起什么道:“九公子,我的部属应该还在药王庄和白马寺镇吧,从这里到药王庄大概需要多久。” 宫九脸色略微一僵,但紧接着就满脸和煦的道:“应是还在那里。不过,玉娘,你这番虽然有惊无险,但也该知道江湖有多险恶了吧?你那些部属也都没什么本事,根本护不了你的周全。依我说,还是先跟我到洛阳吧。洛阳名城重镇,等闲江湖人士不敢造次。又有我在旁护持,定然无恙。而且洛阳距离薛家庄也不算很远。我在洛阳有一处宅院,虽不能与兴国公府相比,但庭院轩阔,又有众多下人侍奉,总比在药王庄住着舒适。玉娘,你意下如何?” 果然,就知道不会轻易脱身。这算不算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诗衣心中苦笑,但脸上却浮出几分清愁:“九公子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小女子之所以到药王庄,是为了祛除胎中所带的不足之症。如今正由药王前辈关门弟子程姑娘诊治。只是疗程有些长,若是就此离去,唯恐前功尽弃呢。” 宫九顿时脸色一变。但很快他就重新镇定下来,对诗衣柔声道:“此事不难。玉娘你且随我同行。我再派遣部属告知那位药王传人,命她也一同北上,到洛阳为玉娘继续诊治。” 这下轮到诗衣脸色大变了,她可没想把程灵素也拉到这滩浑水里面,遂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程姑娘有,嗯,有药王老前辈遗命在身,不能轻离药王庄。” “这样……”宫九一拍手道:“有了!玉娘,天下名医可不止‘毒手药王’一人,还有一位名医,就是号称‘阎王敌’的薛慕华,玉娘你可曾听过此人名号?” 诗衣点点头,当初楚大哥给她介绍江湖神医时,着重提及过此人。 宫九道:“此人正住在洛阳郊外的柳宗镇薛家庄。此人医术之精,绝不在‘毒手药王’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待到了洛阳,我亲自去请他来为玉娘诊治,定然药到病除。” 诗衣勉强笑了笑:“那就却之不恭啦。不过,我那些部属此刻想必还担心得紧,药王庄距此应当也不算远,不如我们先去那里,与他们汇合后,才一起去洛阳?” 宫九摇了摇头,微笑道:“玉娘放心,我会派人通知他们的,到时候自会引领他们来洛阳。如今你刚刚受惊,还是不要操劳这些闲杂琐事,先去洛阳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诗衣忽然笑道:“在九公子眼里,我是不是跟个美人灯一样,风吹吹就坏了?到时候去了洛阳,该不会连我出府都不让吧?” 宫九温柔道:“怎么会?玉娘你是自由的。到时候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只不过你现在身体病弱,又受了惊吓,确实该好生休养一阵子……哦对了,天材地宝虽然珍稀难得,但这几个月奔波查访下来,我也不是毫无所获。已经寻到了好几支有百年年份的长白山老参。最难得的还是从黄山那里找到的一块千年茯苓,还有从浙东重金购得的一个人形何首乌。我已寻得高明的药师,按古方将其制成八十粒茯苓首乌丸,按古方所载,足有起死回生的神效。纵然没有,对体质虚弱之人,也有奇效。” 诗衣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一笑:“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39章 螳螂捕玉(6) 第40章 第40章 螳螂捕玉(7) 三日后,诗衣再一次回到了岳阳。 只不过,这一次住的不是客栈,而是巨鲲帮帮主陈柏龙在岳阳的宅邸。 巨鲲帮,顾名思义,就是在水上讨生计的帮会,在两湖江汉之地,也是响当当数得上号的帮会。 帮主陈柏龙,年过四旬,功力深厚,一手伏蛟神拳和四十八路连环刀法威震鄂湘,与梅念笙老爷子同为两湖成名高手。 而此刻,这位身材魁梧、气势豪迈的江湖好汉、名宿前辈,正毕恭毕敬的站在宫九面前,殷勤小心至极。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是九公子的下属嘛。 嗯,一个几乎所有帮众都是土生土长的宋朝人、业务也基本全在长江两湖的大帮派,竟对一个金国王子俯首听命,也是滑稽。 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连那日随宫九一起去解救诗衣的一干劲装汉子,也都是巨鲲帮的精锐帮众。 用宫九的话说,整个巨鲲帮只是他在大宋境内众多比较好用的棋子之一。 言外之意,类似的“比较好用的棋子”还有好多。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吹牛。 哦,这都是诗衣与之闲聊时套出来的。 好吧,也算不上是套。自意识到洛阳之行不可违后,又发现这位九公子除了核心的坚持外,其他的都意外的好说话后,诗衣就大大方方的与之交流,全方位增进对这位金国小王爷的了解。 知己知彼嘛。 然后她就发现,这位金国小王爷还真不简单。 首先,身份就不简单。诗衣之前一直以为宫九就是个闲散宗室——太平王什么的,听起来就不正规,感觉像是凑数的。 但这一聊才发现,对也不对。 对的一面是,太平王一系,早先确实属于不受重视的一支,如今的太平王是金国先先帝——对,就是上溯两位皇帝的庶子,而且还是不受重视的庶子。 太平王的老父皇泰和帝死后,皇位正常传给了嫡子至宁帝。可这位皇帝治国治军水平都不怎么样,适逢蒙古伐金,将金国打得连连大败,使其威望大损,偏偏其能力有限,心性上也是刻薄寡恩,兼猜忌群臣,总之,其在位末年,金国上下人心惶惶,朝堂上的争斗也异常激烈。 三年前,至宁帝于盛年之际忽然暴病而亡。而其膝下,只有一个出生刚刚十几天的男婴。于是,一番明争暗斗后,至宁帝的皇兄、也是泰和帝的庶长子卫王完颜洪熙被群臣拥护,登上大位,改远兴定。 兴定帝完颜洪熙虽然夺得大位,为了巩固地位,作派上与至宁帝迥然不同,比如对一众兄弟和宗室,十分亲厚,尤其是曾经的“小透明”太平王完颜洪邻,可能是同病相怜——泰和帝不重视完颜洪邻,对宫女所生的庶长子完颜洪熙也不待见,两个边缘皇子那个时候就有些抱团取暖的意思。 等到了至宁帝时期,占据长子名头的完颜洪熙更是饱受猜忌和打压,诸宗王、大臣纷纷避之不及,唯有早年结下兄弟情谊的太平王完颜洪邻不曾与之疏远。 所以,待完颜洪熙登基后,作为边缘宗王的太平王完颜洪邻的地位顿时得到大幅度提升,连带着作为太平王世子的完颜守章(宫九)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所以错的一面便是,虽然太平王在泰和帝、至宁帝时期,确实属于边缘宗王,没什么权力和影响力。但近几年,随着兴定帝登基且地位日益巩固,太平王一系的地位和影响力也在逐渐攀升,如今已完全可以说是朝堂新贵。 不然,出使一国这样的差事,如何能轮到宫九的头上。 毕竟,在不知其江湖底细的权贵和朝臣眼中,这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 当然话说回来,出使宋国这件事,也不能完全说是镀金——作为伯父的兴定帝可能初衷确实有历练提拔侄子的意思,但后续因牵涉到金国内部“取偿于宋”和“联宋抗蒙”两条国策路线斗争和内部争权夺利,让这趟宋国之行,变得扭曲而危险。 不过这些事对现在的诗衣来说,隔得实在太远。而涉及到朝堂之事后,宫九也变得谨慎起来,不愿多说,所以其出使期间的某些细节也就被一笔带过了。总之,虽然中间颇多曲折,但最后,宋廷象征性的加了点岁币,金使也收回了之前的狮子大开口和咄咄逼人——不管内情如何,至少出使是在表面其乐融融中宣告结束。 显然,金人并没有狂妄的选择“取偿于宋”路线——与当初小伙伴阿轩分析得完全不同。但同样也没有完全倒向“联宋抗蒙”路线,最后就是一股子扭扭捏捏、既要又要、折中再折中的感觉。 但不管怎样,协议达成就算有功,而宫九也因出使有功,还没回国就被大加封赏,赐予了都元帅一职。 早年的都元帅在金国是掌握举国半数兵马的大将权臣,当然,到了如今早就变成虚职了。不过即使是虚职,地位摆在那里,还是很尊贵的。 而得了此职后,并没有随使团大队人马回国的宫九又写了个折子,向皇帝大伯讨了个在洛阳的西京留守府讨了个闲差。此番回去后,就直奔洛阳,并以在洛阳办公为名,不再回汴梁的太平王府了。 诗衣也打听了,太平王府里的人口也相当简单,太平王似乎既无权欲,也非好色之徒,身边只有几位侧妃。而正妃也就是宫九的母亲,则在多年前已经去世——嗯,关于此节,九公子显然不欲多谈,几句话就敷衍过去。 所以,疑似原生家庭有问题? 而除了身份不简单外,这位太平王世子的心思也很深沉。 原生家庭的破事就不说了。虽然宫九不愿多说,但旁敲侧击也看得出来,如今地位尊贵的太平王是管不了这位好大儿的。而这位好大儿在江湖上闯荡的也颇有成绩,虽然声名不显,很是低调,但从他那战胜“妙僧”无花的武功修为,以及网罗的武林高手和俯首帖耳的巨鲲帮上下来看,显然麾下已经形成了相当势力,而这与他不低调的名声相比,显然反差有点儿大。 只不过,对于自己如何混迹江湖,又如何获得了这许多江湖好汉的效力,九公子同样语焉不详。诗衣见此,也很是识趣的不再追问。只是心里,对这位偶尔发癫的九公子,却是愈发忌惮。 ※ ※ ※ ※ ※ ※ ※ 作为一方大豪,巨鲲帮帮主陈柏龙在岳阳的宅邸相当阔气,内里奢华舒适。而身为客人的她,在这座府院内,仿若主人般行动自如,自由自在。 只因这里上上下下,从管事到婢女,每一个都对她毕恭毕敬,仿佛对待主母一般。 诗衣也懒得细想,长途跋涉,先享受一下再说。 ※ ※ ※ ※ ※ ※ ※ 白玉砌成的浴室中,雾气氤氲。 诗衣客气而坚定的拒绝了府上侍女们的服侍,一个人步入这个即使放在赵宋皇室亦称得上奢华的浴池当中。 烟霞般的软纱帷幕隔绝了一切可能的窥探,从十二生肖为形态的黄金兽头中流出的浴汤热气腾腾,里面夹杂着四季不同月份的花瓣。每个黄金兽头涌出的水质颜色也各有不同,有的呈乳白色仿佛混合了牛乳,有的呈琥珀色仿佛浸润了花蜜和不知名的药材…… ‘跟大宋临泉宫专供皇后和皇太后所用的浴池有的一拼了。’诗衣暗自嘀咕了一句,就坦然自若的享用了起来。 无论是来自后世更高等级文明所带来的优越感,还是这一世身为世家贵女的种种见识,都让她足够淡定的看待这种奢华到堪称奢靡的环境。 但她心里也有一根刺。 那就是在入浴之前,她听到一个侍女带着艳羡的嘀咕道,这奢靡华丽的浴池是数日前紧急修砌的,两天前才刚刚完工。 数日前…… 诗衣摇了摇头,暂时压下心头的异样,缓缓起身,用大巾帕擦干身体后,换上侍女们留下的洁白丝袍,便绕过屏风、拨开珠帘,打开房门。 然后,她竟看见俊美如玉的府主人亦站在那里,似乎也是刚到的样子,看到自己出来还略有些吃惊。 诗衣:“……” 虽然也是吃了一惊,但诗衣还是很快便镇定下来,清声道:“九公子,有什么事吗?” 然而,她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眼前的锦衣青年,此刻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自己,英俊的脸庞也隐隐有几分扭曲。 诗衣下意识的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着——虽然简单了些,但并没有什么暴露的地方。 然则少女并不知道,本就仙姿佚貌的她,此刻一袭素衣在身,又是何等的风流婉转、风华绝代! 光润玉颜,转眄流精,雪腻的玉颈几与雪绸丝袍融为一体,浓密的青丝宛如墨染,仙姿窈窕,体态婀娜,此刻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就仿佛素梨月下,又似朝霞映雪,清丽不可方物,圣洁仿若仙姝。 如斯佳人,怎能不让人为之倾倒? 只不过,同样是倾倒,有的人会惜花怜花,有的人会顶礼膜拜,而有的人则只想着折花。 于是,就在诗衣带着些许的困惑和不自在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于脑海—— “叮!发现三尺之内有恶意者,达到‘魅惑众生’触发条件,是否开启意志判定?” ※ ※ ※ ※ ※ ※ ※ 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虽然不知道又出了啥幺蛾子,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魅惑众生”和意志判定究竟靠不靠谱,但并不妨碍诗衣果断点是。 “叮!‘魅惑众生’开启,进行意志判定!” “叮!恶意者未通过意志判定!” “叮!恶意者‘宫九(完颜守章)’意志判定C级!未通过意志判定,陷入宿主‘魅惑’当中,获得C级负面BUFF:为爱痴狂,九死不悔!” 这…… 几乎同时,诗衣还未从系统意志判定的“小小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噗通”一声,再定睛一瞧,刚才还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多少有些吓人的完颜小王爷,已经果断跪地。眼睛虽然还是赤红,但那目光,明显已经是充满了狂热的状态。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下跪了。 “玉娘……我的玉娘子,我的仙子,我的女神,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心就只为你一人跳动,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已被你俘虏……我知道,我的言行太过鲁莽,可那都是出自我的挚诚,我的……我的仙子,你知道我多么想说出心中的那句话,可我知道,卑微如我,又如何能够肖想月宫中的仙子、姑射山上的神女……可是,卑微如我,难道连做你的奴仆也不能够吗……我的仙子,请收下我吧,让我当你的奴仆,当你的鹰犬……只要你让我跟在你身边,让我能看见你,我,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看着面前神色痴狂、言语疯癫,但贪婪、欲念尽去,反多了许多崇敬和依恋之态的英俊公子,诗衣彻底陷入呆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40章 螳螂捕玉(7) 第41章 第41章 螳螂捕玉(8) 诗衣发现,对于系统“金手指”,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 这次“立功”的,显然是“天下第一美人”称号附带的“称号增益”效果。 老实说,她一向是将其无视的。 诗衣觉得,这不能怪她。 毕竟,这种离谱的功能,正常人也很难想象得出来好吧……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面带虔诚和狂热看着她的英俊公子,诗衣顿时一阵头大。 一时间,诗衣都分不清,这是系统赋予的负面BUFF的效果,还是这位九公子再度癫症发作。 但总归是跪了。 ※ ※ ※ ※ ※ ※ ※ 说来,自打系统激活以来,诗衣已经经历过三次“魅惑众生”的触发提示了。第一次是那个已经身死的妖道玉真子,只不过那次触发提示在大庭广众之下,刚刚得到系统的诗衣出于谨慎,并没有回应系统的提示音。 而第二次,就是“妙僧”无花了。 这一次,诗衣给予了回应,也可以说,这是“魅惑众生”的第一次“实战”,可惜扑了。 只能说,无花不愧是能闯出“妙僧”“佛门名士”称号的超强反派,才华横溢、武功高强且不说,意志也是一等一的,以致系统外挂初战即告不利,铩羽而归。 至于第三次,就是刚才了。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危机时刻的本能选择。结果反而成了?! 看着跪在身前的宫九,诗衣脑海中不禁想起他解救自己那日,与无花交手时的风轻云淡、从容闲适。 就离了大谱。 好吧,摒弃一时激动带来的情绪,理性分析一波,嗯,如果系统所谓的“意志判定”,是类似于对一个人心灵世界、精神意志的稳定程度、坚韧程度的检测,那么这个结果,其实也可以理解。 毕竟从其初次见面时就入府求婚并在她面前“发癫”的表现看,这位九公子的精神状态可能真的不大稳定,那么精神世界或者说心灵存在漏洞、缺陷什么的,还真是大有可能。 将一时发散的思维收束了一下,诗衣清了清嗓子,道:“你说,只要我容许你跟在我身边,你便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是,是的。”宫九拼命点头。 “哪怕献出性命?” “是!”九公子回答的毫不犹豫。 虽然场面上一度有些尴尬,乃至现在也过于“骇人”,但很明显危机已经宣告解除——如果系统给出的BUFF真如它说的那样强力的话,那不仅仅是眼前的危机宣告解除,甚至自己可能还收获了一个强力保镖兼打手? 不过也不一定。“为爱痴狂,九死不悔”什么的,从字面看,还是挺爱情的,与臣服什么的,好像还不大一样。 哦对了,还有持续时间!系统上说的是“宿主当面,持续生效;与宿主脱离接触后,根据意志判定等级不同、外界环境影响等综合因素,持续时间在1天到1个月不等”。 回忆了一下系统给出的解释,诗衣决定还是试探一下,试探一下意志判定为C级的“服从度”。 而献出生命什么的,显然不能作为测试“服从度”的题目。 诗衣想了想,尽可能声线清冷的道:“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不过你方才还说,希望我收下你,当我的奴仆?” “是,是的。玉仙子,收下我吧,让我当你的奴仆,当你的鹰犬,当你的牛马!”锦衣公子的眼中灼灼似火,几能化作实质,哪怕相隔数米,仍令少女感到不适。 这般炙热的目光,总觉得不会像是能甘当奴仆的样子。 诗衣抿了抿唇,道:“既然是我的奴仆,那换言之,我就是你的主人咯?” 锦衣公子连连点头:“对,对,玉仙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的天。” “那在主人面前,奴仆是不是不应该有什么秘密啊?” “是的,我的一切在主人面前都是透明的。对主人,宫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就说说吧,说些主人我现在所不知道的……” ※ ※ ※ ※ ※ ※ ※ 如宫九所承诺的那样,面对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绝色主人,作奴仆的知无不言。 这一说不要紧,委实吓了诗衣一跳! 这位九公子竟然是江湖中一个极隐秘、势力也极大的隐秘组织——“隐形人”组织的二把手。 啧啧,看你之前那么气派,还以为是老大呢。 虽然心中如此吐槽,但诗衣并无半分小觑宫九的意思。 在他的介绍中,“隐形人”组织隐藏之深,内部力量之强大,都远超常人之想象。 “隐形人”总部设在一个常人不知、正常海图也没有标识的隐秘海岛。组织的最高首领,姓吴名明,化名“小老头”——实际上也确实是个老头——隐居在这座无名海岛上,暗中操纵一切。 而其本人,武功更是高强到凡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按照宫九所说,自己一身武功,都是吴明所授。如今的江湖,虽然英豪辈出,但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不超过一掌之数。而武功高强如他,若与吴明较量,在他手上也走不过百招。 呃……老实说,诗衣不怎么想象得出来。 已知:无花武功远胜于她。在江湖之中,也是公认的一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 在实战较量中,宫九则完胜无花。 现在,宫九又说,他在“小老头”吴明手上,走不过百招。 啧,只能说,差距太大,就宛如庄稼汉穷极想象也只能想象出皇帝用金扁担。如今诗衣穷极想象,也没法真实感知到“小老头”吴明的强大与可怕。 除了首领和副首领武功深不可测外,两人之下,组织当中还有一大票武功高强的一流高手,数量之多,就连江湖上最孚声望的少林、武当也难以望其项背。 但出于隐秘组织的隐秘性,其中绝大多数人在江湖上“寂寂无名”。 具体来说,分为三种: 一种是“专职干部”,全职在无名海岛上的组织总部效力。其中佼佼者会被授予分管一部分事务、资源的权力,被称为“主事”。 没错,不是护法,不是长老,就叫主事,名字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一种是隐姓埋名,平时不过是老实憨厚的庄稼汉、谨小慎微的小商人、小工匠,只有在接到组织的任务时,才会展露峥嵘。 还有一种与“隐姓埋名”有点类似,只不过上一种“隐姓埋名”是隐于田野市井,而这一种则是“大隐隐于朝”,其明面上的身份无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宿前辈,如十二连环坞首领“鹰眼”老七,华山派掌门师叔华仲通等等,甚至宋金等国朝堂之上,也不乏组织成员。 而她如今所借住的宅邸的主人,巨鲲帮帮主陈柏龙,也可勉强算作此列。 上述这些,都属于组织的高层——区分是否属于组织的高层或者说核心层,就看你有没有获得一个数字。 确切的说,是一个数字代号。 类似梁山泊的一百单八好汉排座次一样,作为深不可测的隐秘组织,“隐形人”组织也同样如此。不过,与梁山泊的好汉们略有不同,“隐形人”组织的老大不参与数字排名——可能这样显得更加超脱、更有权威? 除此之外,前十个数字里面空缺九个,只有数字“九”有人,即宫九。 至于为什么用“九”?按照吴明给宫九的解释是,九是数之极,以九为代号,可突显宫九在“隐形人”组织里面堪为“副君”的非凡地位。 宫九以下,最大的数字就是“十一”,之后依次向来排序,目前已经排到了八十多了。 换言之,就是强一流高手足有七十多人,这个数字,一些传承悠久、声名显赫的名门正派,也多是相形见绌。 而每个数字代号的头领,都掌握着一定的资源,以及一批由组织委派和自己招募发展的人手。 很有些柯学世界黑衣组织的既视感。 所有的数字代号里面,只有宫九可以查看所有人的情况,并调动所有人以及组织大部分资源,乃至主持组织的一般**务——这也是他“副君”地位的体现。 不过宫九也承认,这只是公开所知的,至于吴明有没有藏起一些其他的秘密,包括资源、得力高手,这简直就是毫无疑问的。 就连皇帝都会对太子做出限制和防备,何况吴明之于他。 至于吴明为什么这么看重他,一个原因也是明面上的原因,他是吴明的弟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在他传授武功的所有人当中,数他的资质最好,无论什么武功绝学,都能以超过常人十倍的速度学会。 不过,天赋异禀如宫九,竟直言,其师傅兼组织首领吴明,武学天赋还远胜于他,譬如【如意兰花手】这门绝学,常人需要练三十年才能练成,宫九则花了三年,而吴明,则只花了三个月。 对诗衣而言,天赋恐怖到这等地步,已经失去感知——就好比上学时班上的学霸,虽然厉害,成绩远远将你拉到后面,但你好歹知道他学得啥。而宫九就像全校里面最厉害的那个学神,卷面成绩永远满分,而且这还是因为卷子设计的分值只有这么多。 至于吴明,那就是获得菲尔兹奖的高中生,与自己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物。 这样的妖孽,你只会在生活中看到人家的新闻后感叹人家的天才和伟大,但永远不会去想着与之进行比较。因为差距之大,已经是太阳之与萤火虫了。 那么,这么厉害的神仙人物,建立这么庞大的隐秘组织,其目的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41章 螳螂捕玉(8) 第42章 第42章 螳螂捕玉(9) 还好,武功堪称天下绝顶的吴明老前辈,其志向并不是无花的称霸武林,要比他稍微“高级”一点——篡夺一国乃至数国之权柄,由此成为万人之上的天下至尊。 至于一朝功成后,成为天下至尊的这个人,当然是组织的首领吴明。 而这也就关联到吴明看重宫九的第二个理由了——大金国宗室身份,很有利于他篡权夺位。 太平王世子这个身份,如果是三四年前的至宁帝时期,与皇位基本上是无缘的。按照正常传承下来,太平王这一系,只会由权力上的边缘渐渐变成血缘上的偏远,距离皇位宝座中会越来越远。 但偏偏,至宁帝之后,不是他的儿子嗣位,而是其庶长兄完颜洪熙。于是,随着兴定帝完颜洪熙在位,原本的边缘宗室太平王,不仅在权力上因兴定帝的宠信而变得炙手可热,在宗室内部的继承顺位上,看似没有变化,实则却大大靠前——从全无希望变成理论上有一定可能。 由此,如今的太平王世子、未来的太平王宫九,也具备了理论上问鼎大位的可能。 那问题就来了—— 诗衣:“你的意思是,你师父吴明,他的思路是将你扶上金国皇帝的宝座,而后他在幕后掌控实权,是这样吗?” 宫九:“差不多吧。” 诗衣:“那假设,假设啊,有朝一日,你真的登上金国皇帝的宝座。那么,你会听命于他吗?” 宫九:“应该会吧,我其实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诗衣:“……那你投身组织的目的是?” 宫□□武,学得高明的本领,然后为我母亲报仇!” 诗衣:“……” 感觉有狗血…… 随着宫九的讲述,诗衣这才知道,看似太平的太平王一系内部,竟还真隐藏着狗血剧情—— 按照宫九所说,他的母亲、太平王妃是个既美丽又温柔又善良的好女人、好母亲,她爱护丈夫,疼爱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然而有一天,他的母亲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敌通外国,投靠了蒙古人! 于是,深明大义的太平王妃,果断将丈夫投敌的证据报官,而自己则在被太平王发现后,果断服毒自尽。 目睹这一切的宫九大受刺激,从此,他拜师学艺、组建势力……一切的行动力,都源自于此——他要亲手向自己的父王复仇,为母亲讨回公道。 诗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事儿很难评。 所以诗衣也就不评,只是干巴巴的安慰宫九几句,换来他热泪盈眶的感动和愈发炙热的眼神。 以诗衣浅薄的认知,总觉得这件事假里假气的。别的不说,真要是太平王投敌,那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王位上?要知道,这件事发生在至宁帝时期,以太平王与嫡皇兄冷淡至极的关系,这件事真要属实,不死也要扒层皮。然而结果呢——据宫九所说,王妃死后,太平王只上过一次书请罪,换来一道圣旨的严厉申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能罚了几个月的俸禄,而王爵、封邑什么的一点儿没动。 这就很奇怪了。 但看到宫九谈起此事后那对自己父王恨之入骨的模样,诗衣觉得,自己暂时还是别去挑拨他的敏感神经了。 毕竟,系统施加的BUFF是“为爱痴狂,九死不悔”,眼前一切顺服和“听话”的落脚点,还是“卑微的爱”,归根结底还是一种浓烈的感情——虽然这感情扭曲了点。而再看宫九对自己母亲的追忆和对父亲的满腔仇恨,尤其是谈及太平王时那刻骨的恨意,这感情也浓烈得很啊。 如果自己这时候为太平王说几句好话,不就等同在宫九的心口上撒盐跳舞,挑逗他的仇恨和杀意吗? 到时候两股浓烈的感情碰撞在一起,到底会发生什么?东风压倒西风,还是程序崩溃“死机”,诗衣也说不好。 但总归是犯不着。 试探系统BUFF带来的“服从度”的极限固然重要,但也没必要一上来就上这么高的强度。 话题沉重,气氛沉凝,诗衣连忙换了个问题,问起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这个问题之前已经问过了,不过那个时候的九公子可没有现在这么听话。所以,诗衣本能的认为,之前的回答应当有“水分”,很可能还有歪曲。 事实果然是这样! 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基本上符合实际。但唯在一点上,这厮大有遗漏。 那就是诗衣的行踪,其实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其实不难。身为金国太平王世子和“隐形人”组织“副君”的宫九,在知晓朝思暮想的仙子是出府寻医后,当即双管齐下——一方面派遣人手盯住整个江湖所有知名的神医的行踪,另一方面则从各路神医住处倒推仙子可能的路线,在码头、关隘等关键点设下探哨。而诗衣又没有特意隐藏行踪,因此,早在抵达武昌时,就已经全然落入宫九的眼线当中。 再之后,他的属下一路跟踪盯梢,确认诗衣一行来到了白马寺镇后,宫九才处理完手中事务,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比他之前与诗衣说的,要早上那么三四天。 而后,他定下了“英雄救美”之计。 简单说,就是人为制造危险,当美人儿身陷绝境时,他再果断出手,既除掉美人羽翼,又赢得她的芳心,可谓一举两得。 而为了稳妥,宫九没有安排属于“隐形人”组织的部下,而是“曲线救国”,以“在商言商”的方式,购买了“第三方服务”——青衣楼的杀手业务! 没错,那天夜里横尸遍院的黑衣人,的的确确是青衣楼的杀手。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替雇主杀人——杀掉院子里除了“最美的那位仙子”外其余所有人,一个不留。 至于会不会失手?且不说青衣楼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信誉,一向以思虑周全而得组织高层赞誉的宫九还是充分考虑到了这个可能,并做了预案—— 从前期搜集的情报中,宫九已经知道与诗衣同行的人当中,并无什么特别的高手。武功最高的护卫总管吴少青,早年也不过是个少林俗家弟子,而后从军,这些年纵然有些进步,也最多算个二流,没什么了不起。 唯一可虑的,是那位“毒手药王”晚年收下的关门女弟子,只是此人从未离开药王庄,涉足江湖,其本事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只是传闻“毒手药王”早年收下的后来叛门的三位弟子,在听闻其圆寂后结伴返回欲夺取师门秘籍,却被这位小师妹反杀。若是传闻属实,那这位关门女弟子用毒的本事可能还真不小。 为了稳妥,宫九在“购买服务”时特别加了钱。于是,这次青衣楼为表诚意,不仅足足派出了十二名杀手,而且这十二人的武功,放在江湖当中都是强二流乃至准一流,而以杀手之以有备算无备,只会更强。 基本上万无一失。 而哪怕真有万一,宫九也制定了再来一波的预案。 事实上,他的预案,更多的内容还是放在万一这些杀手杀红了眼,或失了手,他该如何及时补救。 只是宫九怎么也没有想到,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刺杀,竟然光速失败,而且还败得一塌糊涂,败得莫名其妙。 几乎在刺杀的一开始,十二个杀手就全部殒命,而且都是一招被秒。 宫九固然做了刺杀不顺再来一波的预案,但这个预案是建立在“几经搏杀、功亏一篑”的基础上,像那夜莫名其妙就被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这样的大比分失败,只能说明出现了他所没有掌握到的意外因素。 宫九当即决定暂缓行动。 他决定先苟……不是,先观察一下。 结果,这一观察就观察到了第二天无花的到来。 然后,潜伏在暗处的哨探告诉了他卫六小姐被妙僧无花一掌拍死了。 宫九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消息。 老实说,幸亏当时潜伏在暗处的不是他本人,否则,真不知道看到这一幕的他会不会精神崩溃、会不会精神失常之下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总之,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消息的他,亲自前去查探。 查探的结果自然与探子说得一样。 但怎么说呢,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再加上有了这么一个时间缓冲,所以宫九偏执得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坚定的认为其中有问题。 结果,哎嗨,只等到晚上,就等到了无花前来“盗尸”。 再之后的情况,就与宫九之前与诗衣说得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虽然中间出了点差错,到最后也出了点差错,但九公子终归还是当了一回黄雀的。 不过诗衣关心的是—— 那夜,出手解决青衣楼杀手的,究竟是谁? ※ ※ ※ ※ ※ ※ ※ 不知不觉间,已聊到深夜。诗衣挥挥手,已大有奴仆觉悟的宫九恭恭敬敬的退下,周围或明或暗的监视力量也随之一并撤下。 诗衣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托腮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这几天,出乎意料的事件可谓是接踵而至,简直令人目不暇接。直到这个时候,诗衣才有真正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首次静下心来,仔细的梳理起这些天的种种。 但真要梳理复盘,诗衣又发觉大脑空空,紧张既去,疲惫顿生——不是生理上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疲惫,此时此刻,她只想这般静静的坐着,看着夜空,看着明月,闻着花香,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不过,这好似是郁金香吧?是这个季节开得吗? 嗯,郁金香? 这般迷迷糊糊的,忽然间诗衣一个激灵,立即睁开眼睛。 只见两三丈外的白玉兰树上,一位优雅俊逸的男子正悄然立于其上,含笑望着她。 诗衣惊喜至极,当即失声道:“楚大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42章 螳螂捕玉(9) 第43章 第43章 观音黯然(1) 来人正是与少女有过一面之缘、却共同赏过月、谈过心的“香帅”楚留香。 只见他轻轻一跃,树枝不曾摇曳,而人却轻飘飘的宛如一片树叶般“飘”到了诗衣身前。 少女一双盈盈水眸顿时波光流转,流盼生姿:“楚大哥好厉害的轻功。” 能做强盗中的大元帅,楚留香的轻功当然高明得很,这一点诗衣以前也是知道的。但那时候的她,对武功一窍不通,所以看到楚留香施展轻功,就像是高中生看到用微积分如呼吸般流畅自然的大学学霸,知道很牛,但究竟有多牛,却是没什么概念的。 但现在,身负一门系统评为A级的高明轻功,诗衣也算是轻功当中的佼佼者了。而也正因此,她才真切的认识到,楚留香的轻功究竟有多么高明。 听她这般感叹,楚留香微微一愣,而后笑道:“看来妹子的武功已经小有所成了。” “哪有。”诗衣连忙摆手,“就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门名叫【神行百变】的轻功秘籍。” “神行百变?神行百变?”楚留香重复了两遍,而后道:“我记起来了,这应当是铁剑门的独门武功。” “铁剑门?” “对,一个小门派,但门中武功却颇有独到之处,特别是轻功,除了【神行百变】外,其门中还有【攀云乘龙】【岳王神箭】等数门轻功,都十分不凡。除了轻功外,其暗器功夫也相当了得。倒是剑法,虽然名为‘铁剑’,剑法也确实不错,但在江湖上却排不上什么名号。”看出少女对这个门派很好奇,楚留香便说得很详细,将自己所知尽数道来:“如今整个门派全加起来也就三五个人,现任掌门是位道长,道号木桑,因轻功卓绝,身法变幻无穷,人送外号‘千变万化草上飞’。不过嘛,这位道长在武功上很是谦逊,自认为平平无奇。反倒是痴迷围棋,并自负得紧,遂自号‘千变万劫棋国手’。” “啊?自己改外号,这,这也行?”诗衣大开眼界。 楚留香笑道:“怎么不行?只不过,这外号都是人叫的,不管是外人起的也好,自己起的也罢,只要贴切,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认可,那就没问题。可若是大家都觉得起得不好、不准,纵是你自己得意,大家最多也就是当面敷衍一二,其他时候肯定还是按照大家伙公认的外号来称呼。” 诗衣冰雪聪明,当即明了:“所以,这位木桑前辈棋艺并不好?” 楚留香含笑点头道:“不能说不好,但也确实与国手差得甚远。大家碍于他的面子,不好对他自改的外号全不理会,于是折中简化,称其为‘千变万劫’。至于这‘千变万劫’四字,究竟指得是他的轻功千变万化,还是棋艺高明,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诗衣不禁捂嘴轻笑。 看着少女眉眼弯弯的模样,楚留香一时失神。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的脑海里不自禁的浮现出这两句诗。 明明出自《诗经》的不同篇目,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连起来格外的自然。 也许这就是他为何如此不远万里匆匆赶来的真实原因吧。 “楚大哥,这位木桑道长你认识吗?是个好人吗?”少女的话将楚留香从略微失神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这个问题,联想到少女方才说“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神行百变】的秘籍,楚留香若有所悟,“我没有直接见过木桑道长,但有位朋友认识他,听他所说,木桑道长为人散淡超脱,但也有些古板乃至迂腐。对收徒的要求十分严格。嗯,至少在江湖上的风评还是很好的……倒是他有个师弟,据说不怎么样,师兄弟俩好像还闹翻了——不过这个我就是道听途说的了。” 诗衣听得认真。待楚留香说完后,她便问道:“楚大哥,你知道木桑道长的师弟道号叫什么吗?” 楚留香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怎么,妹子你可是知道什么?” 诗衣当下便把自己如何得到【神行百变】一事详细说了说,而后道:“楚大哥,那道士既然能随身携带【神行百变】的秘籍,要么是偷来的,要么就是他与铁剑门关系匪浅。哦对了,皇城司从他身上还搜到了这个,被我一并讨要了来。”说罢,诗衣从怀里(实际是从系统空间)取出了一柄不到一尺长的铁剑,递于楚留香。 楚留香接过,仔细端量了一番后,还给少女,道:“材质很普通的一柄剑。不过——”他话锋一转道:“我听说铁剑门之所以叫铁剑门,是因为其开门祖师传下来的圣物就是一柄铁剑。” “楚大哥,你是说,这柄剑有可能是铁剑门的圣物?”诗衣当然知道这柄铁剑的底细——铁剑门掌门信物嘛(系统告诉她的),不过这个时候显然她还是需要配合一下。 “很有可能。”楚留香点点头,道:“你说的那个妖道,很有可能就是木桑道长的同门师弟,早前只是听闻他与木桑道长不和,却不想品行如此不端,甚至投靠异族。”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日后若有机会遇上木桑道长,将此剑还给他,妹子说不准还能从他身上换回几门武功!” 诗衣笑吟吟的点头,将铁剑重新收好。忽然冷不丁道:“对了,楚大哥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专程来救妹妹的吗?” 看着少女巧笑倩兮的明媚,楚留香的脑海里莫名回忆起方才未现身时他看到的少女模样—— 白衣胜雪,青丝如墨,气若兰芷,清冷如月。 他不禁垂下眼帘,摸了摸鼻子,道:“其实只是顺路。与那夜拜会兴国公府一样。” 诗衣狐疑的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一直瞧得一向风流倜傥的香帅有些不自在了,她才轻轻一笑,笃定道:“说谎!” 楚留香心中一颤,表面上却是“大感冤枉”:“妹子莫要污人清白,如何就说谎了?” 诗衣不为所动:“总之是在骗人。”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狐疑起来:“话说楚大哥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 知道这丫头聪明得紧,但没想到聪敏到这等地步,还是说这也是女人的直觉?楚留香略感吃不消,生怕她再猜到什么,连忙举手道:“好吧,好吧,楚大哥跟你开个玩笑。” 诗衣皱了皱小鼻子,也没计较,转而问起了正事:“楚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困在这里的?” “自是一路跟踪过来的。” “啊?”这下诗衣是真吃惊了。 楚留香也没有卖关子,当下解释起来。却原来,他是追索“妙僧”无花而来。 “你可知道最近东丐帮发生了一件大事?” 诗衣摇头,表示不知。 “东丐帮现任帮主南宫灵,于月前被人毒杀。”楚留香沉声道:“是当着我的面,被人毒杀。” 诗衣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楚大哥是在追查毒死他的凶手?” “不仅如此。”楚留香道:“我之所以与南宫灵在一起,是我在追查数位江湖成名高手的死因——他们都疑似被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所害。” “天一神水?” “没错,这是神水宫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无法检测,且毒性甚烈,仅需一滴即可致人全身爆裂死亡——哦,你可听说过神水宫?” 诗衣点点头,“听倒是听过,就是‘二教三宫’中的那个神水宫吧?不过我也就是听说过这么个名字,别的一概不知。” 楚留香不由一笑,“也对,你才入江湖几天,如何知道这许多事……神水宫是由一个十分神秘而可怕的女人创立的门派,这个女人叫水母阴姬,也即神水宫宫主,武功相当了不起,整个天下能与之比肩的人,寥寥无几。她十分高傲,据说脾气也很古怪,以致江湖上的人听到她的名字,就会屏气敛声,不敢言语。” 诗衣惊诧道:“这么厉害!?” 楚留香点了下头,“这是个令人佩服的女人。” 诗衣歪歪头,眼睛亮晶晶的:“楚大哥也很佩服她?因为她武功厉害?!” 楚留香笑叹道:“这天底下,武功能胜过我的不要太多,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这个江湖若只是以武为尊,那也太过无趣了……水母阴姬固然厉害,却还不至于让楚留香为之低头。但我确实佩服她的学问。” 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诗衣都惊了:“学问?她很博学?” 楚留香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跟你说过,神水宫有一种独门毒药,叫【天一神水】,这门毒药就是水母阴姬发明的。那么你猜,制作这门毒药的材料是什么?” 这哪猜得到? 不过诗衣向来都是很好的听众,此刻果断做起了捧哏:“某种罕见的毒虫?” 楚留香摇了摇头。 “来自异域的奇花异草?” 楚留香摇头。 “从某种奇特物质中提炼出来的物质?”“几种物质按照某种比例混合?” 楚留香一概摇头。 诗衣叹了口气:“那我猜不到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是水。” “什么?!”这回诗衣可真是惊住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楚留香:“是从普普通通的水中提炼出来的。” 诗衣:“……” “不可能吧?!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啊!”诗衣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物理学已死……不对,应该说化学已经死了吧,改写分子式了吧?可也说不过去啊……这武侠世界的底层规则难道也被改写了吗……不过也难说哈,毕竟都有了真气这种不科学的存在,说不定就是为了对应真气的出现,才改变了底层规则也说不准啊…… 楚留香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女脸色变幻万千后在那里碎碎念。 任何人初次听说【天一神水】这样神奇的毒药,都会有强烈的反应。这并不奇怪。但少女的反应尤其令他感兴趣,或者说着迷,那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但配上她那张清丽如仙的面容,又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妹子,在嘀咕什么呢?” “啊?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好神奇……好吧,就是觉得不可能啊,这是什么原理啊?就是怎么可能生命所需的水能变成催人性命的毒药呢?会不会是她们从某个特定的水井、水潭中的水提取出某种杂质,只不过这种杂质微小以致肉眼微不可见,这才让人误以为是从水中提取出来的?” 楚留香笑着摇摇头:“老实说,我早先也有类似的推测。但这次被神水宫的人找上门来,简单的交谈后,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是【天一神水】有什么特质吗?”诗衣敏锐道。 楚留香笑着点点头:“神水宫的人告诉我,天一神水从凡水中所得,一滴水就有三百桶的分量,常人服下会全身爆裂而死。” 诗衣一时怔然,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那确实不是什么水中可能的杂质了……可是,什么水能一滴重量比得上三百桶呢?就是重水也不行啊?这已经不是改写分子式,连原子都变了吧……” 看着少女凝眉苦思的模样,楚留香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就像他刚才心中所想的那样,任何人初次听说【天一神水】这样神奇的毒药,都会有强烈的反应。但这个反应,多半是一种惊叹,当然也可能是质疑,但在消除质疑之后,最后的反应,依然是惊叹! 惊叹于神水制作之传奇诡秘,惊叹其无色无味的神奇,惊叹其毒性之烈……但像少女这般第一时间却在苦苦思索神水能取之于水背后的“原理”,还真是第一个。 有那么一刻,他眼中的少女,不再是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月的仙子,而是一个苦思宇宙奥秘的大儒。 真的很神奇。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 恰于此时,一阵夜风吹来,拂动着少女衣袖翩翩,白衣胜雪,仿佛随时都要御风归去。楚留香心中莫名一急,未及思索便干咳一声道:“妹子,夜里风寒,咱们还是进屋聊吧。” “啊?噢,好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第43章 观音黯然(1) 第44章 第44章 观音黯然(2) 诗衣也觉得夜风有点凉,因而不疑有他,邀请楚留香进了堂室。 有这么一停顿,诗有也不再纠结【天一神水】的具体原理了,将话题重新引回正题:“所以,这些人虽死于【天一神水】,但其实并非神水宫所为?” 楚留香叹道:“【天一神水】是神水宫的独家之密,这么多江湖中人忽然间被【天一神水】所害,其中实在大有蹊跷。只是没想到,我刚想探个究竟,就被神水宫的人找上门来,却是【天一神水】被盗,而她们怀疑是我所为。如此,无论从洗清嫌疑,还是江湖道义,我都需查明真相。” “啊?这算不算被声名所累?”少女顿时捂着嘴笑。 楚留香无奈的摇摇头。 不过诗衣也只是揶揄一下,轻轻一笑后,便为楚留香打抱不平:“不过这神水宫的人也太一根筋了吧?楚大哥这‘盗帅’名号,能在盗前加个帅字,总以证明江湖中人对楚大哥品行的认可了。【天一神水】既非珍宝,神水宫又非富贵之家或奸恶之地,无缘无故,楚大哥如何会去盗那神水?” 楚留香心中顿时一暖。一时间竟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之感。 “那楚大哥已经查明真相了吗?” 楚留香点点头,将这几个月的行踪娓娓道来。 神水宫虽然强大,但甚少有人在外走动。而【天一神水】是神水宫的独家之密,神水宫内部亦管理森严,想要被盗其实甚难,而这也是神水宫怀疑到楚留香头上的缘故。 楚留香当然知道不是自己偷的,于是反向分析,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有“内鬼”了。 然后他就从神水宫来人口中,得到了一个神水宫少女怀孕自杀的消息。 之后他便动身前往相识的帮派好友那里探查消息,几经周折,查到了东丐帮帮主南宫灵的头上,经过一系列事件后,他渐渐发现南宫灵有极大概率牵涉其中,但他很可能只是个明面上的棋子,而真正的凶手和策划者则藏在幕后。 但在他逼迫南宫灵说出真凶前,南宫灵却被他提前毒杀。 虽然如此,但凭借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和聪明至极的头脑,楚留香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妙僧”无花! 由此,寻到南少林的楚留香,从无花的师傅、南少林掌门天峰大师那里得知了一件往事。 二十多年前,华山和黄山世家两派惨斗,黄山世家只余一位名叫李琦的姑娘死里逃生,为避仇家而东渡扶桑。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位对她一往情深的扶桑武士,名叫天枫十四郎,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等她学到了一身神秘武功后,就抛弃了他们,重回中土,杀了“华山七剑”,报了黄山世家的血海深仇。之后,这位李琦姑娘便又神秘地失踪了,江湖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而与此同时,江湖中又多了一个行踪诡秘、武功无敌的女魔头“石观音”。 诗衣听得认真,且面无异色。 当然面无异色了,因为楚留香说的,不就是“剧情”嘛。 之前说过,诗衣对古龙系小说看得不多,有所涉猎的部分除了记住了几个人物外,剧情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但这与完全没看过终究是不同的。 虽然忘了个差不多,但毕竟是看过,毕竟在大脑中留下了印记。而这个时候,有人将剧情简略过一遍,那么曾经的记忆就会立即复活——哪怕楚留香讲得并不细致,而且因“视角”缘故对某些“剧情”一笔带过,诗衣也因“前后文串连”,将那些一笔带过甚至根本没有提及的剧情,都一一联想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剧情,知道了故事的来龙去脉。那么现在楚留香的讲述,对少女来说,恐怕最新奇的还是类似于当事人讲古的那种感觉,至于困惑、震惊、恍然大悟什么的,自然是一概没有的。 当然,作为好观众、好听众,她还是决定礼貌的将整件往事全部听完,正好也将自己有所疏漏的记忆补全。 只是,她自认为端坐如好学生,孰不知这认真又平静的样子,在她的“楚大哥”心里,又会“异化”成什么样的形象? ※ ※ ※ ※ ※ ※ ※ 对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妹子,楚留香真的是愈发好奇了。 初见时清冷脱俗,圣洁高贵,仿佛月宫仙子下凡,又似姑射神人入世,美得令人心颤,亦美得令人不敢靠近。 但接触之后,端庄高洁,乃至有些“神女无情”之态的仙子立即变作灵秀聪慧、巧笑倩兮的可爱少女、邻家妹妹。 至于今夜再度相逢,这位看似清冷高洁、无目下尘,实则灵动剔透、冰雪聪明的少女,又展现出沉静从容、临危不乱的一面。 楚留香行走江湖十几年,自认为也算见识不凡,形形色色的女子,更是不知认识接触了多少。 倾国倾城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得不承认,那些但凡被人称之为“江湖第一”“武林第一”“江南第一”或是其他某某第一的佳人,确实个个都称得上国色,足以将天下男儿迷得神魂颠倒。 但这些绝色佳人,或过于功利,将自己的美色化作对付男人、征服男人的武器。 或过于孤高,冷若冰霜,目无下尘,将自己置于云端之上。 或过于自矜,时刻端庄自持,言行皆循规制。 归根结底,还是被自己的美丽和声名所累。超越凡俗的美,既带给她们荣耀和追捧,反而来也成为她们灵魂的枷锁。 但在少女身上,他却完全不曾发现这一点。 这并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因为某种缘由保持着纯净的内心和灵魂,从而纯真烂漫,不被美丽所累。 反而是一种“自知其美却依旧从容”的意境。 老实说,这位机缘巧合下认下的小妹妹,灵魂固然有趣,但尚不至于鹤立鸡群。别的不说,他身边的三个妹子,宋甜儿之娇俏可爱和高明厨艺、李红袖之博闻强记,还有苏蓉蓉之温柔体贴、聪慧颖悟,正因为有了她们,那艘海船才会成为他心灵的港湾。 但美到这等超凡脱俗、倾国倾城的女子当中,却无一人这般“有趣”。 这些艳绝天下的绝代佳人,以往可能数百年也未必能有一个,最近几十年却如名花绽放般,一齐涌现。然则,可能被那足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稀世美貌吸走了所有灵气,这些倾国之色,石观音偏执自恋,邀月冷酷孤傲,林仙儿更是堕落得厉害,就算是嫁给任慈后洗尽铅华的秋灵素,在被毁容前,亦孤傲自矜而不可爱。 卫诗衣却全然不同。 这其实很奇怪。 她是公主与国公的女儿,自幼便受尽无数宠爱,可谓金玉中生,锦花中养。若说刁蛮任性,自是再合理不过。若是孤高冷傲,也属寻常。即便是端庄贤淑,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考虑到她自幼病弱,那么变得郁郁寡欢,或是自怜自艾,也很正常。 但偏偏,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将清冷与灵动、高洁与温柔、忧郁与豁达、清纯与魅惑,完美而自然的结合在一起的女子,就像是夜空中的明月,清冷而皎洁,让人只能远观;但那清辉却如轻纱般已于悄无声息间将你温柔的包裹。又像是那幽谷中的一泓清泉,让人不自禁收敛声息,生怕一口浊气污染了她无比的清澈;却又忍不住想要去品尝它的清甜与甘美…… ※ ※ ※ ※ ※ ※ ※ “诶,楚大哥?楚大哥?” 少女的声音将楚留香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一时失神,他狼狈的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道:“哦,刚刚说着说着,不禁想起了另一起江湖往事,有些走神了……” 匆匆挽尊后,楚留香也不给少女问话的机会,接着之前的讲述继续向下说。 其实总而言之,这是个老套的故事。 天枫十四郎因爱妻不辞而别,遂带两个儿子来到中原寻妻,结果寻了整整一年仍无结果。心生绝望的他,也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扶桑人就是喜欢走极端、走偏锋?),总之,他以挑战南少林掌门天峰大师、东丐帮帮主任慈为名设局,在比武当中主动求死,死于任慈掌下。而后又留下遗书,将长子托付给天峰大师,次子托付给任慈帮主。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而在暗地里,他可能向已经懂事的长子交待了自己的谋划。却是要借两位武林名宿收养之机,令两个儿子苦学本事,网罗人脉,长大成人后再分别篡夺南少林、东丐帮的掌门帮主之位,继而进一步掌控中原武林。 而其长子就是“妙僧”无花,次子就是南宫灵。 ——诶,明明最初是赴中原寻妻,多么浪漫凄美的故事,怎么到了心生绝望以后,就要阴谋掌控武林了呢?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诗衣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枫十四郎的两个儿子都很不凡,尤其是长子“妙僧”无花。只是没想到,南少林在选择继任掌门时,并没有选择他,而是挑选了各方面看上去好像都不如他的无相。 无花谋夺南少林掌门的谋划受挫,不得已他便寻到弟弟南宫灵,帮助他谋划夺取东丐帮帮主之位。于是这位在世人眼中的大好青年,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给自己恩师任慈下慢性毒药,使其功力全失,缠绵床榻。南宫灵借此掌握东丐帮实权,而后他又进一步用【天一神水】将自己的义父兼恩师毒杀。之后为巩固权势、扩充势力,他又干了许多坏事,但也由此露出了许多破绽,最后被楚留香锁定。 眼见南宫灵就要败露,曾经的好哥哥无花竟果断出手,将亲弟弟南宫灵毒死,意图借此斩断楚留香的追查。可没想到楚留香棋高一着,最后还是锁定了他。 ——也不知天枫十四郎泉下有知,会做何感想? 而后楚留香寻到了南少林,而少林寺掌门天峰大师似早已知道了真相。并向楚留香讲述了这一段往事。最后的最后,便是楚留香与无花的最终对决,自然,香帅胜而妙僧败。失败后的“妙僧”仍竭力保持优雅,竟在悄无声息间服毒自尽。 凶手自尽。楚留香也只能长叹一声,将此事告知天峰大师,并就此别过。 只是回到自己的大海船的楚留香,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的三个红颜知己——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竟都失踪了,好似被人掳走了。 而正当他急匆匆的要去寻觅三人下落时,却无意中听到妙僧无花“生前”曾在海会寺与兴国公夫妇交谈过。 楚留香心有不安,于是特意去了一趟海会寺,从净海法师那里得知无花与兴国公夫妇相谈甚欢,甚至兴国公夫妇在得知无花不日要西行后,还特意请求其代送家书一封。 收信人自然就是他们的爱女卫诗衣。 楚留香愈发不安,推算时间,无花在与兴国公夫妇交谈时,不仅南宫灵已死,就连自己仍在追查线索甚至已有所得的消息,应该也已被他得知。 而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候,这位妙僧竟还有闲心西行洞庭湖畔为人送信? 想到那个白衣胜雪、清冷如霜的倾世佳人,在见到自己后,不仅没有冷若冰霜,反而笑靥如花。 想起身为世家闺秀的她,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不仅没有畏惧、鄙薄,反而主动邀请与其登上楼顶,共赏明月。 想到她先天不足、弱不胜衣却仍不失生活热情、对江湖对武功的热忱向往。 想到她甜甜的叫自己“楚大哥”…… 楚留香当即不再犹豫,在得知诗衣是寻“毒手药王”无嗔大师诊治后,便直奔洞庭湖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44章 观音黯然(2) 第45章 第45章 观音黯然(3) 楚留香原是直奔白马寺镇南的药王庄而来,结果到了白马寺镇,才知无花已先一步到来。他遂又匆匆赶去药王庄,结果行至途中,却遇到一个背负人型包裹的黑衣人。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楚留香终究与无花打过交道,对其身形步法十分熟悉,当即便有所怀疑,于是暗暗缀上。而这一跟踪不要紧,竟发现还有一人也在跟踪他。 楚留香倚仗自己轻功更高一筹,便再尾缀于他之后。 这人自然就是宫九。 后面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宫九尾随于无花之后,并成功调集人手,将其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顺利“救出”诗衣,欢喜之余竟也未注意到,自己也被人所盯上。 楚留香按兵不动,一路跟踪到了岳阳,眼见这位金国太平王世子势力强大,其自身亦武功高明至极。所以楚留香决定避免硬碰硬,而是继续发挥他的“强项”——深夜入府,踏月留香。不过这一次,取走的不是财宝,而是无双美人。 不过,事已至此,他当然发现了情况与自己想象中略有些出入。 身陷囹圄的美人儿妹妹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可怜与无助。 甚至在这府上过得还算惬意? 眼见听完自己简述行程后便眼泪汪汪的少女要盈盈屈膝向自己施一万福,楚留香连忙上前一步,将其拦住。 只是一时情急,竟握住了少女的纤纤素手。 柔荑入手,顿觉温软柔腻,仿若温玉,又似凝脂。 而身边似也萦绕着一股似清冷似甜蜜的脉脉幽香…… 楚留香顿时心神一荡,一时间,一向能侃侃而谈、妙语连珠的嘴竟像被锯了嘴的葫芦,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干巴巴的“妹子使不得”。 楚留香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既有自觉唐突了少女——但这只占小部分原因,更多的,则是身为一个潇洒不羁、笑傲江湖的浪子,一个见过无数“名花”的浪子,此时此刻,他本应表现得更加从容,更加得体。而不是现在,仿佛一个进退失据的毛头小子。 果然,手中握的柔荑轻轻挣了挣。 此时正该松手,也正好松手。之后再继续话题,些许尴尬自然风消云散、波澜不惊。 但不知怎的,明明心中如此想,但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的手竟好似背叛了自己的意志,不听使唤了般,仍牢牢握住少女的双手,而不曾有半分松动,更别说放开了。 少女抬起头,那双盈盈水眸就那样看着自己,水雾朦胧间波光流转,波光流转间又似泪光点点,似乎含着千般哀愁、万般情思。 楚留香心中一颤,他本能的别过头,不敢再看这双盈盈情眸。冥冥之中似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看!如果再看下去,他定然会万劫不复! 而抓着少女的双手,也终于松开了。 素白的衣袖落下,再度掩住了少女的柔荑。 少女垂首敛眸,长睫如扇,轻轻颤动,仿佛蝴蝶翩跹。 楚留香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最后竟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时间,房间里变得极为安静,除了灯烛的“哔剥”声,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 ※ ※ ※ ※ ※ ※ 难言的静谧最后还是由门外的侍女打破:“小姐,公子令奴婢送来燕窝。” 诗衣轻呼了一口气,看了眼楚留香。见堂堂盗帅已经知机的隐到了屏风后面。诗衣轻轻一笑,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四个丫鬟鱼贯而入,除了作为宵夜的燕窝外,还有寝衣和用于明天穿戴的衣裳,燃着助眠甜香的铜炉和新摘的莳花,以及一瓶丸药。 诗衣对此安之若素,仪态优雅的饮完了燕窝后,又就着参茶后,服下一粒【茯苓首乌丸】。 没错,这就是宫九说自己耗费几个月的时间和数千金购得的千年茯苓和人形何首乌,又寻聘高明药师,按照古方制成的茯苓首乌丸。总共80粒,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宫九虽然人癫了点,但不得不说,“癫”的另一面可能就是“痴”,自己曾经用来敷衍打发他的话竟真的被他记在心里,而且跋山涉水、花费重金去做。除了在限制人身自由上有过错,别的方面,诗衣竟还真找不出厌恶他的理由(当然,也是系统发力得及时)。甚至若只论迹,自己还应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带着略带复杂的情绪,诗衣坦然自若的拒绝了侍女们留下来服侍的请求,只说“不喜欢有人在旁”,便将一众侍女们全部赶了出去。而可能是来之前就得到了宫九的嘱咐,所以四个侍女什么话也没说,就此乖乖的离去。 茯苓首乌丸下肚,顿觉精神一振,而且还有一股热流自腹内生出。诗衣连忙盘膝坐下,气运丹田,引导这般热流沿经络做周天大循环。 半柱香过后,药效全部吸收。诗衣惊喜的发现,不仅自己那堪称浅薄的内力竟明显涨了两成多,而且【神照功】的修炼进度也一下子涨了差不多一百个点。甚至连经脉,好像也稳固拓展了些许。 不愧是什么“人形”“千年”的天材地宝,确实厉害呐。 ※ ※ ※ ※ ※ ※ ※ 诗衣神采奕奕的站起身,便见英俊倜傥的楚大哥那映照在屏风上的影子。 诗衣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显然,楚大哥是发现她在那里练功,这才默默的站在屏风后面,既为她把风,又不会干扰到她练功。 好体贴,果然是优雅的香帅。 “这是在练化那粒丹药的药力?”楚留香道。 诗衣点点头,将这粒丹药的来龙去脉说了说。 她对楚留香是绝对信任的,所以并不曾有什么遮掩。 楚留香沉默一会儿,才仿佛不带任何语气般的道:“这位完颜王子虽然行事有些癫,但对妹子的情谊确不作假。” 诗衣眼睛眨了眨,而后笑道:“对女孩子一厢情愿的喜欢,似乎不能算作正面的事吧?” 楚留香顿时醒过神来。 他发现今夜的表现真的大为失常。不过此时不是探究自己内心的时候,他稳了稳心神,正色道:“说起来,这位完颜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在无花那里救下你,看似英雄救美,但此人当时的派头和麾下人手的武功路数令我生疑。所以大哥我没有马上现身,而是一路跟踪下来。而这一路,我愈发觉得此人似乎有些问题,对妹子,好像也并不是纯粹的英雄救美,好似与那无花的心思,也有些相像?” 说到最后,他似是疑问,又像是在探究。诗衣听后,不禁轻轻一笑,而后道:“楚大哥的感觉不错,确实有些相像——不,应该说,他们要对我做的事,从本质上讲,别无二致。” 楚留香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惜、一分关怀,但同时,他也带有一丝疑惑:“妹子,我之前的观察,也有类似的感觉。但今夜来访后,我不知为何,又似乎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诗衣这下是真笑了,而且笑出了声。 然而她的笑声却愈发令楚留香摸不到头脑了。 看到楚留香那愈发困惑的样子,诗衣刚要收住的笑声,结果变得更大了。 好容易止住笑声,准备解释的诗衣这才尴尬的发现,这件事还真不好解释。 总不能跟她的楚大哥说,因为完颜小王子心怀不轨,结果触发系统BUFF,所以已经从坏人变成好人了吧?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诗衣,便先将“完颜小王子”背后的身份说了出来——她本来就打算将这些告诉楚留香,只不过是个次序问题,如今先说这个,正好拖延一下时间。 听说“完颜小王子”的另一个名字叫“宫九”,楚留香的脸色就开始变得凝重。而待知道他还是隐秘组织“隐形人”的二把手,楚留香就更难免惊讶了。 随即楚留香便说,对于这个“隐形人”组织,他以前亦所知不多,只知道其背后的力量极大,而其目的亦不为人所知,再加上其行踪十分隐秘,在江湖上的活动也甚少,所以知晓它的人不多,但凡是知道的,无不闻名色变。 不过一个隐秘组织,如果知道了它的内部架构及目标理念,人们对它的恐惧就会消失大半。而如果其中的常务副首领还主动出卖组织机密,那这个组织真就没什么畏惧了。 当然了,对于组织首领“小老头”吴明,还是要保持应有的尊重。 不过这不是来自于对组织首领的尊重,而是对其个人、对其深不可测的武功的尊重。 既然说到了九公子的“反水”,那么他的转变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避开了。 诗衣实在想不出来合理的解释,最后只能心一横,道:“楚大哥,我,嗯,我要说是他实在太……嗯,就是……嗯……那个……太,太喜欢我了,你,你信不信吧?” 没想到睿智优雅的香帅只思考了一秒钟,就认真的点头道:“我信。” “我就知道……啊?!楚,楚大哥,你……你说什么?”诗衣差点闪着自己的舌头。 楚留香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我信。” 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有个定义给错了。 他原以为,眼前这位少女,对自己的那超凡脱俗、倾国倾城的美貌和堪称风华绝代的魅力有足够的认知。现在看,只能说是有一定的认知,却并不完全。 她应该知道自己很美,但究竟美到什么程度,究竟有怎样的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其实并不清楚。 这其实也可算作一种“美而不自知”,只不过更加的隐蔽,也更易令人沉溺其中而难以自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45章 观音黯然(3) 第46章 第46章 观音黯然(4) 诗衣自然不知道楚留香心中如何想。而正如楚留香所想的那样,对于自己的魅力尤其是对男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她确实没有足够的认知。 当然了,若是她知道楚香帅心中的想法,必然是相当“委屈”的——两世为人,她也是第一次当绝世美人的好吧。能够在镜子中那个足以迷倒自己的影像、身边亲友下人的赞美、各路王孙公子及无数市民路人的狂热追捧中仍能保持清醒和平和,而没有飘飘然的迷失自我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对自己的魅力进行“量化分析”。 不管怎样,既然楚留香相信自己拥有能够将小王爷九公子迷倒的绝世魅力,诗衣也就懒得继续想新的借口了,干脆就着这个离谱的论断,稍加展开,现场加工了一个更加离谱的故事—— 简言之,就是宫九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而且因为其人精神似不大正常,所以有时对她极为崇敬,甚至敬为天人。而今夜她也是利用这一点,在察觉其心生恶意后,立即对其施展魅力,言语诱导,又有严厉斥责,规劝教导,最终使其幡然悔悟,不仅自承错误,而且还主动提出甘当鹰犬作为对他的“惩罚”。 虽然诗衣说得委婉,但楚留香还是久久没有说话。 似乎被震住了。 ※ ※ ※ ※ ※ ※ ※ 诗衣感到有些尴尬。 为化解尴尬,她连忙转移话题,提出心中还有的两点疑问—— 一是无花来访前夜的那波青衣楼杀手,究竟是何人所杀? 二是无花既已在楚留香面前“假死”,那为何还要在诗衣一行人面前公然现身? 对第一个答案,楚留香也爱莫能助。 对第二个答案,他倒是能尝试解答一二。 那就是,最初,“妙僧”无花,他的打算很可能是——不留活口。 因有此打算,他才会公然以“妙僧”的身份扣门,因为凭借“妙僧”的地位和名气,他这个送信之人才更有可能得到卫家小姐的接见,更有可能与之寒暄、交流一二,甚至若她以帷帽、面纱遮颜,他也更有底气直接提出揭下帷帽的要求。 然后他就能凭借“亲眼所见”来完成任务,做出判断:传言中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卫家玉娘,究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样很高效。 至于做出判断后,无论卫家玉娘比自家母亲更美还是不如,都不妨碍他杀人灭口。 比石观音美,那就必然杀之——这是任务的要求。 美貌和魅力不如石观音,那也要杀之——这不是任务要求,但却是“妙僧”无花掩藏行踪的需要。 总之就是要杀,要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如此,他的“金蝉脱壳”之计才不会功亏一篑。 当然,计划设想得很好,但无花却忽略掉了一种可能:如果卫家小姐美丽胜过他的母亲石观音。那么这样超凡脱俗的美,他这个“妙僧”,真能守住道心吗? 好吧,也许并非没有想到过,但高傲自信如“妙僧”,怕是根本不会想象世间会有能够动摇他的道心的美。 于是,他就栽了。 之后的临时起意什么的,看似精妙,但却永远无法补上其泄露行踪的破绽。 但事前,无花也必然想到了这一点,必然权衡过。 而权衡的结论大概就是,为了抱得美人归,就算令楚留香、令南少林寺、令江湖人知道自己未死,也顾不得了。 只可惜,算来算去,终究没有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泄露了身份,又丢了美人,连经营已久的秘密藏身地也一并沦丧,自己更如一头丧家犬般仓皇而逃。 如今的无花,若是回想起来,也不知其心中会做何想。 ※ ※ ※ ※ ※ ※ ※ 话到到里,前事基本也就说得差不多了。诗衣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又转身执起茶壶,一边为楚留香续茶,一边轻笑道:“夜色已深,楚大哥不如在此留宿一夜?嗯,若是不想被宫九和这府上的人知道行踪,那就要委屈楚大哥在这个屋子里的桌椅或地板上凑合一宿了……” 楚留香也轻轻笑了笑。 他这次不远千里奔波,一则要去营救好似被带到了大漠的蓉蓉三姐妹,二则就是来洞庭湖畔查探诗衣的安危。 虽然大的方向一致,但若先去大漠,其实最佳路线是不需经过岳阳和药王庄的。 但他还是将药王庄之行放在首位。 因为理智的分析后,他有较大的把握,蓉蓉三人应当并无大的危险。而诗衣不同,若无花真是有意送信,必然心怀不轨。 但是,除了理智的分析外,真的再没有别的了吗? 他的头脑,他的情感,真的没有再被别的什么东西影响吗? 但一向睿智自信、无所畏惧的楚留香,第一次畏怯了。 他不敢深究自己内心深处,那藏在深处的潜意识中的念头。 直觉告诉他,如果深究的话,他的人生,将会迎来无可预测的重大变化,将会变得面目全非! 楚留香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所以,他明智的退缩了。 他继续自己的行动,却已不再想着去探究驱使自己如此做的背后深意。 不过一番奔波至此,楚留香发现,小妹子确如自己所料般遇到了危险,但总得来说却是有惊无险,虽然异变迭出,但还是一路化险为夷。 既见小妹子无事,楚留香心中大慰的同时,竟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他很快就驱走了心中的这份奇怪感觉,笑言道:“既然妹子无事,那么大哥自然要继续去寻找蓉蓉她们。另外,既然无花未死,那么他多半就要回他母亲那里复命。之前关于蓉蓉她们的线索,指向大漠;而石观音也在大漠。所以,于情于理,看来我都要走一趟大漠了。” 然而,正当他略觉口渴而抿了一口茶时,就听对面的少女笑盈盈的好奇道:“楚大哥,你与蓉蓉姐、红袖姐还有甜儿她们,是……是情人关系吗?” “噗——!” 一向从容淡定的楚留香,一口将茶喷了出来。 连连咳嗽好几声后,他才缓了过来,而后看着对面少女那仿佛纯真如小白兔的模样,和那双分明写着“狡黠”二字的湿漉漉的眸子,苦笑道:“她们既是我的红颜知己,也是我的妹子——不是情妹妹,是真拿她们当妹妹看待,衣儿,你信是不信?”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少女,眨也不眨一下。 “哈哈,我自是信楚大哥的。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前一刻还在扮演小白兔的少女,在看到楚大哥那认真的目光后,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之前,楚大哥都是叫她“妹子”的,而刚才……是一时情急口误,还是…… 诗衣不愿多想。连忙另起话题道:“楚大哥,我也与你一起去大漠。” “不行!”楚留香想也不想,当即拒绝道。 说完后,可能察觉自己的态度太过严厉,他才和缓口气道:“此行十分危险。石观音此人,我以前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听说其武功之高,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诗衣你如今也已习武,在江湖上也有所历练,应当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不过诗衣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她有这个想法,自然有她的考量:“楚大哥,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无花为何要来见我?” “石观音,早就盯上我了。”少女一字一句的道。 楚留香一时默然。 而少女还在继续说道:“如今无花失手,无论他是否主动回去复命,这个消息早晚会让石观音知晓。无花既已失手,下次她又会派谁来?得力的下属,还是她本人? “若是今夜没有遇到楚大哥,我可能会考虑隐姓埋名一段时间,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但既然大哥也要去大漠,那我觉得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已经被她盯上,那与其等她找上门来,倒不如主动出击。”说到这里,少女盈盈一笑,“而且,此行不是有楚大哥你吗?有你在,我觉得天下无处不可去,天下也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消灭不了的敌人!” 楚留香难得失笑:“妹子,你给楚大哥我戴的高帽不少啊。但是……”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板,郑声道:“不行!” “啊?为什么啊?” “还是那句话,因为此行危险。”楚留香道:“此处没有外人,楚大哥也不瞒你,对上石观音,我绝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此行极度危险。以你现在的功力,若跟着去,不仅不会成为楚大哥我的助力,反而很有可能成为我的破绽、我的累赘。” 话说得很直白,甚至直白得有些刺耳。但也确实让诗衣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只不过,这个经验,是还未发生的“经验”。 之前随着楚留香讲述自己行踪而触发了不少记忆,所以诗衣想起来,这次大漠之行,楚留香果然与石观音对决,并最终依靠打碎了石观音日常用来欣赏自己美丽的镜子,使其一时失神,从而抓住这一稍纵即逝的机会打败了她。 而此行的主角团,好像也并无人伤亡。 因为有这个“先入为主”,所以诗衣才会想当然的认为此行比较安全。自己若加入其中,也就无需躲躲藏藏,反而可以正大光明的打上石观音的老巢,一泄心头之恨。 显然,这太过想当然了。 主角团没事,因为那是主角团。而她却不在其中。甚至于,自己若是加入其中,于石观音而言,不啻为一个明晃晃的“大灯泡”,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挑衅。可能非但没有增加安全性,反而促使石观音更主动的出击,彻底搞乱原著剧情,而其后果,完全难以预料。 所以,真正理智的做法,其实还是回到自己最初的想法:自己暂且隐姓埋名,苟一段时间。之前这般想的时候,还是一种无可奈何。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但这下好了,有楚留香此次大漠之行,只要自己这个变数不出来干扰,那么剧情应该就不会有大的变化。所以,自己只要耐心的苟上一段时间,就会听到石观音殒命的好消息。到时候自然就可以“重出江湖”啦。 看着少女脸色变来变去,楚留香也不禁有些后悔,自觉刚才太过“严厉”,可能伤了少女的心。可是若不说得严厉些,又怕劝不住这姑娘。 但终究还是不该如此,楚留香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便见少女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 “诗衣,我……” “楚大哥,你说得对……啊?” 两人几乎一齐开口,话到一半,诗衣才意识到什么。再看楚留香眼中不加掩饰的内疚,诗衣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失笑:“楚大哥,你愧疚什么啊?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你说得有道理,反倒是我有些轻佻了。非要论,那也该是我给你道歉。” 楚留香心中一松,看到少女那毫不作假的笑意,他整个人亦觉得轻快了许多。 “既然妹子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事态紧急,我也不多留了。” 诗衣连忙道:“楚大哥,你连日奔波,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吧。这里距离西域还有好几千里,养足精神才好赶路呀。” 楚留香摇了摇头:“不早点赶过去,我心里始终放不下。”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道:“放心吧,楚大哥我状态很好。你看看我,哪里还有疲惫的样子吗?” 见楚留香执意要走,诗衣也不好再劝。两人不急不慢走到屋外,诗衣忽然想到什么,又匆匆跑回屋内。 楚留香正心中不解,却见少女拿着一个木匣子跑了过来,直接将整个木匣子塞到他的怀里。 “这是?” “茯苓首乌丸。”诗衣道:“说是有起死回生之效,也不知有多少夸张成分。但总归是好药,楚大哥你拿着吧,此行危险,说不定有用到的时候。” 楚留香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二十个白瓷瓶。 一股暖流顿时从心底升起。 因为方才诗衣介绍过,所以他很清楚,这名字普普通通的“茯苓首乌丸”究竟是由什么药材做成的。 千年茯苓,人形何首乌,以及数支百年老参作配料。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他这位江湖成名高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而眼前的少女,直接将所有的茯苓首乌丸统统送到他面前,这份情意究竟有多重,他却是真的算不清楚了。 好容易压下心头的翻腾,楚留香坚定的将怀中的木匣子推了出去。 “衣儿,大哥还用不上这种东西。倒是你,身子弱,正需这等天材地宝弥补元气。”说到这里,他故作轻松道:“怎么,你难道还不相信大哥的武功吗?” 诗衣正待再劝,但见楚留香神色坚定,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热情”了。 嗯,以楚大哥之为人,在知悉这些丸药珍贵的情况下,这样的馈赠又怎么可能全然接受呢? 少女水灵灵的眸子眨了眨,而后接过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出来,直接曳过他的衣袖,将瓷瓶塞在他的手里。 “收下一瓶总可以吧。”诗衣道:“楚大哥你固然本事高强,可是此行艰辛且不说,还有苏蓉蓉、李红袖、宋甜儿三位姑娘,不知如今情形如何?有药在身,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啊!” 楚留香本能想要推辞,然而,当他看到少女那双潋滟多情的眸子里透出的真挚,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短暂的停顿后,他微微一笑,“好。” 他执意要走,不仅仅是事态确实紧急。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若再不走,也许就真的不会再走了。 “衣儿,山水有相逢,此程作别,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