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克西岁月》 迷路的三人 已经进入了初冬，若是在内地，恐怕，还能看到一些深秋的迹象。 总有一些花草，还顽强的顶着几片绿叶，几朵残存的红花，似乎诉说着不愿退场的秋天。 然而，在这大西北的北疆地区，如今却已经是红装素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天山上的皑皑白雪，仿佛是在一夜之间，从山顶吹落，天女散花一般，将大片的雪花都洒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乌鲁木齐，这个北疆最大的城市，也仿佛一夜之间都被白雪覆盖，冻结，仿佛一座水晶城市。 而在距离乌鲁木齐北边的准噶尔盆地地区，风雪却更大，更加的肆虐。 距离准噶尔盆地西北边缘地区，一条流经这里的小河乌尔禾河蜿蜒曲折，犹如一条长龙而过，它滋养着这一片干涸的地区，形成了多个绿洲。 不过，如今它也被厚厚的银雪覆盖，如同一条冬眠的巨蟒。 已经是深夜，烈烈的风雪，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三个身影，此时出现在一个山坳里。 他们顶着风雪，艰难的走在铺满了积雪的戈壁滩上。 那半指多厚的积雪，伴随着碎石子的路面，随着一双双的穿着灰褐色的帆布千层底棉鞋踩在上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怪异声音。 为首的一个人，提着一盏马灯，随着走路，不停的摇晃着。 但，那昏黄的灯光，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依稀的，也将这五个人的身形都勾勒出来了。 这是五个身着军装的军人，确切多说，他们是头戴土黄色的八角帽，穿着的，是一身土黄色的棉布军装。每个人帽檐上缀着的八一红星帽徽和胸口上绣着的布质胸章，即便在这昏暗的环境里，似乎也格外引人注目。 尤其那胸章上绣着的一行字——中国人民解放军几个大字，更是非常的显眼。 没错，他们几人也正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建设兵团的三连五班人员。 他们在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却碰巧遇上了这场大风雪，阴差阳错的，误入到了这一片戈壁滩上来了。 走在中间的一个军人，他忽然一抬手，大声叫道，“好了，大家先停下来。” 这军人中等身材，一张古铜色的圆脸上满是乱糟糟的胡子，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眼神里却仍然透着一股果敢和刚毅。 杨峰，作战经验丰富，同时也是五班的班长。 他整了整自己那一身满是补丁的军装，掸掉了身上的雪花，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的环顾着四周。 “怎么了，班长？”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军人，迅速赶了过来。 这军人大约20岁出头，灰蒙蒙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多少还带着几分稚嫩。 但，一双眼神里，竟然也闪动着不属于他这年龄的果敢和刚毅。 他叫马山河，刚刚参军有三个多月。 身手麻利，战友们都称呼他为小猎豹。 他走到杨峰跟前，拉了一下背上挎着的一杆莫辛纳甘步枪，忙问道。 杨峰环顾着周围，不安的说，“咱们这么没有目的的走下去，我看迟早要被困死在这里。” 他们眼前，是一大片辽阔的荒芜地区，而且，这些地区里，耸立着无数大小不一如同城堡一般的山丘。 这些山丘形态各异，借着那地面上的白雪反射出的些许微光，可以依稀看到，这些山丘有的如同魔鬼，有的如同恶兽，形态可以说千姿百态，无比的诡异。 狂风翻卷着大雪翻滚着，更是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说不出的令人瘆人的感觉。 马山河擦了一下脸上融化的雪水，提着马灯尽力的照着周围，说，“班长，这是啥地方啊，怎么感觉跟个阴曹地府一样，怪渗人的。” “哎，别胡说。咱们新中国的人，不讲那些封建迷信。”杨峰看了一眼他，小声责怪道。 “什么阴曹地府，这叫雅丹风貌。”这时，后面一个战士踩着雪，费力的走了过来。 他戴着厚厚的近视镜，雪花不时沾在那镜片上，导致他时不时要擦拭一下。 宋长城，是一名知青，同时也是他们几人中学识最高，上过农业大学的知识分子。 此次跟随部队进疆，是以农技员的身份进来的。 专门负责考察北疆地区的地貌，以及选育其他抗旱农作物。 他走到杨峰跟前，拿着挂在腰间的水壶，打开喝了一口水，说，“杨班长，我们这是误入了雅丹地貌的魔鬼城啊。” “什，什么魔鬼城？”马山河闻言，脸上掠过了一抹惊慌的神色，紧张的摸着自己挎着的枪。 宋长城见状，微微摇摇头，轻笑着说，“你别紧张，所谓魔鬼城，不过是对这雅丹地貌的一种形容。在新疆地区，地貌非常奇特。最出名的，就是这雅丹地貌。雅丹地貌大致有三种，诸如魔鬼城，五彩城，火烧山。魔鬼城，就是我们眼下的看到的这地貌。” 杨峰没有说话，而是从斜跨的帆布包里，迅速掏出了一张地图。 马山河赶紧凑了过来，将马灯尽力的凑到地图上。 杨峰指着地图上的准噶尔盆地西北的一片区域说，“咱们就是在这一带和其他人走失的，那么我们肯定就还在这一片区域。” 他说着话，手指在佳木河流域上画了一个圈。 宋长城微微躬身，凑到地图上，扶着眼镜，仔细看了几眼，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申晴严峻，脸色难看，很不安的说，“杨班长，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为什么啊？”马山河不解的看着他。 宋长城忧心不安的看着周围，说，“我听说这一带佳木河附近经常也野兽出没，尤其是野狼。当地的牧民养的牛羊，经常被它们伏击。据说还有个野狼谷，是好几拨野狼的狩猎场。咱们，咱们如果……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西北方向，却传出了一声沉闷的叫声。 三人一听，顿时都打了一个激灵，迅速朝那方向看去。 野狼逼近了 依稀之间，他们就看到了十几只猎狗一般的身影，犹如幽灵一般，呈现扇面的半包围形状，从远处正一点点的朝他们逼近。 而伴随着它们越来越近，那低沉的吼叫声，也更加的清晰。 “这，这是什么？”马山河迅速端着枪，不安的叫道。 “狼，”宋长城也是脸色惨白，不由的吞了一口口水，颤抖着说，“确切的说，这是野狼，我们恐怕真的误入野狼谷了。” “班，班长，怎，怎么办？”马山河多少也有些紧张，看了看杨峰，急迫的问道。 自从参军，他也参加过好几次剿匪的战斗，对人，他并不惧怕。 可是，这野狼，他还是头一次碰见。 杨峰迅速掏出了腰间的驳壳枪，利索的上了膛，冷喝道，“还能怎么办，跟它们打。咱们连土匪都不怕，还怕这些畜生吗？” 杨峰说着话，迅速将宋长城拉到了身后，用命令的口气说，“站到后面去，你可不能受一点伤害。” 是的，他们班此次的任务，就是奉命护送宋长城到兵团的一个驻扎地。 任务，有时候比他们自己的生命要更重要。 已经和其他战士走失了，所以，这次的护送任务，就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了。 这些野狼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此时，他们也大致看清楚了这些野狼。 这些野狼通体灰白，身长大约都在1.5米左右。 野狼们睁着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们。 同时，一只只都龇着牙，爪子在地上，踩出一个个的梅花脚印，一点点的逼近着他们。 尽管风雪很大，但，空气里，却似乎夹杂着这些野狼们的贪婪气息。 杨峰屏气凝神，忽然眼睛睁大，大声叫道，“开枪。”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划破了周围的寂静，响荡在整个山坳里。 随后，就是几个野狼的惨叫声。 转眼之间，就见已经有五六只野狼躺在了血泊之中。 但，其他的野狼们却丝毫没有一丝的恐惧，它们踩踏着同类的尸体，毫不退缩的朝他们继续逼近。 忽然，前面是五六只野狼纵身一跃，就朝他们发动了攻击。 杨峰和马山河迅速开枪射击，可是，这时却有些双拳难敌四手。 前面两只狼负责吸引他们的火力，其余的野狼，则从侧面朝他们偷袭。 尽管，两人还是开枪打翻了那两个正面攻击的野狼，但，侧面偷袭的狼，却直接将他们给扑到在地。 野狼们不顾一切的撕咬着，眼光里，充满了凶残和贪婪，仿佛要将他们瞬间都给撕碎。 杨峰和马山河不得已，却和这些野狼们扭打在一起。 但，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也就在此时，其他的野狼们，竟然一窝蜂的都冲上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忽然充满了绝望。 也就在这时，山坳里，忽然响起了清脆的当当当的铁棍的敲击声。 同时，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草球朝野狼群扔了过来。 瞬间，这野狼群竟然都慌了神…… 那些草球丢到了它们的跟前的时候，这些野狼们如临大敌一般，吓得迅速后退，一个个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草球扔过来，那铁棍的敲击声，也在此时变得越来越急促，密集，，同时，也更加的清晰。 终于，野狼们忽然调转方向，一个个吓得纷纷夺路而逃。 当然，也包括了那几头已经袭击到杨峰和马山河身上的野狼。 几乎是在片刻之后，那些野狼们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宋长城赶紧跑过来，赶紧将杨峰和马山河搀扶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他查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势，担忧的问道。 杨峰整理了一下被野狼撕破的军装，摇摇头说，“我没事。” 马山河捂着左手胳膊，紧皱着眉头，说“我，我的胳膊好像受伤了。” “我看看。”宋长城赶紧上前，抓着他那左臂，仔细检查起来。 却见马山河的左臂的袖子，已经被野狼撕咬的破烂不堪。 里面暴露出的一截胳膊上，血肉模糊，此时血流如注。 杨峰看了一眼，迅速皱着眉头，担忧的说，“这伤口太深了，得赶紧想办法。” “可是，可是我们和其他人走失了，卫生员也不在，没有消毒药，没有绷带，恐怕伤口不好处理。” 宋长城耷拉着脸，环顾着四周，神色黯然的说道。 “我没事，咱们还是赶路要紧。”马山河迅速撇开胳膊，用手捂着那伤口，咧嘴一笑说道。 “没事，哼，如果伤口不处理，你轻则那条胳膊要废掉，重则你会感染疯狗病，活不了几天的。” 忽然，不远处的山坳里，传出一个声音。 “谁？”杨峰迅速举枪，循声指着那方向，大声喝道，“赶紧出来，别给我装神弄鬼？” 一个人影，举着两只手，却从不远处的一侧山窝里蹒跚着走了过来。 一直到走近了，他们才看清楚对方。 这是个二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蓬头垢面，头戴一顶破旧的狐皮吐马克，身上穿着一件羊毛几乎掉光的库普羊皮袄，下身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驼毛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已经破洞的翘脚毡皮靴。 他走到距离三人几步之遥的时候，迅速从身上的腰带上，拔出一把弯刀，指了指宋长城胳膊上的伤口，说，“必须赶紧处理，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宋长城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接着那马灯微弱的光芒，他发现，这男子有一头棕色的头发，虽然脸上脏兮兮的，可是却可以看出对方高鼻梁，深眼窝，皮肤非常白皙。 而他的穿着，更有哈萨克族人的风格。 于是，他忍不住试探性问道，“这位小同志，你是不是当地的哈萨克牧民啊？” 哈萨克男孩 男子点点头，擦了一把脸上的雪水，说，“我叫阿里木，我阿爸和阿妈有一大片牧场，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话说到这里，阿里木却神色黯然，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伤感。 “刚才，是你救的我们？”杨峰看得出来，阿里木没有敌意，随即收了枪，走上前，和他握手。 不过，阿里木却很警觉，迅速后退一步，说，“嗯，你们进的这地方是野狼谷，这里是野狼们的狩猎场。” “多谢你相救，你刚才说我们这个同志性命危险，不知你有什么办法相救？”杨峰一脸热情，笑吟吟的说道。 “这……”阿里木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咬着嘴唇说，“你们，你们跟我来吧。”说着，转身就走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宋长城摇摇头，小声说，“杨班长，这个人的身份不明，我觉得我们还是慎重点。” “可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今晚的风雪只怕会越来越大，我们继续待在这里，恐怕不被野狼叼走，也会活活冻死在这荒郊野外的，走吧。” 杨峰看了一眼他，说着，就跟了上去。 两人没办法，也只好紧跟了上去。 原来，在下面的一个山窝窝里，却有一个半隐藏的山洞。 这山洞俨然也是自然形成，犬牙交错，有半人多高，不过里面却很深。 山洞的洞口，此时点着一堆火，旁边的山壁上，这挂着两根铁棍，随着风雪时不时吹来，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这山洞里，则铺设着一片草垛，很显然，阿里木就住在这里。 三人进来后，宋长城的目光就一直打量着那燃烧的篝火，以及石壁上挂着的铁棍。 阿里木见状，说，“这篝火是用骆驼刺和苦艾草，它们的烟雾，可以驱散狼群。还有那铁棍的敲击声，呢也能扰乱野狼的思维，让他们不能彼此联系。” 宋长城似乎想到了什么，说，“所以，刚才那些扔到野狼堆里的草球，也是类似的东西吧？” “哦，那是用狼毒草制作的。野狼嗅到上面的味道，会非常害怕。”阿里木随口说着，然后将一片草垛铺平，看着马山河说，“你赶紧坐下，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杨峰看了一眼马山河，点点头。 马山河猫着腰，进到山洞里，就坐在了草垛上。 却见阿里木非常娴熟的将他的袖子给撕扯开，然后抽出身上的短刀，就在马山河的伤口上划了几下，瞬间，那血便流得更多了。 “这，这是做什么？”宋长城见状，担忧地叫道。 “他的伤口已经沾染了狼毒，必须放血排出那些毒。” 阿里木一边说着，随后走到篝火边，抓起一把草木灰，然后顺手从腰间的皮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明晃晃的液体，和那些草木灰搅拌一起，走到马山河跟前，迅速给他伤口上敷上。他又从身上抽出一段布条，迅速给他包扎了。 阿里木一边包扎，一边说，“这骆驼刺的草木灰，混合旱獭油膏，是我们牧民特意用来治疗被狼咬伤的药物，效果非常好。” 他手法很快，动作流畅，很快就将伤口给包扎好了。 “阿里木，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啊？”马山河经过刚才的一番包扎，对阿里木的敌意，也减轻了不少。 阿里木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淳朴的羞涩笑意，“我从前上过几年学，我还学了不少唐诗宋词。” “是吗，那你后来为何不上了？”宋长城饶有兴趣，看了看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我……”阿里木微微低着头，脸上掠过了一抹难过。“我们这里来了土匪，他们打砸了我们的学校，还，还抢走了我们牧民的牛羊。甚至，好多年轻的牧民都被他们掳走。” “阿里木，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岭？”杨峰看得看出来，阿里木还有话没说完，又追问道。 “巴依老爷抢了我们的一大片草场，还要我们家每年交50头羊做保护费。可我们拿不出，他就派人要抢走我妹妹给他做小老婆。我，我用刀刺伤了来我家抢人的人。我阿爸担心巴依老爷会找我算账，就让我逃出来了。” 阿里木说着话，眼眶里已经溢满了泪水，看了看他们说，“已经七八天了，我，我不知道阿爸啊，阿妈还有我小妹他们怎么样了。” 马山河见状，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说，“阿里木，你别担心。我们解放军战士，就是帮助咱们穷苦老百姓，打击那些欺男霸女的坏人的。” “解放军战士？”阿里木愣愣地看着他们三人，这时，他才注意到，他们胸口上绣着的那五个字。 阿里木早就听说过解放军，可是他对这支军队并不了解。 他听很多牧民说过，反正他们这些地区，曾经来过很多军队，有国军，有土匪，甚至，还有不少日本人也曾进到他们这里。 但，这些军队无一例外，却都是来盘剥他们的。 虽然，阿里木对解放军了解并不多，可是，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三人，却发现他们和昔日所见的那些军队都不同。 他们三人一个个平易近人，一脸和善。 马山河用力点点头，轻轻握着哈里木的手，说，“哈里木，我们是解放军的一支建设兵团，此次奉命进入准噶尔盆地地区，就是为了扫除当地匪患，清除那些欺压牧民的地主。然后，建设我们美丽的新疆。不久的将来，这一片荒芜的戈壁滩，一定会是绿树成荫，瓜果满地。而且，有学校，有医院，有商店，反正你能想到的都会有的。” “真，真的假的？”哈里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做梦。 军队闯入他们的家乡，不是为了盘剥老百姓，却是为了帮助他们建设家乡，这听着，也太不可信了。 杨峰和宋长城彼此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杨峰走到他跟前，轻轻抚着他的肩膀，柔声说，“当然是真的，你若不相信，明日风雪停了，我们回去交了任务，就陪你回家，帮你加讨回公道。” 分享食物 看着杨峰脸上露出的真诚，哈里木终于是有些相信了。 他微微点点头，略显激动的说，“明日风雪停了，我带着你们出去，否则，你们走不出去的。” “哈哈，那好，就这么定了。”宋长城也走了过来，蹲下来，随手拍了拍哈里木的肩膀。 本来，他还对这个年轻的哈萨克牧民，多少有些警惕的。 不过，这时他心中的警惕也放下了不少。 从这个牧民的眼神里，他能感受到只有普通的哈萨克人才有的那种淳朴，善良。 随后，三人也向哈里木做了自我介绍。 哈里木有些吃惊，尤其是看着杨峰，始终不敢相信，这位平易近人的军人，竟然是解放军的一个长官。 在他印象中，那些匪徒，包括国民党的那些军队，别说一个班长，哪怕一个士兵，都是趾高气扬，在他们牧民面前，都是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外面的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呼呼的风声，吹在洞口，上面悬挂的铁棍叮叮当当的作响，下面的篝火不停的晃动着。 里面的几个人的身影也被拉的老长，投射在石壁上，却交融在一起，形成了绵延起伏的山峦形态。 哈里木痴痴地看着那投影，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天山，看到了昔日，他跟着自己阿爸和阿妈，带着妹妹在天山脚下绿油油的草原上，策马驰骋的情景。 这时，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异常的香味。 一转头，却见那三个军人，正各自捧着褐黄色的粉状东西，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拿着个军绿色的水壶喝着水。 哈里木看到这情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肚子也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事实上，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可是大雪封山，更是找不到一点吃的。 宋长城眼睛非常尖，看到这情景，立刻上前来，从身上的羊皮囊袋里摸出一块巴掌大小，像是一块小砖块的棕褐色东西，递给了他。 “哈里木，你饿了吧，来，吃吧。” 哈里木慌忙推辞，尽管很饿，但他还是没有贸然去接。 他还是谨记阿爸特意交代他的话，去外面，不要轻易的相信别人，更不要轻易吃别人施舍的东西。 “哈里木，你放心吃吧，这里面没毒药。”马山河坐了过来，拿过那小砖块，掰下来一点，塞进嘴里，吃了一口。 然后，他将那小砖块塞到了哈里木手中。 哈里木也实在太饿了，眼见马山河都吃了没事情，他捧着这个小砖块，立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三人看到这情景，都有些傻眼了。 哈里木一边吃，一边抬眼看着他们问道，“这是什么啊，太好吃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杨峰将一个水壶递给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叫应急能量块，是我们解放军的军粮，是用羊油和红糖加上炒面压制的。吃这一块，可以顶上一天。” “我说呢，怎么这么好吃。”哈里木说着话，忽然想起来什么，他迅速爬到那草垛子下面，翻找了半天，却找出一个羊皮囊，打开了，却倒出几片干巴巴的牛肉干，给他们三人分别分了一些。 “这是我阿妈做的牛肉干，你们吃。” “牛肉干，这可是好东西。”马山河接过牛肉干，也是如获至宝。 事实上，此时建国初期，解放军的生活条件还是非常艰苦的。 军粮，主要还是以炒面为主，偶尔有些猪肉干，马肉干，但却极其稀少。 宋长城拿着牛肉干，吃了一口，笑吟吟的说，“哈里木，你看，咱们这就是互换口粮，各自吃着彼此的东西。知道吗，在我们解放军这里，这就叫军民合作！” “军民合作？”哈里木愣愣的看着宋长城。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哈里木决然想不到，在日后的岁月里，这四个字，将会一直伴随着他，并，鼓舞着他勇敢的面对生活的磨砺。 “对，军民合作。”杨峰走到他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他，说，“这就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建设兵团的宗旨，以后，我们和咱们这些牧民，还有其他的底层新疆老百姓，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哈里木听着这句话，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头一次听说，这些外来的军人，不仅不是来欺压他们这些牧民百姓的，反而，还要热心帮助他们建设新疆当地，而且还和他们要做一家人。 这时候，哈里木越发的对眼前这解放军充满了兴趣。 他甚至琢磨，这天底下，真的会有愿意和他们这些底层的穷苦人们做家人的军队吗？ 一晚上，哈里木辗转反侧，看着山顶的影影绰绰，怎么都睡不着觉。 清早，哈里木起来的时候，发现山洞里竟然都没人了。 难道，那三个解放军都走了吗。 不过，也不应该啊，他们不可能丢下他，不辞而别的。 哈里木怀着疑问，迅速起身，赶紧跑了出去。 这时，他才发现，外面的风雪早就停了。 太阳已经出来，明媚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映射出了晶莹的光点。 虽然说，昨天晚上，风雪很大。 可是，这毕竟才是深秋入冬之际，雪却并不是很大。 地面上，不少的积雪，却已经融化了。东一块，西一块，现实一个个不规则的地图，铺设在戈壁地面上。 又仿佛是病变皮肤上生出的白色斑点，俨然没有了昨晚那白茫茫一片的美感。 哈里木正看的有些入神，却听到有人打招呼。 仔细一看，却见是马山河。 却见他正朝这里跑来。 当然，不只是他，杨峰和宋长城也紧随其后。 三人排着队，以非常工整的步伐，小跑着朝这里而来。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哈里木一脸茫然，等到他们过来后，疑惑的问道。 马山河朝着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哈着热气，在原地跺着脚，笑吟吟的说，“我们去跑操了，顺便，去看看周围的环境。” 代表所有人 “跑操？”哈里木闻言，却有些不太明白。 他可是第一次听说，军队还有早上跑操的习惯。 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军队，可绝对不会如此。 那些人一个个好吃懒做，若是闲来无事，恐怕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也不会从床上爬起来的。 杨峰走过来，搓了搓双手，说，“是啊，这是我们解放军的正常训练，每天清早，必须要去早操训练。” 话说着，杨峰朝外面看了看，一脸忧心，说，“刚才我们大致摸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方圆百里感觉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坳丘陵，也没个任何参照物。看样子，我们想出去，真是难了。” “这位长官，你别担心。我昨晚说了，今天会带你们出去，一定说到做到。”哈里木看了看杨峰，咧嘴笑道。 宋长城闻言，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拍着哈里木的肩膀，说，“哈里木，不许叫长官，我们人民领导的军队，不兴这一套。” “那，那我该叫这位长官什么？”哈里木打量着杨峰，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是的，这来源于他们牧民多年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队和土匪们欺负怕了。 杨峰紧紧注视着他，脸色却变得随和起来。 他语重心长地说，“哈里木，你记住了，我们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是来保护我们这些牧民朋友的军队。你不要当我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长官，我其实也是普通人，和你一样。嗯，你就叫我老杨吧。” “那怎么行，这绝对不行。”哈里木一听，吓得赶紧摆手拒绝，“长官，我不敢冒犯你。” 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宋长城想了一下，说，“哈里木，看样子，你对我们解放军还不太了解。没关系，来日方长，你一定会了解的。这样吧，你和我们一样，叫他杨班长。嗯，我们俩可没什么职位，你就叫我们名字。站 哈里木听到这里，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才看着杨峰，试探性的叫了一句“杨班长。” 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对方生气，自己就要立刻道歉，并改口。 不曾想，杨峰却满脸高兴，紧紧握着他的手，点点头，说，“嗯，这就对了嘛。” 几个人有说有笑了几句，当下，他们收拾好行装，这就上路了。 到了这时候，杨峰他们三人才发现，原来，哈里木真的没吹嘘。 这个跟迷宫一样的魔鬼城，对于哈里木而言，却根本不算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几个人竟然真的走了出来。 当看到远处出现的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一群牛羊在移动，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三人对哈里木都表示了一番感谢，哈里木难得见军人对他如此的客气，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到杨峰跟前，说，“杨班长，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杨峰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哈里木想了一下，说，“你说过，要送你们出来，你们完成了任务，就帮我回去，找回我的妹妹。” 哈里木说完，紧张而又担忧地看着杨峰。 他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生怕这些人会不答应他的请求。 三人对视了一眼，宋长城走过来，抚着哈里木的肩膀，轻轻说，“哈里木，这样，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去。等我们回连里交了任务，就陪你找你妹妹。” 哈里木想也没想，用力点点头，说，“好，我跟你们去。” 哈里木跟着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在这戈壁滩上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时，他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的营地。 这些营地，确切地说，是由无数的营帐组成。 在营帐的周围，分别有四五米高的四角夯土台的哨塔。 每一个哨塔上，都站着一个士兵，持枪警戒着。 对于哈里木而言，最让他瞩目的，还是那营地里一根旗杆上，飘扬着的一面红旗。 这面红旗迎风飘扬着，上面画着一个金黄色的大星星和四个小星星，映着那明媚的阳光，是那么光彩夺目。 马山河见他看着旗帜发呆，走到他身边，指着红旗说，“哈里木，看到了吗，那是咱们新中国的国旗。” “国旗？”哈里木有些茫然，愣愣地看着马山河，有些好奇的问道，“新中国的国旗？” “对，新中国的国旗。1949年，我们新中国已经成立了。这面国旗，就是我们新中国的国旗，叫五星红旗。这面国旗，代表的，是我们广大老百姓们，所有过去受到压迫的穷苦人民从此以后，翻身做主人了，再也不会受到任何地主恶霸，土匪盗贼们的欺负。” 哈里木看着马山河那兴奋莫名的神色，眼神里闪烁其光，分明，是一片对未来冲满脸憧憬的神色。 他也有些心动了，看着马山河，试探性的问道，“那，那五星红旗，也代表了我们这些牧民吗？” “傻小子，当然代表牧民了。”杨峰走到他跟前，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只要是我们中国土地上的人，五星红旗，就代表了他们。” 哈里木听着这些话，心里也是异常的激动，他简直不敢相信。 甚至，在这时候，他更想回到家里，将这个消息告诉阿爸和阿妈。 这个营地，是修建在一条古道的旁边的。 而站在营地边，向北边眺望，还能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 宋长城给哈里木介绍说，他们建设兵团的营地，一般都会建立在毗邻古道，或者河流的附近。 哈里木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指着古道说，“所以，你们也将营地建立在了这古丝绸之路上。还有，距离那塔里木河也不能太远，方便取水，对不对？” “你小子够聪明的，居然还知道丝绸之路。”宋长城看着哈里木，此时也是越来越喜欢了。 “报告，杨班长，连长请你们三人立刻进去报道。” 这时，却见一个士兵小步从营地里跑出来，来到杨峰跟前，敬礼后说道。 最重要的任务 “是，我们知道了。” 杨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哈里木，轻声说，“走吧，哈里木，我们连长要见你。” 听到要被连长面见，哈里木此时顿时有些紧张了。 他长这么大，军队倒是见了不少。 可是一个连长竟然要亲自见他一个小小的牧民，这多少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让他难以置信。 这是在一个非常简陋的营帐里，里面放着一张木质折叠桌，上面平铺着一张地图。 地图上摆放着一支铅笔和三角板，旁边则是一个弹药箱改造成的储物柜。 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帆布折叠椅，在那墙壁上，挂着一盏煤油灯。 而最醒目的，却是另一侧放着的一张行军床。 这是个满是补丁的帆布床，上面铺着军绿色有些破旧的被子。 哈里木进来后，环视着眼前这一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竟然就是连长所住的营帐，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营帐里的条件，甚至还不如他们那些牧民。 连长可是个大官，没想到竟然都朴素如此，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营帐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三人转头，却见一个男子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 哈里木打量着眼前这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同时心里也在琢磨，这就是解放军的连长吗？ 眼前走来这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左右。 头戴一顶泛白的解放帽，帽墙上缀着的一颗鲜艳的五角星，却和帽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身着一身草绿色军装，不过，这一身军装也有些泛白。 袖子上和领口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不少破洞。 显然，也是穿的时间很长了，不过这却并不影响这男子的气质。 他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脸上虽然有些泛黄，脱皮。 可是眉目之间的英朗之气，却完全不减。 虽然那一身军装陈旧，而是穿在他身上，却让他的轩昂的气质更为突出了。 杨峰他们三人看到他，立刻立正敬礼。 宋长城更是无比认真，一脸严肃的说道，“报告楚连长，幸不辱命，我总算顺利到达既定目的地。” “长城同志，你客气了。”那男子走上前，紧紧握着宋长城的手。 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们连奉命在此地建设农场，缺的就是你这种大专家啊。” “楚连长言重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专家。”宋长城谦虚地笑了笑，一手抚了抚遮挡在面前的一抹乱发，说，“大家都是为了建设祖国，分工不同而已。” 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拍了一下宋长城的肩膀，显然对的这一番话是非常认可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杨峰的身上。 杨峰也是再度敬礼，连忙将他们所遭遇的事件，一五一十的都汇报了一遍。 那男子听完后，脸上掠过了一抹担忧的神色。 “和你们走散的队伍，已经回来了。不过，眼下我们确实对这片土地还不熟悉。要想征服这里，必须要尽快熟悉此地。接下来，这将会是我们三连最重要的任务。” “连长，那哈里木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马山河一脸兴奋，拉着哈里木上前来，连忙说道。 哈里木有些紧张，本能地向后退缩了一下。 刚才，他一直盯着这个连长。 这么大的长官，竟然说话没有一点架子。 而且对方身上，竟然也和杨峰一样，都透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哈里木心里甚至琢磨着，难道解放军的长官，不管大小，都是这样的吗？ “你就是带领杨峰他们三人走出魔鬼城的那个牧民，你可是我们三连的恩人，我代表整个三连的人员谢谢你。” 那男子走到了哈里木跟前，忽然立正，向他敬了个礼，脸上满是严肃端正的神色。 这，让哈里木有些受宠若惊。 一个连长，竟然给他一个小小的牧民敬礼，这可不是让他能承受得起的。 哈里木甚至吓得有些双腿发软，赶紧摆摆手，“这位长官，你千万别，别，别……” 哈里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话都说出全了。 “别紧张，哈里木，我们连长就是表面严肃，他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不会吃了你。”马山河拍了一下哈里木的肩膀，轻轻笑道。 “多嘴。” 那男子瞥了一眼马山河，转眼注视着哈里木，轻轻说，“哈里木同志，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楚天宇，是三连连长。” 说着话，他伸出一只手。 哈里木当然清楚，这是要和他握手。 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伸出手来，和楚天宇握在了一起。 楚天宇顺势另一只手也紧握住了他，轻轻笑了笑，说，“哈里木，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以后，我们就是你的朋友。” “朋友？”哈里木闻言，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楚天宇，“楚连长，你是说，我，我能和你做朋友？” “当然，”楚天宇说，“只要你愿意，我们解放军每一个战士，都是你的朋友。” 从昨天到现在，哈里木发现让自己震撼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从那个平易近人的杨峰，以及到如今这虽然是个大官，但却没有一点架子的楚天宇，他过往的那些三观，好像一点点都在被颠覆。 一个解放军的连长，要和他这下等的牧民做朋友。 哈里木相信，自己说出来，他的家人都不会相信的。 哈里木鼓足勇气，看着楚天宇，说，“楚连长，我现在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不知道可以吗？” “什么，你尽管说。”楚天宇闻言，愣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哈萨克牧民还真够淳朴的，当下就找他帮忙了。 随后，哈里木一五一十地，将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连长，杨班长说了，我带他们回来后，你们要帮我救回妹妹。所以……” “这……”楚天宇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神色变得凝重。 他转眼扫了一眼杨峰，目光里满是责怪。 单独谈话 下一刻，楚天宇转头看了一眼马山河，说，“马山河，你先带着长城同志和哈里木去吃点东西，我和你们班长有几句话要说。” 马山河虽然不知道楚天宇要说什么，但注意到他的眼神非常奇怪，隐约感觉，恐怕有事情要发生。 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只能带着哈里木和宋长城出去了。 “连长，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应该尽快准备。多耽误一分钟，恐怕哈里木的妹妹就多了几分危险。” 此时，营帐里只有楚天宇和杨峰两个人。 杨峰迫不及待，连忙走上前说道。 但他这时却并没有注意到楚天宇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的眼神里，分明布满了怒火。 听到杨峰的话，楚天宇终于沉不住气了，转眼注视着他，愤然喝道，“杨峰，你还知不知道我们解放军的纪律？” 杨峰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的有些错愕。 甚至，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愣愣的看着楚天宇，顿了顿，这才不解的问道，“连长，我，我怎么了？” “之前，我怎么给你们说的。”楚天宇说，“此次，我们三连的主要任务，是建设当地。当地的行政事务，我们绝对不能参与。尤其，这些事情还是涉及到牧民和地主之间矛盾的。你可知道，这牵扯到的，可能还有民族矛盾的问题。当地人对我们解放军目前还不了解，有些事情稍微处理不好，你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吗？” 楚天宇的批评，让杨峰的脑子立刻冷静下来了。 他抬眼，偷偷瞄着楚天宇严肃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慌。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认识到，自己的确是犯了大错。 对于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之前，就有一些热心的解放军想要帮助牧民解决纠纷问题。 但却阴差阳错，引起了很大的误会，进而导致牧民对解放军的误解很深，一度还发生了肢体冲突。 这之后，他们这些进驻新疆当地的建设兵团，更是备三令五申，绝对不能参与到当地人的具体事务之中去。 杨峰脸色一沉，低着头，说，“连长，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不过，不过哈里木他……” “没什么不过，”楚天宇态度强硬，用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生硬的拒绝了他。“杨峰，我命令你关禁闭一天，写一份言辞深刻的检讨。” “连长，我……”杨峰没想到，楚天宇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严厉惩罚。 “我什么我，出去。” 杨峰还想说什么，可是，话才到嘴边，就被楚天宇打断。他指着营帐外面，就喝令他出去了。 哈里木，宋长城被马山河带着，简单吃了一些东西。 哈里木发现，炊事班的人一个个都是非常热情。 尤其在得知他是哈萨克牧民的身份后，甚至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些酥油奶茶。 而这，也让哈里木内心非常感触。 吃完了东西，这时，一个小战士走了进来。 来到哈里木跟前，说，“哈里木同志，我们连长请你过去一趟。” 宋长城闻言，一脸欣喜，激动的对哈里木说，“哈里木，看到没有，楚连长这是要给你商议搭救你妹妹的事情了。” 马山河闻言，也是兴奋的不行，拉着哈里木，忙说，“哈里木，我陪你一起过去。” 那个战士看了一眼马山河，说，“马山河，连长给你下了任务，带长城同志去把住宿的问题解决一下。” 马山河有些不太明白，但看那小战士的脸色不对，他隐约觉得，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哈里木却并未想太多，他此时心中是非常激动的。 迅速起身，向马山河和宋长城告别，这就跟着那小战士走了。 “楚连长，你找我。” 哈里木进到营帐里，就见楚天宇正坐在折叠桌跟前，一手拿着铅笔，在那地图上比比划划。 楚天宇这时抬眼看了一眼哈里木，他迅速丢下了手中的铅笔，起身走了过来。 走到哈里木跟前，他再次敬礼，说，“哈里木同志，我再次代表我们三连感谢你你能把杨峰他们三人带回来。不过，我们解放军建设兵团有纪律，不能参与到当地牧民的纠纷事务中。所以，很抱歉，关于营救你妹妹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不能帮你的忙。” “什么，”哈里木一听，心头一震，“楚连长，可是，可是杨班长答应了我，我只要带他们走出魔鬼城，送他们回来你们的营地，你们就帮我的。你们，你们这么做，不是言而无信吗？” “哈里木，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解放军做事是有原则的。” 楚天宇听着哈里木的话，心中也有些生气。 特别是他听了哈里木的话，也意识到，这哈里木可并不是真心要帮助杨峰他们，这摆明了就是在做交易，是在利用他们。 再次看着哈里木，楚天宇对他的好感度，瞬间就降了一大半。 甚至，他内心深处，觉得这哈里木是有些算计，充满了狡猾的人。 “楚连长，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就是言而无信。”哈里木此时也是非常气愤。 “我知道了，你们当初就是为了骗我给你们带路，才故意说什么我们是朋友，是亲人。哼，我居然相信了你们的话。你们是坏人，是和那些土匪，军阀没什么区别。” 哈里木说着，转身就冲了出去。 但他走出营帐，却转身看着楚天宇，大声叫道，“你放心，我不麻烦你们解放军。我一个人，也能救出我妹妹。” 说着，气呼呼的就走了。 哈里木的声音非常高，一时间，也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纷纷侧目而视。 “班长，不好了。” 马山河急匆匆的跑到了一个简陋的禁闭室门口，敲了敲门，不安的叫道。 此时，杨峰正在里面写检讨，听到马山河的声音，立刻起身上前开门。 “怎么了，山河？” “哈里木，哈里木被连长拒绝了帮助后，他，他不辞而别了。” 马山河紧张的看着杨峰，不安的说道。 必须信守承诺 “什么，是时候的事情？”杨峰心头一沉，立刻感觉到了事情不太妙。 “就，就十几分钟之前，我是听了执勤的战士说了才知道。”马山河说道。 “唉，我们连长做事，就是太过循规蹈矩，不懂变通。” 杨峰叹口气，无奈的说，“哈里木若不是走投无路，想来也不会寻求我们帮助。我们现在拒绝了他，我担心，他会做出出格狄青。” 杨峰越想越觉得不安，迟疑了一下，说，“不行，我得去找连长。” 说着，杨峰就要出去。 “班长，你不能出去。”马山河见状，赶紧阻拦住了他。 “你现在还在关禁闭，这时候出去，恐怕……” “恐怕什么，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杨峰瞪了一眼马山河，说，“哈里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以身犯险。再说了，我们解放军做事也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以后如何取信于人。”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马山河，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马山河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连长，我请求去帮助哈里木，请你允许。” 营帐里，杨峰站在楚天宇面前，很认真的说道。 “杨峰，你在关禁闭，写检讨，你竟然敢违抗命令，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楚天宇脸色异常难看，怒视着杨峰，喝道。 “连长，我知道，我愿意为我的行为负责，接受连里的任何处分。” 杨峰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他的口气也是无比的生硬。 “但是，在这之前，请你允许我先去帮助哈里木。” “不行，我不同意。”楚天宇也是态度非常坚决，“杨峰，你身为解放军，就应该要明白，做事要服从组织安排。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是在给解放抹黑。我命令你，立刻给我回去。” “连长，你这话我不同意。”杨峰反驳道，“古人常说，一诺千金。我们解放军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到。如果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到，从前你教导我们，要和老百姓搞好关系，建立军民鱼水情的信念，又从何谈起。” “你……”楚天宇断然没想到，杨峰竟然敢公然驳斥他。 而且他的话，有理有据，自己却还无法反驳他。 其实楚天宇内心里，何尝不知道，拒绝帮助哈里木，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身为三连的连长，必须要肩负起一个指挥员的责任。 他要从全局考虑，必须要以身作则，去遵守那些纪律。 “连长，我想过了。这件事我以个人身份参与，出了任何事情我个人全权负责。和我们三连无关，更和解放军无关。” 杨峰说着话，将头上的军帽给摘了下来。 顺势，也将胸口上绣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徽标给撕扯了下来，一并递给了杨峰。 说完后，他转身就出去了。 楚天宇攥着杨峰的军帽和徽标，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难道自己刚才的处置，真有问题吗？ 他正在想着，一个人已经闯进了营帐里。 楚天宇抬眼看去，赫然，却见宋长城出现在面前。 “长城同志，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宋长城沉着脸，脸上满是不悦的神色。 他几步走到了楚天宇跟前，直视着他，不客气的问道，“楚连长，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楚天宇一时间，也没明白宋长城的话什么意思。 宋长城说，“楚连长，请问，你当初因为什么，加入解放军的？” “受不了地主对我们家的压迫欺负，我才出走，加入了解放军的。”楚天宇也没多想，随口就说道。 “很好，那我再问你，我们解放军是谁的军队，是要做什么的？”宋长城又问道。 “这……”到了这时候，楚天宇已经彻底明白，宋长城到底要做什么了。 这个话，他没办法回答。 当然，他也不能去回答。 宋长城轻哼了一声，说，“楚连长是不敢回答吧，还是我来替你回答吧。” “我们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是为了解救受苦受难的老百姓的。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如果为了守住所谓的规矩，而失信于百姓，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却袖手旁观。那很抱歉，楚连长，这样的解放军跟我印象中的差太远了。” 楚天宇听着这一番话，心头产生了巨大的震撼。 他沉默了，缓缓转过身去，注视着营帐上方挂着的一行标语“军民鱼水一家亲”，凝视着长久难以脱离。 “楚连长，杨班长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我去帮他了。你如果要处分，就连我一起处分。” 身后，传来了宋长城的声音。 “等一下，”终于，楚天宇转过身来。 他看着面前的宋长城，神色凝重，一脸认真，“长城同志，这样，我让马山河陪你过去。这件事情，既然是由你们而起，那就以你们而终。但是，必须要注意方寸，我们解放军尽量要避免和牧民产生任何误解，这是原则，懂吗？” 宋长城断然没想到，楚天宇竟然准许了，让他们去帮哈里木，这让他心中一阵激动。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迅速向楚天宇敬了个军礼，用力点点头，说，“楚连长，谢谢，我保证。” “好，我现在正式以三连连长的身份，命令你，杨峰和马山河去帮助哈里木调解矛盾，解决他妹妹被绑架的问题。” “多谢楚连长，我宋长城向你保证，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说着话，宋长城高兴不已，转身就出去了。 虽然宋长城走了，但楚天宇神色忧虑，他走到营帐门口，满脸不安。 他也不确定，自己刚才做的那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哈里木是冲动情况下，离开营地的。 他没走多远，兴许因为走得急，脚下绊了一下，狠狠摔一跤。 哈里木趴在地上，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只是捏着拳头，痛苦的在地上捶打着。 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 “艾莎，我的森额尔，我身为你的阿哈，却不能救你，我太无能了。” 牧民的家 “哈里木，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哈里木正绝望的哭泣着，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转过头来，却发现，正有三个人影朝他跑来。 而最前面的人，就是杨峰。 哈里木翻身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杨班长，你，你们怎么来了？” 杨峰走到他跟前，故作生气，一脸严肃的说，“哈里木，你还问我呢。我看，我应该问你，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哈里木闻言，神色黯然，不由的低下头来，脸上多了几分气愤。 “杨班长，楚连长话不是已经说了，你们解放军不会帮我的忙的。既然如此，我不走，还留在你们的营地做什么？” 宋长城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哈里木，我们解放军的确有自己的规矩和原则。严格来说，我们是不能轻易介入当地的民事纠纷之中。所以，从这一点来讲，你得要谅解我们连长。” “你们话都说成这样了，那你们还来做什么。”哈里木听到这里，非常生气，用力打开了宋长城搭在肩膀上的手，非常气愤的说道。 “哈里木，虽然说，我们解放军有自己的规矩和原则。但我们解放军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人民的子弟兵。” 宋长城闻言，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耐心的说，“既然，我们答应了你，要帮助你，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帮助你救出你妹妹。” 哈里木楞了一下，抬头呆呆的看着他们，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有些吃惊，惊异的叫道，“你们，你们难道真的是……” “哈里木，那你说呢，我们班长可是冒着被处分的危险，特意跑来帮你的。” 马山河走了上前来，冲哈里木一笑，说道。 听到这里，哈里木内心产生了巨大的震撼。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三人，心中却充满了惶然。 杨峰收起了笑容，伸出一只手，探向哈里木，轻轻说，“哈里木，我现在代表我们三连，正式向你道歉。如果你还愿意拿我们当朋友，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杨峰面色柔和，目光温和，态度更是无比的诚恳。 哈里木一时间，却有些诚惶诚恐了。 但心中更多的，是被杨峰那真诚所触动。 他心头一动，伸出一只手，紧紧和杨峰那只手握在了一起。 杨峰用力拉了一下，哈里木被拉了起来。 此时，太阳冲破了天空上的密布的乌云，划破了阴霾的氛围。 积雪消融的戈壁上，两个身影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仿佛，在诉说着，友谊的重塑，彼此关系的信任。 四个人，在这荒芜的戈壁上，走了不知道多久。 终于，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三三两两的毡房。 芨芨草席和白色的羊毛毡铺就而成的毡房，星罗棋布一般，遍布在枯黄的草原上，形成了一道别有一番风情的景象。 那草原上，则散布着成群结队的马牛羊。 “哇，这就是哈萨克牧民住的蒙古包吗。和我们的营帐倒是有些相像。” 马山河展望这周围，兴奋不已的叫道。 自从进入新疆境内，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些牧民所住的地方。 哈里木看了一眼他，笑笑说，“小马，这你可说错了。我们哈萨克住的这种毡房，确切的说，应该叫哈萨包，和蒙古包是两码事。” 马山河听到这里，好像是顿悟了一般，点点头，说，“哦，我懂。蒙古人住的帐篷，就叫蒙古包。你们哈萨克人住的地方，那自然就叫哈萨包了。” 宋长城一听，摇摇头，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要是按照你这么说，那维吾尔人住的帐篷，就叫维吾尔包了。” “不是吗？”马山河闻言，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 几个人一听，不由的哄然大笑。 哈里木连忙解释说，“当然不是了，我们哈萨包和蒙古包的营造方式都不相同的，也不是单单从族裔来命名的。” 宋长城调侃说，“别跟山河解释这些，他也未必听得进去啊。” “谁说我听不进去的。”马山河一听，脸颊有些涨红，忙辩解说。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杨峰摇摇头，忙说道。 哈里木家所住的哈萨包，是个并不是很大的帐篷。 而且那包围的羊毛毡都非常破旧了，上面布满了各种补丁。 已经多日未曾回家，哈里木此时也是非常急迫。 他迫不及待的进到哈萨包里，赫然，就看到了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女。 他们穿着破旧，坐在一张毯子上。 这时，两人都低着头，一边抽泣着，一边抹着眼泪。 “阿爸，阿妈……” 哈里木看到多日不见的父母，一阵激动，忍不住冲上前来，轻轻叫道。 “哈，哈里木，我的儿，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 那个中年妇女抬眼看着哈里木，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神的神色，语音哽咽的叫道。 “阿妈，你没有做梦，真的是我。”哈里木扑到了中年妇女的怀中，紧紧搂着她，轻轻呼唤道。 “我的哈里木，阿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孩子，你总算回来了。”中年妇女泪如雨下，紧紧搂着他，颤抖着叫道。 “阿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给你们惹麻烦了。”哈里木看着她的哭泣，自己也更加难受，哭的更是无比的伤心。 那个中年男子走上前，阴沉着脸，用力拉扯开了他，非常生气的说，“哈里木，谁让你回来的？” “阿爸，我只是想……”哈里木呆呆的看着那中年男子，支吾着叫道。 “你想干什么，当初我怎么告诉你的。走了，就别回来。要是让巴依老爷知道你回来，你会立刻来抓你。” 中年男子态度坚决，口气也是非常的生硬。 “我来的时候，非常小心，没人注意到。”哈里木忙解释说。 “我的哈里木，巴依老爷在这周围遍布着耳目，他们会发现你的行踪的。”中年妇女抹着眼泪，看着哈里木轻轻说道。 你太傻了 此时，三人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的家人重聚。 但他们说的话，因为都是哈萨克语，杨峰他们三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听外语一般。 但哈里木这时转头看向他们，杨峰也大概能猜得出来，哈里木是什么意思。 他给宋长城他们两人递了个眼神，三人立刻走了上前来，然后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于是，在哈里木的翻译之下，杨峰他们也知道了，原来，哈里木的父母，分别叫巴图尔和玛尔江。 本来，巴图尔和玛尔江，对于这个亲自送他们儿子回来的人，还是非常好奇的。 但在哈里木的介绍下，得知他们是解放军后，两人迅速警惕了起来。 巴图尔一脸紧张，不安地拉着哈里木退后了一步，紧张不安地看着杨峰他们三人。 转头，他就阴沉脸，冲着哈里木厉声责怪道，“哈里木，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事？” 哈里木听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巴图尔，不解的摇摇头，“阿爸，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巴图尔气愤难当，瞪着他叫道，“谁让你跟这些当兵的打交道的？你了解他们吗？” “是啊，我的哈里木，你太傻了。”玛尔江也是满脸紧张，抓着哈里木的胳膊，担忧地叫道，“你怎么把这些党比你的带我们的牧场来了，他们会像豺狼一样，抢走我们的牛羊，强占我们的草场的。” “不是的，阿爸，阿妈，他们对他们误会了，他们不是那种人。”哈里木闻言，慌忙解释。 “什么不是，哈里木，你就是太年轻了。”巴图尔气呼呼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爷爷，当初是怎么没的。当年，就是几个士兵，骗取了他的信任。被他带到了我们的牧场。那些士兵然后就撕掉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豺狼一般狰狞的面孔。” 玛尔江跟着说，“他们不仅抢走了你爷爷的牛羊，还打断了他的一条腿，把你姑姑也给抢走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哈里木对于这些历史，他很早就知道。 因为，小时候，他就看到爷爷瘸着一条腿，只要问起爷爷的时候。 爷爷就抹着眼泪，给他讲述这一段历史。 哈里木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爷爷不断告诫他的话。那些当兵的人永远都不要相信，他们都是坏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很歹毒的人。 这些话，在哈里木的内心深处，都产生了巨大的震撼。 也正因如此，哈里木从刚开始见到杨峰他们三人，也才总是保持着警惕。 但直到深入接触后，他才知道，解放军和那些当兵的，都不同。 “阿爸，阿妈，你们说的那些是国民党，是土匪。这些人欺压我们牧民多少年了。” 哈里木很认真地看着巴图尔和玛尔江，说，“但是，杨班长他们三人是解放军，他们不是这种人。他们是我们牧民的军队，是来保护我们的，来建设我们新疆的。” “哈里木，这些人就喜欢说最漂亮的话，就像是天山上的雪莲花一般美艳，让人难以分辨。” 巴图尔听着哈里木的解释，又特意朝杨峰他们三人的身上扫视了一眼，满脸都是不屑。 显然，他是从根本上不相信的。 “你被蒙蔽了，你个蠢孩子。赶紧让他们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巴图尔态度强硬，瞪着哈里木，用一种命令的口气，对哈里木喝道。 玛尔江也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苦苦哀求说，“哈里木，我的孩子啊。你就听你阿爸的话，赶紧让他们走吧。” 马山河眼见他们三人一直在争执着，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看了看杨峰，有些疑惑地问道，“班长，他们在争执什么呢？” 杨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哈里木的父母，好像不太希望我们帮助。” 宋长城神色复杂，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这些牧场的牧民们，之前都遭受过国民党的残兵败将，以及流窜的土匪的侵扰欺负。所以，他们显然对军队是充满芥蒂的。” “可是，咱们解放军又不是国民党和土匪，我们是为劳苦大众的底层人……” 马山河忙解释着，但话没说完，就被宋长城打断了。 宋长城说，“这些牧民都是被欺负怕了，现在是杯弓蛇影，看到当兵的就怕。” 杨峰长叹一口气，说，“看样子，我们解放军的政策，还是尽快要让牧民们都了解熟悉才行。” 宋长城摇摇头，叹了口气。 其实他是最了解的。 当下，新疆各地的解放工作才刚完成。 而诸多残余的国民党势力，和一些匪徒却依然兴风作浪。 解放军在新疆当地的诸多工作，其实都还没来得及展开。 尤其是这政工宣传上的工作，都还没来得及开展。 当前，新中国刚刚建立，全国各地，都面临着缺乏政工干部的问题。 新疆，自然也不例外。 宋长城看了看杨峰他们，说，“这样，我来和他们交涉一下。” 说着，他就走上前来，拍了一下哈里木，说，“哈里木，我来说，你来给我翻译。” 哈里木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宋长城走上前，眼见巴图尔和玛尔江都惊恐不安地看着他，连忙笑吟吟地说道，“大叔，大婶，你们别害怕。阿尔斯兰拜要抓走哈里木的妹妹，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事情处理完，我们立刻就走，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巴图尔听了哈里木的解释，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请你们走吧。” 说着，他指了指门口，叫道。 “那不行，我们解放军是信守诺言的。”听了哈里木的翻译，马山河有些沉不住气了，上前来，就坚持说，“我们已经答应了哈里木，就必须要言出必行，一定要说到做到。” “你们，你们……”巴图尔眼见他们如此的坚持，却有些说不出话了。 要有点脑子 “哈里木，你的妹妹呢？”这时，杨峰发现了问题，打从进到这哈萨包里，他就没见到哈里木的妹妹。 “是啊，妹妹，我的妹妹呢？” 哈里木被杨峰这一提醒，也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玛尔江，抓着她的胳膊，忙不迭地问道，“阿妈，艾莎呢，她去哪里了？” 艾莎，就是哈里木的妹妹的名字。 玛尔江听到艾莎的名字，像是被什么给触动到了，忽然捂着嘴，呜呜地抽泣了起来，眼眶里，也溢满了泪水。 “出什么事情了，阿妈，你告诉我。”哈里木看到这情形，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巴图尔脸色难看，长叹了一口气，说，“哈里木，你别问了。艾莎，艾莎你就权当她死了。” “不，阿爸，艾莎到底去哪里了，你告诉我。”哈里木心头一沉，听着巴图尔的话，像是被什么给刺痛了一下。 他一阵紧张不安，上前就抓着他的手臂，担忧地问道。 玛尔江走了过来，一手轻轻拉着哈里木的胳膊，呜呜地抽泣着说，“我的哈里木，艾莎，艾莎她被巴依今早给带走了。他们抓不到你，要拿艾莎出气。” 听到这里，哈里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阿尔斯兰拜的手段，哈里木是了解的。 艾莎落在他手上，那跟进入了地狱一般，是没区别的。 杨峰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看着哈里木，忙问道，“哈里木，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哈里木眼眶里溢满了泪水，转头看着杨峰，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给他说了一遍。 听完这些，杨峰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说，“情况紧急，哈里木，我们现在就去找阿尔斯兰拜。多耽误一分钟，你妹妹就多了一分危险。” 哈里木也顾不上悲伤了，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忙说，“对，杨班长，走，我带你们去阿尔斯兰拜的家中。” 哈里木也不做停留，给巴图尔和玛尔江告别后，立刻就和杨峰他们三人走了。 两口子想要去阻拦，但他们却发现根本阻拦不住。 而更让巴图尔震撼的，是哈里木回来之后，好像整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虽然，一时间他说不出来，究竟变化在哪里。 但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好像从之前的毛头小子，已经逐渐脱掉了身上的稚嫩气息，变得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和那些哈萨克，是完全不同的。 两三米高的石头围墙，前面是两扇雕花的木门。 在门口两侧，各自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这两个壮汉穿着一身羊皮袄，各自戴着一顶尖顶的狐皮帽，穿着一双黑色的黑皮靴。 他们腰间的皮带上，各自挂着一柄弯刀和一柄猎枪。 哈里木带着他们三人，站在了这宅子不远处的角落里。 他指了指那大门，忙说，“这里，就是巴依的住处。” 杨峰他们三人的关注点，却都落在了那两个护卫的身上。 杨峰看了一眼，转头对马山河说道，“山河，对这两个护卫做出评估。” “是，”马山河听着，仔细打量着那两个护卫，看了片刻，说，“报告班长。这两个护卫配备弯刀一把，卡拉什尼科夫式猎枪一把。身上的丹药夹子可以判断，攻击能力中等，以我们的武器对战，可以轻松应对。” 杨峰点点头，没有说话，神色却越发凝重。 马山河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背着的长枪，跃跃欲试，忙说，“怎么样，班长，咱们是直接冲进去吗？” “你小子想什么呢，冲进去，咱们今天可不是来打仗的。”宋长城看了一眼他，责怪了一句。 转而，他看了看哈里木，问道，“哈里木，像是这两个护卫，在阿尔斯兰拜的家中，还有多少？” “不少呢，”哈里木想了一下，忙说，“我估计，得有二三十人。” “二三十人，”杨峰一听，着实吃了一惊，紧锁眉头，说，“看样子，这阿尔斯兰拜，也属于一个不小的地方武装了。” 宋长城应了一声，附和着他的话说，“目前，新疆刚刚完成解放。但是，很多地方上的问题都没有解决。尤其，这些大大小小的地主们拥有的私人武装，当地的政府，还没来得及去解除他们。” “所以，这些人才会借着这些武装，继续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吧。”马山河闻言，气呼呼的说道。 杨峰听到这里，也是满脸忧虑，说，“看起来，我们今日不能强求，得智取了。” 说着话，杨峰看了看马山河，沉着脸说，“你给我听好了，等会儿过去，一切听我命令行事，别冲动行事。” “哈里木，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主动来到我们这里。” 哈里木和杨峰他们三人，来到了阿尔斯兰拜的家门口。 他还没开口，左侧一个护卫，看到他，就面目狰狞，厉声喝道。 “艾莎是不是被你们带走了？”哈里木丝毫不惧，瞪着那护卫，大声叫道。 “你家人还不上债，艾莎就是赔偿我们老爷的。”另一个护卫得意地叫道，“哈里木，不妨告诉你，今晚开始，她就要成为我们老爷的姨太太了。” “你们这群浑蛋，放了艾莎。”哈里木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气冲冲地就冲了上去，当下就要和护卫拼命。 幸亏，及时被杨峰给蜡烛了。 “哈里木，你冷静点。” 杨峰拉着他，喝了一句，随后忙问道，“他们刚才说什么？” 哈里木给杨峰他们解释了一下，一脸焦急地说，“杨班长，我们得赶紧进去救艾莎。” “别担心，哈里木，今天我们一定帮你救出艾莎。” 宋长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 “想救艾莎，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一个护卫看着宋长城，阴冷的说道。 “你，你能听懂我们的汉话？”宋长城闻言，着实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护卫。 好好谈一谈吧 另一个护卫也是一脸得意，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笑话，曾经，我们也是吃过几年国军的皇粮。别说几句汉话，就算是唐诗宋词，我们也能背上几句。” “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你们是手下败将啊。”马山河一听，一脸不屑，打量着那两个护卫，说，“你们的长官怎么丢下你们不管了，却让你们在这里，给个地主当看门的？”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找死的吧。” 其中一个护卫恶狠狠地骂着，忽然抓着猎枪，端着就将枪口对准了马山河。 “来啊，你还以为我们怕你不成吗？”马山河也是上过多少次战场，和国民党的军队交手过的人呢。 对于这护卫端枪瞄准他的行为，是一点都不惧。 反而，他是有些兴奋的。 说起来，自从来到新疆以来，参加了几场规模不大的剿匪战役后，最近可是一直都没开过枪。 这对于早就习惯了刀尖舔血的马山河而言，还真是不习惯。 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可不愿放弃。 杨峰赶紧拉着他的枪，瞪了一眼他说，“赶紧把枪放下。” 说着话，他忙走上前，尽量堆着笑，轻轻说，“今日我们来，可不是为了兵戎相见。两位，烦请你们去通报一下，我们要见阿尔斯兰拜。”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们老爷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一个护卫扫视着杨峰，冷声说道。 “放肆，你们怎么说话的。”忽然，大门里，传来了一声冷喝。 话音刚落，就见那两扇大门，竟然徐徐的打开了。 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一个喽啰的陪同下，从里面出来了。 这男子头戴尖顶狐皮帽，身着一身黑色貂皮袍子，穿着一双高通马靴。 他满脸络腮胡，一双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冷峻而犀利，透着阵阵的寒光。 哈里木看了看杨峰他们三人，小声说，“他就是阿尔斯兰拜，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巴依老爷。这里很多牧民牧羊的草场，都是他的。” 三人注视着阿尔斯兰拜，也都非常震惊。 因为，凭着多年和土匪和国民党那些参禀败勇们打交道的经验，他们感觉得到，这个阿尔斯兰拜也绝对不是普通的哈萨克巴依。 他的身上，透着土匪的狠辣，国民党残兵们的狡猾。 阿尔斯兰拜走出来后，那两个护卫迅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们两个瞎眼的东西，没看出来吗，这三位同志，可是解放军。解放军知不知道，是我们新疆的主人。得罪了他们，我看你们都不想活了。” 阿尔斯兰拜起气狠狠地谩骂着，那两人也是连连地道歉。 阿尔斯兰拜闷哼了一声后，随即走了出来，几步来到杨峰他们跟前，略一拱手，满脸堆笑，忙说，“解放军长官，我的这些手下，都是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刚才冲撞了你们，可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阿尔斯兰拜恭敬的笑意，在杨峰他们看来，是非常的虚假。 同时，他那态度，更让他们觉得对方假惺惺的。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撕破脸，他们也没必要。 杨峰也拱手还礼，很客气地说，“阿尔斯兰拜同志，多余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今日我们来，是为了帮助哈里木解决和你之间的矛盾纠纷问题。” “是吗？” 阿尔斯兰拜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转头，就看向了哈里木。 他眼神里带着威胁，像是一头饿狼一般，死死盯着哈里木。 “哈里木，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居然如此的神通广大，竟然可以找来解放军给你帮忙。” 哈里木面对阿尔斯兰拜，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惧怕的。 但他一想到艾莎就被他扣押在这宅子里，心中所有的恐惧瞬间荡然无存了。 他瞪着阿尔斯兰拜，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我的朋友，阿尔斯兰拜，今天你最好把艾莎完好无损地还给我。否则……” “否则，否则怎么？” 阿尔斯兰拜轻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哈里木，说，“哈里木，你个下贱的牧民生的贱骨头。真以为，你请来了解放军，他们就能帮你吗？” 话说着，阿尔斯兰拜看向杨峰，笑了笑说，“解放军长官，我们谈个生意吧？” “谈生意？”杨峰笑了一声，抱着双臂在胸前，反问道，“说吧，你想和我们怎么谈生意？” 阿尔斯兰拜似乎早就有打算，说，“我知道规矩，大家出来当兵的，其实不都是为了求财嘛。只要你们不插手哈里木的事情，这些小金鱼就是你们的了。” 阿尔斯兰拜说着，朝身后跟着的喽啰递了个眼神。 那喽啰马上就会意了，屁颠颠地跑上前来，迅速从怀中，取出了五根金条，递到了杨峰跟前。 哈里木紧张不安地看着杨峰，他心中担忧不已。 要知道，从前，阿尔斯兰拜就是靠着这些金条，和那些国民党和土匪勾结一起，一起来欺负你们牧民的。 杨峰他们这些解放军，会不会也是…… 杨峰无动于衷，只是探身向前，盯着那几根金条看了几眼。 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是非常平淡的，根本就没有一点波动。 “要说这小金鱼，还真是好东西啊。就这一根，想来就能买二十只羊了吧？” 那喽啰笑吟吟地说，“这位长官聪明啊，不过，一根金条，在我们这里，能买三十只羊，外加一个女人。只要你们三位长官不插手哈里木的事情，我们老爷可以承诺，一人送你们一个美女。” “放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马山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喝道。 “山河，住口。”杨峰瞪了一眼他，喝了一句。 转而，他看着阿尔斯兰拜，说，“阿尔斯兰拜同志，从前，你就用这种手段，收买的国民党吧？” 阿尔斯兰拜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显然这就是默认了。 我们不接受任何好处 杨峰叹口气，却摇摇头，说，“可惜啊可惜，阿尔斯兰拜，我要让你失望了。” “你，你说什么？”阿尔斯兰拜闻言，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惊异的看着杨峰。 杨峰收起笑容，正色道，“不妨明着告诉你，我们解放军对钱财和美色没兴趣，你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在我这里不顶用。” “你，你什么意思。”阿尔斯兰拜闻言，大为震惊。 甚至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不爱金条和美色的人，这怎么可能？ 哈里木也是非常吃惊，刚才，他还真以为杨峰会收下那些金条，甚至会为了那喽啰承诺的美女而动心。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杨峰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言辞拒绝了对方。 他的心中，这时候还震动着。 “阿尔斯兰拜，我们班长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吗？” 马山河走上前，打量着阿尔斯兰拜，说，“你想收买我们，还是省省心吧。今日，哈里木的事情，我们管定了。” 阿尔斯兰拜闻言，脸色越发变得难看起来。 他缓缓说，“你们三人自从刚才过来，我一直给足你们面子。可是，你们蹬鼻子上脸，分明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尔斯兰拜，你说的没错，我们今天就是要吃这一杯罚酒。”宋长城也凝视着他，冷声说道。 “口气还不小啊。”阿尔斯兰拜闻言，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你们该不会认为，就单凭你们三人，就想插手我手上的事情吧？” “处理这些小事，我们三人足矣。” 马山河看着他，也是毫不客气的说道。 杨峰此时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他看了一眼马山河，忙上前，说，“阿尔斯兰拜同志，今日我们来，只是想和平解决此事，还希望你能配合。” “我要是不配合呢？”阿尔斯兰拜皮笑肉笑的说着，双手顺势抱在了胸前，傲慢的看着杨峰。 “你敢。”马山河说着，直接抓着枪，端着就将枪口对准了阿尔斯兰拜。 也是在这时，那两个护卫也立刻冲了上前来，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弯刀，齐刷刷地指着杨峰他们。 与此同时，却见那大门里呼呼啦啦的，冲出了五六个家丁。 每个人都端着一杆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纷纷对准了他们。 “干什么，马山河，把枪给我放下。” 杨峰瞪着马山河，怒斥了一句。 “班长，他们……” 马山河呆呆地看着杨峰，支吾着叫道。 “我怎么交代你的，我命令你，把枪给我放下。” 杨峰再次喝道同时，口气也加重了一些。 马山河叹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将手中的枪给放下去了。 哈里木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兵戎相见的场面，他早就有些被吓傻了。 但看着杨峰他们三人，虽然面对阿尔斯兰拜如此众多的人呢，却丝毫没有一点恐惧。 这样的勇气，也是很让他佩服。 眼见杨峰他们将枪给收了，阿尔斯兰拜也是一摆手，手下的人也都纷纷收了刀枪。 杨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阿尔斯兰拜，我在重申一遍，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闹事的。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得到和平的解决。” “和平解决？”阿尔斯兰拜闻言，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们三人，我看想要和平解决，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喽啰趁机上前，傲慢地说，“就凭你们三人，也敢来和我们老爷谈事情。不说别的，就我们今天这些人随便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识相的，趁早滚蛋，留着你们的小命还能吃东西。否则，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丧命之地。” “谁告诉你，只有我们三人来了。” 杨峰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说，“既然我们今天只有三个人过来，那就是我们早就做了万全准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这里有枪响，我们三人有一点问题。不用半个小时，你们这住宅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你吓唬我们，我们才……” “住口，怎么给解放军长官说话的。” 阿尔斯兰拜不等那喽啰的话说完，直接打断了他。 他说着话，转头看了看杨峰，非常客气地说，“解放军长官，瞧你说的，这就见外了。相识就是缘分，我们今日也是不打不相识了。你看这样可好，我这就派人将艾莎带出来，交还给你们可好。” “阿尔斯兰拜同志，你能如此配合，我谢谢你。”杨峰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答应，当下，就伸手和他握了手。 随后，阿尔斯兰拜就让人将艾莎带出来了。 艾莎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少女，高鼻梁，蓝眼睛，留着一头棕黄色的长发。 她穿着一身棉麻布的长袖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破旧的毡皮靴子。 艾莎虽然穿得非常破旧，可是，身材高挑，长得非常明亮动人。 被带出来后，她立刻挣脱了那些人呢，紧紧和哈里木搂在了一起。 艾莎哭得非常伤心，泪流满面。 “我的阿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艾莎，我的森额尔……” 阿尔斯兰拜看到两人久别重逢，在一起哭泣。 这时，也走上前，假惺惺地笑着说，“哈里木，恭喜你了，你和你的森额尔重逢了。” “阿尔斯兰拜，你有没有伤害我妹妹。”哈里木非常警惕，迅速将艾莎拉扯到自己身后，愤怒地瞪着阿尔斯兰拜。 “怎么会呢，在我府上，艾莎被我高高地供养，我让她吃最好的酥油饼子，喝着最好的奶茶。” 阿尔斯兰拜似笑非笑，目光却依然死死地盯着艾莎。 “我不稀罕吃你的东西，我要跟我的阿哈回家。”艾莎满脸愠怒，狠狠瞪着埃尔斯兰拜说道。 “好好，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阿尔斯兰拜让出一条道来，笑吟吟地说道。 显然，此时哈里木还不太相信。 看了看他，随后拉着艾莎就走。 “阿尔斯兰拜同志，今日多谢配合。” 最值钱的东西 杨峰向阿尔斯兰拜别，随后，给宋长城和马山河递了个眼神，三人即刻也跟着一起走了。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阿尔斯兰拜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密布着的阴霾。 而那眼神之中，则透着狠厉的杀气。 那喽啰赶紧凑上前来，忙说，“老爷，咱们这就放走了他们吗？” “你个蠢货，可知道，当今中国这天下，已经被党领导的解放军给统治了。国民党大势已去，咱们也要识时务啊。” 阿尔斯兰拜白了一眼那喽啰，没好气地叫道。 “可是，我听说，这党在内地搞什么土地改革，很多财主的家产都被分了。很多地主的田地，也都被分给那些穷鬼了。” 那喽啰面露担忧，看着他说，“如今，他们来到咱们新疆，肯定也要干这些事情。你的名下，可是有很多草场的。我，我担心今天还只是开始，恐怕以后……” 往下的话，喽啰没有再说，但是，这意思却在明显不过了。 阿尔斯兰拜听完喽啰的这一番话，神色也变得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你说的是啊，要是真让解放军在我们这里站稳了脚跟，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喽啰闻言，点点头，说，“老爷，今天的这个事情如果就这么算了，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到时候，其他的牧民万一有样学样，都去找解放军，那可如何是好。” “你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去找他们的麻烦吗？”阿尔斯兰拜，面露担心，“他们可是有大部队，咱们的人手才多少。真动起手来，岂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那喽啰说，“老爷，我的意思是，这次就算了。等解放军他们走了以后，我们还得给那些牧民们施压。” “嗯嗯，言之有理。”阿尔斯兰拜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说，“这样，你带人去尾随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驻扎有多少人马。” “好，我这就去办。”喽啰说着，当下就带了几个人走了。 哈里木家的哈萨包里。 当巴图尔和玛尔江看到了女儿重新回来，也是喜极而泣，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哭泣了半天。 哈里木此时心里是最为欣慰的，他站在旁边，双手叉腰，身体挺立，像是一座山峰一般，包围在自己的家人跟前。 事实上，对于哈里木而言，他内心深处，也的确将自己当成了保护自己家人的山峰。 “阿爸，阿妈，艾莎已经回来了，这都是多亏了杨班长他们三人，咱们要好好感谢他们。” 哈里木这时上前，对巴图尔和玛尔江说道。 两人终于回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视了一眼，巴图尔忙说，“对对，我们要好好感谢三位解放军长官。” 他迅速走了过来，上前微微弓着身子，让自己非常的卑微，诚惶诚恐地握着杨峰的手，很恭敬的说，“解放军长官，谢谢你们将我的艾莎带回来，你们的恩德，我们一家都不会忘记的。” 玛尔江更是走上前，不顾艾莎的阻拦，直接给他们三人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感激。 哈里木一边给他们做着翻译，一边去拉她起来。 而杨峰他们三人也纷纷上前，一并拉着她站了起来。 杨峰紧紧握着巴图尔和玛尔江的手，笑吟吟地说，“大叔，大婶。我们解放军是人民的队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不要任何回报。” “还有，我们可不是什么长官，”宋长城也上前来，扶着自己的眼镜，说，“我们解放军和牧民是朋友，不存在什么上下关系。” “那怎么行，你们帮助了我们，我们一定要感谢你们。” 巴图尔说着话，转头看了一眼玛尔江，忙说，“你和艾莎，把我们家刚做好的两件羊皮袄子带来。” 玛尔江和艾莎点点头，马上也明白过来了，迅速就去里面，翻箱倒柜，找出了两件崭新的，做得非常精致的羊皮袄带了过来。 她们俩将羊皮袄一并递给了杨峰，巴图尔说，“我们家里，最值钱的，就是这两件羊皮袄。本来，是打算拿到大巴扎上卖的。但今日，作为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请你们收下我，就算我们的酬谢。” “不不，我们绝对不能接受。”杨峰非常强硬地拒绝了这两件羊皮袄。 但巴图尔却还是坚持要塞给你们。 杨峰也有些无奈，看着哈里木，连忙说，“哈里木，麻烦你告诉你的阿爸，我们解放军是有纪律的，坚决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否则会受到处罚的。” “对，就算没受到处罚，我们解放军也不要群众的任何回馈。”马山河揉着鼻子，露出淳朴一般的笑意，说，“我们是人民的队伍，本来就为老百姓无私奉献的。” 哈里木听着他们这一番话，心中更是大受感触。 在他的内心深处同时对于这解放军，也更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于是哈里木耐心地给巴图尔和玛尔江解释了半天，最终他们才算作罢。 本来巴图尔和玛尔江还要挽留他们三人吃个饭再走。 不过，杨峰他们三人坚持要赶紧回去，也没再逗留，随后就离开了。 哈里木和艾莎一直将三人送走了很远，他们才回来。 两人再次回到了哈萨包里，他们却都注意到，巴图尔和玛尔江的脸色非常难看。 刚才的笑容，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艾莎却没注意到这些，还是一脸欢喜，走到巴图尔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笑吟吟说，“阿爸，杨班长说了，改日有时间，我们可以去他们的营地找他们玩。我和哈里木说好了，明天我们就过去。” “过去干什么？”巴图尔说着话，用力甩开了艾莎的手，阴沉着脸，瞪着她喝道，“艾莎，我告诉你，明天你哪里都不准去，你和哈里木都给我乖乖地在牧场待着，帮你阿妈去给羊挤奶。” “阿爸，你这是干什么？”哈里木迅速走上前来，拉着一脸委屈的艾莎，瞪着巴图尔，质问道，“杨班长他么……” 什么才是真相 “不要再提他们，”巴图尔不等哈里木的话说完，立刻打断了，一脸愤懑，气恼地吼道，“哈里木，我告诉你，以后，你和艾莎都不准和他们有任何的来往。” 他们三人前脚才刚走，巴图尔态度都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是让哈里木有些始料不及。 “为什么，阿爸，我不懂，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从前，巴图尔说什么就是什么，哈里木从来不敢反驳，他也只会顺从着巴图尔的话去说，去做。 因为，巴图尔就是他们全家的长者，他说的话，是有权威的，是命令，全家人都必须要执行。 但是，这两日和杨峰他们的接触，以及在解放军的营地里所见所闻，让哈里木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才意识到，从前父亲做了那么多错误的决定，他们一家人都无条件地去执行，去服从，是多么的荒唐。 玛尔江担心儿子和丈夫之间会起冲突，赶紧上前来，拉着他，轻轻说，“我的孩子，你阿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这些解放军，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我当然了解他们了，”哈里木内心的反抗情绪，让他决心要遵从内心，绝对不再向任何人服从。 “阿妈，杨班长他们三人所代表的解放军同志，他们是真心为了解救我们牧民的队伍。我在他们的营地里呆过，他们每一人都非常好，把我当成朋友。包括他们连队的最高长官，楚天宇连长。人家虽然是连长，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易近人，待人宽和。而且还……” “别说了，”巴图尔打断了哈里木的话，几步走到他跟前，瞪着他吼叫道，“哈里木，你才认识他们几天，就这么替他们说话。我们这里，从前来了多少军队，你难道不知道。当初，你爷爷遇上的国民党军队，他们也是对你爷爷很友好。可是后来呢。这些人，他们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一样，非常善于伪装。等你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时候，他们就会撕掉那一层伪装，露出凶残狰狞的本相。他们会把我们当成羊群，毫不犹豫地扑杀向我们。” “阿爸，你说的是那些国民党的军队和土匪，解放军不是这样的军队，我相信我的判断。”哈里木态度坚决，一脸坚持地看着巴图尔说道。 “住口，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巴图尔愤怒无比，他没想到，自己给哈里木解释了半天，这孩子竟然还是如此坚持自己的意见。 怎么短短的几日，自己这儿子不仅忽然成长起来，变得成熟了，而且也变得越来越有主见，竟然敢一次次地反驳自己。 “啪！”一个清脆而响亮的耳光，狠狠印在了哈里木的脸上。 哈里木打了个趔趄，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幸亏被艾莎搀扶住了。 巴图尔双眼通红，脸上青筋暴张，怒视着哈里木，态度强硬，大声喝道，“给我好好反省。” 说着话，他转眼看了看玛尔江，说，“看好他，不准他出去。” 随后他气呼呼地出去了。 哈里木气愤难当，他对于自己的阿爸太了解了。 从前的时候，只要他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只要哈里木胆敢反驳他，都会遭遇皮肉之苦。 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顺从了这种生活，但哈里木今天才意识到，他对于巴图尔这种野蛮简单的教育施压方式，是从心里无法接受的。 他胸口里涌动着怒火，当即就要冲出去。 艾莎赶紧拉着他的胳膊，摇着头，轻轻哭泣着叫道，“哈里木，我的阿哈，你别冲动。” 玛尔江这时也走过来，抹着眼泪，抓着哈里木的手，说，“哈里木你不要责怪你的阿爸，他都为了你好。那些解放军，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以后最好远离他们。” “阿妈……”哈里木有些着急，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对于解放军竟然有着这么深的误解。 “阿哈，别说了。”艾莎拉了一下哈里木，摇摇头说道。 哈里木终于决定住口了，他知道，和自己的父母，看样子是什么都解释不通了。 不过哈里木此时却还不知道，今天他们和杨峰三人的会面，随后将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祸患。 而也因此，让他的内心也一度产生了几分动摇。 那个喽啰带着几个人一路尾随，目睹了杨峰他们三人将艾莎和哈里木送到巴图尔的哈萨包里，这才离开了。 但在得知了他们只有三人后，这喽啰也是气愤难当，当场就气得直跺脚。 “王八蛋，我们竟然被这些人给欺骗了。” “什么，只有三个人。” 客厅里，在一个雕花暖炕上，阿尔斯兰拜卧在羊毛毯上。 本来正端着茶，悠然地品味着。 听了那喽啰的汇报，顿时脸色大变。 他怒不可遏，狠狠的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气呼呼地喝道，“混账，三个人，居然把我们这么多人都震慑住了。而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我的人带走了。” 喽啰迅速上前，铁青着脸，说，“老爷，此事绝对不能算完。今日，我去牧场里，就已经看到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了。如果我们就这么听之任之，那以后肯定其他的牧民们都要来反抗我们了。” “岂有此理，想要反抗我们，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本。” 阿尔斯兰拜紧紧攥着拳头，一手摸着手指上戴着的蓝宝石戒指，咬着嘴唇说，“这一次，我要给他们好好上一课，让他们都长点记性。” “对，这在汉话里，有个成语，叫，叫什么来着？”那喽啰摸着脑门，却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蠢货，这叫杀鸡儆猴。”阿尔斯兰拜摇摇头，满脸的无奈。 喽啰一脸尴尬，赶紧给自己找脸面，“啊，对对，就是这个成语，其实我也想到了。” “别废话了，这样，明天你就带着人，去把艾莎给我重新抓来。”阿尔斯兰拜嘴角浮起阴阴的笑意，一手摸着嘴角的络腮胡，说，“那个小妮子，就像是哈密瓜，明天我就要吃了她。” 牧民家里的阿尔斯兰拜 “哈里木，艾莎，吃了饭后，你们两个去照看昨天刚生产的那头牛。” 中午，哈萨包里，哈里木一家，正围坐一起，吃着东西，巴图尔转眼看了一眼哈里木和艾莎，冷冰冰的说道。 哈里木本来正拿着半片馕，吃得津津有味。 可听到巴图尔的话，到嘴边的馕，却抽了出来。 他抬眼看了看巴图尔，不冷不热地说，“我还有事情，不去。” 今天中午，他打算好了，要去找杨峰他们，给他们带一些他们牛肉干和奶酪，算是感谢昨天他们的帮助。 这件事情无人知晓，只是哈里木心中悄悄打算的。 眼见巴图尔打乱自己的计划，他也是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仿佛看出了哈里木的那些小心思，巴图尔端着一杯鲜奶茶喝了一口，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哈里木，我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要给我打什么小心思，趁机出去。” “我不是奴隶，你凭什么管束我。”哈里木听着巴图尔的话语，越发的生气，直接反驳道。 “在这个家里，就是我说的算。”巴图尔说着话，狠狠地将半杯奶茶掼在了地摊上，那张被饱经风霜的脸颊，此时却紧绷成了一团。 “你们都必须听从，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都得做什么？” “阿爸，你总说阿尔斯兰拜欺负我们牧民，不把我们当人看，像是对待畜生一样对待我们牧民。可是在我们这个家中，你何尝不是阿尔斯兰拜。从小到大，你又何尝不是像他对待牧民一样对待我们。” “你说什么，看我不拿马鞭抽你。” 巴图尔怒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地形容自己。 这让他心中非常的伤心，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 何况，从他的父亲，从他的爷爷开始，他们牧民的家庭，一直都是如此过来。 每一个家庭里，都是男人说了算，全家人都要听从他们的话。 这在每一个哈萨克人的家庭里，不都如此吗。 他这个儿子，虽然从小叛逆，但却一直未曾敢反抗自己。 而今，竟然对他如此的出言不逊，这让他非常意外和震怒。 愤怒像是草原上吹起的暴风雪，冲向了巴图尔的脑门，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起身冲到墙角，取下上面挂着的马鞭，抓着就要朝哈里木打来。 幸亏，玛尔江及时上前，拦住了他。 “不要，巴图尔，哈里木刚才说的是气话。你不要打他。” 玛尔江眼泪汪汪，紧紧攥着巴图尔的胳膊，眼泪汪汪地哀求道。 她说着话，转头瞪着哈里木，气愤地吼道，“哈里木，你赶紧向你阿爸道歉。他是你阿爸，你怎么拿他和巴依老爷相比。” “阿妈，我没错。阿爸对我们一向都是如此野蛮。他现在拿着马鞭抽打我们的时候，难道不是拿我们当牛马吗？” 哈里木也是丝毫不退让，态度非常强硬。 巴图尔听着哈里木的话，更是越发的愤怒无比，不顾玛尔江的阻拦，举着马鞭就要冲上来抽打哈里木。 “阿哈，你赶紧闭嘴。” 艾莎拉着哈里木，愤怒地吼叫道。 玛尔江眼见快要无法阻拦住巴图尔，慌忙冲艾莎喝道，“艾莎，快将你的阿哈带走。” 艾莎不由分说，赶紧拉着哈里木就走。 好容易，艾莎将哈里木拖出了哈萨包，两人来到了不远处的草场上。 艾莎用力推开了他，气冲冲地说，“哈里木，你怎么回事，从昨天到现在，为什么一直反驳阿爸，你不是自己给找自己麻烦吗？” 哈里木看着远处的草场，此时草场上正有一群羊在悠然地吃着草。 虽然已经是初冬时节，但草场上依然有不少枯黄的草皮，供给这些羊群啃食。 但，这也大概是最后的一段时光了。 因为接下来，很快大雪封山，整个草地被冰雪覆盖。这些牛羊们，只能吃牧民储存的干草了。 而有些牧民因为储存的干草不足，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牛羊而死。 片刻后，他的心思才回来，转头看了看艾莎，非常平静地说，“艾莎，我们必须要反抗。不然，我们就会像是这些牛羊，被牧民们宰杀。像是牧民们，被阿尔斯兰拜随便欺辱。” “可，可是……” “艾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等艾莎的话说完，哈里木就打断了她。 他若有所思，看着远方，说，“有一些陈规陋习，也许早就该被改变了。至少，我在一个地方，看到那里的人，就不是如此。而我也相信，他们能够改变一切。” 艾莎也是个聪明人，听哈里木如此地说，马上也明白过来。 “阿哈，你说的，是党吗？”艾莎看了看他，试探性地问道。 其实，她从前也听人说过，党已经推翻了旧的政权，建立了一个新的中国。 而在这个新中国里，一切都是他们穷苦的底层老百姓们当家做主。 “不仅是党，还有党领导的解放军。”哈里木轻轻说道。 听到这里，艾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阿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思想上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显然，也是受到了解放军的影响。 她听了哈里木讲了很多关于解放军的传闻，从内心深处，对解放军也多了很多的好奇和向往。 “阿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盘算着下午要去解放军的营地吧？” 艾莎一脸得意，挑着一双细长的眉毛，很得意的看着哈里木说道。 哈里木心头一惊，有些不安地看着艾莎，慌忙捂着她的嘴，“你这话可不敢对外乱说。让阿爸知道了，他肯定会把我关起来的。” “放心，我有分寸。”艾莎拿开了哈里木的手，轻轻说道。 “这件事情，就权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哈里木松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道。 “那好，不过，你答应下次去找解放军，必须带上我。”艾莎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好，一言为定。”看得出来艾莎并不是玩笑，哈里木也没多想，随即答应下来。 “哎哟，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上你们。”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阴冷的笑声。 第十七章 阿吾勒大会 两人回头一看，却见几个人正骑着马朝这里赶来。 而他们，却不是别人，正是阿尔斯兰拜。 几个护卫，簇拥着他。 哈里木和艾莎发现，今日阿尔斯兰拜有些来者不善。 不仅那些护卫们一个个都荷枪实弹，装备充足。 甚至，阿尔斯兰拜本人身上，都挎着一把手枪。 一种莫大的危机感，迅速笼罩在了他们两人周围。 哈里木迅速将艾莎拉到了身后，紧紧护着她，愤怒地瞪着阿尔斯兰拜喝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哈里木，我要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阿尔斯兰拜冷笑着，一手晃着手里的马鞭傲慢地说道。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和你无关。”哈里木大声叫道，他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些底气。 可是心中却无比的慌乱。 面对这些人，他很清楚，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哈里木，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死鸭子嘴硬。” 阿尔斯兰拜轻蔑地扫视着他，不屑的说，“你们家里拖欠我的牛羊还给我了吗，艾莎可是我娶回家的妻子，是不是也该还给我。” “不，我不走，我不要跟你走。”艾莎一听，顿时慌了神，拼命地摇着头，紧紧攥着哈里木的胳膊。 “艾莎，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带走你。”哈里木回头看着艾莎，连忙宽慰她。 “不自量力的东西，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保护别人。” 阿尔斯兰拜轻笑了一声，目光冷漠，好像是看着两只待宰的羔羊、 而事实上，对于他而言，草原上的这些牧民，哪一个不是他肆意压榨欺负的羔羊。 从他的祖辈开始，多少代了，一直都是如此。 他们骑在这些牧民的头上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根本没人敢反抗。 阿尔斯兰拜家中的一砖一瓦，一水一米，哪些不是沾染了牧民的血与泪。 不过，像是哈里木这般，胆敢如此反抗的牧民，却还是很少见的。 但是这种势头，他必须要给压灭了，否则会感染蔓延到所有牧民身上的。 “阿尔斯兰拜，我警告你。你今天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解放军同志们不会放过你的。” 哈里木很清楚，单凭自己的能力，肯定对抗不了阿尔斯兰拜。他脑子转得非常快，立刻就想到了解放军。 杨峰他们三人就能恫吓到阿尔斯兰拜，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最后妥协放了艾莎。 那么很显然，他们本身对解放军是非常忌惮的。 “哈哈哈，你不会是说那三个解放军吧。”阿尔斯兰拜闻言，心里顿感窝火。 他紧紧攥着缰绳，喝道，“昨天是我疏忽了，竟然让他们三人给算计了。但，不会再有下次了。别说他们三人，就是全部解放军来了，你以为我会怕他们吗？” 一个喽啰驱马向前，手里攥着一把冲锋枪，枪口对准着哈里木，得意地叫道，“哈里木，不要拿那些解放军来吓唬人。那支军队我看也是在这里呆不久，想靠他们撑腰，我看你投错了山头。” “对，咱们新疆这个地盘上，从清朝末年到现在，来了多少军队，哪一个不是打着为民请命的幌子，其实都是来搂点钱就跑了。什么俄国毛子，北洋军阀，日本人，还有国军。这解放军我看，也是会步他们的后尘。”另一个喽啰趁机也附和着说道。 一时间，众人哄然大笑。 阿尔斯兰拜听着这些话，也是更加的得意。 他隐约感觉，如今解放军虽然占领了全国，但也说不准，哪天就会步入那些军队的后尘。 毕竟，北洋军阀，日本人，还有老蒋的那些军队，哪一个不是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 可最后呢，都是什么下场？ “不可能，你们都在胡说。”哈里木一脸坚定，口气非常坚决地说，“我坚信，解放军和他们任何军队都不同。这是党领导的军队，是真心为我们穷苦老百姓服务的。” “真是荒唐，哈里木，我看你是不是喝了解放军的迷魂汤，竟然能相信这种鬼话。” 阿尔斯兰拜闻言，大笑了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军队是为你们这些底层人服务的，几千年来，他们只服务权贵阶层。” “不，解放军不是，我坚信解放军就是为我们服务的。”哈里木注视着阿尔斯兰拜，依然很固执的说道。 如果说，从前他还会有所动摇。 但，现在开始，他心中坚信不疑，阿解放军就是为他们穷苦老百姓服务，是真心来保护他们的。 “好啊，今天，我倒要看看那些解放军会不会来搭救你们。”阿尔斯兰拜递了个眼神。 当下，几个护卫立刻跳下马，直接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就强行将艾莎和哈里木拉扯开了。 “阿哈，救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艾莎拼命地呼喊着。 哈里木奋力地挣扎着，看着艾莎惊恐不安的神色，他感觉心都被刺痛了。 “放开我，你们这些豺狼，不要伤害我的艾莎。” 哈里木的拼命挣扎，立刻引来几个护卫的拳打脚踢。 一瞬间，雨点般的拳头和脚砸在了哈里木的身上。 他紧紧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本来，还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可，不知多久，哈里木却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里木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啜泣声。 同时还有艾莎带着哭腔的声音，“阿哈，你快醒醒，快醒醒。” 哈里木终于有了意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时才发现，他就躺在一个巨大的哈萨包前面的草场上。 周围，围着不少的牧民。 男女老少，可以说几乎涵盖了他们这阿吾勒的所有人。 哈萨克牧民们的阿吾勒，其实类似于内地的一些村落。 新疆里面的草原上，因为牧民一向都是逐水而居，顺草而生。 虽然说，各自为生，但是在每一个区域上，都会形成一个群体。 杀鸡儆猴 这些群体一旦有事，也会凑在一起进行商议。而这种群体，就是阿吾勒。 一般而言，一旦有重大的事情发生，阿吾勒就会召集所有牧民们汇聚一起开会商议。 不过真正阿吾勒自己有重大的事情的情况很少，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巴依为了召集大家，商量如何他们交租才会召集。 艾莎就蹲在自己的旁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不过，看到哈里木苏醒过来，艾莎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紧抱着他，惊喜万分地叫道，“我的阿哈，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哈里木撑着身子，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徐徐站了起来，轻轻安慰她，“我没事，艾莎。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哈里木一眼认出来，眼前不远处那个哈萨包，是他们阿吾勒的阿吾勒巴斯住的地方。 所谓阿吾勒巴斯，是主持阿吾勒会议的人。 这个人，是牧民之中年龄很大，经验丰富的年老牧民担任。 而且这个牧民通常德高望重，在牧民之中有很高的威望。 如今的阿吾勒巴斯，还是二十年前被推举上的。 而扶持他上去的人，正是哈里木的爷爷。 对于这个阿吾勒巴斯，哈里木和艾莎也总会尊称他为巴塔，意思是尊贵的长者。 艾莎拉着他，小声说，“阿哈，阿尔斯兰拜让巴塔将人都召集到了阿吾勒，他要在此召开大会，说有重要事情宣布。” “什么事情宣布，无非不就是商量如何算计我们牧民吗？” 哈里木气冲冲地说道。 “阿哈，你别乱说话了，万一被他们听到，又要对你动手了。”艾莎拉着哈里木，担忧地说道。 “我不怕这些人。”哈里木一脸无畏，目光里流露出一抹冷峻。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阿尔斯兰拜的几个护卫，忽然押着两个人闯进了牧民的包围圈里。 哈里木怎么都没想到，被押解的两人，竟然是巴图尔和玛尔江。 “阿爸，阿妈。”哈里木惊慌失措地叫道，慌忙冲上前来。 不过，一个护卫立刻冲上来，抓着手中的长枪枪托，狠狠朝他肚子上砸了一下。 哈里木肚子上一阵剧痛传来，他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起来。 艾莎赶紧上前来，搀扶着他，紧张担忧地叫道，“阿哈，你没事吧？” 哈里木强忍着痛苦，从嘴里吐了口血痰，瞪着那个护卫，缓缓说，“我没事。”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眼见自己的儿子被这么欺负，巴图尔和玛尔江和慌了神，拼命地挣扎着。 但，那几个护卫死死地抓着他们，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此时，周围围观的牧民都跟着躁动起来，纷纷指手画脚。 “巴图尔的儿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得罪巴依老爷，他在找死。” “这个小子从前是个多敦厚的人，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听说他和那些解放军接触后，就成这样了。” “以后我们也要避免和他们家人接触，否则这祸事明天就会落到我们头上了。” 牧民们的议论，让哈里木心中充满了落寞和难受。 想不到，这些牧民们会如此的麻痹。 他们也许早就习惯了阿尔斯兰拜的欺压，认为一切都是合理的。 而他，反而成了最荒唐可笑的人。 阿尔斯兰拜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那哈萨包里走了出来。 这老者，正是阿吾勒巴斯。 两人满脸堆笑，洋溢着难以遮掩的表情。 哈里木看到这情景，预感到了一丝不妙，这两人像是商议了什么。 众人看到阿吾勒巴斯出来，一个个都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一个个都无比敬畏地看着他。 阿吾勒巴斯走到哈里木跟前，脸色阴沉，非常难看。 他只是扫了一眼哈里木，并没有多说话，而是环顾着众人，说，“今日召集大家来，召开阿吾勒大会，是有几个重要的事情商议。第一件，我们每年上交给巴依老爷的牛羊，要增加10%。另外，每一户牧民，要多增加一个月为巴依老爷做义务工。” 此话一出，顿时其他牧民们纷纷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又要加租加工，我们还怎么活。” “对啊，今年的天气一直都不好，草场上的草长势和往年比差很多。现在，冬天提前到来，都没准备多少草料。多交10%的牛羊，我家如何过活。” “不能这样啊，我家的牛羊被野狼叼走了好多，而且也实在抽不出人手去给巴依老爷家里做事。” 一群人抱怨着，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瞬间在辽阔的天空上回响起来。 所有人也在此时纷纷冷静下来，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阿尔斯兰拜看了一眼手中那把手枪，枪口里还不断地冒腾着硝烟。 他一脸得意，几步走上前，环顾着众人，冷笑着叫道，“还有谁的意见，不妨站出来，我可以好好给你们解释一下。”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阿尔斯兰拜一脸满意，收起了枪，说，“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子为什么要加租，为什么要加你们的义务工时，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 他说着话，看了一眼哈里木，说，“就是这小子，引狼入室，把解放军带到我们牧场来了。知道解放军来干什么的吗，他们要来共产你们的牧场，你们的牛羊。” “你胡说，阿尔斯兰拜，分明就是你贪婪无厌，肆意欺压我们牧民，跟解放军有什么关系。” 哈里木狠狠驳斥了他一句，随后看着大家，慌忙解释道，“各位，你们千万别相信阿尔斯兰拜的鬼话。你们想一想，多少年了，我们牧民被他们这些巴依们欺负。他们如同寄生虫一样，终日游手好闲，寄生在我们牧民身上，坐享其成。他们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了哈里木的脸上。 哈里木想要反抗，阿尔斯兰拜下一秒直接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他瞪着哈里木，恶狠狠地吼道，“混账东西，敢动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巴图尔受伤了 哈里木愤怒到了极点，他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面对这个欺压了他们家那么长久的恶人，他很想和他拼命。 在这时候，哈里木是不怕死的。 可是，他很清楚，今天就算他反抗了，自己会被阿尔斯兰拜给打死。 但是自己的家人，却会跟着遭殃。 哈里木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如此的自私。 “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儿子。”巴图尔眼见哈里木陷入危险，顿时慌了神。 他拼命挣扎着，苦苦的哀求阿尔斯兰拜。 “阿爸，不要求他。跟这种恶人，我们哀求没有任何用处。”哈里木看着巴图尔，大声叫道。 “是吗，不求我。”阿尔斯兰拜闻言，冷笑了一声。 他一摆手，给那几个护卫递了个眼神。 那些人立刻就都什么明白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对着巴图尔拳打脚踢，手段非常凶狠。 巴图尔痛苦的哀嚎着，很快就倒在地上，躺在了血泊之中。 本来，他还挣扎着，试图躲避。 但是没多久，他就逐渐陷入了昏迷之中。 尽管，玛尔江，哈里木和艾莎拼命的挣扎着，大声的呼喊着，他们都想要去搭救巴图尔。 可是护卫们紧紧抓扯着他们，根本不给他们靠近巴图尔一点的机会。 周围人看到这一副情景，一个个都满脸惊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终于还是阿吾勒巴斯走上前来，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向阿尔斯兰拜叫道，“巴依老爷，求求你，放了他吧。再这么打下去，巴图尔会死的。” 阿尔斯兰拜回头看了一眼他，这才对那些护卫叫道，“好了，都住手吧。既然阿吾勒巴斯都求情了，今日看他的面子，对巴图尔网开一面。” 那些护卫们这才住手，退到了一边，独自留着巴图尔躺在血泊中，但却早就没有知觉。 哈里木终于挣脱了那些护卫们的阻拦，冲向前来，紧紧抱着巴图尔，泪流满面的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擦拭着巴图尔脸上的血迹，看着他浑身的伤势，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恼怒。 不知道过了多久，巴图尔终于苏醒过来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当看到哈里木，颤巍巍的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声叫道，“哈里木，你没事吧，我的孩子。” 哈里木眼泪汪汪，视线早就被泪水给模糊了。 他摇着头，抽泣着说，“阿爸，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巴图尔眼神里流露出了一抹慈爱。 他虽然对哈里木从前那么强硬，刻书，打从心里讲，他还是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只不过，身为一个父亲，他从不愿，更是不懂得将自己的父爱以一种合适，合理的方式表达出来。 而展示出来的，总是一副严肃，刻板的印象。 哈里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心中却是非常复杂，只能紧紧抱着巴图尔，呜呜的抽泣着。 “你们都看到了吧，巴图尔一家公然和我们老爷对抗，这就是下场。” 一个喽啰走出来，看着众人，大声喝道，“我们老爷保护你们的安全，为了让你们能够在这里安心的放牧生活，可以说殚精竭虑，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换来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背叛。今后，谁要是再敢勾结外人，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那就不是一顿毒打这么简单了。” 众人听着他的话，一个个都惶恐的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阿尔斯兰拜轻咳了一声，那喽啰非常知趣，迅速退缩到一边。 他看着众人，说，“今后，大家都要引以为戒。嗯，现在我要宣布第二件事情。有鉴于巴图尔一家的行为，我决定要加大对他的惩罚。从现在开始，他们家的草场和一半的牛羊要作为欠我的债务赔偿给我。” 他话音刚落，立刻，两个护卫就走到哈里木和巴图尔身边。 他们不由分说，蛮横的将哈里木拖拽到了一边。 哈里木刚想要反抗，一个护卫立刻脱下身上背着的长枪，用枪托狠狠在他胸口上砸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哈里木眼冒金星，浑身哆嗦。 他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都没叫出声。 而等他回过神来，却见两个护卫按着巴图尔，像是按着一个牲口一样，死死的将他按压在地上。 同时一个喽啰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直接捏着巴图尔那沾满了血迹的手掌，在文书上按压了一下。 这喽啰拿着文书，随后屁颠颠的跑到阿尔斯兰拜跟前，将文书递给了他。 阿尔斯兰拜拿着文书，看了几眼，一脸满意，点点头，谁，“嗯，不错。白字黑字，签字画押。从现在开始，巴图尔，你家就没有草场了。你的牛羊，我也要赶走一半。” 他话音刚落，那喽啰立刻会意了，当下带着三四个护卫就走了。 “不，巴依老爷，求求你了，那些牛羊是我们全家的命。没有了它们，我们这一冬天会被饿死的。” 巴图尔闻言，惊慌不已。 他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挣扎着，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爬到了阿尔斯兰拜身边，紧紧搂着他的腿，苦苦哀求道。 “给我滚开，”阿尔斯兰拜毫不客气的一脚将巴图尔踹开了，然后环顾着众人，冷声叫道，“你们记住了，谁敢帮助巴图尔一家，就是和我作对。” 说着话，他大笑了一声，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不知何时，天已经阴了。 冷风吹的非常紧，在这草原上呼呼作响，像是鬼哭狼嚎。 而冰冷的雨水，也在此时下来了。 冰冷的雨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拍打在人身上，似乎不断的割出了一道道的伤口来。 哈里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了巴图尔的跟前。 巴图尔趴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攥着地上的枯草，放声大哭着。 他哭的非常绝望，非常的无助。 没有了草场，他们的牛羊就没有了吃喝，没有了吃喝，牛羊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们唯一的财产，那些少的可怜的牛羊，如今又被阿尔斯兰拜强行掳走一半。 仅有的那些牛羊，根本无法支撑着他们生活了。 向巴依老爷负荆请罪吧 这些牛羊，是他们祖上三四代，省吃俭用，辛苦了多少年，才积攒下的。 如今，转眼之间，都化为乌有了。 巴图尔非常清楚，他们一家，恐怕连这个冬天都无法度过了。 玛尔江和艾莎也赶了过来，两人赶紧搀扶起巴图尔，试图去安慰他。 围观的牧民们还没有散去，众人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一家四口。 一个个作壁上观，却无人敢上来劝阻。 哈里木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他身上的伤，尽管被雨水拍打的剧痛不已，可是他却全然不在乎。 现在，他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哈里木，你现在是不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阿吾勒巴斯走到了哈里木跟前，脸色凝重，眼神里，充满了责怪。 “我……”哈里木支吾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现在，他的心中也有些动摇。 严格说起来，他们家遭遇这种状况，确实自己是始作俑者。 “如果当初，你没有将那些解放军带过来和巴依老爷对抗，事情能闹成这样吗？” 阿吾勒巴斯神色凝重，目光严厉，“你现在不仅给你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你还牵扯让我们阿吾勒的牧民们都跟着遭殃。” “对，哈里木，你若不是你，巴依老爷也不会给我们加租。” “你这个浑蛋，哈里木，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我们一家今年冬天还不知要如何度过，如今又被加了租，只有等着被活活饿死。哈里木，我们真的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牧民们心中本来就积压着愤怒，他们对阿尔斯兰拜敢怒不敢言。 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们纷纷谴责起来，一个个大声的声讨着哈里木。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无比通红，脸上充满了怒火。 恨不得，立刻马上的将哈里木给生吞活剥了。 “阿塔，哈里木必须要得到严惩，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叫道。 阿吾勒巴斯看了看哈里木，抚着自己白花花的山羊胡，说，“哈里木，巴依老爷已经很生气了。接下来他很可能还会借机来找我们的麻烦。现在，唯有你能让他消气。” “尊敬的巴巴，你说说看，到底要哈里木如何做，才能让巴依老爷消气。” 玛尔江微微弓着身子，非常虔诚的看着阿吾勒巴斯，恭敬的说道。 阿吾勒巴斯说，“很简单，哈里木，你现在要主动上门向巴依老爷认错。” “什么，让我给他认错。”哈里木闻言，心中顿时怒不可遏，“他打伤了我的阿爸，抢走了我们的草场和牛羊。明明是他们欺负我们，现在，还要我给他们认错，还有王法吗？” “王法，什么王法，”一个牧民酸溜溜的说道，“哈里木，我看你就是被那些解放军给蛊惑了。在我们草原上，巴依老爷说的话就是王法。” “不，我没有受任何人蛊惑。”哈里木看了一眼那牧民，大声反驳道。 “哈里木，你还想怎么样。怎么，你还觉得给我们这些牧民们惹来的麻烦少吗？”阿吾勒巴斯怒视着哈里木，愤怒的喝道。 众人都有些傻眼了，因为还是第一次见阿吾勒巴斯发这么大的怒火。 巴图尔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的上前，赶紧向阿吾勒巴斯求情，“巴巴，哈里木年轻，什么都不懂，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给我们说说，要如何做，才能让巴依老爷消气？” 阿吾勒巴斯转头看了看哈里木，说，“哈里木，你也是从前学过汉语的人。想来，你也听说过有一个成语叫负荆请罪吧？” “负荆请罪，什么是负荆请罪？”艾莎一脸好奇，茫然的看着阿吾勒巴斯问道。 哈里木看了看艾莎，说，“这是说中国古代有一个战国的时代，有一个叫赵国的国家里，有个大将军叫廉颇，因为看不起一个叫蔺相如的文臣，处处针对他。后来，他得知蔺相如非但不计前嫌，还处处帮助他。于是羞愧难当，特意光着膀子，背着一把荆条上门向他赔罪。” “难道，阿塔的意思，是要阿哈也要学习那廉颇，光着膀子，背负着荆条向巴依老爷赔罪吗？” “不用那么麻烦，”阿吾勒巴斯似乎早就有打算来，看了看哈里木，说，“我这里给你准备了三头羊。届时，你光着膀子，背着三头羊上门。只要你态度诚恳，诚心诚意的向巴依老爷认错。相信，他会谅解你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不，绝不可能，我不会向这样欺压我们家人的人赔礼认错。该赔礼道歉的人是他，不是我们。” 哈里木闻言，态度非常坚决，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阿吾勒巴斯。 “哈里木，你这样子，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阿吾勒巴斯显然也生气了，愤怒的说，“你这样只会给你们家，甚至我们所有的牧民惹来更大的麻烦。” “不会的，阿塔，我们不是要去顺从阿尔斯兰拜，我们如果不反抗，他们对我们欺压，就会永无宁日，相信我。”哈里木忙说，“这样，我现在就去找解放军，他们会帮助我们的。” “解放军，你还敢提解放军。”阿吾勒巴斯闻言，终于惹怒住了，勃然大怒。 “如果不是你引来的那些解放军，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吗？” 此时，其他的牧民们闻言，也都愤怒了，纷纷跟着声讨哈里木。 甚至，有些人言辞激烈，扬言要将哈里木五花大绑，扔到戈壁滩上喂给那些野狼。 巴图尔见状，抓着哈里木的衣领，甩手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转而，他一脸惶恐，不停的给周围的牧民们道歉。 同时几斤哀求着的拉着阿吾勒巴斯的胳膊，忙说，“巴巴，求求你，孩子小不懂事。” 阿吾勒巴斯甩开了巴图尔的手，轻哼了一声，说，“巴图尔，你如果还想让我们的阿吾勒有点好日子过，从现在开始，就将哈里木给囚禁起来，不准他去接触那些解放军。” 我来救你了 “是是是，我一定照做。”巴图尔唯唯诺诺，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的反驳。 阿吾勒巴斯微微点点头，说，“既然哈里木不能去负荆请罪，现在，只能将艾莎送给巴依老爷，才能让他消气了。” “什么，你们为了自己的安危，要牺牲艾莎去讨好阿尔斯兰拜。” 哈里木愤怒不已，不顾脸上的疼痛，紧紧护着艾莎，盯着阿吾勒巴斯叫道，“我告诉你，阿塔，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艾莎。” “这事情由不得你，哈里木。为了我们阿吾勒的牧民，艾莎必须要做出牺牲。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将她送给巴依老爷。” 阿吾勒巴斯说着，拍了拍手，立刻，有三四个人高马大的牧民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强行押着哈里木就走。 任凭艾莎和玛尔江拼命的呼喊，却都于事无补。 巴图尔只是呆呆的站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带走。 阿吾勒巴斯看了看他们三人，冷声说，“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吧，想想明天怎么送艾莎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 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着，吹的哈萨包门口的帘子扑扑作响。 这是在一个非常残破的哈萨包里，一盏不断摇晃着的煤油灯，映射出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不大的一片光亮。 正好，照在了哈里木的身上。 已经一天了，到现在他还水米未进。 他被一把铁索，紧紧捆在了中间的柱子上。 本来，哈里木已经昏睡过去了。 可是肚子里咕咕的响声，生生让他苏醒过来。 他微微睁开眼睛，挣扎了一下，手腕上传来阵阵的剧痛，这让他立刻不敢再乱动了。 这个哈萨包，是他们阿吾勒专门用来关押人的地方。 从前，有很多牧民因为违反了阿吾勒的规定，接受惩罚，都会被关押在这里。 在哈萨包的外面，有一层层的铁板固定在外面。 而且，还有三四个牧民专门看守。 所以，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哈里木很清楚，今天他被关押在这里，至少要关押三天以上。 在这三天时间里，他是不会得到一点吃喝。 至于说三天后，他能不能被放出来，一切也全凭阿吾勒巴斯的意思。 阿吾勒巴斯最后是要看阿尔斯兰拜的意思，只有对方点头，他才有机会从这里出来。 但眼下这情形，哈里木很清楚，阿尔斯兰拜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不行，我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哈里木环顾着四周，琢磨着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他很清楚，自己留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 可是，环顾四周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难道，今天要彻底困死在这里了？ 哈里木一脸沮丧，不免长叹了一口气。 “阿哈，你在不在里面？” 忽然，门口传来一个非常轻微的声音。 哈里木顿时来了精神，因为，他听出来，这是艾莎的声音。 他赶紧叫道，“艾莎，是你吗？” “阿哈，太好了，你没事吧？”外面艾莎的声音，满是激动。 张魅慌忙说，“我没事，艾莎，你怎么来了，外面没人吗？” “阿哈，外面太冷了，下了小雪，看守的牧民都回去了。” “是吗，下雪了？” 哈里木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记得今天白天的时候，外面就已经下雨了。 此时已经是初冬季节，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的。这雨雪，也是说来就来了。 “阿哈，你等着，我这就救你出去。” “救我，艾莎，你怎么救我。” 外面，艾莎没有任何回应了。 但，哈里木却听到咔擦的开锁的声音。 很快，就见外面的门被推开了，艾莎从外面钻了进来。 借着那油灯的光芒，哈里木这才看到，艾莎身上披了一层银白色的雪花儿，好像是穿了一件雪白的衣服。 “阿哈，他们太残忍了，竟然用这么粗的铁索锁住你的胳膊。” 艾莎看到哈里木，立刻扑了上来，紧紧抓着捆着哈里木的铁索，眼眸中迅速噙着泪花儿。 看着自己的哥哥被那些人如此的折磨，她心如刀绞。 艾莎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替自己出头，哈里木何尝会落的如此的田地。 哈里木看着艾莎这么伤心的哭着，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但他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宽慰她说，“艾莎，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 艾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慌忙说，“阿哈，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解开铁索。” 说着，就在周围摸索了起来。 “艾莎，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这里的钥匙的。” “钥匙只有阿塔有，下午的时候，我和阿妈去找他求情，希望他能放你。” “他怎么可能会放了我呢，你们就不该去向他求情。” “我知道，不过，我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将钥匙给偷走了。” 原来，艾莎也是早就计划过的。 但，哈里木很清楚。 阿吾勒巴斯迟早会发现钥匙被偷，而且肯定会想到艾莎。 一旦被抓到，恐怕他们兄妹俩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艾莎，阿爸怎么样了，他的伤……” 往下的话，哈里木没有再问下去。 他不敢问，生怕问了自己不敢知道的内容。 这时，艾莎已经将铁索解开了。 她探身过来，搀扶着哈里木站起来，忙说，“阿爸没事了。” “那，那他知道你来救我吗？”哈里木看了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艾莎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说，“阿哈，这件事情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听他们说，他们要把你关押五天。在这五天时间里，不给你吃一点东西，不让你喝一滴水。他们，他们是要活活折磨死你。” 哈里木眼见艾莎又呜呜的哭泣了起来，心中一阵难受，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安抚了几句。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声音。 “可恶的艾莎，她竟然偷了我的钥匙。” “阿塔，你看，门被打开了。” “快走，别让他们逃走了。” 哈里木大惊失色，看了看艾莎，拉着她就朝外面跑去。 你们跑不了 两人刚从哈萨包里出来，迎面就看到了三四个人影已经从远处赶来。 呼啸的风雪之中，那三四个身影提着马灯，快步朝这里赶来。 哈里木他们一眼认出来，这不正是阿吾勒巴斯和几个看守的牧民吗？ 显然，这时他们也都发现了哈里木他们两人。 阿吾勒巴斯指着哈里木，大声叫道，“哈里木，你给我站住，不准走。” 此时，其他的几个牧民纷纷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牛刀，铁棍。 这些东西，本来是防身，对付野狼的。 但是现在，却成了专门恫吓哈里木他们的武器。 这一幕，也是很让人感觉讽刺。 艾莎一脸惊慌，紧紧拉着哈里木的胳膊，不安的叫道，“阿哈，我们该怎么办？” “别怕，到时候，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哈里木转头看了看艾莎，轻轻宽慰道。 “哈里木你们跑不了的，这里周围都是荒郊野岭，有野狼出没。就算从我们这里逃脱，你们也会被野狼叼走。”一个牧民看着哈里木，冷声说道。 “我宁可被野狼叼走，也不愿意待在这里被你们折磨死。”哈里木语气坚决，直接说道。 “哈里木，你别冲动，没人要折磨死你。”阿吾勒巴斯闻言，慌忙对哈里木叫道。 “阿塔，你们要饿我阿哈五天，难道不是要折磨死他妈？”艾莎非常不服气，瞪着阿吾勒巴斯气愤的叫道，“普通人，谁能够五天不吃不喝。” “艾莎，没人说要囚禁哈里木五天不给他吃喝。”阿吾勒巴斯露出了一抹笑意，看着艾莎说，“听我的话，只要你劝哈里木乖乖的回去，我保证，明天就放他出去。” “真，真的吗？”艾莎一听，眼睛睁的非常大，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阿吾勒巴斯一听，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难道，你还怀疑我言而无信吗？” 他一脸真诚，脸上挂着笑意。 “艾莎，别听他胡说。”哈里木拉了一下艾莎，说，“这不过是他想要欺骗我们的手段，一旦我们真的束手就擒，一切就由他们说了算了。” “哈里木，你放肆，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的行为，会给你们的阿爸阿妈带来多大的灾难。”阿吾勒巴斯脸颊扭曲起来，满是愤怒。 “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又会给我们阿吾勒带来多大的灾难。” “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人，难道只顾着自己的生死，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吗？” “阿爸，阿妈……”艾莎这时忽然心软了，呜呜的抽泣起来。 哈里木紧紧攥着她的手，转而扫视着阿吾勒巴斯说，“阿塔，阿尔斯兰拜才是欺负我们的人，你们却不懂得反抗。如果我们还要继续这么任凭他欺负，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过的更惨。今天我不是为了一己之私逃跑，我要去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一个牧民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慌的看着哈里木，失声叫道，“哈里木，你，你不会是想找解放军帮忙吧？” “哈里木，你觉得给我们惹的麻烦还少了吗，还敢找他们。” 阿吾勒巴斯这时也彻底沉不住气了，看了看身边几个牧民，大声叫道，“你们给我抓住他们俩，绝对不能让他们找解放军求救。” 那几个牧民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朝哈里木他们冲了过来。 “快跑，艾莎。” 哈里木见势不妙，拉着艾莎就跑。 黑漆漆的无边草原上，风雪肆虐，几个身影就这么一前一后，上演着追逐的戏码。 但，两人的体力却逐渐有些不支了。 尤其是哈里木，一天没吃饭，浑身都是软的。 这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眼冒金星。 但，后面的那些牧民们却越来越逼近。 扑通一声，艾莎忽然摔倒了。 哈里木慌忙上前，赶紧将她搀扶起来。 “艾莎，你没事吧，快走。”哈里木顾不上奇台，抓着她就跑。 但是艾莎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她拼命的摇着头，摆摆手睡哦，“阿哈，我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你走吧，别管我。” “不行，我绝对不可能丢下你，今天要走我们一起走。”哈里木态度坚决，丝毫没有要丢下艾莎的意思。 “想走，你们今天谁也走不掉。” 一个牧民大声叫道，他已经冲了上前来。 这时候他们彼此之间，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同时，其他的牧民们也在此时纷纷都跑过来。 几个人缓缓向哈里木和艾莎逼近，一个个脸色都非常难看。 “哈里木，你也别怪我们。今日你不跟我们回去，巴依老爷就会找我们的麻烦。” “我们一家子生活也很难，哈里木，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哈里木，你现在别反抗，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哈里木本来因为一天没吃东西，刚才又跑了那么长的距离，身体早就处在崩溃的边沿。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身体也在晃动着，好像随时要摔倒。 但是哈里木还是努力的保持着清醒，看着这几个牧民叫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今天走，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大家。” “既然如此，哈里木，那就别怪我们了。”一个牧民说着，忽然脸色大变。 他瞪着哈里木，从身上抽出铁棍就朝他们逼近过来。 哈里木自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艾莎，轻轻说，“艾莎，对不起，是我牵连了你。” “不，阿哈，是我连累了你。”艾莎摇着头，呜呜的抽泣起来。 眼见着，他们已经越来越逼近。 最靠在前面的那个牧民忽然脸色大变，直接丢掉了手中的铁棍，迅速后退。 而其他的几个牧民也在此时满脸惊恐，他们一个个都紧紧后退着。 当当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从他们手中的铁棍上发出来，在这空旷的暗夜上空是如此的清晰。 可是一切仿佛都没有什么用，几个牧民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脸上充满了惊恐不安。 我们有救了 哈里木和艾莎一脸茫然，他们还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可是当两人一转头，朝身后张望了一眼，却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却见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不知道何时，竟然出现了几十头狼。 它们像是一个个幽灵，尽管身处在黑暗之中，可是那身形却清晰可见。 尤其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眸，仿佛是鬼魅一般，在夜色中晃荡着，格外的引人注目。 艾莎一阵惊恐，紧紧抓着哈里木的胳膊，紧张不安的叫道，“阿哈，是野狼群。” “别怕，艾莎。”哈里木心中其实也紧张无比，但此时却尽力的保持着清醒和冷静。 他很清楚，自己是艾莎的希望，不能露出一点胆怯。 那几个牧民眼见敲击铁棍根本对野狼们无法造成任何恫吓和影响，终于沉不住气了，转身丢掉了手中的铁棍，撒腿就跑。 哈里木见状，大惊失色，慌忙冲那些人叫道，“大家别跑啊。” 人在极度的恐慌之下啊，逃跑就是本能。 对于从小就接触了野狼，了解这些畜生们是如何凶残习性的哈萨克牧民们而言，对于野狼们的恐惧，其实也是根植于骨子里的。 威慑野狼的手段，无非就是铁棍的撞击声。 可是这样的手段，其实也只是针对规模不大，只有不超过二十头的野狼群才能够有用。 但是如今这野狼群，明显数量也要足足的超过那一倍多。 这些畜生好像也懂得人多力量大的意思，故而对于铁棍撞击声根本不受影响。 随着那些牧民们落荒而逃，却见一群野狼立刻行动，紧跟着他们追击了出去。 哈里木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非常清楚，这一次，那些牧民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但在这时候，他也顾不上那些牧民。 因为剩下的这些野狼们，正对他们兄妹俩虎视眈眈，却在一步步的朝他们逼近而来。 黑暗之中，哈里木清晰的看到，这些野狼们正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两个紧紧包围其中。 而同时这个包围圈，还在不断的缩小。 哈里木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艾莎，忙叫道，“艾莎，你的手上有没有火镰？” 艾莎点点头，忙说，“我有，我身上带有一块火镰。” 话说着，她手忙脚乱，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火镰。 哈里木一阵欣喜，拿着火镰，迅速走到不远处，找到了牧民们丢下的铁棍。 咚咚咚，哈里木拿着火镰在铁棍上敲击了数下。 火花四溅，他快速将身下的一团枯草聚拢一起。 转眼之间，那些枯草就给引燃了。 耀眼的火光，迅速在周围蔓延。 乘着风雪之势，越来越大。 野狼们看到这些火光，却纷纷退缩。 不过，它们却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反而一个个都卧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这些燃烧的火焰。 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期待着什么。 艾莎紧张不安，担忧的看着哈里木叫道，“阿哈，怎么办，它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到了这时候，哈里木忽然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些野狼们非常聪明。它们是在等这些枯草被燃烧殆尽，然后再来袭击他们。 都说草原上的野狼，不仅凶残，而且一个比一个要狡猾。 但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哈里木，自以为对这些畜生已经是非常了解了。 现在看起来，他才明白对它们自己根本了解的还不够。 这些畜生要远比自己想的可怕。 “别担心，艾莎。”哈里木努力控制着内心深处的恐慌。 在这时候，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 他环顾着那些距离不远的野狼群，仔细的搜寻着什么。 借着这火光，哈里木终于发现，在这些包围他们的狼群之外，有一头野狼正平静的注视着他们。 那头野狼，明显看起来体态要更大，但是，身上的毛发，依稀看起来却都呈现出了灰白。 阿里木知道，这头野狼，正是传说中的狼王。 因为狼群本来就是成群结队的，而狼群也都会被一头年老但却经验丰富的狼王负责指挥。 这其中，就包括狩猎，以及管理狼群，甚至是分配食物，交配等等。 狼王的聪慧程度，会随着狼群规模的大小，呈现出几何倍数的增长。 一般十几头狼的狼王，已经是很狡猾的畜生。 但如今，他们遭遇的这狼群，是几十头狼组成的。 这个狼王，恐怕会是更加难以对付，也是更为狡猾的。 也难怪，这些狼群面对铁棍的撞击声，丝毫不惧。 面对他们燃烧的火焰，根本没有退缩，反而在静静守护着火熄灭。 哈里木明白，今天算是碰上真正的对手了。 风雪变得越来越大了，而他点燃的那些枯草火势却变得越来越小。 伴随着火势变小，那些野狼也在迅速的缩小包围圈。 远处的那狼王，此时发出了一声呼啸。 这些群狼注视着哈里木和艾莎，呲着牙，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 哈里木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了，他紧紧抱着艾莎，缓缓说，“艾莎，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了。今天，我们恐怕要葬身在这狼嘴里了。” 艾莎哪里遭遇过这种状况，紧张不安，呜呜的痛哭着。“阿哈，我不要被这些野狼吃了，我不要。” “艾莎，别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哈里木轻轻宽慰着她。 艾莎一听，却哭的更加伤心了。 她并不害怕死，可是，她害怕的是自己被这些野狼给吃掉，那是她根本无法想象出的痛苦。 “啪啪啪！” 忽然，草原上响起一连串的枪声。 伴随而来的，是几头野狼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两人回过神来，迅速环顾四周。 赫然，就看到了远处，出现了十几个火把。 那些火把，映照出了十几个头戴军帽，身着军服的身影。 哈里木尽管不认识那些人，可是他们穿的军装自己却太熟悉不过了。 “解放军，是解放军。”哈里木一阵欣喜，他好像是在近乎绝望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转头看着艾莎，惊喜万分，说，“艾莎，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野狼群的袭击 艾莎看到这情景，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了。 也许，是连续看到了自己的狼群出现伤亡。 那狼王仰头发出了一声叫声，转身就朝一侧逃跑了。 而狼群见势不妙，迅速都跟着逃跑了。 转危为安，哈里木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在此时彻底放松了下来。 但，也是在这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瘫软，竟然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睡了到底有多久，昏昏沉沉之中，哈里木迷迷糊糊之中，又再次撞见了那些牧民们的追击，被那些野狼们围追堵截。 他拉着艾莎，一次次的陷入了窘境之中，死神就好像近在咫尺。 恍惚之中，他看到一头野狼朝艾莎袭击而来。 哈里木本能的叫着，拼命的去保护艾莎。 “艾莎……” 哈里木大声呼喊着，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折叠床上。 而且，他身处一个帐篷里，外面则是已经天亮了。 哈里木浑身软绵绵的，他撑着身子，挣扎着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 环顾着四周，他才注意到，这帐篷怎么看起来如此的熟悉。 咦，这不是楚天宇的营房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里木努力的去回想，可是，脑袋里却一片剧痛，他根本想不起什么。 “阿哈，你醒了。”外面，传来了艾莎的声音。 哈里木一回头，却见艾莎正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茶缸，迅速跑了过来。 “艾莎，这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哈里木紧皱眉头，疑惑的看着艾莎问道。 艾莎将茶缸递给了哈里木，咧嘴笑着说，“阿哈，你先将这稀粥给喝了，我给你说。” 哈里木早就饿的不行了，这时，端着茶缸，没几口就给吃完了。 艾莎接过他手中的茶缸，然后娓娓道来。 原来，昨天晚上，他们遇上的那支解放军军队，正是楚天宇他们营地里的。 在这之前，他们营地里的人，因为多次遭遇野狼的袭击，给他们生活和工作建设都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于是，楚天宇就在昨天傍晚，紧急召开会议，决定在周围展开一次打狼行动。 昨晚上，他们一路跟踪那个狼群，一直跟踪到了哈里木他们附近。 虽然打退了狼群，可是最后还是让这些野狼们给跑了。 “我们得要好好感谢楚连长，如果不是他门解放军，咱俩现在都成了野狼肚子里的食物了。” 哈里木撑着身子，这就要站起来。 “哈里木，你身体非常虚弱，还是赶紧坐下来休息吧。”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影。 哈里木一看，却是楚天宇。 楚天宇径直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哈里木重新坐下来了。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好好休息吧。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 “不，楚连长。”哈里木一听，迅速站了起来。 他很焦急的看着楚天宇，忙说，“楚连长，我和艾莎是偷跑出来的。阿尔斯兰拜知道我们俩逃跑，肯定不会放过我的阿爸和阿妈。还有我们阿吾勒的牧民们。” “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 艾莎这时也迅速上前来，躬身向楚天宇鞠躬，恭敬的说，“楚连长，求你帮帮我们吧，救救我的阿爸和阿妈吧？” 楚天宇连忙起身，说，“哈里木，艾莎，此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你们先别着急。” “多久啊，今天阿尔斯兰拜就会去带走艾莎。一旦发现艾莎不在，他们肯定会找我们阿爸和阿妈的麻烦的。”哈里木一脸担忧。 楚天宇想了一下，说，“哈里木，我想应该不会的。既然他们都知道你们来找我们了，阿尔斯兰拜也对我们解放军有所忌惮，所以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你阿爸和阿妈做什么。我猜想，他们肯定会派人送信，要和我们做交换。所以，你选别着急。我们这边，会商议出个结果。” 楚天宇很耐心的给哈里木做着解释，语气也是尽量的温和。 其实，哈里木心中是很感激的。 但是听着楚天宇的话，他却隐隐感觉，对方说的是托词。 毕竟，楚天宇一直是反对解放军介入他们当地人之间的矛盾的。 哈里木很清楚，他也知道解放军是有纪律的。现在自己来找他们帮忙，就是要让他们违反纪律。 然而，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解放军，就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唯一的救星。 哈里木注视着楚天宇，忽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用力给他磕着头，“楚连长，求求你。我不是走投无路，绝对不会来找你的。” 哈里木说着话，又拉着艾莎也一起跪下来磕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赶紧起来。” 楚天宇见状，慌忙抓着他们，赶紧给他们拉了起来。 “哈里木，艾莎，你们以后不准这样了。我们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为人民服务的，可不行这一套。” 楚天宇说着话，眼见哈里木和艾莎泪眼涟涟，他脸上也露出纠结的神色。 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说，“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如何？” 眼见楚天宇已经如此的说了，哈里木和艾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投资。 安抚了他们几句后，楚天宇从营帐里出俩了。 他刚走出来没多远，一个战士迅速赶过来，敬了个礼，说，“报告连长，外面有人自称是阿尔斯兰拜，说有事情找你。”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楚天宇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让那战士将人带来。 在另一个开会的营帐里，楚天宇见到了那个人。 眼前的人是个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哈萨克男子，留着络腮胡。 身材魁梧，身上背着一把长枪，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 他一进来，朝楚天宇拱手，行了一个江湖礼，说，“楚连长，我们老爷派我来，向你问好。” 楚天宇坐在折叠椅上，端着一杯热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的说，“问好，我想，你们老爷大概不只是让你来单纯问好吧，还有别的事情吧？” 放聪明点 “楚连长聪明，”那男子笑了一声，挺着胸膛，一脸傲慢的说，“楚连长，我们老爷对解放军一向是很仰慕。自从你们来到当地后，他对你们的工作也是一向支持的。但，我们之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往后，我家老爷也希望和你们解放军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呢？”楚天宇笑了笑，看着他问道。 “所以，我家老爷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两个不相干的人，惹得我们之间出现不愉快的抒情。” 那男子谁，“不如这样，你就痛快的将哈里木和艾莎交还给我们。改日，我家老爷一定亲自登门向你表达感谢。” 楚天宇闻言，却不免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一切很荒唐可笑。 “我要是不答应呢？” 楚天宇忽然放下茶缸，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消失了。 “楚连长，我想你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吧？”那男子一听，露出惊异的神色。 同时脸上掠过一抹杀意，语气里带着威胁说，“为了那两个下贱的牧民，楚连长，你觉得伤了彼此的和气，至于吗？” “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你们交出他们两人，我家老爷愿意用等价的两只羊来交换。” “在你们眼里，人命就和那些牛羊差不多吗？” 听着对方的话，楚天宇都震惊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些巴依老爷的眼中，原来牧民的生命会如此的卑贱。 “楚连长，这些下贱的牧民哪里能和牛羊相比。我家老爷若不是为了出一口气，也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你们放肆，”楚天宇听到这里，心中的怒火，终于忍不住发泄而出。 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气恼的喝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做的比较。但在这里，人命就是人命，是任何畜生都无法对比的。” “楚连长，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要保护他们吗，难道，你是打算要和我们老爷作对吗？” 那男子有恃无恐，言语之间，分明带着威胁。 “回去告诉你们巴依老爷，我们解放军人民的武装，是来保护普通老百姓的。哈里木和艾莎现在就在我们营地，但谁要敢伤害他们，也要先问问我们解放军答不答应？” 楚天宇也不是被吓大的，扫视一眼那男子，冷声说道。 “楚连长，好好，你厉害，你有种。”那男子一听，有些气急败坏，瞪着楚天宇叫道，“我知道，你们解放军现在人多势众。可我告诉你们，我们老爷也不是好招惹的主儿。你们想要在新疆这土地上扎根，那也要先问问我家老爷答应不答应。” “好啊，我们解放军拭目以待。”楚天宇直接站了起来，瞪着他叫道。 那男人闷哼了一声，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这时，却见外面进来了几个人。 有几个，是连队下面的排长。 除了他们，还有杨峰和宋长城两人。 他们也是听说了哈里木的事情都，都赶过来了。 “连长，这些人胆子不小，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不如今天端了他们把？” 一个排长气呼呼的叫道，他手里攥着一把手枪，手背上的青筋都暴涨起来。 “对，连长，那人刚才太嚣张跋扈了。我们打了这么多仗，哪里收到过这种气。” “跟他们干了，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地主，能有多大的能耐。、” 几个人越说越激动，一个个情绪高涨。 楚天宇看着这些人，要是无奈的摇摇头。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跟着他，参加过多少场战役的。 自从进入新疆以来，他们被改编成建设兵团，主要任务由打仗转变成生产为主，戍守边疆为辅后，巨大的改变，让不少人都难以习惯。 其实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呢，早就想要找个仗来打打。 好容易，今天碰上了阿尔斯兰拜这样的刺头，这些人那是想都没想，就想彻底解决了他们。 “你们干什么呢，真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吗？” 楚天宇瞪着众人，气恼的叱喝道，“上面下发的文件，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吗？当前我们在新疆面临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现在，新疆的全境基本上都已经解放。可是，依然有不少土匪，还有国民党的残部在负隅顽抗。而他们主要勾结的对象，就是那些从前作威作福的巴依老爷们。” “如果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围剿。你们可是想过，这些人都有庞大的私人武装，他们若是串通了国民党残部和土匪，和我们对抗，这会给我们后续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届时，我们解放军又将要面临多么巨大的伤亡。这些问题，你们都考虑过吗？” 几个人听着楚天宇的话，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说话了。 宋长城走了上前来，看了看楚天宇，转而看向众人说，“我觉得楚连长说的很对，咱们做事情确实不能太过冲动。眼下，新疆境内的很多巴依老爷们，都在看着我们新中国的民族政策，看着我们如何对待他们。在此时，都不能采取任何过激的行为政策去刺激他们，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上头三令五申，坚决不允许我们介入到牧民之间的矛盾纠纷中，这是多么明智的。” 楚天宇看了看宋长城，眼神里露出一抹感激。 难得宋长城今天如此开明，能够帮他说话，这让他心存感动。 之前，就因为一直没有帮助哈里木，他知道下面很多人对他意见很大。 甚至有人说他冷血，不近人情。 “可是，连长，我们也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啊。” 杨峰心中着急，他焦急的看着楚天宇，说，“我听哈里木说了，若是我们不帮助他们的话，恐怕他的阿爸和阿妈就会被阿尔斯兰拜给活活打死。” “但是，我们也必须要想出一个完全的计划。不能太过刺激阿尔斯兰拜，还能解决他们之间矛盾的法子。” 楚天宇看了看他们几个人，说“这样吧，大家各自都回去，先好好想想对策。明天中午，我们在一起继续合计。” 楚天宇昔日的荣耀 既然楚天宇都如此的说了，众人也都不好在说什么，这才纷纷的走了。 “哈里木，你放心，我们班长已经去找连长了。” 营帐里，马山河坐在哈里木的对面，笑吟吟的宽慰他，“实在不行，明天我就带着二十几个号人，一起去把那个巴依的老巢给端了，把那些欺负咱们牧民的豺狼虎豹们都给剿灭。” “山河大哥，你们解放军真的这么厉害吗？”艾莎听着马山河说的，睁大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马山河一脸得意，拍的胸脯，说，“艾莎，这算什么啊。你可知道，我从前参加过多少场战斗吗。比阿尔斯兰拜凶残的敌人，我碰上的多了去了。你看，最后他们不都被我们剿灭了吗？” “哇，山河大哥，你好厉害。”艾莎闻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无比崇拜的看着马山河。 马山河笑了一笑，说，“艾莎，我可没什么厉害的。要说最厉害的，还是我们连长。” “楚连长？”几乎同时，哈里木和艾莎异口同声的叫道，两人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马山河看着他们说，“48年的时候，我们连当时面对三倍的敌人。最后，连里的人都快打光了。就在我们所有人都倍感绝望的时候，我们连长却一个人抱着一个炸药包，和对面冲上来的十几个敌人冲到一起。炸药包爆炸了，当时我们大家都以为连长牺牲了。可是，后来，却发现连长从死人堆里爬出赖了。他当时顾不上浑身有伤，就从一把已经打光了子弹的步枪上拔掉刺刀，和几个又扑上来的敌人拼杀在一起。我们脸上当时被敌人刺伤了好几个地方，但，最后还是生生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徒手杀死了那几个敌人。” “真的假的？”哈里木闻言，惊异的睁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当然是真的，正是连长这种不怕死的精神，感动了我们所有人。后来，我们就在连长的带领下，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守住了阵地。” 马山河说到这里，脸上更是充满了自豪。“这件战事结束后，上头特意给我们连颁发了一个战斗连的锦旗。而且，军长还在表彰大会上当众表扬我们连长，说他是拼命三郎，号召全军都要向他学习。” “哇，真没看出来，楚连长竟然这么厉害啊。”艾莎闻言，也是满脸崇拜，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她回头看了看哈里木，说，“阿哈，你说，楚连长像不像是我们的神方神啊？” “方神，什么方神？”马山河一脸茫然，愣愣的看了看艾莎。 哈里木说，“方神是我们这里人信奉的一个神明，是守护我们的神明。我曾听我爷爷说过，方神的原型，是清朝道光年间，一个叫黄定湘的士兵，在1826年的时候，浩罕入侵者张格尔侵略喀什汉城的时候，他为了搭救全城军民百姓，奋不顾身的跳入了克孜勒河，扒开堤坝泄洪，壮烈牺牲，年仅26岁。为了纪念他，百姓们就建庙祭奠他，并尊称他为方神。” 马山河闻言，也是大为感染，说，“看样子，老百姓都会记住那些为了保护他们，进而奋不顾身做出牺牲的人。” 哈里木心中此时是此起彼伏的，今天听了马山河的话，对于楚天宇的印象也是颠覆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楚天宇会是这样一个英勇无畏的人。 其实，之前对于他多少还是有些误解的。 “马山河，你别在这里坐着了，赶紧给哈里木和艾莎整理出营房，方便他们今晚在此休息。” 这时，杨峰从外面进来了。 看了一眼马山河，就叫道。 马山河立刻起身，向杨峰敬了个礼，这就出去了。 看到杨峰进来，哈里木连忙起身，上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杨班长，楚连长怎么说的？” 当下，杨峰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他们讲了一遍。 两人听完，也是神色复杂。 艾莎一脸担忧，拉着哈里木的胳膊，不安的说，“我担心，楚连长这样拒绝阿尔斯兰拜，他会生气的。万一，万一他破罐子破摔，明天真的组织人来强行来抢人怎么办？” “只要他敢来，我定然会让他有去无回。” 杨峰一脸坚定，非常认真的说道。 其实，从内心深处，他是巴不得阿尔斯兰拜赶紧带人打过来。 长时间不打仗，他早就手痒了，正好可以借着那些人来练练手。 阿尔斯兰拜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解放军可不同于他们从前碰上的任何的军队。 这支军队是经过了千锤百炼，是经过了烈火焚烧，拥有着强大的作战意志，战斗力非常强悍的部队。 听了杨峰的一番话，哈里木和艾莎也松了一口气。 哈里木现在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就想出去活动一下。 杨峰听闻，当下就表示亲自陪着他出去转转。 此时，外面虽然已经不下雪了，可是，天依然是一片阴沉，冷风呼呼的刮着，好像比平常更大了。 哈里木和艾莎跟着杨峰在营地里走着，同时，杨峰也给他们讲着他们营地里的状况。 虽然之前，哈利姆已经来过这里，不过，现在听杨峰的讲解，他还是对周围都充满好奇。 而艾莎，则更是如此，看着那些忙碌的女兵，她也是满眼都是好奇。 不过，此时哈里木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四处张望着，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哈里木，你说我们这里的营帐，和你们的哈萨包有什么区别吗？” 这时，杨峰指着那些建在山窝窝里的营帐，看着哈里木问道。 哈里木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杨峰，说，“杨班长，我感觉你们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不该把营帐建这山窝窝里。” “你你说什么？”杨峰闻言，有些吃惊的看着哈厘米。 哈里木神情严肃，看着周围，非常不安的说，“杨班长，这里恐怕很快就要下暴雨了。你们这些营帐建在山窝窝里，到时候，一旦暴雨汇合成小河流，会倒灌到你们的营帐。” “这，这怎么可能？”杨峰闻言，连忙否认。 我信你一次 “现在可是隆冬季节，怎么会下暴雨呢。” “杨班长，我没有骗你。” 哈里木说，“在我们新疆这里，确实冬天时节下暴雨，是很少见的现象。可是，却并不是没有。你看，这风变得越来越大了。而且，这远处天上的云彩，呈现灰黑色。云层的底部，呈现的是滚轴形态，这些都是暴雨云彩。” 话说着，哈里木又指着远处说，“你发现没有，远处能见度变得非常低了，周围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这种迹象，在我们这里，叫白纱罩城。” “白纱罩城？”杨峰一听，也是脸色大变。 哈里木随后走到一边，看到地上一些梭梭草，他就蹲了下来，顺手拽下来一棵，递给了杨峰，说，“杨班长，你仔细看，这梭梭草有什么反常吗？” “这梭梭草，好像有些枯萎了。”杨峰看着那梭梭草，有些诧异的叫道。 “对，梭梭草可是我们这里最耐干旱的植物，现在突然变得枯萎了，这表示地下的水位在变化。” 哈里木神色凝重，说，“这些迹象都表明，一场暴雨，马上要降临了。而你们这些建立在山窝窝里的营帐，将会是最不安全的。轻则会被雨水倒灌，重则会被那些雨水冲垮的。” “竟然，竟然这么严重。”杨峰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看了看哈里木说，“这样，哈里木，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向我们连长汇报。” 说着，他快速跑走了。 杨峰走后，哈里木又和艾莎在别的地方转了起来。 在其他的地方巡视之后，两人发现，这营地里很多地方营建的都不是很合理。 包括不少营帐的房顶的倾斜角度，地基的选择。 甚至于，他们新盖的一些砖瓦房屋等等，都有不少问题存在。 “哈里木，把你所知道的，给我们再说一遍。” 身后，忽然传来了楚天宇的声音。 哈里木转身议案，却见楚天宇和带着五六个人就站在身后，其中也包括杨峰。 哈里木倒是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怯场，随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发现的问题，详细的给楚天宇说了一遍。 一群人听完哈里木说的话，顿时议论纷纷。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营建的营地，竟然被人指出有这么多的问题存在。 有些人震惊，有些人意外，有些人则是很不服气。 “不可能的，我们的营地一直都是这么营建的。要说经验，我们可是有好几年的经验。” 一个排长走出来，很不服气的看着哈里木叫道。 “就是，连长，咱们在内地，都是这么营建的。”另一个排长见状，也跟着附和，说，“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多次营建营地，总结出来的经验。比如营房，建造在山窝窝里，这样可是最大限度的能够防风保暖。” “是啊，也不能单凭他说的这些，就断定一定会有暴雨。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现在要将所有营房都搬迁，那工程量也是非常大的。”另一个戴着眼镜的人也走过来，不满的说道。 哈里木摇摇头，看了看他们说，“我们新疆和内地本质上还有一些区别的。你们知道什么叫因地制宜吗？不管你们所说的经验究竟有多少，但是你们必须要弄清楚一个事实，这里是新疆，不管是地质，天气，还是其他方面，都和内地有不同。” “是啊，我和阿哈从小生活在新疆，对这里太熟悉了” 艾莎看了看哈里木也跟着说道。 随后，她迅速走到楚天宇跟前，紧抓着他的手，忙叫道，“楚连长，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害你们的。” “这……”楚天宇咬着嘴唇，迟疑了起来。 一面，是下面的人呢不断劝阻楚天宇，不要相信哈里木。 一面，又是哈里木要让他相信他们，抓紧时间赶紧搬迁。 楚天宇环顾四周，看着天空上黑沉沉的乌云，也是在这时，他的眉宇间忽然舒展了不少。 他回头看了看艾莎，目光落在了哈里木身上，轻轻点点头说，“哈里木，我信你一次。” “连长……” 那几个排长和指战员一听，都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楚天宇却不等他们话说完，直接打断了他们。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别说了。” 几个人虽然很不服气，但既然楚天宇已经下了命令，到底众人还是遵照执行了。 接下来，这整个营地就忙的热火朝天，随处可见人们都在拆解营帐的画面。 大约不到两个小时后，天空忽然响起了隆隆的雷声。 众人听到这雷声，也是被吓了一跳。 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豆大的雨珠儿就啪嗒啪嗒的下了起来。 很快，地面上就汇集出了不少的水洼。 而且这种势头却反而有越来越强劲的趋势。 没多久，这雨点就变成了密集的暴雨。 但，此时他们的营地迁移，也早就已经完成了。 按照哈里木和艾莎给他们重新挑选的地址，将营地给搬迁过去，重新安营扎寨。 尽管他们抓紧了时间，不过，此时忙完所有搬迁的工作，每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在楚天宇新搭建的营房里，哈里木和艾莎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暴雨，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他们都被暴雨淋湿了，但是却都好像没意识到。 两人脸上，只有一种庆幸。 “哈里木，艾莎，这是两个干净的毯子，你们快裹住，否则会着凉的。” 楚天宇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挡在怀中的毯子，迅速递给了他们俩。 两人这才意识到身上都被淋湿了，纷纷裹住了毯子。 眼见艾莎虽然裹着毯子，还在瑟瑟发抖。 楚天宇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艾莎，抱歉，是我的疏忽。你的衣服一定全部都被雨水淋透了。这样，我给你找几件干净的衣服。” “不用，楚连长，我没事。”艾莎一听，连忙拒绝。 同时，脸颊上满是绯红。 楚天宇好像看出了她的担忧，说，“艾莎，你别担心。我们这里有女兵，专门帮助你换衣服。” 来自营长的感谢 说着，他就去外面，吩咐了一声。 很快一个女兵进来，楚天宇给她吩咐了一句，然后就让艾莎跟她走了。 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楚天宇也是满脸庆幸。 因为，那些山窝窝里，这时都灌满了水。 甚至不少地方，都汇集成一个个河沟了。 楚天宇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没有转移营帐的话，那后果会是如何的不堪设想， 他们所面临的损失，更是难以想象的。 “哈里木，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楚天宇非常认真的看着哈里木，忽然向他敬了个礼，说，“我代表我们三连全体人员，向你表示感谢。” “楚连长，你千万别这么说。”哈里木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摆摆手，说，“这都是举手之劳，相比于你们帮我们所做的事情，其实根本都不算什么的。” “不，哈里木，你绝对想象不出，今天帮助我们避免了多大的损失。” 楚天宇看着他，说道。 这倒是让哈里木有些害羞了，挠了挠头，不自然的笑了笑。 “楚连长，杨班长曾给我说过，我们是军民一家亲。你是我们牧民的朋友，为你们做这些事情，真的不算什么。” 楚天宇闻言，没有作答，却只是笑了笑。 目光之中，对哈里木，是充满了肯定。 这时，营帐里的一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楚天宇迅速走了过去，拿起电话，心中也疑惑，这时候会是谁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就听到了那边一个焦急不安的声音，“楚天宇，你们那边情况怎样，营帐有没有被水淹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营长，楚天宇慌忙汇报工作，“请营长放心，我们这里没有一带你事情，所有营帐都转移了，大雨没有淹到。” “什么，没有被淹到？”那边，营长听到这里，也是非常错愕和震惊，“楚天宇，你小子什么时候把营帐转移了。不对，你们怎么知道今天会下暴雨？” 楚天宇转头看了一眼哈里木，然后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哈里木预测的事情，给营长讲了一遍。 听完后，那边营长也是非常意外和高兴，高兴的说，“好，这个哈里木你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千万别怠慢了。我们建设兵团要想在当地把这建设工作顺利开展下去，是很需要这样的人才的。” “我懂，营长。”那边，营长的话其实没有说的太明，但是这意思却在明显不过了。 分明就是想要楚天宇将哈里木招揽到他们解放军来。 虽然说，如今解放军之中，也有不少新疆当地的人。 可是，他们的情况和哈里木却很不同。 对于哈里木，楚天宇感觉了解的还不太多。 而且这个人心性很不稳定，他也对于解放军还有一些误解。 眼下招揽他，显然谁很不合适的。 不过，他的确是个很有潜力的人，只能暂时先观察。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工作的事情。 根据营长所说，他们这一支兵团的营帐，几乎无一例外都在这场暴雨之中被雨水给淹了。 营长现在打电话，本来也是想过问一下他们连队里的损失情况，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挂了电话后，楚天宇满脸笑容，迅速走了过来。 他看着哈里木，高兴的说，“哈里木，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营长让我转达他对你的感谢。” “营长？楚连长，这是不是你们解放军很大的长官了？”哈里木闻言，有些震惊。 他对于部队里的军制大小显然是不懂的，但是却知道，这营长也是个大官。 因为，几年前，有一支国军进入他们牧区里。 其中就有一个营长，那可是趾高气扬，出来都是排场非常大的。 听人说，这营长就是个非常大非常大的大官。 “哈里木，营长在我们解放军的确是很大的官，但，不叫什么长官。”楚天宇轻轻说，“我们解放军不兴这种叫法，你就称呼他营长。” 哈里木心头一暖，想不到营长这么大的官，还特意转达感谢。 看样子，解放军的这些长官们，一定都是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人。 哈里木现在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点点头，说，“楚连长，麻烦你替我转告营长，能为解放军做一点小事，是我的荣幸。” “连长，不好了。” 这时一个战士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咱们西边的一个营地，发生了塌陷。 “什么，塌陷？”楚天宇一听，大惊失色。 他正打算要出去跟着去看看，但，这时却被哈里木给拦住了。 “楚连长，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塌陷。这样，我去看看，你就留在这里居中指挥。” “那，哈里木，我就拜托你了。”楚天宇看了看他，一脸感激。 哈里木应了一声，当下，就和那个战士一起走了。 楚天宇看着外面的暴雨，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忧虑起来。 随后，他就回到营帐里面，拿着一张地图，仔细的看了起来。 “报告连长，我们营地现在基本都安全了。” 这时，杨峰闯了进来，迅速敬礼汇报道。 楚天宇转身过来，却见杨峰浑身都湿透了，他顺手拿着旁边折叠椅上搭着的一个干毛巾，递给了他。 “我刚才听说有个地方不是发生了塌陷吗，到底怎么回事？” “哦，没事了，那是那里的地势很低，而且之前下面长了一棵老树。树根腐烂了，被雨水冲刷走了。所以，出现了个坑洞。” 杨峰说道。 楚天宇闻言，却是有些吃惊。 “杨峰，你今天的工作做的挺到位啊，懂得去观察了。” 杨峰一听，尴尬的笑了笑，“不瞒连长，我，我是听哈里木说的。” “哈里木？”对啊，怎么不见哈里木。 楚天宇有些紧张，忙问道，“哈里木呢，他在哪里？” “哈里木又帮着别的战士去做事了。”杨峰说道。 听到这里，楚天宇眼神里，却忽然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 眼见这里已经没事了，他看了一眼杨峰，说，“走，我们去营地里查看一下。” “是，连长。”杨峰应了一声，立刻跟着出去了。 两人在外面巡视一圈，大致发现没什么大问题，随后，他们就去了安顿好的各个营帐视察。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给艾莎安顿的营帐里。 细心的楚天宇 营帐里只有艾莎一个人，她正忙着在整理自己的床褥。 “艾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派来的那个人呢？” 楚天宇神色立刻凝重起来，迅速走上前来，忙问道。 “你说小红啊，外面有些事情，她去帮忙了。” 艾莎笑了一笑，淡淡的说道。 “岂有此理，我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吗，她竟然就这么一走了之。” 楚天宇一听，立刻就怒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杨峰，说，“杨峰，你立刻去通知，把小红给我找来。” “是。”杨峰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楚天宇在里面巡视了一圈，走到角落里，看到营帐有个地方破了个洞，赶紧走上前，小心的将洞口封住，从旁边的折叠桌上取出一卷胶带给粘住了。 接着，又走过来，摸了摸那被褥，皱着眉头说，“怎么这被子这么薄。” 艾莎看了看他，说，“没事啊，楚连长。” “怎么没事，这么薄的被子，晚上睡觉会着凉的。这个小红怎么做事的，太粗心了。” 楚天宇越说越寄东西，脸上满是怒气。 “楚连长，你别责怪小红。”艾莎一听，一些慌了神，连忙解释说，“我觉得挺好的，我家里睡觉用的被子比这个还薄。” “艾莎，这事你别管。”楚天宇看了看她，说，“你和你哥哥是我们解放军的客人，今天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能够怠慢你们。” “可是……” 不艾莎的话说完，楚天宇就打断了她，转而在其他的地方查看起来。 “报告连长，刘小红向你报道。” 那女兵跟着杨峰进来，迅速敬礼。 楚天宇阴沉着脸走过来，狠狠瞪了一眼她，气愤的叫道，“刘小红，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谁让你出去的？” “报告连长，我，我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刘小红看了看艾莎，忙说，“艾莎的营帐已经安顿好，被褥什么的都是我们用的崭新的，还有……” “圆满完成，”楚天宇直接打断了她，指着桌子上一个空空如也的暖水壶说，“这里面的水呢，晚上人家渴了，你让人家喝什么。” “还有这营帐，到处都是破洞，漏风的，你长的眼睛是做什么的。” 楚天宇沉着脸，依次在营帐的周围几个地方指着那几个破洞叫道。 “连长，我，我……”刘小红一脸委屈，支吾着，却不敢说话。 “还有这被子，这么薄。”楚天宇抓着那被子，瞪了一眼刘小红，直接将被子甩到了她脸上，“刘小红，你晚上就睡这种被子吗？” “连长，我们的被子本来也不多了。”刘小红眼圈潮红，咬着嘴唇，轻轻哽咽着说道。 “就算不多了，也不能委屈了我们的朋友。”楚天宇吼道，“平常你们的政工课是怎么上的。我们解放军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你们服务的。” 刘小红已经忍不住，低着头呜呜的抽泣起来。 艾莎见状，赶紧上前替刘小红说好话。 “楚连长，你别责怪小红了，都是我不好。她本来要给我加被子，是我不同意的。” “艾莎，你别替她说话。刘小红什么人，我太清楚了，做事情毛毛躁躁。” 楚天宇气冲冲的叫了一句，再次盯着刘小红说，“你好好去反省一下，看看自己的往日的工作中到底有什么疏忽，有什么遗漏。以后我们和当地人打交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如果你不能总结出经验，做不好这种工作，我看你也不用再在这里工作了。” 刘小红听到这里，也是大惊失色。 慌忙上前，赶紧请求叫道，“连长，我错了，我一定深刻反省自己的问题，求你不要赶我走。” 杨峰这时也意识到，这问题严重了。 他走上前来，赶紧说，“连长，小红知道错了，你，你就原谅她这次吧。” 楚天宇轻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刘小红说，“今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立刻找几个人，将这营帐所有的破洞给我补上了。再加一床被子给艾莎。” “是，我马上去办，。”刘小红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跑出去了。 “楚连长，真的不用，我没事的。”艾莎没想到，楚天宇对她的事情，会如此的事无巨细，这倒是让她很意外。 楚天宇仿佛没听到她说话，走到她跟前，目光却落在她的鞋子上。 他仔细看了几眼，睡哦，“艾莎，你的鞋子是不是湿透了。” “啊，没事，楚连长，我……” 艾莎的鞋子的确是早就湿透了，一双脚泡在冰冷的鞋子里，冻得甚至有些麻木了。 不过，艾莎一直强忍着没有做声。 楚天宇看了看杨峰，说，“杨峰，你立刻去找一双干净的鞋子。” “是，我知道了。”杨峰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哦，等一下，”楚天宇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看艾莎，问道，“艾莎，你穿的鞋子鞋码多大的。” “35的。”艾莎看了看他，说道。 楚天宇应了一声，转头看着杨峰说，“记住了吗，35的，记住，要一双有哈萨克民族特色的鞋子。” 杨峰点点头，这就要赶紧出去了。 艾莎听着楚天宇的交代，心头一颤。 说起来，她谁很意外的。 没想到，楚天宇这样军营里的大男人，居然还有如此全面的考虑。 照顾她穿的鞋码，还特意记住她的民族特殊性，专门给她找哈萨克风格的鞋子。 哪怕在他们家里，自己的阿爸和阿妈都未必有如此详细的考虑。 当然，除了她的阿哈哈里木除外， 此时此刻，虽然艾莎身上还是有些冷的，但是，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楚天宇双手撑着腰，看了看周围，然后拉着艾莎迅速在床头上坐下了。 他忙说，“艾莎，你赶紧把鞋子脱了。这脚在湿漉漉的鞋子里泡的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 艾莎应了一声，然后抬起脚，就脱起鞋子。 可是，废了半天劲，怎么都脱不下来。 楚天宇见状，上前来，非常耐心的帮她脱起鞋子。 艾莎心动了 同时，也叮嘱她说，“艾莎，你这脚就是明显在鞋子里泡的久了，有些发胀了，所以才会如此。” 好容易将鞋子脱下来后，楚天宇又叮嘱了艾莎几句。 随后，他就出去了。 但是，没多久，楚天宇竟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他将热水放在地上，不由分说，就拿着艾莎的一双脚塞进了盆子里。 “楚连长，这不行，”艾莎有些慌了，连忙拒绝，“你是大官，我就是个小牧民，怎么能让你给我打洗脚水，还劳烦你亲自给我洗脚。” “哎，说什么呢，”楚天宇沉着脸，瞪了一眼她说，“艾莎，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朋友吗。再说了，我和哈里木可是亲如兄弟的好朋友。你是他妹妹，就是我妹妹。他现在帮着我们解放军处理营地里的问题，我帮他照顾妹妹，这不是更加理所应当的事情。” 说着话，他就将艾莎的脚强行按在热水里。 一边给她洗着脚，一边轻轻叮嘱道，“艾莎，你知道吗，你以后穿鞋子一定要注意，不能总是穿那种泡水的鞋子，很容易把脚弄出毛病。” 艾莎从未想过，除了自己的哥哥外，还有一个男人会如此细心的照顾自己。 她心头暖暖的，眼眶里却早就溢满了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子一酸，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想一想，就在几天之前，她的命运还是非常多舛，一度要坠入地狱。 如果不是自己的阿哈，如果不是这些解放军，真不敢想象如今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楚天宇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抬眼就看到艾莎正在抽泣着，着实有些吃惊，“艾莎，你这是怎么了？” 艾莎擦着眼泪，摇摇头说，“楚连长，你对我太好了。除了我的阿哈，没人对我这么好，我只是，只是……” 艾莎的话没说完，她语塞了，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楚天宇听到这里，却是轻轻的笑了，“艾莎，你别想太多了。你要是喜欢，我们解放军都是你的朋友，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只要你愿意来，我们营地随时欢迎你。” “嗯，楚连长，谢谢你。”艾莎听到这里，心里更是暖融融的。 “楚连长，你原来在这里……呀，楚连长，你快起来，怎么让你给艾莎洗脚呢。” 哈里木这时从外面进来，话才说到一半，却看到了这一番情景。 他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慌忙将楚天宇拉了起来，同时沉着脸，瞪着艾莎责怪道，“艾莎，你怎么能够让楚连长给你洗脚，你自己没有长手脚吗？” 楚天宇一听，慌忙说，“哈里木，你别怪艾莎。她的双脚已经冻僵了，自己根本没办法洗脚，所以我只能先帮她了。” “楚连长，这，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哈里木满脸愧疚，忙不迭的说，“我们，我们今天过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哈里木心中无限愧疚，同时，也是非常诚惶诚恐的。 楚天宇这么一个大官，竟然亲自给艾莎洗脚，这总是让他有些不敢想象。 他知道解放军是平易近人，对老百姓都很好。 可是，一个堂堂的连长，竟然亲自委身给他们这么一个小牧民洗脚，这让他还是感觉很震惊。 楚天宇忙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现在也注意到了哈里木身上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泥水。 连忙问道，“哈里木，你没事吧，身上衣服是不是都湿透了，要不然去换衣服。” “我没事，”哈里木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笑笑说，“外面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我就是来看看艾莎。等会儿，还要再去帮忙。” “那些事情，就交给他们处理吧。”楚天宇看了看他，忙说，“哈里木，你今天已经帮了我们解放军很多了。” “不行，楚连长，他们对我们当地的情况不是太了解，我担心他们做不好。还是我去吧，否则，我也不放心。”哈里木一口回绝，很认真的说道。 “这，哈里木，我代笔我们解放军三连谢谢你了。”楚天宇一脸感触，紧紧攥着哈里木的手说道。 “那好，我先去了。”哈里木说着，笑了一笑，转身就出去了。 楚天宇想要去追，艾莎却叫住了他。 看了看楚天宇说，“楚连长，你别管他了。我的阿哈就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他一旦将谁当做朋友，一定会掏心掏肺，尽心竭力的去帮助他们的。” 楚天宇点点头，看着外面说，“嗯，我看的出来，哈里木真的是个很古道热肠的人。” 随后，一个战士跑进来，说有事情找楚天宇，他这才出去了。 晚上，刘小红特意赶过来，又给艾莎送了不少东西。 而这一切，都让艾莎非常感动。 从刘小红的口中，艾莎也了解到了楚天宇的为人。 尤其，他过去的经历种种。 原来，楚天宇是个孤儿。 他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和家人死于一场日军的大轰炸。 十几岁的时候，就参加了解放军。 楚天宇别看外表高冷，为人处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有时候还有些不近人情。 可是，他内心却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 楚天宇在照顾人的方面，更是非常的细心。 整个连里，基本大多数人都接受过他的照顾。 最后，刘小红还笑嘻嘻的说，“我们连长这么好的男人，可惜现在还是单身。谁要是以后嫁给他，那一定会幸福死的。” 虽然说，这句话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却在艾莎的内心深处，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哈里木一直忙碌到傍晚，总算帮着将营地所有的隐患问题都解决了。 这是楚天宇的营帐里。 楚天宇，杨峰，宋长城，马山河，哈里木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听着外面下着的暴雨，他们吃着几份简单的饭菜。 楚天宇拿出一瓶汾酒，分别给他们几个人倒了一杯。 然后自己端着一杯酒，轻轻说，“来，今天我们喝一杯，大家今天辛苦了。” 众人纷纷举杯，哈里木端着酒喝了一口，忽然龇牙咧嘴的叫起来，“这酒好辣啊。” 牧民们过来闹事了 杨峰看了一眼哈里木，笑笑说，“哈里木，这你就不懂了。你今天忙了一天，身上都被雨水淋湿，喝点这种辣酒，才能帮你出汗。要不然，明天你就会感冒了。” 哈里木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这其实是楚天宇的一番心思。 他很感激地看了看楚天宇，端着酒，起身向他敬了一杯，说，“楚连长，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收留我们兄妹俩。” “哈里木，见外的话，就别说了。”楚天宇忙起身，摆摆手说，“说起来，你今天也是帮了我们很多的忙。要说起来，我们才是更应该感谢你。” 马山河看了看他们，说，“我看，咱们谁都不用感谢谁，大家都是朋友嘛。” “对对，我们都是朋友。”宋长城端着酒，看了看众人，说，“为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干杯。” “干杯。” …… 几个人同时举起酒杯，纷纷碰在了一起。 此时，外面的雨虽然还在下着，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但是，这营帐里面，却充斥着暖融融的气氛和欢声笑语。 几个人一直喝到半夜，他们谈天说地，各自聊起人生，也聊起了新疆的未来。 在这时候，哈里木发现，这些解放军真的就如同朋友，如同亲人。 和他们在一起，哈里木完全放弃了所有的防备，可以毫无保留地敞开胸怀。 而且，他还特意注意到，楚天宇这人其实和寻常很不同。 原来，他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也是那么侃侃而谈，甚至有几分幽默。 一直到第二天的时候，哈里木还在昏昏沉沉睡觉的时候，却被人推了几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是马山河站在身后。 他一脸紧张，不安地看着他，忙叫道，“哈里木，你快点起来，大事不好了。” 哈里木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有些茫然的说，“怎么了，山河？” “我们营地门口来了很多牧民，他们嚷嚷着要带你和艾莎走。” “什么！”哈里木本来还有些迷糊，可是听到这些话，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 他触电一般的，迅速掀开被子，直接站了起来。 “这些人，他们怎么会来到营地里来了。”哈里木手忙脚乱，慌张地穿着衣服。 “不知道啊，我们连长正和他们在交涉。”马山河皱着眉头，不安地说，“但是，我看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愤，看那架势，今天好像不带你们走，根本誓不罢休。” 哈里木听到这里，也是想都没想，“不行，我不能连累你们。这样，我和艾莎现在就走。” 其实，解放军已经按住他们很多了。 哈里木寻思着，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行的话，就和阿尔斯兰拜抗争到底。 说着话，他就朝外面走去。 “阿哈，那些牧民们来找我们了，我好怕。” 艾莎从外面跑了进来，惊慌失措，上前来就抓着哈里木的胳膊担忧地叫道。 哈里木轻轻抚着艾莎的手，柔声说，“艾莎，你别担心。你留在营帐里别处去，我跟他们走。” “不，阿哈，你不能去。”眼见哈里木就要走人，艾莎也是慌了神，赶紧抓着他的胳膊，慌忙拦住他。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上次已经惩罚你三天不能吃东西。这一次，我恐怕他们会，会活活饿死你。” 艾莎说着话，已经泪流满面，幽幽地哭泣起来。 “艾莎，你别管，我就算被他们折磨死，我也不会让他们把你送给阿尔斯兰拜。” 哈里木态度强硬，用力撇开艾莎的手，很认真地说，“就这么定了，你在这里待着，千万别出去。” 他说着话，特意朝马山河看了一眼，说，“山河，以后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不，阿哈，我跟他们走吧，至少，我们都不用死。” 艾莎冲上来，紧紧抱着哈里木，呜呜的痛哭起来。 “你们谁都不会死的。” 外面，传来了楚天宇的声音。 几个人一看，就见楚天宇和杨峰，宋长城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哈里木，你真的以为，你将自己交出去，你们家人就能安然无恙吗？” 杨峰走过来，拍了拍哈里木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 “我，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们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哈里木一脸愧疚地睡哦，“我们不能再给你们惹麻烦了。这些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要自己来解决。” “说什么呢，”宋长城走行前来，脸色一沉，非常生气的说，“哈里木，昨天晚上我们喝酒的时候，还说好的，大家都是朋友，是亲人。你见过亲人和朋友难，其他人袖手旁观的吗？” “可，可是……”哈里木语塞了，支吾着看着他们。 楚天宇看了一眼他们兄妹俩，说，“哈里木，艾莎，今天这事情我们解放军管了。这样，你们俩现在跟我出去，我来和他们谈。” 楚天宇话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杨峰给哈里木和艾莎递了个眼神，压低嗓门，小声说，“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我们连长难得开口，他既然说了，这件事情你们大可以不用担心了。” …… 营地门口，十几个牧民站在门口，大声地叫喊着，让解放军交出哈里木和艾莎。 门口非常简陋的篱笆墙，被牧民们用力地推搡着，好像随时都会坍塌。 要不是里面有几个战士在阻拦着，恐怕这些牧民们已经冲进来了。 此时，楚天云已经带着他们一众人纷纷赶过来了。 当所有的牧民们看到哈里木和艾莎赶过来后，顿时，每个人都变得异常激动。 “哈里木，艾莎，你们果然在这里，快点跟我们走。” “你们这两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们一走了之了，却给你们的阿爸阿妈，还有我们大家惹来那么大的麻烦。” “今天你们不跟我们走，你们的阿爸和阿妈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众人义愤填膺地叫嚷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哈里木听到他们提到自己的阿爸和阿妈，顿时也怒了，“你们把我阿爸和阿妈怎么了。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 惹事的人 牧民们的情绪也是非常激动，和哈里木争吵的非常激烈。 甚至，不少人冲上来，嚷嚷着要将哈里木给带走。 杨峰迅速冲上前来，冲着众人大声叫道，“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这位解放军长官，你想说什么？” 一个年老的牧民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看着杨峰，冷声叫道。 杨峰看了一眼那牧民，说，“这位老乡，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我们也都了解了。” “既然了解了，那这位长官，请你赶紧把哈里木和艾莎交给我们。” 那牧民也是毫不客气，瞪着杨峰没好气的说道。 “交人是不可能交人的。”杨峰态度强硬，直接拒绝了他，“老乡，如果我们他们兄妹俩交给你们，那意味着什么。你们是不是打算动用私刑惩罚他们。” “解放军长官，这是我们的事情，恐怕用不着你们来操心吧。” 另一个牧民也凑上前来，用汉语说道。 这倒是让杨峰他们几人有些意外，原来这些牧民们懂汉语的人还不少。 楚天宇赶紧走过来，眼见众人一个个情绪激动，他慌忙安抚，说，“各位乡亲们，大家听我说。我们解放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大家，如今已经是新社会了，有什么事情，大家应该好好商量。但是，动用私刑，私自去惩罚别人的行为，是违法的，是不对。” “长官，你少给我们扯这些。”那老牧民不等楚天宇话音落下，就气呼呼的说，“我们牧民自己的事情，千百年来，都是这么处理的。从前国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管那么多，怎么你们解放军就要管这么多。” “这位老乡，你怎么说话的，”马山河听不进去了，走上前来，瞪着那老牧民叫道，“国军是国军，我们解放军是解放军。不要拿一个专门欺负穷苦老百姓，腐败无能的军队和我们比。我们解放军是专门为穷苦老百姓打抱不平的。在我们这里，绝对不容许任何不公的事情发生。” “我们的同志说的对，老乡们，你们动用私刑，擅自囚禁人的行为是不对的，今后我们新政府治下，绝对不会容许有这种事情发生。”杨峰附和着马山河，对那些牧民们叫道。 “这么说起来，你们今天是不打算交人了。”那老牧民瞪着杨峰叫道。 “我们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们，让你们私自处置的。”宋长城也走上前，不客气的叫道。 “大家都听到了没有，这些解放军不打算交人。”那老牧民转头看着其他牧民，大声叫道，“这些人都是哈里木和艾莎的帮凶，他们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牧民被巴依老爷欺负也不管。” “既然他们不管我们的死活，那我们就必须要自救。大家听着，今天无论如何，必须要将哈里木和艾莎带走。” 那牧民大声叫嚷着，一声令下，其他的牧民都得到了相应，忽然呼呼啦啦的向前冲来。 外面的篱笆墙摇摇欲坠，有些地方，眼见着已经被冲塌了。 几个战士见状，纷纷冲了上去。 但是，牧民们群情激愤，他们看到阻拦的人，就要动手。 这几个战士面对这些人，也有些疲于应付。 马山河看到这情景，忍不住掏出枪，气愤的说，“这些人简直蛮不讲理，我们跟他们好好谈他们竟然对我们的人动手，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楚天宇迅速走到他跟前，猛然将他的枪给拉了下来，生气的吼叫道，“马山河，你要干什么？” “连长，你看看他们。”马山河非常愤怒的叫道。 因为，已经有不少的战士被那些牧民们抓扯着，甚至动手拳打脚踢。 楚天宇叫道，“他们只是暂时被蒙蔽的群众，但你不要玩了个，他们还是手无寸铁的的老百姓。我们解放军的枪口，只能对准敌人，不是对准这些老百姓的。” “连长，你说的对，但是，他们现在……”杨峰担忧的看着那些牧民，不安的叫道。 楚天宇看了一眼他，并没有说话。 他走上前，看着众人大声叫道，“各位牧民，请大家稍安勿躁，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这时，众人对视了一眼，方才安静了下来。 那个老牧民走上前，整理了一下衣容，看着楚天宇说，“长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天宇看了一眼老牧民，说，“大爷，我了解你们的困惑。如今，阿尔斯兰拜要挟你们，不对哈里木和艾莎做出惩处，恐怕就会拿你们开刀，来找你们的麻烦，对不对？” “长官，看起来，你还算是个明白人。”那老牧民紧绷的神色，总算是出现了一丝缓和。 “其实，哈里木和艾莎也是我们牧民中的一员，是我们阿吾勒里的人，我们也不想将他们交出去。但，和我们整个阿吾勒所有的牧民相比，他们两人的利益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是啊，大爷，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楚天宇点点头，看着老牧民说，“其实，如果换做我是你，我想，我也会像你这么做。因为，我没有选择，我必须要为我的家人安危着想。” “长官，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欣慰。”老牧民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 “这么说，你是打算将他们俩交出来了。” 楚天宇的这一番话，也让杨峰他们几个人大为吃惊，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连长，你说什么呢？” 杨峰赶紧上前，忙不迭的叫道。 “连长，你可不能将他们交出去啊，否则他们没活路。”宋长城也紧张不安，走到楚天宇跟前，小声叫道。 此时，哈里木和艾莎也是心里没底，艾莎紧紧抓着哈里木的胳膊，小声说，“阿哈，楚连长会不会真的将我们交出去。” “不会的，我相信楚连长绝对不是这种人。”哈里木小声说道，目光死死的盯着楚天宇，他虽然有些疑虑，但，坚信楚天宇的态度却没有动摇。 解决方案 楚天宇摆摆手，示意杨峰和宋长城别说话。 随后，他看着那老牧民说，“大爷，人我暂时不能交给你们。” “什么，你不交人啊。”老牧民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楚天宇闻言，却不慌不忙，轻笑着说，“大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现在我说个解决方案，你先听一下如何？” “说吧。”老牧民说着，却转过身子，背对着楚天宇。 楚天宇想了一下，说，“是这样，你们先回去，我们内部开一个会议，商议一下具体的对策。但，今天中午12点之前，我会亲自将哈里木和艾莎送到你们牧场，你看如何？” “这……”老牧民闻言，迟疑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既然你这位长官开口了，我们姑且信你一次。” “记住，中午12点之前，必须将人送回去，否则，我们下次来，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楚天宇应了一声，忙说，“大爷放心，我们解放军言出必行，绝对不会食言的。” “好。”老牧民应了一句，随后就招呼着众人都走了。 “连长，你，你真的打算中午将哈里木和艾莎交出去吗？” 等那些牧民走后，杨峰赶紧上前追问道。 他心中也是很不安，生怕楚天宇为了他们营地的安全，一定会将哈里木和艾莎交出去。 “哼，你还说呢，赶紧走吧，去召集全连班级以上的干部，我们现在立刻开会。” 楚天宇瞪了一眼杨峰，转而看了看哈里木和艾莎，说，“哈里木，艾莎，你们先回营帐里休息。我们开完会，会和你们具体商讨下一步的计划。”说着，就走了。 哈里木和艾莎就那么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一直等着他们都走了，艾莎才拉了一下哈里木的胳膊，小声说，“阿哈，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艾莎的这一句话，又何尝不是哈里木在问自己呢。 刚才，楚天宇的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怎么都没想到，到最后，楚天宇到底还是打算将他们俩交出去。 他心中有些恼怒，可是却似乎又毫无办法。 仔细想想，和这些解放军只是打了几个照面而已。 难道，就真的以为人家一句把他们当朋友，当亲人，就信以为真了。 忽然间，哈里木觉得自己好傻，好愚蠢。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相信他们的。 他紧紧捏着拳头，片刻后，才缓缓说，“艾莎，我们去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可是不给楚连长阿门打招呼吗？”艾莎看了一眼哈里木，不安的问道。 “艾莎，你还没看出来吗，楚连长刚才都向他们承诺了，12点之前，要将我们俩交出去。” 哈里木听到楚天宇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很愤怒的说，“他现在已经打算将我们出卖了，我们难道还要留在这里干什么，要替他们数钱吗？” “不，阿哈，我觉得楚连长肯定不是那种人。”艾莎闻言，摇摇头，说，“我们肯定误会他了。要不然，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艾莎说着，就要去找楚天宇。 但是却被哈里木给拉住了，他沉着脸，说，“艾莎，事情已经在明显不过了，不能去找他。否则，我们会被他们扣留，到时候，咱们都跑不了了。” “那，那我们就这么走了吗？”艾莎恋恋不舍，其实，她的心自从昨天开始，就已经落在楚天宇身上了。 “事不宜迟，赶紧收拾行李，我们立刻就走。”哈里木看了一眼她，忙催促道。 眼见哈里木如此的说，艾莎也不敢再犹豫了，这就去收拾行李了。 大约十分钟后，两人已经在此来到了门口。 “咦，你们俩这是要做什么？”一个战士看到他们，连忙问道。 哈里木忙和他打招呼，笑笑说，“这位同志，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和楚连长商量好了，我们先回去。” “可是，你们现在回去，恐怕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的。”那战士一脸担忧，不安的看着他们说，“我们连长不是说了，要和你们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哈里木一听，忙摆摆手说，“你们解放军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实在不用在麻烦你们了。我都给楚连长说好了，他让我们先走，回头回去找我们的。” 哈里木脑子转的非常快，担心不让自己走，于是赶紧撒了个谎。 那战士眼见哈里木如此的手，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说，“行，那你们有任何事情，随时来找我们。” 哈里木心里嘀咕一句，“哼，还来找你们，难道让你们到时候再将我们给出卖了吗？” 他嘴上还是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后，拉着艾莎就匆匆的走了。 营帐里，三连的班长以上的解放军干部们，纷纷围坐一起，目光齐刷刷的看着楚天宇。 楚天宇此时脸色非常难看，一张脸紧绷着。 他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看了看众人，说，“今天我们营地里发生的事情，相信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吧？” 众人点点头，纷纷议论起来。 楚天宇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说，“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我想问问，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长，我觉得那些牧民们之间啊还存在非常严重的封建陋习。” “何止是陋习啊，他们这种擅自囚禁人，动用私刑的行为，对我们新政府而言，完全就是违法的。” “对，这些人的行为，完全跟土匪没区别，我们就不该给你们好好讲话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 楚天宇眼见众人说的差不多了，这时才开口睡哦，“看起来，大家的看法都是大同小异。” “连长，我们的这些看法有问题吗？”杨峰早就看出楚天宇话中有话，这时赶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