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渡世客》 第1章 意料之外的来客 战后的霍格沃茨一片狼藉,在被战火摧毁了大半的庭院中,不时有傲罗和学生走动,清理着碎石,打破的曼德拉花盆或水晶球,以及蜘蛛的断肢。伤员们已经被全部迁移到了礼堂和没有损毁太过的一楼教室内。 躲开了过于热情的人们的拥抱或痛哭,哈利,赫敏和罗恩被肾上腺素消退后的疲惫感笼罩着,靠着城堡慢慢走动。 罗恩的神色在茫然和悲痛中反复着,仿佛不知道如何面对战争已经结束的事实,赫敏则关切地来回关注着罗恩和哈利的表情,而哈利,脸上是一片麻木。 他的脑海里有太多的声音在同时响起,纳吉尼被斩首时骨肉的撕裂声,伏地魔倒下时的轰鸣,以及血泊顺着地板蔓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他们离禁林越来越近。 身后的城堡里,麦格和金斯莱快步走出,神色凝重,麦格和金斯莱在几名学生耳语几句后,朝哈利消失的方向望去。麦格嘴唇抿得更紧了一分,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个阴影从打人柳的方向朝城堡蹒跚而来,吊桥残骸的火光在其身后闪烁着,战场的灰烬使一切显得模糊不清。哈利停下来,眼睛微微眯起,试图穿透烟尘,看清那个身影。 这是个什么怪物?它很大,一时看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黑漆漆的也看不见脸,只能听到偶尔随着怪物的拖长的步伐发出的,仿佛是金属摩擦的低鸣。 这片刻的停顿让麦格追了上来,与此同时,怪物停在了原地,它离得够近,能够让人看出这其实是两个人。 站着的那个脸上染着污渍,看不清面貌,背着一个比它高的身躯,黑漆漆的,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好几声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哈利立刻拔出了魔杖,“把他放下!”他高声喝道,杖尖的红光闪动—— 在他身后,大家都抽出了魔杖,更多的傲罗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 陌生人举起双手,丝毫不在意面对的十来根魔杖,它确保他们都看清了它高举的双手,然后缓慢又平稳地倾斜肩膀,双手在哈利他们的视线下搭上背着的身躯,将其缓缓放下。 赫敏单手捂住了嘴,“天啊……”,另一只手仍然稳稳地将魔杖指向这个陌生人。 麦格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具血迹斑斑的身躯,嘴唇微微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正在说出这个名字:“……西弗勒斯?” 在这个陌生人将斯内普毫无反应的身体放下的时候,大家都在观察它,赫敏注意到这似乎是个女性。 但有哪里不对。 这个人低头,双眼只看向斯内普,赫敏发现她垂下的黑发有几丝仿佛被什么卡住。 角。像鹿一样小小的角。 赫敏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起了一本古老的魔法生物书籍,上面曾提到某些施加诅咒后出现的变异体…… “赫敏,别靠近!”罗恩向前一步,挡在了赫敏身前,他注意到了这个女性扶着斯内普的手上即使被血污染还在微微闪烁的——鳞片。罗恩在搞清楚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之前决不敢放下警惕。 这个生物的怪异之处其他人也肯定看到了,有窃窃私语从傲罗之间传来,“……黑魔法?”,“食死徒的残党?” 有些人很恐惧,有些人在愤怒,有些人感到非常迷惑。 气氛十分紧张,冲突一触即发。 金斯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放松警惕。” 这个生物单膝跪地,好把斯内普的身体平稳地放在地上。鲜血顺着衣袖滴落,在她重新举起双手缓缓站起来的时候,她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嘶哑:“他还活着。” 但是没人听到,在她站起来的同时,一个,不,一条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东西从她披着的黑袍下闪烁着,扭动了一下。一条尾巴。 “是伏地魔弄出来的那些怪物——!”一个年轻一点的傲罗尖叫起来,一个霹雳爆炸朝着这个生物的胸口打了过去。 在傲罗施咒的瞬间,这个生物以极快的速度动了,空气中的魔力震动了一下。 “它在施咒——!” 场面瞬间混乱,更多的威力更强的、伤害更大的咒语飞了过去。第一个咒语把这个生物当胸炸飞,好几个咒语打在了它原来站的地方,又好几个咒语追着它的落点射了过去。 这个生物飞出去几米,摔在地上一个翻滚,然后一道切割咒和一道昏迷咒打中了它。但是它并没有昏倒,反而半跪在地上,颤抖着又举起了双手,肩上的黑袍被割裂,能看见底下鲜血开始渗出。 “盔甲护身!”一道盔甲咒同时挡住了三道攻击魔咒。哈利的声音嘶哑,他的魔杖在大脑跟上前就放出了咒语。 “住手!”他大喊,几乎破音的叫声撕开了一片混乱,“她什么都还没做!” 哈利挡在这个生物前面,双臂展开,大口喘着粗气。 麦格第二个反应过来,她从冲突开始的那一瞬间就紧盯着斯内普。 这群冲动的年轻傲罗要误伤到斯内普,听到第一个爆炸咒时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可能性。 只是在她正准备施咒庇护斯内普时,一道稳固的盾牌已经罩住了斯内普的身躯。 更多的傲罗还在应激状态,随时可能继续攻击。 “够了!”麦格的魔杖破空一挥,发出一声爆响。 大家都停下了动作,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哈利的喘息声。 她缓缓转身,目光凌厉地扫视傲罗们,语气不容置疑:“谁再开火,我绝不轻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傲罗们呆住,金斯莱立刻补充:“谁给了攻击的命令?把魔杖放下!”傲罗们终于放下了魔杖。 此时麦格已经转身走向斯内普,她的声音冷硬极了:“她给斯内普施了个护盾,” 哈利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气声,麦格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而你们差点为此杀了她。”麦格说。 一片寂静,罗恩小声嘟囔:“Oh...bloody hell.” 在麦格靠近斯内普的同时,那道由那个生物施放的盔甲咒解开了,她仿佛无力继续支撑,委顿在地。 金斯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你是谁,你是什么?斯内普怎么会在你手里?”金斯莱发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神锁在斯内普的身上,金斯莱也看了过去。 麦格看到消退的盔甲咒,看了那个生物一眼才蹲下,开始检查斯内普的状态。片刻她立刻高声下令:“快送他去医疗翼,现在就去!” 有些傲罗不安地移动了一下,毕竟斯内普按理说还是个食死徒。 但哈利向前一步:“按教授说的做。” 金斯莱也点点头,几个傲罗立刻用漂浮咒浮起斯内普,和从城堡里匆匆赶来的治疗师们一起,将斯内普放上担架抬走了。 金斯莱回头,却发现那个生物也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金斯莱遣散了傲罗们,现在只剩他,麦格和哈利留在现场,赫敏和罗恩追到医疗翼去了。哈利本来也想跟去,但他不太放心得下那个奇怪的生物。 哈利盯着这个生物,双手反复翻弄着自己的魔杖,“老实说我还没搞懂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 麦格: “她没有反抗,直接投降了,还给斯内普施了个盔甲护身。” 金斯莱沉着脸,深感这场大战是真的没完没了:“可是它还没回答我,它是谁,是什么。” 哈利的身体紧绷,立刻开口:“她没有攻击任何人,她保护了个重伤的男人,这还不够说明她没有恶意吗!” 麦格看向哈利,叹气道:“哈利,现在是非常时间,就算她不是敌人,我们也得搞清楚怎么处理她。” 金斯莱停顿了一下才说:“所以你不觉得她是个危险人物?”他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生物的角,皮肤上的鳞片,和那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尾巴。“她甚至同时拥有人的双腿和某种生物的尾巴……梅林作证,这可不是常见的诅咒现象。” 麦格沉思了一下:“我认为我们还不了解她。” 金斯莱叹气,看了一眼哈利一副马上就要继续争辩的表情,终于下了决定:“行吧。”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们可以把她留在霍格沃茨,但得有人监视她,确保她不会造成威胁,直到我们弄清楚她到底是谁,又是个什么东西。” 哈利低头,妥协了。麦格看着这个承受了太多的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医疗翼看看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哈利沉默着点点头,看着麦格和金斯莱把那个陌生人漂浮起来运走,转身走向了医疗翼的方向。 在走向医疗翼的路上,哈利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 在伏地魔和他对拼完死咒后(好吧,他用的是缴械),先是庞弗雷夫人急匆匆地派人来找他,说弗雷德,卢平和唐克斯还剩一丝呼吸,正在紧急抢救。现在,又是斯内普——几乎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甚至身体里面还有几滴血也说不好——被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生物拖了回来。 他越走越快,心跳越来越重,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弗雷德倒在残垣断壁中,唐克斯和卢平差点相握的双手,斯内普孤独地倒在湿冷的尖叫棚屋里,血液几乎蔓延到他的脚下。他们都应该死了。 可是他们还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 哈利几乎跑了起来。 他必须看到他们。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老师。与此同时,霍格沃茨的一间教室被临时清空,当作了囚室。 麦格和金斯莱坐在两张椅子上,看着对面正在幽幽转醒的生物,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2章 审问与容留 “你是什么?我们没听说过你,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生物。”金斯莱的语气平缓,他盯着对面的生物,探究着她的表情。 生物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瞬,才慢慢开口:“可能是像人马的东西吧,我也不太清楚。” 语气平稳,几乎没有起伏,没有留下太多可供解读的情绪。 麦格的目光则落在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袍,此刻已经被血浸透,过于宽大,却格外眼熟。她微微皱眉,终于认出了——那是斯内普的斗篷。 金斯莱皱眉,声音压低了一分:“什么叫你也不太清楚。” “很久很久没有和你们说话了,”生物道,“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我。” 金斯莱的手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盯着她不变的神色,语气不动声色紧接着问:“那你为什么知道人马?” “在我上次睡着之前,他们就在森林里活动,我见过他们。”生物没有直视金斯莱或者麦格,她的视线落在金斯莱的下巴附近,像是动物在避免挑衅。 麦格和金斯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如果她所说的“上次睡着”真的是指某种漫长的休眠,那么她到底存在了多久? 金斯莱微微眯眼,突然转换了提问的内容:“你为什么穿着斯内普的衣服?”这是常见的审问技巧,不让审问对象有流畅地编造故事的机会。 生物低头看了看身上过大的,被血染透的黑袍,“我总得穿点什么。” 麦格又将提问拉回了生物的上一句话:“睡觉?你睡了多久?” “不记得了,很久……”她转向麦格,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黑袍的一角,目光依然稍微错开麦格的视线,仿佛知道麦格想问什么似的,她接着说,“然后我听到很大的声音,魔法在沸腾,大地在震颤。” “于是,我醒了。” “大战。” 金斯莱在心里默默填补了这个信息。她的觉醒和大战有关,而这场战争波及的不仅仅是巫师世界,连她这样的存在都被惊醒……金斯莱盯着她,表情深不可测,目光锐利如刀锋。 “为什么救他?”他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生物回答得依旧很平静,仿佛不像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火,语气中带着置身事外的轻描淡写。 “我刚醒来,就闻到了血的气味。” “然后,我找到了他。” “他还没死透。” “于是,我背上他,朝最吵的方向走。” “然后,就碰到你们了。”最后,麦格和金斯莱没有问出什么来,这个生物很安静,温顺的过分。但她说的一句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她说,那个白胡子的先生应该认识我,我感觉到过他的视线。 整个霍格沃茨还有哪个白胡子的先生? 麦格和金斯莱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走向了校长办公室。 他们抬头看着墙上的肖像,画像中的白胡子老人微微一笑,蓝色的眼睛在半月镜片后闪闪发亮。 “啊,我知道她们一族的存在。” 邓布利多语气轻松,仿佛这是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甚至带着微妙的期待。“她们一直在霍格沃茨的土地上……很特别,似乎她是最后一个了。” 麦格眨了眨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禁林里一直有这种东西?”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不觉得有必要跟我们讲一下吗?”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在今天之前向你们揭露她的存在。” “你——” 麦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按捺着什么,“阿不思,你最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必’。” 邓布利多笑得温和:“哦,米勒娃,她没有恶意。我一直相信她不会对学生构成威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实说,她太安静了,我都快忘了这回事呢。” 麦格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金斯莱轻咳了一声,打破了逐渐升温的沉默:“所以,你对她的了解……?” 邓布利多微笑着,把手指交叠放在膝上:“听你们的说法,她似乎很友善嘛。霍格沃茨一向不缺奇怪的东西,在这种大战后,”他缓缓道,“一些奇怪的东西,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麦格努力克制自己,别朝邓布利多的画像扔墨水。 但她还是把墨水瓶捏得咯吱作响,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丧亲般的沉痛情绪下,咬牙切齿地对邓布利多的画发火。 战争真的过去了。 这股久违的情绪让她心里微微松了一下。 她和金斯莱一起走向关押那个生物的房间。她不太确定两个傲罗能不能守住那扇门——毕竟,一个能在脸接爆炸咒、切割咒、昏迷咒之后还撑了一小会才晕倒的生物,能睡不到十分钟就醒过来……那可不是普通的魔法生物。更别提那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尾巴。 麦格唯一能感到庆幸的是,邓布利多的评语:这个生物很友好。 但大家都太疲惫了,太劳累了,现在不是霍格沃茨迎战恶龙的时候。 走在她旁边的金斯莱一直沉默不语,显然在思考。终于,在快到门口时,他低声道:“既然如此,我就把她留在霍格沃茨,安排两个值得信任的傲罗看守。魔法部现在可没余力处理未知神奇生物。” 麦格听出了他的潜台词:魔法部甚至没时间去‘研究’她,遑论消灭她。 她停下脚步,抿了抿嘴。她是个谨慎的人,但她也知道,霍格沃茨本身就不缺奇怪的东西。她的理智告诉她,金斯莱的决定是最务实的。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她没有攻击任何人,邓布利多也为她作保,那暂时没必要关押她。”她顿了顿,看了门口一眼,“但让傲罗留守是必须的,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一边商量着更多的细节,他们靠近了关押那个生物的房间,却发现看守的两个傲罗神情紧张,不敢靠得离门太近。麦格和金斯莱对视了一眼,金斯莱立刻低声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傲罗深吸一口气:“那个生物就在门后面。” 麦格的疑惑在她握紧袖子里的魔杖、慢慢推开门后才得到解答—— 那个生物真的就紧贴着门站着,仿佛在倾听外面的动静。 门一打开,她并没有惊动,也没有后退,只是立刻看向了远处。 医疗翼的走廊出口。 她紧紧盯着进进出出的治疗师和帮忙的学生们,甚至可以说,她的眼神带着某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像是一只隔着玻璃望向世界的生物。 金斯莱挥退了两个傲罗,麦格越过她——好吧,现在应该叫她霍格沃茨的神秘邻居了——走进房间里。 她没有移动,只是安静地收回了视线,看向麦格。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挑衅,甚至……有一点配合的意味。 麦格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她变出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然后开口道:“你不会被关在这个房间里……”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但却是真诚的。 麦格从自己的镜片下瞥她一眼,继续说:“……你晚上住在这里。你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活动,包括礼堂,一到二楼的走廊。但是你不允许离开霍格沃茨城堡……” 说到这里,她特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的神情依旧平静,甚至能读出些许感激。 “……也不许进入医疗翼。” 一瞬间,她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麦格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她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生物在意医疗翼里的人。 她只是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她甚至温和地微笑了起来。 麦格开始有些疑惑。 她继续说:“两个傲罗会在你附近观察着你的动向,我建议你不要做出危害霍格沃茨的安全的行动,否则他们会直接攻击。” 她刻意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仍然没有动。甚至在听到‘傲罗可能攻击’时,她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乱一下。 麦格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她是被‘监禁’的人,怎么她的态度反而比他们更像是局外人? 她抽出魔杖,在空气中画了个符号:“我需要在你身上种下这个魔纹,它会提醒我你的位置。要是你离开了霍格沃茨城堡的范围,或者进入了你不该进入的地方,我会知道。” 神秘邻居终于有了动作。 她微微偏了偏头,然后微笑了一下,缓缓伸出了手,手心朝上。 “好的。” 第3章 困于门外的人们 医疗翼应该是当前整个霍格沃茨里最压抑和紧张的地方了。挑高的穹顶下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不时响起的痛呼,与病人家属们担忧的窃窃私语。 战争仅仅结束了不到几小时,混乱仍然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就像撕裂的挂毯和碎裂的窗户上铺满的灰尘一样。医疗翼长方形的空间里铺满了床和被变形成临时病床的担架,只留下窄窄的空隙给治疗师们穿行,每张床上都躺着病人。天色已晚,蜡烛和灯笼在伤员们的脸上投下了拉长的光影,在他们血肉模糊的肢体,绷带和床边的药瓶上闪烁着。 弗雷德的床边坐着莫莉,她握着儿子的手腕,每隔几分钟就摸摸他的脉搏,仿佛在怕那微弱的脉搏在一个眨眼间消失不见。 在没有被恐惧吞噬的某些瞬间,她想起了以前哄年幼的双胞胎上床睡觉时的场景,梅林啊,他们从来没有乖乖听话过,每次把双胞胎赶上床都是一场斗智斗勇。 弗雷德从来没有这么安静。 亚瑟贴着她站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身形绷紧,一声不吭。得知弗雷德还活着的喜悦还无处安放,失而复得的茫然和看着儿子命悬一线的恐惧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处理的情绪。 弗雷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胸口的起伏又轻又浅。他神色安详,让人几乎忘记了抢救时的慌乱——庞弗雷夫人和一组圣芒戈派来支援的治疗师们刚刚还在忙着稳定他的生命体征。 爆炸的冲击使得他的内伤几乎严重得超出了短效治疗魔咒的能力范围。莫莉盯着她的儿子,偶尔低语,“哪里都别去,弗雷迪,你听到了吗?”她的声音由于之前的哭泣还十分沙哑,可惜并没有带来任何回复。 医疗翼的空间极其有限,除了韦斯莱夫妇,其他韦斯莱的孩子们只能轮流进来探望,乔治在这里留的时间最多。他反复进行着踱步,摸摸自己残缺的那只耳朵,俯身检查,和坐下的动作。他的手环抱胸前,手指在另一只手肘上焦虑地轻敲。有时他会突然起身,小心地整理弗雷德的毯子,仿佛那张毯子可以把弗雷德困在这张床上,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哈利从未在乔治脸上看见过的情绪——恐惧。 莫莉在乔治做出每一个突然的举动时,都会看他一眼,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已经不知道还留不留得下来,另外一个呢?她不敢想。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乔治的肩膀。 乔治的身体绷紧了,像是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他的肩膀在她的掌心下僵硬得可怕,但乔治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抬头。 莫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喉咙里的哽咽压下去。她还不能倒下,她的孩子们还在这里。 哈利坐在卢平的病床旁,手肘撑在膝盖上,指尖交叉,低着头。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却依旧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睛落在卢平和唐克斯身上,呼吸放轻,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会影响他们脆弱的生命迹象。卢平的脸比战斗时更苍白了,嘴唇干裂,床边的魔药瓶瓶罐罐地摆了一地,治疗师们时不时来检查,偶尔皱着眉再施下几个魔咒。 哈利握住了卢平的手,那只手冰冷、沉重,毫无力气。唐克斯躺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她的粉色头发失去了光泽,沉沉地陷在枕头里。 空气中满是草药和血腥味混杂的气息,但哈利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他还记得刚进医疗翼时的情景。 门被他推开的时候,整个医疗翼都陷在紧张的忙碌之中。到处是脚步声、咒语的低吟、药剂的气味,而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韦斯莱一家——或者说,乔治僵直的背影。 哈利本能地想靠近他们,也许能安慰莫莉和亚瑟,或者至少陪着乔治坐一会儿。可他迈出的步子最终还是停下了。 乔治坐在弗雷德的病床旁,手臂环抱着自己,手肘的皮肤被他自己掐得没一片好肉。他的眼睛紧盯着弗雷德的脸,像是在等他醒来,或者是在确认他仍然存在。 哈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只是远远地看了弗雷德一眼。 亚瑟的目光在那一刻与他对上了。 哈利还记得亚瑟的表情——眼眶深陷,布满血丝,神情疲惫,却仍旧对他点了点头。 然后,哈利转身,走向医疗翼的另一边。治疗师这次没有阻拦他。 大战刚结束时,他和罗恩、赫敏一起在大桥上用老魔杖恢复了自己的冬青木魔杖,一个学生匆匆跑来,语无伦次地告诉他——弗雷德、卢平和唐克斯还活着。 他们疯了一般跑向医疗翼,却被治疗师拦在了外面。那位治疗师的围裙上都是血污,她说—— “卢平、唐克斯和弗雷德的生命体征还在,但情况不稳定。” 这句话当时如雷贯耳。哈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心跳加快了一瞬,然而还不等他迈步,治疗师的话就像寒冰一样将他钉在原地—— “目前他们极度危险,庞弗雷夫人和治疗师们正在全力抢救,任何人不得探视。” 不得探视。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战斗的余烬还未完全熄灭,他的耳朵里仍然回响着咒语爆裂的轰鸣,而在一切混乱的间隙中,他却被拦在门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他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罗恩和赫敏。赫敏握住了他的手腕,眉间的担忧压抑得很深。而罗恩的表情更复杂,嘴唇微微抿起,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正在剧烈挣扎。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们活着,或许还有其他人……” 这句话在哈利脑海中成形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转身,朝着打人柳的方向走去。 “——快来人,这边出问题了!” 现实中的声音猛然把他拉了回来。 哈利陡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仍然握着卢平的手腕,而医疗翼另一头的嘈杂声几乎在瞬间攫住了他的注意力——急促的脚步声、医疗器材的碰撞声、一道道紧迫的施法咒音交错在一起。 “怎么回事?送来时不是已经稳定了吗?” “心跳在下降——快!补血剂!” 吱呀—— 是病床被猛地推开的声音,帷帐晃动了一下。 “蛇毒削弱了咒语和药剂的效力——快!他撑不过去了!” 哈利的心骤然一紧。 斯内普。 他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下一秒,身体已经抢在大脑反应之前行动了——他猛地推开椅子,冲向了帷帐后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哈利又被治疗师们拦住了。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张被帷帐遮挡的病床,帷帐后纷乱的人影牵动着他的心弦。他能听到那些模糊的咒语声、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他的神经。 “哈利,哈利!你冷静一点,我们在全力治疗了。”一个年长的治疗师挡在他面前,语气带着些安抚,“你就在这里等着,好吗?” 哈利想要挤过去,却被治疗师温和但坚定地推开了几步。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在被迫退离战场。他的手指在发抖,冷汗顺着后背滑下。 他听见了帷帐后的声音,急促又焦灼:“快,补血剂!他心跳还在下降!” 胸口一阵窒息般的感觉,他颓然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他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坍塌,他却只能无力地看着。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斯内普把记忆交给他的时候,他几乎亲眼看着对方走向死亡。他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悲伤,战斗仍在继续,而他只能不断向前。他以为那些逝去的人都已经成为永远的过去。 但就在几个小时前,一切都被颠覆了。 ——卢平活着。 ——唐克斯活着。 ——弗雷德也还活着。 斯内普能活下来吗? 穿过庭院,朝着禁林方向走去的时候他不敢思考。 直到那个人的身体被背着走进城堡,他才终于鼓起勇气去奢望——或许,这一次,命运不会那么残忍。 可现在…… “——他要撑不过去了!” 帷帐后有人在喊,庞弗雷夫人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焦虑。 哈利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牙关紧咬,几乎要撕裂自己的头皮。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浅,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 “梅林啊,给我个结果吧。”他心想,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带着近乎恳求的疲惫,“别再折磨我们了。” 在这个瞬间,哈利的世界几乎塌陷了。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血液在耳朵里轰鸣作响。他的额头抵着膝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从未如此渴望奇迹。 庞弗雷夫人的声音还在响起:“心跳……快!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时间? 哈利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斯内普倒在地上,鲜血涌出,眼神涣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炸裂开来。 如果奇迹真的存在,那就请再给他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咔哒! ——铿——! 一种不属于医疗翼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猛地撞在地上,伴随着金属的微微震颤。 他愣了一下,猛地回头。 片刻以前,麦格刚给霍格沃茨的神秘邻居上完一堂“如何在霍格沃茨做一个礼貌的客人”的课。追踪魔纹已经隐藏在她的手腕的皮肤下,靠近脉搏的地方。神秘邻居乖乖听完,麦格又递给她一堆布料——一件素色巫师袍。 “换掉这件吧。”麦格指指她身上还散发着血腥味、破破烂烂的——属于斯内普的斗篷。客人点点头,目光落在巫师袍上片刻,随后看了金斯莱一眼。 金斯莱从善如流,立即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麦格挑了挑眉,也准备出门,结果就在她刚迈出半步时,余光瞥见客人的手指搭上领口,下一秒就直接开始把斗篷往下褪。她动作利落,丝毫没有迟疑,仿佛换衣服这种事与麦格的存在无关。 麦格一愣,随即猛地撇开视线,心想——她这社交习惯怎么学一半不学一半啊? ——让金斯莱出去?学会了。 ——在别人面前随手脱衣服?没学会。 她抿了抿嘴角,刻意移开目光,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然而就在此时,她的余光扫到了一个让她脚步微微一滞的细节。 那鳞片。 光线透过窗户,在那人的肩头落下一道柔和的影子,而她褪下斗篷的动作牵动了肩背的肌肉,使得那些零零散散的鳞片微微起伏,在光影的折射下,泛出一层隐约的金属光泽。 麦格的手指在门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一挥魔杖,把陌生人之前坐的凳子变成了一面穿衣镜,简单地说了句:“换好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客人对着镜子,用巫师袍的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角,那条看着就不像人类的尾巴也被细致地藏在袍子里。 她盯着自己的倒影片刻,随后轻轻吸了口气,翻了翻兜帽,把脸藏得更深一些。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迈出步伐,下意识地调整了重心,让步伐尽量贴近人类的节奏,这样她走路时,长袍的下摆也不会因尾巴的存在而有不自然的摆动。 当她踏上走廊的石板时,一种熟悉的寂静——没有金属摩擦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 两个傲罗站在门口等着她,眼神带着审视,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麦格确认了一下她的装束,现在除了那双仿佛能反射更多光线的黑眼睛以外,她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女巫。麦格给她介绍了两个负责监视她的傲罗,便转身和金斯莱一起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麦格走远,随后转身朝医疗翼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没有被战斗波及到的画像在悄悄地打量这个陌生人,偶尔串门到下一个画框里,继续窃窃私语。“听说她一直在霍格沃茨……”“你见过她吗?”可她置若罔闻。 走路时,袍子的下摆挂到了她的尾巴上。她的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地板,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时,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是一种节奏紊乱的、近乎嘶哑的咒语吟诵声——短促而急促,间杂着瓶瓶罐罐撞击的响声。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两个傲罗本能地绷紧身体,他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却已经抬起脚步,朝医疗翼的方向快步冲去。她冲到医疗翼的门口时立刻停下脚步,可是…… ——铿——! 重物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两个傲罗的眼睛同时看向她。 该死。 于是她的眼睛迎上了一脸震惊的哈利·波特的眼睛。 哈利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手指已经摸到了魔杖的柄。他几乎以为她要冲进来。这个陌生人的脸色苍白,比起之前面对一大群傲罗的攻击时,她竟然显得更加慌乱。 然而,就在他们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她的脚步猛地一顿,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她抿了下嘴唇,随后缓缓后退,退入门廊的阴影之中。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帷帐后的病床,目光紧锁,动也不动。 哈利突然有种荒谬的、他和这个陌生人能够互相理解的错觉。 他们都被拦在外面,无法靠近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他们都无能为力。他们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冲上去打破什么界限。 这个念头来的太快,让哈利一时甚至有些错愕。他并不知道斯内普想见的人的列表里有谁,但毫无疑问,他哈利·波特不会在前三。甚至不会在前五。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一群治疗师围着那张病床忙碌,心脏悬在嗓子眼,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而这个陌生人——她显然也在这里,做着同样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庞弗雷夫人终于掀开帷帐走了出来。 她的围裙上沾满了血污,额头上全是汗,甚至连发丝都松散地贴在脸上。哈利从未见过庞弗雷夫人如此疲惫,她的步伐有些沉重,眼神中带着那种长时间专注后才会出现的疲惫感。 “哈利。”她向哈利走来,声音依旧温和,却藏不住疲惫。“好孩子。现在暂时没事了。” 哈利盯着庞弗雷夫人,又看向仍然闭合的帷帐,努力试图理解她的话。 “斯内普教授刚送来时虽然失血过多,却暂时还比较稳定。我们给他补血,试图驱散蛇毒和缝合伤口。”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些许惊惶,像是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可是……突然之间,他的情况急转直下。本来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梅林,我都不知道他身体里还有那么多血。” 哈利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魔杖。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一种沉重的、不安的情绪从脊背窜起,让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的视线掠过庞弗雷夫人的肩膀,落在仍旧合拢的帷帐上,胸口的焦灼感几乎要把他吞噬掉。 “哈利。” 庞弗雷夫人牵起哈利仍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温暖的掌心盖住了他冰冷的指尖。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进去看一看他。” 哈利猛地回过头来,盯着庞弗雷夫人的脸,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没事了?” 庞弗雷夫人叹了口气,语气放轻了一些:“还不能确定,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不能靠太近,就站在床边看一眼,好吗?然后你该去休息了。”她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语速不快,却透着她一贯的严厉和关怀。 她抚摸了一下哈利冰冷的面颊,端详着他发青的脸色。 “嗯?做个好孩子,剩下的交给我们。” 说完,她松开手,越过哈利,走向了其他病人。 哈利的手指放在了帘子的边缘,他的心跳还没完全平稳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掀开帘子,却在下一秒,某种莫名的不安感让他停住了动作。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医疗翼的入口。 ——门廊边的阴影里,空空如也。 那个人走了。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医疗翼仍然嘈杂,伤员的呻吟、治疗师的低声咒语交错在空气中。他总觉得……她在这里待了很久,可现在,她就这样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愣了一下,随后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回眼前。 他轻轻掀开了帘子。 第4章 废墟与守望 到了这个时间,还留着城堡里的人除了教职工,只剩下零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了。除了不能移动的重伤员还留在医疗翼里观察,还能行走或者能经受得住飞路网,移形换影的伤员全部转移到了圣芒戈医院,只受了轻伤的人更是宁愿随便涂点白鲜,也要优先离校与家人团聚。 医疗翼里现在凑齐了全部的韦斯莱,四个学院的院长,以及赫敏和哈利。 哈利坐在斯内普的病床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发呆。 从他拉开床帘看见斯内普的第一眼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呢?哈利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在痛哭,还是在道歉,或者在心里大骂这个和他互相仇视了6年的男人。哈利想骂他自说自话的痛恨自己,又把一生的误解和悔恨交给自己后一死了之,更想骂他死而复生,却还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让自己的愧疚和悲痛无处安放。 斯内普的呼吸轻微得几乎不可察觉,只有床边用来监测心跳的魔法仪器闪烁得微光能证明这个男人的灵魂还在他的身体里。 哈利盯着斯内普苍白的、形销骨立的脸,和他被治疗师们细心擦洗后显得没有那么油腻的头发,想起了第一次和斯内普见面时的场景。当时的斯内普虽然也面色蜡黄,却比现在健康的多。他和奇洛说着话,犀利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哈利自己的眼睛——妈妈的眼睛。现在了解了一切的哈利才想起过去无数个细节,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误以为斯内普是偷窃魔法石的幕后黑手的11岁男孩了。现在的他每一次回想起斯内普对他的嘲讽和刁难,脑子里就会同时记起尚且年幼的混血王子的面容。斯内普惨淡的一生像一把锋刃磨损的绳锯,在哈利的脑子里、心里刻下血肉模糊的伤口,留下绵延不尽的钝痛。 可是现在他还活着,哈利心想。如果斯内普醒来,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是嘲讽吗?自己又会怎么面对呢?如果他根本不愿意面对自己呢?如果……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呢? 哈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男人了,更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到底是哪种情况。 兜来转去,哈利心里的想法最终只剩下一个:他宁愿听到这个男人说任何一句刻薄的话,也好过继续沉默的躺在那里。 无论如何,快醒来吧。 赫敏坐在哈利的不远处,偶尔向围在弗雷德床边的韦斯莱一家人投去一眼。罗恩时不时也抬头看向赫敏,再看向哈利,在赫敏摇头回应后又把视线转回弗雷德的身上。赫敏本来打算去接回父母,并解除记忆咒语。可现在看着哈利,看着他握紧了又松开的拳头,和没有焦点的双眼,她决定把这个计划稍微推迟。她能看出来,好友的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他需要的不是语言,而是在他身边陪伴的人。“他不能一个人承受这些……可是,他的悲伤里,我们谁也无法插手。”赫敏心想,可是哈利除了自己和罗恩还有谁呢,卢平作为他最后的亲人还在病床上挣扎,而斯内普……赫敏看向她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的魔药教授,他和哈利还有很多话需要说。于是她只是坐在那里,确保哈利不是真的孤身一人。 罗恩看着床上的弗雷德,和现在已经安安静静地趴在病床边上的乔治,与其他的兄弟们交换着无言的眼神。乔治的沉默使罗恩多少有点不安,他更习惯这两个兄弟搞出的恶作剧。他甚至有种错觉,乔治的灵魂也在某种程度上被炸得支离破碎了。莫莉搂着金妮坐在病床的另一边,亚瑟站在他们身后,也是一言不发。除了等待,他们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金妮偶尔也会向哈利投去担忧的视线,但大部分的时间,她还是盯着自己哥哥的脸,希望能第一个捕捉到任何动静,眼球的颤动,加快的呼吸,什么都好。 麦格、斯普劳特、弗利维以及斯拉格霍恩则聚集在卢平和唐克斯的床边,小声商量着些关于修缮校舍和安置学生的事宜。他们本可以去任何一个教师休息室或者校长室,但斯内普的病情和哈利的精神状态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在医疗翼里汇合。也许还有个更重要的话题——斯内普。他们对于斯内普的情感十分复杂,在哈利在和伏地魔决斗时对全校广播了斯内普的立场后,他们已经对这个同僚没有任何怀疑。斯拉格霍恩教授甚至蛮同情斯内普的,毕竟被一个小孩(好吧,即便是救世主,他也还是个少年)将自己对青梅竹马无疾而终的爱意广而告之……斯拉格霍恩一个哆嗦,同样身为男性,即使现在不合时宜,也十分替斯内普感到尴尬。他不禁想,如果斯内普醒来,知道自己的私事被全校听了个遍,会是什么表情?斯内普大概会想弄死哈利吧。他摸摸自己的脖子,也许尴尬是个比未知更容易处理的课题。他看着这个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曾经的学生,衷心希望他能赶紧睁开眼睛,好让自己能够安安心心地回归退休生活。 斯普劳特和弗利维并没有像斯拉格霍恩那样用幽默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他们两个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会支持斯内普,一个活着的霍格沃茨的教授。 麦格由于和金斯莱的谈话、以及作为校长需要接触的事务,了解的情况相对要多一点。她看向斯内普的方向,她的学生,她的同僚,霍格沃茨史上最年轻的校长,长吁了一口气。外界的情况瞬息万变,风雨欲来。霍格沃茨需要处理的麻烦可能现在才刚刚开始。然而鉴于斯内普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四个学院的院长(同时包括了现任校长)决定了一点:在斯内普醒来之前,外界一切的风雨都不可以传到医疗翼里。 未知的风暴尚远,但若霍格沃茨的废墟迟迟不修,即便是梅林亲至,也挡不住风雨的侵袭。愿意留下来的高年级学生和剩余的教职工已经投入到修复工作的行列,他们用魔杖一点点拼接破碎的墙壁,修复炸裂的窗户。 在这片废墟之中,海格的身影格外醒目。他正缓慢地在瓦砾间挪动着,试图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通道。然而,面对这座庞大且蕴含魔法的城堡,恢复如初的咒语显得无比微弱,几乎只是杯水车薪。霍格沃茨城堡有自己的想法——当第一位教职工好不容易用漂浮咒将一根断裂的柱子立起,正准备接合时,本应契合的断面却仿佛带着不满,突然“呸”地一声,把柱子推倒在另一侧,直接砸坏了那侧的门廊。 目睹这一幕后,海格主动接手了搬运大型废墟的工作。至于如何让这些顽固的石块重新拼合成完整的城堡,那是之后再考虑的事了。 可是这样一来,能搬得动这些沉重的岩石废墟的人就仅剩海格了。也许可以加上格洛普,但格洛普是能帮忙还是添乱又是另一回事。虽然这个年轻的巨人有一副热心肠,可海格还是将他劝到了城堡外围,处理被烧毁的树木和不太重要的建筑垃圾。至少在那里,如果格洛普一不小心把手上的东西扔出去了,医疗翼不至于多好几个伤患。 礼堂里倒塌的穹顶已经被简单地加固,但破损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风穿过残破的玻璃花窗,将碎石上的尘埃扬起,落在那些疲惫不堪的巫师们身上。也是在这个时候,霍格沃茨的新客人从无人注意的角落走进了礼堂。在斯内普的状况稳定后,她便悄然离开了医疗翼的门口。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仍然悬而未决,她的存在本身也让人警惕。与其继续呆在那里徒增压力,不如去看看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此时,海格正在试图将刚才那根“有脾气”的石柱放回原位。他半蹲着,几乎有年幼巫师的腰那么粗的胳膊环抱着石柱的一头,用力一提——石柱的一侧颤颤巍巍地随着他的动作被抬了起来,碎石和灰尘扑簌簌地落下,使得海格皱着鼻子,差点打了个喷嚏。 他再一次调整姿势,用肩膀顶住柱体,深吸一口气,将石柱一点点往上推。粗重的喘息声从他胸膛里滚出,他的胡子和头发都因为动作的起伏微微炸起。 附近的学生被这壮观的场面吸引,忍不住围观起来。 “躲远点!以为这好玩吗!”海格雷鸣般的嗓音在礼堂里回响,学生们连忙四散开去,生怕被波及。 不远处,那个陌生人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海格身上,眉头微皱。 就在海格扛着柱子往它原来站的位置走到一半时,巨大的石柱悬在空中的一头突然令人不安地晃动了一下。海格立刻停下脚步,他感觉到手头一轻,意识到情况不对。然而,还不等他做出任何调整,石柱立在地上的那头危险地慢慢翘了起来——海格自己形成了一个支点,巨大的力臂突然转移,他的平衡即将被彻底打破! “不好……不好!”海格发出含混的低喊,脚步也不稳了起来。本身围在石柱底部附近的学生已经散开了,可是在海格身后不远处可还有几个正在清扫地面的学生呢,眼看着这根庞然大物就要砸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掠过。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本该从海格肩头翻落的石柱被人死死按住了。 粗壮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肢体牢牢缠绕在石柱上,而那个陌生人也几乎整个人坐了上去,双手死死按住了石柱,稳稳地将它摁回地面。 整个礼堂安静地落针可闻。 海格眨眨眼,看着眼前这一幕,憨厚地笑了:“哎呀……额,谢谢,帮大忙了。” 陌生人点了点头,从石柱上跳了下来。这次,她和海格一起稳住了石柱,慢慢地将其倚靠在原本的断面附近。这次,似乎霍格沃茨城堡也意识到刚才的情况可能造成的伤亡,石柱总算是乖乖的呆在原地,没有再闹脾气。 海格抖了抖手上的灰,拍了拍石柱,然后把注意力转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帮手。他睁着亮晶晶的黑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哎呀,了不得!”他乐呵呵地咧嘴笑了,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惊喜,“你这力气可真不小啊!没想到有人能帮我抬这个……还是你这么个小个儿。” 他大手一抬,习惯性地往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但结实得像拍在一块石头上。他倒是没注意到那一瞬间兜帽下闪过的金属光泽。 接着,他眯起眼睛,带着那股对神奇生物一样的好奇心,微微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问道: “话说……你是哪一族的?” 这话倒不是带着敌意的审问,倒更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巴克比克时,忍不住凑过去研究的那种热切。 陌生人对海格笑了一下:“只是用体重给柱子找回了平衡,不费什么力气。我大概和人马们差不多。” 海格挠挠脑袋,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老实说,你比人马们讨人喜欢,他们一整天神秘兮兮的。” 而不远处正在修复窗户的一个七年级学生揉了揉眼睛,低声和身边的伙伴说:“那她到底有多重……?” 另一个学生咽了咽口水,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个穿着黑袍的女性,“她也就骗骗海格,刚才她和海格一起把石柱立起来的时候可一口气没喘。” 纳威也在人群里,看了看个子比他还矮的陌生人,又看了看海格,忍不住低声问隔壁的汉娜:“她不会也是巨人混血吧?” 汉娜盯着女性的背影看了好几秒,摇了摇头:“不,她不像。她长得太……匀称了,而且没见过巨人长尾巴的。” 纳威:“……”这个评价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太对。 而海格和这位体重未知的新客人已经默契地走向下一块瓦砾,准备将它搬走了。 一个赫奇帕奇的学生看着他们走远,突然笑出了声:“还得是海格啊,对神奇生物的热情从不缺席。” 旁边一个拉文克劳耸耸肩:“要是她没长一张人脸,海格就得开始考虑她适合吃什么,顺带给她取名字了。” 等整个霍格沃茨安静下来,已经过了午夜。整个城堡里还亮着灯的地方也许除了校长办公室,就是医疗翼了。 庞弗雷夫人刚结束最后一轮的检查,韦斯莱一家,哈利和赫敏,以及教授们已经离开了医疗翼。她终于有空去洗漱一番,在下一轮的检查前打个盹。正在她打算关上医疗翼的大门时,走廊的昏暗角落里一闪而过的两个光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双眼睛。 庞弗雷夫人皱起眉,手下意识地收紧了灯笼的柄。医疗翼的光线很柔和,幽幽的烛光映照在走廊对面的墙上,使得没被照亮的部分更加昏暗。而那双眼睛,就藏在阴影里,在昏暗中泛着微光。 她停下了关门的动作,目光锐利地扫过去。 “是谁?”她的声音不算高,但在寂静的医疗翼里却格外清晰。 没有回答。 庞弗雷夫人皱了皱眉,抬起灯笼往那角落照去。光线驱散了部分阴影,照亮了一片黑袍的下摆。 然后,那个藏在阴影中的人动了。 她缓缓走了出来,兜帽依旧拉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双眼睛仍然映着灯光,沉静而清晰。 庞弗雷夫人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瞬。她并不害怕——在霍格沃茨工作了这么多年,她什么病人没见过,什么状况没处理过?但这位……她并不属于这里。 庞弗雷夫人眯了眯眼,盯着那陌生人:“你还在这?” 黑袍下的人沉默了一瞬,才缓缓摇头。 “我无意打扰。”她的声音很轻,视线从庞弗雷夫人身上移向了医疗翼的入口。 庞弗雷夫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张被帷帐遮掩的病床,斯内普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微弱但平稳,心跳仪器上的微光缓缓闪烁。 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人。对方站得很直,沉稳得不像是不请自来的访客,反倒更像是一位等待命运裁决的守夜人。 庞弗雷夫人叹了口气,稍微松开了握着灯笼的手。 “别吵到病人。”她最终只是这么说,随后轻轻关上了医疗翼的大门。 第5章 第一个醒来的人 清晨,城堡正在缓缓苏醒,石墙上披了一层朦胧的微光,寂静的医疗翼里只有庞弗雷夫人在调配药剂,她正准备进行早上的例行巡视。坩埚里嘶嘶冒出的蒸汽和药液沸腾的哔啵声掩盖了其中一张病床上的动静。 唐克斯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眼皮轻微颤抖,仿佛正在跟困住她神智的迷雾搏斗。她的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浮上来,四肢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她听见了微弱的“嘶嘶”声——是……咒语?火焰?不……只是坩埚在煮药。她试图睁开眼,立刻被一片白光刺痛了双眼,唐克斯还无法理解周遭的任何信息,她首先感受到的是——疼痛。 但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像脉搏一样跳动的疼痛沿着她的神经一路炸开。她还以为自己被巨人踩了一脚,四肢僵硬,连深呼吸都会牵扯到骨头般的疼痛,迫使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 “别乱动,”这引起了庞弗雷夫人的注意,她几步走到唐克斯的床边,一只温和但坚定的手按在了唐克斯的肩头。 唐克斯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清晨的阳光似乎都过于刺眼。她不得不眨了几下眼睛,视野才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疗翼深色的穹顶。 “欢迎回来,亲爱的。”庞弗雷夫人低声说,仿佛只是将她从一场长长的午觉中唤醒。 唐克斯眨眨眼,昏昏沉沉的,思维还有些滞涩,直到几秒后,某个名字本能地从她口中滚了出来:“……莱米?” “在你旁边,”庞弗雷夫人向唐克斯旁边的病床上偏了偏头,卢平正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几道正在愈合的新鲜伤□□叉在他脸上的旧疤上。唐克斯试图撑起身子,却立刻被压了回去。 “好姑娘,你还不能下床,莱姆斯没事,”庞弗雷夫人对上唐克斯的视线,安抚般的轻拍着她的胳膊,“给我省点事,嗯?” 唐克斯不情不愿地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动不了。她躺在那里,看着庞弗雷夫人从瓶瓶罐罐里选出一支药剂,淡淡地说:“看吧,还有的疼呢。” 唐克斯半眯着眼,疲惫地呼出一口气,眼神还未完全聚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单上摩挲,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回想起什么。 然后,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些。 “……泰迪呢?” 她的声音仍然沙哑,但比刚才急促了些,眼里带着焦虑。 庞弗雷夫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她,语气倒是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孩子很好,放心吧。”她平静地说,“等我们通知了安多米达,她会带上泰迪来看你。小家伙可健康了。你醒得还算及时,再晚些日子,他可能都快不认得你了。” 唐克斯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庞弗雷夫人这才转身在床头柜上挑出合适的药剂,低声念叨:“我真该给你们这群不要命的傻瓜们找个单独的病房才对。”她拿出一瓶魔药,拍了拍唐克斯的手臂,“把这喝了。” 唐克斯费力地接过药剂,灌下一口,皱起了脸:“呃——真难喝。” 庞弗雷夫人不以为然:“不然呢,你以为是南瓜汁?”她想起五年前她对还是个小不点的哈利也说过同样的话,不禁失笑。庞弗雷夫人收拾好药瓶,转身走向另一张病床,检查起弗雷德的情况。弗雷德仍然沉睡着,呼吸平稳,脸色却比昨天看起来好了很多。庞弗雷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向卢平的方向望了一眼,卢平没有任何恶化的迹象,同样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准备回到坩埚边继续制药时,她突然脚下一顿。庞弗雷夫人瞥向医疗翼的大门,目光停留在门口片刻,却只是看到洒在地板上的晨光。 门口的那片阴影空无一人。 庞弗雷夫人轻哼了一声,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开始她的工作。 太阳已经升高了。城堡的某处,霍格沃茨的新客人应该也在做些别的事情吧。 海格今天在礼堂东侧的回廊上干活,他挥舞着铁锹,把散落的碎石往角落里推。战斗中巨人们踢坏了这一侧的承重柱和矮墙,现在这一片区域已经完全无法通行。海格一边清扫着地上的残骸,一边时不时往城堡的方向张望。他说不清自己在等谁,但还是忍不住看看。 战后的霍格沃茨忙碌异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向。 弗雷德还在医院里躺着,罗恩自然在看望哥哥和修缮陋居之间分身乏术。赫敏则准备动身前往澳大利亚接回父母,并修复他们的记忆。而哈利…… 海格想到这里叹了口气,魔法部的审判一场接着一场,救世主的身影不断出现在法庭上,仿佛他的责任还未结束。哈利还没毕业,可巫师界已经习惯了他成为他们的主心骨。甚至有传言说,魔法部打算给哈利·波特一条特快通道,让他直接成为傲罗。海格不知道应该怎样看待这个消息,他总觉得那个年轻人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无论别人怎么说,不到18岁的救世主还是个孩子,海格为他骄傲,更多的确是心疼。 他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干活,直到一道身影走进了他余光的范围。他的眼睛一亮,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那位用巫师袍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新邻居正在向他走来。 “嘿!早啊!”海格抬起手,手里的铁锹还沾着碎石渣。他像往常一样有点局促,但却掩盖不了他的高兴。战后的霍格沃茨,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而她是唯一一个,既不属于这里,又暂时不打算离开的人。 海格知道,自己总是愿意给奇怪的生物多一点信任,而这次,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没有恶意。 他急需这个。 昨天,这位新邻居展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力气之后,礼堂里的众人多少都对她投去了视线。她不仅是跟着海格背后帮忙,在挑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走动的同时,人们发现她经常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有需要的地方。 一名正在清扫地面的学生正因一块大石头底下卡着的零碎垃圾犯愁,试了几次都无法彻底清理干净。下一刻,石头突然被人抬了起来,露出底下积满的灰尘和碎片。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块巨石已经被黑袍客人扛在肩上径直带走,仿佛她只是顺手清了块绊脚石。 海格回过头,正好看见她扛着石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哦,不是爱说话的类型,是吧?” 黑袍客人稍稍扬了扬眉,露出一丝笑意道:“不想吓到他们。” 这一夜过去,虽然仍没有人主动上前和她搭话,但围绕她的那股戒备已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好奇。 于是,到了今天,当学生们再次看到海格和这位“新邻居”一同修缮回廊时,已经没有人再刻意停下脚步观察。就像霍格沃茨的墙壁正在一点点恢复原貌一样,她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他们靠近城堡和回廊的交界处时,一名拉文克劳的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捧损坏的课本。其中几本妖怪们的妖怪书——显然对被战火波及的事实非常不满,即使被书腰牢牢扣着,也不安分地咔哒作响,试图给任何胆敢碰它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女孩努力调整着抱着书的姿势,同时不安地看了看地上的一堆书——它们正可疑地震动着,还不时传出令人发怵的咔咔声。 拉文克劳的女孩看着霍格沃茨的客人,客人也看着这个女孩。 妖怪书继续咔吧咔吧,试图从女孩的手臂中跳下来,女孩身后的地面上,那些破损的书本蠢蠢欲动,隐隐有想要集体暴动的趋势。 终于,拉文克劳地女孩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朝那堆书的方向晃了晃。 “……你能不能?”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吸了口气,尽量用冷静的语气问道。 黑袍客人伸手,从女孩的臂弯里挑出那几本不安分的妖怪书。妖怪书们发出几声不满的哼哼。她又蹲下身子,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叠起来。最后,她一手一叠书,尾巴卷着好几本依旧抱怨着的妖怪书,转身看向拉文克劳女孩。 “要放到哪里?” 女孩盯着她的尾巴看了一秒,但脸上并没有惊慌的神色。 她只是点了点头,小声说:“庭院里的箱子,谢谢。”然后快步离开了。 不远处,身负监视任务的两个傲罗靠着墙,眼神空洞。 他们看着这位“犯人”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忍不住提起声音搭话:“……你今天还打算强迫我们加班吗?” 其中一个傲罗站在废墟旁,盯着某个正在以过于有效率的方式搬书的黑袍身影,怀疑人生。 另一个傲罗打着哈欠,疲惫地揉着脸:“我就说这活真是没必要……金斯莱最好给我们涨工资。” 新邻居手上的动作没停,海格偷偷撇来了好奇的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把右手的书递到左手,用空出来的手轻松地移开了挡着路的半人高石板。 两个傲罗沉默了一下。 “……行吧,反正盯着你两天,我是知道了,你比我们都规矩。” “不如我们换个方式——你继续干活,我们去喝点咖啡,等你干完了我们来验收?” 黑袍客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稍微点头,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其中一位傲罗白眼快要翻到脑袋后面。 他们最终没有擅离职守,而是留下一个人继续百无聊赖地监工,另一个则决定到礼堂里觅食。 霍格沃茨的小精灵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勤奋地忙碌着,在有人提出需求时,食物便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任何可用平面上。幸亏小精灵们细心,把碟子一起传送了过来,否则礼堂里尚未清理干净的灰尘恐怕会让人吃上一口“瓦砾拌饭”。 医疗翼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气息。唐克斯靠在枕头上,神色比早晨清醒了许多。她仍然感觉全身仿佛被巨龙踩了一遍,沉重又僵硬,但至少,她终于能完整地思考了。她盯着医疗翼的天花板,试图回忆昏迷前的事情,然而那些记忆却像是泡在魔药里的羊皮纸,模糊不清,残缺不全。正当她有些无聊地盯着天花板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探进门来——一个穿着傲罗制服的男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马克杯,一个三明治,看上去是刚从礼堂觅食归来。 这是和她一同工作的傲罗之一,正在和同事“轮班”盯梢那位“新邻居”。从他手里的双倍浓度咖啡来看,这位先生显然已经快熬不住了,而现在,他决定暂时抛下仍在执勤的同事,找个更舒适的地方吃饭,顺便看看老熟人。 “哟,唐克斯,终于醒了?”傲罗的语气里带着调侃,他一口喝干剩余的咖啡,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随意地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可真是会挑时候,错过了所有的收尾工作。” 唐克斯翻了个白眼:“对不起啊,没有我这个小队长的指挥,看来你们生存不易?” 傲罗笑了一声,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地说:“哦,我们活得挺好的,就是你这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病床,“可给我们折腾够呛。” 唐克斯的嘴角勉强勾了一下,但她显然没有心情继续开玩笑,思索片刻后,她抬起眼睛,直接问道: “庞弗雷夫人没告诉我太多细节,但是——斯内普是怎么回事?” 她皱起眉头,声音里透着几分疑惑和迟疑,“听说他一直站在我们这边?还受了重伤?” 傲罗轻轻“嘶”了一声,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忍不住要说,又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低头撕下一块三明治,嚼了几下,像是在组织语言,随即开始复述起战斗的最后阶段——哈利·波特如何在对抗伏地魔的同时,向整个霍格沃茨扔下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炸弹”。 “你能想象吗?他站在决斗场中央,面对伏地魔,直接宣布——‘斯内普教授其实是个痴情种,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莉莉·波特’,然后——砰——所有人都听见了。” 傲罗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做了个夸张的爆炸手势。 唐克斯愣了一下,几乎忘了自己的疲惫,她呛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反问道: “……什么?” “没错,你没听错。”傲罗一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表情,继续添油加醋地说:“哈利不仅把斯内普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所有人,还顺便曝光了他‘爱了莉莉·波特一辈子’的伟大爱情故事。” 傲罗看上去还是个热衷于八卦的年轻人,复述起“混血王子和莉莉花儿”的故事时在哈利的版本上自由发挥了不少,唐克斯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她黯淡的粉色头发都因为震惊而微微变白了。 “……梅林的袜子。”她嘀咕了一句,思考着斯内普醒来后听到这件事的反应,突然有点想笑,又有点不寒而栗。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思绪,随即追问道: “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傲罗砸吧了一下嘴,做出一个略显夸张的耸肩。 “这才是最离奇的部分。”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战后发生了多少事,我们当时都忙疯了,结果突然——有个怪人把斯内普拖回了城堡。” 唐克斯皱眉:“什么怪人?” 傲罗摆摆手:“没人知道她是谁。她就那么把只剩一口气的斯内普从禁林里扛了回来,直接交给庞弗雷夫人,什么解释都没给。” 唐克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呢?” “然后?”傲罗摊手,“然后她就留在霍格沃茨了,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但她这两天一直在修复城堡。噢对了,金斯莱让我们盯着她。” 唐克斯眨了眨眼,觉得这件事越听越离奇。 “等等……你说你们在‘盯着她’?” 傲罗摆出一副“没错,就是这么离谱”的表情,叹了口气:“对,每天看着她,防止她干什么‘不规矩’的事。但问题是——她每天干的事比我们都规矩。”他长叹了口气:“老实说,我真想回总部干点别的更有意义的工作,金斯莱一定要给我们加薪。” 唐克斯挑了挑眉,正要再问几句,医疗翼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温暖而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唐克斯?” 她转头,看见莫莉·韦斯莱匆匆走进来,亚瑟紧随其后。两人的神色带着疲惫,眼底的倦意显而易见,但看到她醒来后,莫莉还是露出了一个真挚的笑容。 傲罗见状,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摸鱼,随意地向韦斯莱夫妇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行吧,我回去站岗了,你们慢聊。”说完,他拿起空马克杯,脚步轻快地溜出了门。 莫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离开,直到门关上后,她才回过神,转头重新看向唐克斯,脸上的笑容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醒了,太好了。”她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欣慰,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是啊,”唐克斯勉强笑了笑,“没想到这次轮到我躺着了。” 莫莉轻轻叹了口气,坐在她的床边,手掌温暖而有力地包住了她的手,像是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力量。她的眼神从她的脸上扫过,似乎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无碍,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了:“你一定很疼吧?” “就像被一群巨怪踩过。”唐克斯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 莫莉微微摇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好休息,亲爱的。” 亚瑟站在一旁,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至少你还能开玩笑,说明精神不错。”他话虽这么说,眼底仍然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忧,“庞弗雷夫人说你需要多休息,千万别勉强自己。” “我尽量。”唐克斯知道,韦斯莱夫妇的心思此刻其实并不完全在她身上——她的目光悄悄越过莫莉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另一张病床上。 帷帐遮掩着病床的一角,但她仍能隐约看到弗雷德安静地躺在那里。 医疗翼里一时沉默下来,唐克斯能感觉到莫莉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像是在借此支撑自己。她轻轻拍了拍莫莉的手背,语气柔和了些:“他还年轻,身强力健,一定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莫莉抿了抿嘴,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但眼神仍旧透着担忧:“是啊……一定会的。” 莫莉一直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年轻女性,一度希望她成为比尔的妻子,但后来她嫁给了卢平,另一个让母性爆棚的莫莉很担心的人。虽然卢平和莫莉几乎是同辈人,她仍几乎将这两个人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正因如此,来自唐克斯的安慰才让莫莉几乎落下泪来。 空气中弥漫着药剂的微苦气息,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洁白的床单上,仿佛一切都安静而祥和。但他们都知道,有些等待比疼痛更难熬。 第6章 看门人、病号和起名小组 半夜的医疗翼,烛光幽幽,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窗户的声音。止痛药消退后,唐克斯醒了过来,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辗转反侧。在她面向医疗翼大门的一瞬间,门外不寻常的动静占据了她的注意力。有个身影站在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除了一部分偶尔动来动去的东西。唐克斯定睛一看,才看见了站在人影不远处,满脸被迫加班的怨气的两个傲罗。 唐克斯撑起了身子,对他们招了招手。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监视对象?”等两个傲罗靠近,唐克斯压低了声音说。 个子矮的那个就是今天摸鱼时跑来和唐克斯打招呼的傲罗,他拿手捂着脸,痛苦地说:“对,我真的好困,好困。如果我犯了错,请让我去写报告,而不是在这里熬夜。” 另一个傲罗倚在椅子上放空盯着天花板,看上去仿佛对人生失去了希望,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杯已经彻底凉透的咖啡。“我明明可以在外面捉拿漏网的食死徒,你知道第二小队的洛伊德可能要内部晋升了吗?那本来可以是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唐克斯忍俊不禁:“滥用警力啊,滥用警力。”她分别拍拍两个傲罗的胳膊,她压下嘴角的笑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一本正经,带着点职业关怀:“嘿,两位,你们看起来比我这昏迷了好几天的伤员还虚弱。” 矮个子傲罗给了她一个充满血丝的白眼:“你至少睡着,我们连轴转第二天了。” “……等一下。”她皱起眉,语气带着些许迟疑,“她到底在这里多久了?” 高个子傲罗痛苦地闭起眼睛:“她昨天晚上就站在这里了。” 唐克斯顿时愣住,她转头看向门外的黑衣人。半晌,她回过头来,嗓音仍有些沙哑,但眼里闪着一点狡黠的光,“不如这样,你们回去休息,我保证不会告诉金斯莱——说实话,你们都困成这样了,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你们确定还能反应得过来?” 两个傲罗的目光在她和“新邻居”之间快速扫过,脸上带着那种微妙的挣扎。他们俩对视了一眼,显然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然后,他们的目光又落在门外的人的身上。 她仍然站在那里,姿态沉稳,像是对这场对话毫不关心。 矮个子傲罗忍不住低声嘀咕:“……如果她真要作恶,早就做了,何必一直在门口站岗……” 高一点的傲罗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啊……” 唐克斯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你们如果怕金斯莱问起来,我可以给你们作证,说你们在外面站了一整个晚上,绝对没走。” 两个傲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哦,对,他们也经常用这个理由跟队长请假——只不过他们现在是被迫成为被‘策反’的对象。 高个子傲罗的表情变得微妙:“你这也太……” 矮个子的傲罗看上去跃跃欲试,摸鱼好啊,奉命摸鱼更好啊! 最终,两个傲罗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然后同时伸了个懒腰,语气认命:“……算了,你没看见我们。” 高个子傲罗叹了口气这么说着。 矮个子傲罗已经转身往外走了,最后一句话落在空气中:“谢谢你,唐克斯……不对,这种情况好像不该谢谢你……不管了,我走了。” 两个傲罗在出门时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们的‘犯人’最后一眼,然后转身溜得飞快,仿佛再晚一点就会有人来捉他们回去加班。 医疗翼重新归于安静,唐克斯靠在枕头上,轻轻笑了一声:“愿他们一觉睡到天亮。”她侧过头,目光落在那道仍然站在门口的黑色身影上。 “所以,你是来看门的?”唐克斯问。 黑衣人抬起头,微笑:“你好,唐克斯。” 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唐克斯心想,视线在黑衣人的兜帽边缘游走,试图窥探两个傲罗提到的角,她意识到,之前看到的在动来动去的影子是她的尾巴。 唐克斯有点不合时宜的好奇,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变出尾巴?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跟这个人说什么,这个人似乎很擅长把天聊死。 这个时候黑衣人说话了:“继续睡觉对伤势恢复会好一点。” 唐克斯很高兴话茬子被捡了起来,她打趣道:“比起守夜,你要不要考虑去做傲罗?你比他们还敬业。” 黑衣人的笑意更深,但她还是站在门口没有向前一步:“那我可能得先研究下如何注册我的身份,你说如果我坚持我是易容马格斯他们会相信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稳,唐克斯一时半会居然没意识到她在开玩笑。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肋骨立刻提出抗议,她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像被炸尾螺踹了一脚。 “太可惜了,你应该先咨询过我再跟魔法部的人接触,我还能教你怎么样让他们更头痛。” 黑衣人似乎也发出了一声轻笑,唐克斯没听清,她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下感到了疲惫,窗外的夜色仍然沉沉,医疗翼静得只剩下风声。唐克斯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眨了几下眼睛,慢慢地闭上了。睡着之前,她心里划过一个念头——魔法生物不用睡觉的吗?但她实在太困了,困到没办法再多想,困到即使这个疑问盘旋在脑海里,也只能任由它消散在睡梦中。 唐克斯在意识朦胧间听见了低低的交谈声,混杂着脚步声和椅子拖动的细响。有人压低了嗓音在讨论什么,间或有急促的脚步在门外经过。 “……情报确定了吗?”是麦格教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严谨和沉稳。 “基本可以确认,但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另一个声音回应,比麦格的声音低沉得多,透着沉稳的威严——金斯莱。 唐克斯皱皱眉,稍微清醒了一点。医疗翼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她还没来得及彻底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往她这边走来。 “你醒了?”金斯莱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她半睁开眼睛,随着金色的晨光映入眼帘的还有金斯莱高大的身影。他站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我本来还能多睡一会儿的。”她哑着嗓子嘟囔,“你们到底在商量什么?”金斯莱没回答,而是目光审视了一下她的状态,确认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一点,这才缓缓开口:“关于最新的安全形势。” 唐克斯立刻转移了注意,她一直懒得听这些复杂的东西。她看向门口,不出所料,那里空无一人。她的眼神回到金斯莱身上,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听说你派两个傲罗蹲守一个神奇生物?” 金斯莱毫不意外唐克斯的注意力放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上,唐克斯趁他没开口,又补了一句:“她待在这两天了,除了干活什么都没做,盯着她是浪费资源吧,那两个傲罗都要考虑调岗了,真的。” 金斯莱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文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唐克斯靠在枕头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金斯莱合上文件,目光沉静地看向唐克斯:“所以,你的建议是——?” 唐克斯耸耸肩:“让你的傲罗们去干点正事,比如抓食死徒,而不是在这儿消耗夜班津贴。就算她真有什么问题,你觉得她会在霍格沃茨里搞事?在麦格教授的地盘上?”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慢金斯莱一步走进医疗翼的麦格。 “教授,你也觉得没有必要吧?”唐克斯看着麦格问道。 麦格轻轻皱了皱眉,推了推眼镜:“如果她有敌意,我想霍格沃茨早该察觉到些什么了。但目前来看,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举动,也没有违背学校的安全规定。”她的语气仍然是公事公办的,但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霍格沃茨的安全仍然是优先事项,如果出现任何异动,我会立刻通知你。” 金斯莱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好吧,我会调整人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完全放松警戒。”他的语气依旧严肃,“如果她的行动出现任何异常,尽快通知我。”他的视线在唐克斯和麦格之间扫过。 说完,他才转向唐克斯,换上了惯常的冷静语气:“你恢复得不错,既然还有力气多嘴,那应该也能尽快回归工作。” “哎哎哎,别这么冷酷,我可是伤员。”唐克斯立刻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你看,我都起不来床。” 金斯莱深深地看了唐克斯一眼,似乎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她耍宝。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向麦格点点头,迈步离开。金斯莱的身影一走开,唐克斯的视线落到了病房另一头。 她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 弗雷德的病床静静地摆在那里,莫莉、亚瑟和乔治守在一旁,神情安静却带着倦意。庞弗雷夫人正附身给弗雷德做着检查。莫莉的手轻轻覆在弗雷德的手背上,亚瑟则扶着她的肩膀,乔治的目光落在弗雷德的脸上。 唐克斯看向麦格,后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你也好好休息。” 说完,她才走向弗雷德的病床,步伐不急不缓,但带着一丝少有的沉重。 麦格来到弗雷德的病床边,和亚瑟、莫莉低声说着什么,乔治的脸也朝着他们的方向,有些放空。 庞弗雷夫人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朝坐在弗雷德床边的莫莉和亚瑟点了点头:“你们跟我来一趟,我需要跟你们详细说明他的情况。” 莫莉明显有些迟疑,仍旧紧紧握着弗雷德的手,像是怕一松手儿子就会消失。亚瑟轻声安慰了她几句,这才扶着她站起身。乔治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目光牢牢盯着弗雷德的脸。 “乔治?”亚瑟回头看了一眼,“你不一起来?” 乔治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我待一会儿。” 庞弗雷夫人看了他一眼,最后点点头,带着莫莉和亚瑟走向另一头的小办公室,麦格也跟了过去。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医疗翼终于重新归于安静。 乔治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他的眼睛酸涩得厉害,肩膀沉得仿佛压了一整晚的石头。 这个时候—— “嘶——” 乔治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死死的。 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目光死死锁定弗雷德的脸。 弗雷德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呢喃什么。 乔治的呼吸顿住了,身体前倾,连手都悬在半空,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奇迹。 就在这时,弗雷德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神迷茫了一秒钟后,嘴角缓缓勾起,声音沙哑却带着熟悉的戏谑—— “哎呀,乔治,你是不是趁我昏迷偷偷揍了我?我哪儿都疼。” 乔治僵住了,像是一瞬间被夺走了所有思考能力。 他眨了眨眼,生怕这一切只是梦境,直到弗雷德皱着眉嫌弃地说:“别盯着我看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开始痛哭流涕。” 下一秒,乔治猛地伸手,一巴掌拍在弗雷德的肩膀上—— 弗雷德疼得一哆嗦:“哎哎哎——疼疼疼!!” 乔治顿住了。 鬼魂不会喊疼。 乔治的瞳孔微微收缩,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弗雷德,力气大得直接让弗雷德发出一声惨叫。 “你这个混蛋!!”乔治的声音哑得不像话,甚至有点失控地大喊,“还敢诈尸?!” 弗雷德被勒得快喘不过气了,挣扎着拍了拍乔治的背:“乔——乔治——我刚醒——你是想让我再昏一次吗?!” “闭嘴!!”乔治的声音闷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门口,刚刚讨论完病情的莫莉、亚瑟、庞弗雷夫人和麦格被这一声巨大的动静惊到,猛地转过头—— “弗雷德?!!” 莫莉的声音高了八度,直接从办公室门口冲了过来,几乎是横扫一切障碍般地奔到弗雷德床前,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该先骂还是先哭。 庞弗雷夫人直接把手里的药瓶丢到旁边的桌子上,匆匆走过来,一边皱眉一边用魔杖检查。 亚瑟的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无声地握紧了莫莉的手臂,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光。 麦格教授难得扶了一下额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自己该不该退后一步,以免被韦斯莱太太的情绪风暴席卷。 一秒后,医疗翼彻底炸了。 唐克斯在一片混乱中,看着弗雷德躺在病床上笑嘻嘻地开玩笑—— “天堂里也有妈妈在吼我吗?” 莫莉的反应快得惊人,立刻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怒吼道: “弗雷德·韦斯莱,你再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又气又急,连带着眼泪都涌了出来。 乔治在一旁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拼命忍住什么。 唐克斯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得肋骨都有点疼。 但她的笑意只持续了几秒,就在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旁边病床上的身影时,消失了。 卢平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睫毛静静地垂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唐克斯的心里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她隐约还能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有那么几秒,她能感觉到身后的空气突然变得炽热,魔咒在黑暗中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啸声朝她袭来。她甚至没来得及转身,只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带着惊恐的喊声。 “朵拉——!” 是卢平。 她最后看到的,是被咒语的光照亮的他的脸,他的表情。 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她醒来的时候,没有痛苦到无法忍受的剧痛,也没有那种致命的虚弱感。她知道自己的伤势不算轻,但也不算让她再昏迷几天的程度。 也许自己能这么早醒来,是因为他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 可他呢? 唐克斯的手悄悄握紧了被单,盯着卢平那毫无动静的脸。 胸口涌起一股又沉又闷的不安,如一块巨石坠入深海,在她心底泛起层层无声的涟漪。 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爸爸。 她刚醒来的时候,庆幸自己和卢平都还活着,庆幸他们没有抛下泰迪。 可现在,她开始害怕了。 如果卢平…… 她的喉咙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在决战前,他们从未真正谈论过未来。他们都不敢。战争的阴影盘踞在每个角落,他们想到上一次的巫师战争,想到了詹姆和莉莉。 他们是那么年轻,那么充满希望,也许想不到自己的孩子会有这样颠沛流离人生。 卢平是不是早就预感到了? 她不知道,在卢平让哈利成为泰迪的教父时,心里有没有闪过自己的好友。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冥冥之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只记得,有无数个夜晚,她从门缝里看见卢平站在泰迪的摇篮边,驼着背,本来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疲惫。 她也记不清有多少次,自己才是那个站在摇篮边默默落泪的人,而身后传来的那一点轻微的动静告诉她,他也在看着她。 他们一直都知道,战争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 可她不想接受。特别是现在,她还活着,她禁不住幻想更多的幸运能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她死死盯着卢平的脸,像是这样盯着,他就会皱起眉,缓缓睁开眼睛,和她开一个疲惫但温柔的玩笑。 可他依旧沉默地躺在那里,毫无动静。 她突然陷入一阵恐慌,她用力翻动着被子,想把自己的腿从被褥里薅出来,然后去卢平身边。动作太急,她甚至扯到了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她根本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确认他还在。 这边传出的动静惊动了韦斯莱一家,庞弗雷夫人立刻几步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放开我!”唐克斯几乎是喊出来的,嗓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但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内疚得几乎不敢对上庞弗雷夫人的视线。 她在做什么? 她应该知道的,庞弗雷夫人一定已经尽了全力,否则她怎么可能现在还能活着? 庞弗雷夫人看着她,眼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魔杖,唐克斯的病床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滑到卢平的床边,直到两张病床相贴。 “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安分一点了?”庞弗雷夫人语气平静,带着一点刻意的严厉,就像是在训一位不肯好好躺着的病人,而不是一个刚刚差点失控的人。 唐克斯的眼睛一酸,指尖紧紧抓住了被单,她胡乱点了点头,声音细如蚊呐:“对不起……” 庞弗雷夫人轻哼一声,语调稍微缓和了一点:“都给我好好养伤,他迟早会醒的。” 唐克斯把头埋得很低,掩藏起眼眶里的泪珠,她握住卢平无力苍白的手,深深地吸气。 医疗翼一时陷入寂静。 然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乔治,我想吃东西。” 乔治的声音毫无怜悯:“你刚醒,最多只能喝南瓜汤,还不能放糖。”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被拉走,而韦斯莱双子还在继续。 “我觉得我需要糖分来补充精力。”弗雷德躺在病床上,苦恼地盯着天花板,“我嘴里都是药的苦味,这样我完全好不起来嘛。” 乔治冷漠:“你可以吃长舌糖。” “……也行?” 啪的一声,估计是谁的手被拍了回去,随即莫莉的声音响起,语气不容置疑“你想都不要想。” 她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和不安里,但这两个活宝就是有本事让人暂时忘掉那些沉重的东西。 她松开了一点握着卢平的力道,心里涌起一股感激之意。至少,这个世界还是有一点秩序可言——弗雷德还能睁开眼睛抱怨饭菜,莫莉还能毫不犹豫地阻止他们的恶作剧,乔治的吐槽也还是那么致命。 这比什么都让人心安。 于是,当夜幕降临,医疗翼的“看门石狮子”准时上岗时,迎接它的是双倍的搭话。 弗雷德发现唐克斯自天黑之后就开始时不时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终于,在又一次抓到她猛地扭头看向医疗翼的大门时,他忍不住开口了:“你在看什么?” 唐克斯露出一个坏笑,吊足了他的胃口:“不好说……流浪动物吧?” 弗雷德立刻来了兴趣,哪怕肋骨还在抗议,他也忍着痛撑起上半身,朝门口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黑衣人,兜帽低垂,姿态沉稳。即便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她的轮廓仍然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弗雷德的目光迅速捕捉到唐克斯提到过的、掩盖在兜帽下的小小的角。他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嘴角缓缓勾起—— “我的天,现在霍格沃茨都开始在走廊里养魔法生物了?” 唐克斯轻飘飘地朝他丢了个小纸团:“友好一点,人家可是这几天的夜班守卫,保护我们的安全呢。” 门外的“流浪魔法生物”显然没料到这两个人上来就开起了玩笑。她微微动了一下,袍子下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弗雷德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小小的影子,他眯起眼睛,语气夸张地感叹—— “梅林——你真的有尾巴!!” 陌生人闻声立刻低头,似乎是确认尾巴是不是被藏好了。 弗雷德咧嘴笑了——扯痛了他脸颊上的伤口——不过他可不管这些。 “好吧,如果你是‘霍格沃茨体验’的一部分,总得有人给你个名字。你觉得呢,唐克斯?”他把小纸团扔回唐克斯身上,揉着自己的伤口,“一个很威严的名字?或者来点神秘风格的怎么样?” 他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还是说……斑点?” 唐克斯差点笑得把水从鼻子里喷出来。 门外的黑衣人动作一僵,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唐克斯可以从她微微紧绷的姿态看出来——她很不满意。 可以理解嘛,毕竟上一个叫“斑斑”的人,是个秃头老鼠。 这之后的几晚,弗雷德孜孜不倦地继续尝试。 “欸(Oi),暗影怎么样?安静酷哥?” 唐克斯试图纠正:“酷姐。” 弗雷德仿佛没听见:“神秘人二号?” 依旧没有反应。 “或者,听我说啊……”弗雷德故意拖长语调,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门挡’?” 唐克斯猛地咳了一下,差点把自己呛死:“你太缺德了。” 黑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微微晃了一下——但仅此而已,还是没说话。 弗雷德和唐克斯再次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其实是个雕像吧?”弗雷德若有所思地说,“或者,她其实已经睡着了?” “站着睡觉?”唐克斯故意压低声音,“哇哦。” 他们又盯着黑衣人看了一会儿,但她依旧无动于衷。 虽然她仍每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医疗翼门口,但她明显不打算鼓励弗雷德的起名行动。 弗雷德呢,当然觉得更加好玩了。 第7章 尾巴的安置问题 有了弗雷德的陪伴,唐克斯开始觉得养伤的日子不再难熬。卢平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袍女性仍然每天晚上都准时出现在医疗翼的门口。 唐克斯像往常一样笑着,和弗雷德拌嘴、调侃庞弗雷夫人的魔药味道、试图在庞弗雷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黄油啤酒偷渡进医疗翼。但当夜幕降临,笑声被夜晚的沉静吞没,她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落在病床的另一端,落在那个仍然沉睡的身影上。 她不会盯着卢平太久,怕被弗雷德察觉,只是偶尔在夜灯下瞥上一眼,确认他胸膛的起伏依旧规律。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微妙的迟疑、眼神里闪过的阴影,全都落入了弗雷德的眼里。 一天晚上,她的出神被弗雷德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给我哥哥查理写封信?”唐克斯看向弗雷德,一脸疑惑,弗雷德的脑袋往门口晃了晃,唐克斯看过去,那个黑袍人今天还没来。弗雷德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的,查理向来对有角和尾巴的生物充满了热情,我应该支持他的研究。” 唐克斯嘴角一抽:“……你是指那个在罗马尼亚研究龙的?你觉得他会对一个黑袍人的尾巴感兴趣?” “谁知道呢?”弗雷德耸耸肩,“万一她听见了,自己主动展示呢?” 唐克斯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叹道:“你真是个灾难,弗雷德。” “那当然。”弗雷德咧开嘴,“我可是专门研究笑话和恶作剧产品的专家,为了保证可怜的卢平先生醒来前脸上不要多几道被你的视线刮出来的疤,我只能努力尝试让你笑一下,转移注意力了。” 唐克斯微微一怔,垂下眼睛,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蜡烛的火光摇曳了一下,映出床边卢平沉静的侧脸。他还没有醒,但他的呼吸依然平稳——这已经是最好的信号。 她没再接话,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病床的方向。弗雷德察觉到她的目光,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继续道:“不过,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关注点别的?比如我们的‘午夜守卫’——听一些学生们的语气,他们越来越习惯城堡里有这么个编外人员了。” 唐克斯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上午的情景——她远远跟着一群学生一起来到医疗翼,几个学生搀扶着一个赫奇帕奇的男孩,他满身尘土,手臂和脸上有几道刮伤。从学生们窃窃私语的交谈中,唐克斯得知,这个男孩差点被一块松动的浮雕砸中脑袋,是那个人在最后一刻将他推开,才让他躲过一劫。 唐克斯看向那个黑袍人,才发现她的袍子上也布满了灰尘。弗雷德吹了个口哨,笑道:“你和海格一样结实。” 庞弗雷夫人白了他一眼,对那个人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女性的兜帽动了动,似乎是摇了摇头。然后她又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为了护送这个赫奇帕奇的年轻男孩。庞弗雷夫人目送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唐克斯心想,看着仍然空荡荡的走廊,她还没来。 想到这里,唐克斯和弗雷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主意。这个奇怪的家伙每天晚上都像石狮子一样守在门口,而最近几天,她甚至直接坐在医疗翼的门边,越来越像一尊石像鬼了。庞弗雷夫人有次夜里路过,险些被她吓了一跳。 于是,今晚,当那座“看门雕塑”准时出现在走廊时,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椅子。 黑袍人站在原地,看了它一会儿,又朝门内望去。唐克斯和弗雷德似乎已经睡着了,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里也没有动静。 她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缓缓走到椅子前,犹豫了一下,坐下了。 这比冷硬的石头地板好,她想。 蜡烛的火苗摇曳着,发出噼啪的响声。看门雕塑仿佛也睡过去了一般。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个黑袍人的身影微微动了动,盘在脚边的尾巴轻轻松开,又重新卷起。 翌日,晨光洒满医疗翼,连走廊都被映得明亮。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怎么,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弗雷德·韦斯莱倚在医疗翼的门框上,双手抱胸,以一个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人的标准来看,他的表情透露着某种被巧妙戏弄后的愉悦。他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名黑袍人——此刻,她又坐回了地上,靠着那把椅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身后,唐克斯勉强忍住笑意,一手捂着嘴,朝黑袍人挤了挤眼睛。 对颜色有着高要求的医疗翼石像鬼站起来,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指了指袍子底下的尾巴。或许是因为尴尬,她的尾巴正慢悠悠地摆动着,幅度比平时大了一点。 “谢谢你。”她说,“不过……我的尾巴会有点疼。” 弗雷德露齿一笑,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噢……原来如此。”他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尾巴的放置空间,确实很重要。我早该想到的。” 唐克斯的目光在她泛着金属光泽的尾巴和她仿佛有些窘迫的表情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她终于忍不住,猛地笑出声,笑到弯下腰,止都止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咳咳……朵拉?” 唐克斯整个人都僵住了,弗雷德转身的速度快得差点把自己闪了个趔趄。 那一瞬间,唐克斯甚至不敢回头。她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而眼底却慢慢蓄起了泪水。站在她对面的黑袍人望向她的肩后,目光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然后,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回唐克斯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的意味。 唐克斯的喉咙紧得发疼,呼吸间仿佛带着颤抖。她缓缓转过头,看见了病床上的卢平。 他艰难地把头偏向门口,脸色依旧苍白,嘴角却带着一抹虚弱的笑意:“我从没见过你的头发变成这个颜色。”他顿了顿,沙哑地补了一句,“看起来糟透了。” 唐克斯的眼泪瞬间滑落,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明明想笑,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是身体却僵在原地,像是害怕自己一动,这个画面就会像泡影一样破碎。 “天哪。”弗雷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卢平,大难不死的男人,你要不要再躺一会儿?毕竟你刚醒,我们可不想你因为受到惊吓再昏过去——” 话音未落,唐克斯已经扑了过去,膝盖抵着病床边,紧紧握住了卢平的手。她的力道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大,让本就虚弱的卢平皱了皱眉,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她。 她终于嚎啕大哭,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把脸埋在他的手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和焦虑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弗雷德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脸上写满了“老兄,这场面对我来说还为时过早”的神情。他目光一转,瞥向门口的黑袍人。 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金属色的尾巴尖轻轻卷起又松开。弗雷德忽然意识到,这个每天夜里守在这里的“石像鬼”——无论她是谁——此刻看起来比他们所有人都更要安心。 不远处,庞弗雷夫人端着一瓶魔药风风火火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边走边施放检测魔咒。魔杖末端泛起的微光落在病床上,卢平的呼吸依旧虚弱但平稳。 “让开让开,都别挡着。”她的声音里难得带着几分轻快,仿佛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些许。 病床旁,唐克斯的哭声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而卢平只能无奈地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医疗翼里瞬间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黑袍人却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两步,重新隐入了阴影之中。 她的目光落向了另一张被床帘遮盖的病床。 斯内普的病床。 厚重的帘子依旧将他隔绝在角落里,与医疗翼里渐渐升温的氛围格格不入。庞弗雷夫人每次检查完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没有人特意去确认他的状况,仿佛这一片安静只属于他,任何人打破它都是某种冒犯。 现在只剩他了。 唐克斯和弗雷德平时更乐意于试图从她身上榨出一点反应,当她不再回应他们时,两人一般会把注意力转向如何说服小精灵们从厨房里偷渡来一点被庞弗雷夫人禁止的零食。所以黑袍人一向不会掩饰自己经常望着斯内普的病床发呆的事实。 但今天,有另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唐克斯哭累了,现在挤上了卢平的病床,蜷缩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弗雷德本来很想和医疗翼的石像鬼分享一下自己天才般的起名能力,“大难不死的男人”——正好跟哈利凑成一套。也许这会让她接受他新想出的名字呢。但看了一眼唐克斯和卢平的状态,弗雷德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决定迟点再说。 卢平仿佛是睡完了往后十年的觉,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但他的思绪仍然混乱。 结合唐克斯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描述,和弗雷德一口气抖落出的所有信息,他试图在脑海中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 哈利勇敢赴死,然后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伏地魔彻底陨落,像个凡人一样死去。霍格沃茨大战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而斯内普—— 他半死不活地被人从尖叫棚屋里背回来。 以及,在那之后,就留在了霍格沃茨的那个奇怪生物。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门口的黑袍人身上。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斯内普的病床,兜帽下露出的轮廓柔和,漆黑的袍角轻轻摆动,似乎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她的神情平静得几乎不显得“人类”。 卢平意识到,自己已经观察她很久了,久到那个人迎上自己的视线,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好,卢平。” 她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 卢平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身上。他才注意到女性额际的小角和袍子下若隐若现的尾巴,还有那一双沉静却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眼睛。 他本该警觉的,本该习惯性地保持距离,可她的语气……太自然了,像是他们已经认识许久。 “你好。”他下意识地回应,带着还未完全恢复的沙哑。 女性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释然。 他一直以来都能察觉到自身的‘异类感’——那种根植于血脉、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无法摆脱的孤独。但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不同。卢平心想,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使他的“怪物”身份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显现,他仍然时常自我排斥。 而她——却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他的心底不禁生起一股好奇,疲惫也在他放下防备后悄悄爬上他的眼睑。 黑袍人的眼神在卢平微微皱起的眉宇间停留了一会儿,“天色还早,睡一会吧。”她轻声说,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卢平目送她的身影走远,把唐克斯搂紧了一点,也陷入了浅眠。 于是今夜,当黑袍人再次准点回到医疗翼时—— 门口的椅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大又厚的软垫。 ——看上去非常像麻瓜的懒人沙发。 黑袍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很舒服。 她在软垫上挪动着,无论是什么姿势都不会压到尾巴。 正当她准备放松下来,把整个人蜷缩进去的时候,有个声音从门内悄悄传来。 “怎样?不错吧?” 她转过头,弗雷德正把头探出医疗翼的大门,咧着嘴得意地笑着。 她也笑了起来:“还不错。” 弗雷德捂住胸口,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OUCH,甚至不说声‘谢谢’,我受伤了。” 门内传来了唐克斯喷笑的声音,而卢平坐在床上,笑着摇了摇头。 卢平今天已经从唐克斯和弗雷德那里听来了很多消息,他从门缝间看着坐在软垫上缩成一团,仿佛做好了睡觉的准备的陌生人,若有所思。 唐克斯跌坐进卢平的床里,说:“别看啦,我每次半夜醒来都会被她的眼睛吓到,你有没有发现,那反光跟诺丽丝夫人有得一拼。” 弗雷德插嘴道:“现在总好过她站在那一动不动,我好几次以为是那些会说话的盔甲被人挪到门口了呢。” 庞弗雷夫人这时刚给斯内普做完检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卢平注意到那个女性的眼睛立刻锁在了庞弗雷夫人的身上。 庞弗雷夫人走到门口,正看到了新出现的软垫和蜷缩在上面的黑袍人,她暂停了一瞬,狠狠喷了下鼻息,绕过她离开了医疗翼。 卢平突然小声对唐克斯说:“……她不是在等我们醒来。” 唐克斯顿住了,“嗯?” 卢平朝着斯内普的病床点了点头,“她在等他。” 唐克斯皱起眉头,也转身看向了黑袍人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弗雷德扬起一边眉毛,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坏笑,“好吧,忠心可鉴。”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毯子,夸张地叹了口气,“亏我还以为我的英勇行径收获了一位忠实的崇拜者呢。” 唐克斯翻了个白眼,卢平只是继续注视着那个黑袍人。 与此同时,在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里,麦格正坐在桌子前,翻阅着又一大堆仿佛要把她淹没的文件。霍格沃茨的重建很慢,令人疲惫,仿佛没完没了。 在狮鹫石雕嗡嗡旋转,把庞弗雷夫人送进办公室的大门的时候,麦格甚至没有抬起头来。 “波比,”她声音充满着疲惫,“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来谈谈那个女孩的事情。” 麦格终于抬起头来。 “哪个女孩?” 庞弗雷夫人不以为然地挑起一边眉毛。 “得了吧,米勒娃。” 麦格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好吧,那个女孩。” 庞弗雷夫人抱起双臂,语气里既有几分无奈,又藏着几分勉强的关爱。 “自从你允许她进入医疗翼的走廊,她每天晚上都在我的门外扎营。” 麦格没有作出反应,仿佛是在等待庞弗雷夫人的下一句话。 庞弗雷夫人紧接着说:“行吧,愿意折腾就折腾,反正没妨碍到别人。然后突然冒出来一把椅子——好,可以,这是个升级。但今天呢?她又回到该死的地板上了!” 麦格的嘴唇轻微的抽了抽。 “确切来说,为什么?” 庞弗雷夫人哼了一声。 “显然,在人拥有一条尾巴的时候,直直地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不太舒适’。” “然后,你猜猜怎么着?某个人——”庞弗雷夫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估计是弗雷德·韦斯莱,毕竟这太符合他的风格了——放了一块坐垫。而她居然真的用了。梅林啊,我能不能指望他把这份精力放在康复上,而不是给某个半夜蹲点的家伙提供家居改造服务?” 麦格往后靠了一点,静静地听着。 庞弗雷夫人又把双臂交叉,看上去已经忍到了极限。“我这里满是正在康复的蠢货,一堆待分类的魔药,还有一个勉强运转的医疗翼——我年纪大了,实在没力气在夜间查房时还要不停地跨过一只该死的魔法生物。” 麦格长长的看了她一眼。 “你完全可以让她离开,波比。” 庞弗雷夫人嗤了一声。 “是啊,嗯,要是我觉得她真的会听,我早就这么做了。我还不如给她个毯子,她绝对会用,你等着看吧。” 庞弗雷夫人停了下来,她看着麦格的眼睛。 “她至今没有尝试可疑的行为,也没有造成麻烦。她只是坐在门外——每天都是——一坐就是一晚上。米勒娃——”庞弗雷夫人的声音微微放柔了一些,“她不是囚犯了。不再是了。而在我看来,她唯一的请求,不过是想坐在一个濒死之人的床边,直到他醒来。” 麦格知道这个。 她当然知道。 麦格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的行径——事实上,即使她的活动范围已经够小了,她也从来不乱走。她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麦格更注意到人们开始习惯了这个女孩的存在,甚至开始渐渐的信任她。 现在呢,庞弗雷夫人证实了麦格正在形成的想法。 霍格沃茨的新邻居确实没有别的要求,她只是在等待。 麦格叹了口气,掐了掐鼻梁:“我猜你已经想好了给她安排什么工作了吧?” 庞弗雷夫人立刻点点头,“对,既然她不睡觉,她可以至少帮点忙。” 麦格扬起一边眉毛。 庞弗雷夫人耸耸肩:“她不需要熬魔药,但她可以整理物资,给我递瓶瓶罐罐,给病人取水,还有——梅林保佑,她能给弗雷德·韦斯莱一点事做,别让他再试图偷跑出去。” 麦格竟然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她轻声道:“你知道她不会先撑不住的,对吧?” 庞弗雷哼了一声:“当然。” 麦格靠回椅背。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微微点头。“很好。” 庞弗雷立刻挺直了背。 麦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文件,语气就像是在做出某个再普通不过的行政决定。 “告诉她,她可以在夜里陪着他。如果她闹出什么麻烦——”她从眼镜上方锐利地看了庞弗雷一眼,“我希望你能亲手把她轰出去。” 庞弗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哦,相信我,我会的。”说完,她一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第8章 月影成双 第二天早上,弗雷德得知医疗翼的“石像鬼”正式获得编制时,差点乐疯了。 “梅林的胡子啊,我竟然活到看到庞弗雷真正认可一个人!”他夸张地朝刚听到消息还在发愣的黑袍人挥手,“喂,‘流浪护士’,能给我开点药吗?治疗——哦,无聊?”他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 早早赶来的乔治也加入了:“你觉得她能治好你的脸吗,弗雷德?” “你觉得她能治好你的耳朵吗,乔治?” “那绝对不可能,但也许她能管管你糟糕的病床礼仪!” 庞弗雷夫人板着脸把乔治赶了出去,又狠狠瞪了弗雷德一眼——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兄弟俩隔着门交换眼神,发出嗤嗤的笑声。然后庞弗雷夫人朝黑袍人招了招手。 “进来啊?还站那儿干什么?” 霍格沃茨的新邻居终于踏进了医疗翼的大门,谨慎地走到庞弗雷夫人身边。她的视线时不时飘向房间另一侧的病床,庞弗雷夫人自然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她打量着女孩干净的黑袍,满意地哼了一声,决定不把她拎去浴室从头到脚刷洗一遍了。 “把这个穿上。”庞弗雷夫人随手扔给她一条白色的围裙,“然后去把空的药瓶收拾了”。 黑袍人接过围裙,在腰上比划了一下,系好。袍子被围裙束住微微上提,这下她的尾巴尖完全露在了外面。她回头看了一眼,扯了扯袍角,最终放弃了挣扎,走向病床,开始清理药瓶。她先从靠门的病床收起空瓶,手里拿不下了,就拉起围裙的一角当兜子装起来。 庞弗雷夫人:“……用这个。”她的魔杖挥了挥,一架小推车从办公室里踉踉跄跄地滑出来,停在黑袍人面前。黑袍人又将围裙兜兜里的药瓶一个一个堆进小推车下面的篮子里。庞弗雷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至少她没有弄出叮铃咣啷的响声打扰病人。 于是在卢平和唐克斯醒来后,他们对这一幕一时无言。 唐克斯目瞪口呆地盯着正在整理库存的黑袍人,“我的天——他们什么时候放你进来的?” 医疗翼的临时护士抬起头:“今天。” 唐克斯咧开嘴笑了:“早该知道你迟早会把庞弗雷收服的。” 卢平无奈地看了唐克斯一眼,他并不感到惊讶。比起弗雷德和唐克斯,他总是更善于观察——况且唐克斯已经在他昏迷时把所有事情都叽叽喳喳地告诉了他。他能察觉庞弗雷夫人的态度,而耐心,向来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等黑袍人端着他们的魔药走到床边时,卢平朝她点点头:“看来你被升职了?” 刚刚走马上任的临时护士转过头看着他,脸上一时有些茫然:“升职?”她把两人的药剂放到床头柜上,确保伸手可及。 卢平微微笑了:“固执得死不了的人们的看护者。” 黑袍人忍俊不禁:“那我会很喜欢这个新工作。”她收起托盘,走开了。 卢平的目光跟随着她。她的动作熟练,显然对医疗翼的工作流程异常熟悉。大概,像唐克斯说的那样,她天天都在观察。他原以为她只会守在斯内普的床边不走,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她并不是单纯地待在这里,而是在认真照顾每一个病人。 医疗翼一天都没能清净。刚过正午,韦斯莱夫妇带着罗恩、赫敏,还有沉默寡言的哈利,一道推开了门。 赫敏终于把父母从澳大利亚接了回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毕竟当一个年轻女孩拿着个小木棍站在你家门口对你念念有词,任谁都会本能地第一时间把门关上。门在赫敏眼前砰地合上时,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还好,罗恩和哈利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人立刻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最后,他们干脆隔着窗户对赫敏的父母施了从书本里研究出的反咒。大量记忆的改变让夫妇俩一时呆立当场,而三人趁机移形换影进了屋子。幸运的是,事情没有发展成更糟糕的局面。赫敏的父母刚回过神便发出一声惊叫,但当他们看清赫敏的脸时,却像被雷击一般僵住了。赫敏的母亲眼眶泛红,随后泪水缓缓滑落。 他们的记忆仍然混乱,之后还需要魔咒和药物的治疗和梳理,但此刻,女儿的脸让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赫敏扑进父母怀里,三人抱头痛哭。而站在客厅角落的哈利和罗恩,虽有些尴尬,却也无比庆幸自己能在百忙之中陪赫敏走完这趟旅程。 赫敏三人一路匆匆赶回英国,听说卢平终于醒了,便和来接弗雷德出院的韦斯莱夫妇一同前来探望。 一进门,罗恩和赫敏立刻朝病床那头快步走去,莫莉还在身后嘱咐着卢平要按时吃药。 只有哈利,落在最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了原地。他远远地望着病床上的卢平,视线落在他瘦削苍白的脸颊,和缠得到处都是的绷带上。 卢平手里拿着一个空瓶,显然刚喝完药剂,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被单上,仍显露出一些力气不足的疲态。 卢平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微微垂头的哈利身上。 “哈利。” 卢平的声音很轻,他朝哈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像当年在栈桥上,他第一次告诉哈利自己透过莉莉的眼睛认出了哈利时那样。 那时的哈利突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的父母。 哈利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翻涌——也许是从肚子里,也许是肺里,横冲直撞地往上冲,让他的气管发紧,喉咙一阵发疼,眼睛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他想起那晚走向死亡前,痛到麻木的心跳,还有对幻影中卢平的低语道歉——为自己夺走了泰迪的父母而深深忏悔。 复活石,该死的复活石,果然只是从使用者内心提取的假象。哈利咬着牙。 眼前的卢平毋庸置疑的活着。这份延迟的实感终于击中了他。如今,他再次感受到那份从遥远过去延续下来的温暖。哈利深深的埋下头,并诅咒着自己的泪腺——我快十八岁了,刚干掉了伏地魔,这个时候哭出来也未免太…… 卢平看着这个承受了太多的男孩。他是个英雄,没错,但他也仍然是个孩子。他的脸那么像詹姆,眼睛那么像莉莉,卢平的心里也涌起一股混杂着悲伤和感激的情绪。 他挚友的孩子,他的孩子。 哈利终于挪到了他的床边,卢平凝视着哈利脸上结痂的伤疤,拍了拍病床的边缘。 哈利只坐下了小半边屁股,他的身形僵硬,眼圈泛红。 那一瞬间他憔悴疲惫的形象和泰迪天真烂漫的笑脸重叠到一起。卢平的呼吸梗住,他抬起一只仍然酸痛的胳膊,揽住了哈利的肩膀,将他拉入一个拥抱,他们似乎第一次在没有生死威胁的情况下这么亲近。 卢平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病号服被沁湿,他埋下头,哈利感受到了后颈传来的突然的凉意。 “谢谢你,哈利。”卢平哽咽道。 医疗翼里静悄悄的,有人落下泪来,有人彼此拥抱,但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这一刻,哈利终于感觉时间仿佛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湿润的雨腥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在空气中,城堡的每一块石砖都被浸透,洗刷掉了灰尘和战争残余的痕迹。黑袍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向了窗外在晚春的雨水中显得更加绿意盎然的禁林,内心竟也随之生出一种陌生而柔软的安定感。 夜色终于无声无息地降临了霍格沃茨。 在医疗翼的昏黄灯光下,如今只剩一个沉睡的病人。 卢平和唐克斯在庞弗雷夫人阴沉的逼视下再三保证会按时吃药和卧床静养,并且准时复诊,终于获得了居家养伤的许可并在夜幕降临前离开了医疗翼。弗雷德也在乔治的搀扶下,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亚瑟和莫莉一起回到了修缮完毕的陋居。 斯内普躺在病床上,也许是长时间的昏迷补充了他一直缺失的睡眠,脸色苍白却不再蜡黄,甚至眉间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仿佛只是在沉睡。黑袍人靠着病床边缘坐在她的专属软垫上,膝头放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她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拂过书页,视线却停留在斯内普难得一见的平静睡脸上。 他的灵魂也许早在把记忆交给哈利的时候就走向了彼岸,抛下了沉痛的一生和永无止尽的责任和悔恨。 也好,她想。他太疲惫了,在他38年的人生里也许从未睡过这样的好觉。 睡吧,时间还有很多。 她手里的书很旧了,看上去是某个巫师试图用神话解释月面结构的结果,里面有大量的短诗和晦涩难懂的辞藻——确实像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会收藏的书。 烛台的灯火闪烁,她并没有试图理解书里的内容,词汇实在是太难懂了。掺杂着拉丁文,古代如尼文,还有在月光下会变换形态的花体字,但黑袍人还是慢慢翻阅着这本旧书。她想起早些时候,在大家都离开了医疗翼后,哈利折返回来,把这本书和一个同样老旧的皮箱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从地窖收拾了点他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哈利干巴巴地说。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麦格会给他地窖的短期通行钥匙,也不知道自己在魔药教授废弃了快一年的、乱糟糟的房间里搜刮出这堆东西时在想什么。 黑袍人没有和哈利对视,她倒是能理解哈利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一个微弱的希望,希望一些熟悉的事物可以像锚一样,让他更快醒来。 “听说你一直呆在这里?”哈利突然又开口了,他试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些。 黑袍人仍然垂着头,“你也经常来这里。” 哈利皱了皱眉,说得倒不错。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黑袍人不禁开始思考,假设斯内普现在醒过来,看到一个陌生人碰了他的书会不会大发雷霆。这个想法让她露出了些许笑意。 随后——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卢娜·洛夫古德站在门边,赤着脚。 这次又是谁拿走了她的鞋子?黑袍人心想。 卢娜歪了歪脑袋,仿佛在做梦般的视线落在了黑袍人的手上。微风的吹拂下,书皮偶尔盖住了黑袍人的手,磨损的皮质封面上露出银色压纹的书名——Selenographia: The Moon’s Lament “啊,你在读《月之哀歌》,”卢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飘忽,“我在父亲的书架上见过这本书,它既像是一本关于星星和月亮运行的学术手札,又像是一本有些忧郁的老故事书。它讲的月亮魔法特别古老,没人现在还记得怎么用了,但我觉得它们还在我们头顶的夜空里活着。” 黑袍人摇摇头:“我看不懂。” 卢娜轻轻地眨了眨眼,声音轻的像透过窗户的月光:“也有人说,这是巫师们对约翰尼斯·赫维留斯所著的《月面学》的改编,”卢娜观察到黑袍人点了点头,她又靠近了些,扫了一眼正打开的那一页。 她歪着头,在回忆里翻找着,然后轻轻开口道:“我记得……这一章是这样写的,有个叫塞勒涅的女人,她被困在两个世界之间,不完全属于哪一方。她是月亮的造物,在命运与选择的天平之间踟蹰。”卢娜的视线飘忽,“作者应该对希腊神话一知半解。” 卢娜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一般,她笑了。 “我觉得这就是你的名字。” 黑袍人眨了眨眼,“什么?” “塞涅尼,”卢娜说,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仿佛她是在给星星,而不是给人命名,“其他人都不敢给你起名字,是不是?” 黑袍人盯着卢娜。 塞涅尼。 一个名字,来自一本留给尚未醒来的男人的书,来自一个能看见别人看不见之物的女孩。这个名字和月亮的故事有关——关于夹缝之间,关于徘徊不去,关于未曾熄灭的光。 卢娜沉吟着,心满意足。然后她忽然转身,目光落在斯内普静止的身躯上。 “我觉得他也会喜欢的。”卢娜说,脸上露出一个细微的、若有所觉的笑。 然后她就自顾自地离开了医疗翼。 塞涅尼看着她走远,在心底又默念了这个似乎一直属于她的名字。 注: Selene,塞勒涅,希腊神话里的月神 Luna, 拉丁语里的月亮 Seleni,塞涅尼,我让卢娜稍微把塞勒涅进行了一个有卢娜风格的变体。 Selenographia:The Moon’s Lament 是我从 Selenographia, sive Lunae descriptio By Johannes Hevelius里编的书名。 终于在四万字前给了女主一个姓名,我实在是想不到更多的意指了。 下一章给教授叫醒服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月影成双 第9章 自今夜始 “麦格教授,我们的NEWT考试要怎么办啊!”赫敏用这句话结束了她那一大段令人窒息的陈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头棕发因为激动而微微炸起。她刚详细陈述了自己错过第七学年的学习对她未来的职业发展的严重影响,重申了霍格沃茨尽快复学的重要性,并提出了开设NEWT冲刺班的强烈意愿。 罗恩站在校长室的角落,远离赫敏和麦格,痛苦地闭起眼睛。每当赫敏提高声音,他的身体就会条件反射般的一抖。他转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哈利,嘟囔道:“你会以为在我们刚赢了一场大战后,她能稍微放松一点呢(she could chill out a bit)。” 哈利点点头,没有说话。 “格兰杰小姐,”麦格教授开口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虽然我十分敬佩你对学习的热情。”她在“敬佩”一词上略作停顿,哈利甚至觉得那里面夹杂了一丝无伤大雅的调侃。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让学生们——还有教职工们,有时间哀悼他们的损失。外界还有零散的食死徒残党在逃亡,暂时不是把孩子们接回来的好时候,目前霍格沃茨的重点工作是为大家提供战后的心理支持。”麦格眼看着赫敏又要再发表一轮的反对意见,举起了一只手。“……我保证,我们会尽快重新开始授课,并和魔法部紧密合作,确保毕业生们的就业问题得到解决。”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哈利一眼:“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也欢迎随时来找我们谈谈。” 哈利避开了她的视线。 赫敏显然没有轻易放弃的意思,但这时校长室的门被敲响了,麦格提高声音:“请进!” 金斯莱推开了门。 麦格没有再看向赫敏,这无疑是在表示,这个话题暂时到此为止了。罗恩轻轻拉了拉还不死心的赫敏,顺便给了哈利一个眼色,三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与金斯莱擦肩而过的瞬间,哈利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 校长室的门在三人背后合上,他们隐约听到金斯莱的低语。威森加摩、魔法部之类的词语让哈利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行动也落在了罗恩的眼里。今天本来是赫敏提议的来学校找麦格商谈,罗恩主动提出陪同。也许是那本《如何提升你的情商》和这一整年的朝夕相处(哈利要指出这一整年的大部分时间罗恩的情商还是只有一茶匙)或是战争的确使人成长,各方面的,罗恩近期的表现可以说是很贴心了。比如现在,罗恩看了看他焦虑的女朋友和闷闷不乐的好兄弟,提议一起去礼堂吃点什么。 “毕竟我们错过了整个七年级,不去吃点东西都对不起霍格沃茨的小精灵们,”罗恩在赫敏瞪他之前赶紧补充,“你知道的,他们需要知道自己的工作有被认真对待。” 要不是多比的形象突然冲进哈利的脑子里,哈利真想笑出声来。 小精灵们的饭菜依然很美味。赫敏一边喝着南瓜汁,一边继续表达对魔法部迟迟不发布安抚民心政策的不满。 “他们肯定又在内部争权!能不能把关注点放在该放的地方?”她恼火地敲了敲桌子。 罗恩咽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老实说,敏妮,我都不确定今年还会不会有NEWT 考试。” “当然不会有!”赫敏几乎立刻反驳,“但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尽快复学!离NEWT 重新启动的时间只剩下一年多一点,更别提现在师资都还不稳定!”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哈利默默地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羊排,赫敏还是老样子,他想。 赫敏看着罗恩呆愣的表情,意外的软下了语气:“罗纳德,你也要想想之后怎么办。” 罗恩瞥了一眼盯着盘子的哈利,没有说话。 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嘿,伙计们。” 是纳威,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利落、布满口袋的石板灰短袍,下摆只到大腿,露出深灰色的工装长裤和一双结实的短靴,看上去几乎像个麻瓜界的守林员了。纳威看见三个伙伴们盯着他的衣服,都忘记往嘴里送东西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最近在跟圣芒戈的治疗师们一起……” 赫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穿的这件,是他们的实习药剂师的制服吗?” 纳威的脸微微发红,“是的,我打算加入他们的草药园工作,我奶奶说他们可能还会有野外实习的机会。” 罗恩只是发出了一句感叹:“酷。” 哈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潜台词,便问:“那你不打算回来读七年级了吗?”他的余光扫向赫敏的方向。 纳威点了点头,经过了战争的洗礼,以往总显得有些不自信的男孩坚定了很多。“嗯,我想尽快的动手帮助人们,爸爸妈妈也会为我的决定高兴的。” 哈利想起了那张糖纸。 赫敏的声音在哈利看向她之前响起,“我觉得这很棒!”她大声说,眼里闪过一丝由衷的欣赏。哈利略微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赫敏会劝纳威继续学业。‘也许她也会劝我继续,’哈利心想。 纳威的脸更红了,一种踌躇满志的神情出现在他的圆脸上。“你这么想吗?”他问。 赫敏用力点头,“草药学的实地考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她微笑着对纳威说。 最后,纳威几乎是傻笑着加入了他们的早餐小组,四人围坐在长桌一端,餐盘间飘着香气,咀嚼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听说蜂蜜公爵重新开门了,还上了新品薄荷爆炸糖。”罗恩一边嚼着他第五份煎饼一边咧嘴笑,赫敏差点把盘子掀到罗恩脸上,让他嚼完再说话,哈利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直到罗恩终于舔干净盘子上的最后一滴枫糖浆,正准备招呼小精灵再来一份,纳威突然放下了杯子。“我们去看看斯内普教授吧。”他低声说。 其他人抬起头,看见他脸上那种恐惧与坚定交缠着的神情——像当年在禁林边缘他第一个举起魔杖时那样。 四人一推开医疗翼的门,便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场景。 卢娜正坐在靠窗的一张空病床上,晃着脚尖,和那个总穿着黑袍、如今围着白色围裙的霍格沃茨“新邻居”聊着天。准确地说,是卢娜兴致勃勃地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而那位黑袍人只是偶尔点点头,像是听得很认真。 “塞涅尼,你知道吗,”卢娜眨了眨眼,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禁林,“月光其实不是实时的。它是太阳光的倒影,要从太阳出发,花一秒多点才能到达月球,再从月球反射回来,又花一秒多点才落到我们眼里。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两秒半之前的月亮。” 四个人中的三个目瞪口呆,半晌,纳威站在门边,一脸迷茫地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喃喃道:“……就这?我们就这样叫她塞涅尼了?” 罗恩几乎跳了起来:“哎呀,卢娜,你不能见个流浪生物就随便起名啊——”* 赫敏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好吧,至少比‘医疗翼里的那位’要强。” “我以为我们已经默认叫她‘那个有尾巴的’了。”罗恩小声嘀咕。 卢娜这才注意到他们,她笑了笑,跳下了床,挥挥手,自顾自走了出去。 哈利的目光扫过那位坐在窗边的女性——不,现在应该叫她塞涅尼了。塞涅尼并没有对他们公开讨论自己的名字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对他们笑了一下,又低头翻着一本书,尾巴静静蜷在椅子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所以……你真的要去看看斯内普教授吗?”罗恩迟疑地问。 纳威点了点头,语气比平常更加平静坚定:“我已经准备好了。” 赫敏没有反对,只是轻声说:“但他还没醒。” “那也没关系,”纳威说,“我们总欠他一个谢谢。” 哈利抿了抿唇,赫敏的眼眶有点泛红,罗恩也挠了挠头。远处塞涅尼的尾巴尖晃了晃,她也没有说话。 当罗恩,赫敏和纳威聚在斯内普床边时,哈利陷入了沉思。 那是几天前的一个夜晚,医疗翼里只剩几盏昏黄的灯还亮着,夜色浓重如墨。 哈利推门而入时脚步放得很轻。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会来,只是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斯内普——那个曾经令他困惑、愤怒,却也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斯内普的床边坐着那个沉默的黑袍女性,她抬起头,看见他进来,眼神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哈利走向斯内普的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他还没有醒吗?” 她轻声回答,“没有。今天看起来也和昨天差不多。” 哈利点点头,也变出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得到斯内普身上的魔法检测仪器的嗡鸣声。 他有些坐立难安。卢平醒来已经十多天了,赫敏开始自学七年级的课程,金斯莱也来找过他谈话,一切都在迅速向前推进,只有他还像被卡在原地。他想找人说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思来想去,他最终来到这个还沉睡着的男人身边。 突然,他听到黑袍女性轻声说:“你可以叫我塞涅尼。” 哈利有些错愕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哈利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说点什么。 可最终,他没有开口,只是垂下视线,又看向床上的斯内普。 塞涅尼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头翻起她的书,尾巴安静地蜷在椅子边。 时间缓缓流逝。 后来,哈利趴在斯内普的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塞涅尼看了他一眼,放下书,走到储物间拿出一条薄毯,小心地披在他肩上。 哈利并不知道这些。他只在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背后多了一点温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悄悄陪伴着他,没有打扰,也没有离开。 而现在,当他们再次来到医疗翼时,塞涅尼依旧没有主动搭话。她的黑眼睛远远地对上哈利的绿眼睛,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哈利隐约明白——如果哪天他愿意开口,也许她会听。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斯内普的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赫敏轻拍纳威的胳膊,示意时间不早了。罗恩朝哈利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哈利点点头。 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疗翼。 夜晚降临了,医疗翼重归宁静,微弱的灯光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也投在了斯内普苍白的脸上。 塞涅尼照常把软垫拉到斯内普的床边,靠着床头翻阅一本旧书。 窗外晚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斯内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斯内普察觉到的第一个感觉是疼痛。 不是那种尖锐、猛烈的痛,而是某种迟钝,缠绵的撕扯,来自那个本该杀死他的伤口。他的喉咙仿佛被灼烧过般干涩,身体比记忆中沉重的多,但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脑海仍是一片混沌。他在混乱中努力拼凑着记忆的碎片,试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件事是纳吉尼,毒牙深深埋进他的脖子里,和身下渐渐汇聚起的温暖的血泊,以及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哈利的声音。他死了。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斯内普想起了哈利的绿眼睛,他的手指抽搐着,但在他能够积攒力气尝试坐起来之前,床边昏暗的灯光下有些什么动了一下。有一个身影。有人在看着他。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去,一条长长的暗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蜷伏在那个人影脚边—— 一条蛇尾。 他瞬间僵住。 他屏住呼吸,胸腔像被雷电劈中般猛然一震,一股原始的恐惧直击心底。 纳吉尼。 不——不可能,他们输了吗?波特死了吗?这是——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他的身体在神智反应过来之前做出了行动,不顾彻骨的疼痛强行坐了起来。他的魔杖不在身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房间里有条蛇,他必须做点什么。他狼狈地伸出手摸向背后,试图找到任何利器,指尖却只触到柔软的被褥和枕头。 那个人影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一颤。斯内普看见那身影迅速站起,向他靠近。斯内普全身都绷紧了,痛得抽气。那个人影顿住了,然后她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微微举起,是那种全世界都能理解的“我没有恶意”的姿势。 她没有立刻开口。然后,声音轻得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小心翼翼地喊道: “庞弗雷夫人!” 但斯内普几乎没有察觉,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他看到的一切。 那条让他的神经立刻开始尖叫危险的尾巴不是这个人身上唯一异常的特征。 当她举着双手慢慢后退的同时,光落在了她头上的什么别的东西上。 是角。像幼鹿一样的犄角。而且她有双人类的双腿。他意识到那条尾巴正在她身后悄悄缩起,她显然在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他的呼吸终于稳定了一些,理智慢慢回笼,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这不是纳吉尼,这甚至不是条蛇。 斯内普眯起眼睛,试图挖掘更多的信息。虽然他很明显地做出了攻击的意图,但这个生物没有做出敌对反应。她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斯内普身上,他感觉到了,但她迅速的移开了视线,望着地板,却没有把头扭开。 斯内普有种她在确保自己看得见她没有施法意图的感觉。 有了呼吸的空间后,斯内普打量周围,才意识到他在医疗翼里,精神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的余光撇到了床边的软垫,才意识到这个生物在他醒来之前就一直坐在他身边。 这个想法令他有些不安——她该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他出声询问前,庞弗雷匆匆走了进来,显然那个女孩的呼唤引来了医疗翼的主人。 庞弗雷看见斯内普的瞬间眼神亮了起来,她立刻开始往斯内普身上不停地扔检查咒语,而斯内普惊讶于庞弗雷对于医疗翼里这个半人半兽的生物完全不在意。 这个女孩——斯内普暂且这样称呼她——在庞弗雷进来之后没有继续面对着他后退(斯内普忽然意识到,她对他就像是在小心应对一头受惊的猛兽),而是迅速退到了门外。她仿佛清楚自己并不受欢迎,也没有丝毫想要继续留下来或引人注意的意思。 庞弗雷开始递给他各种各样的药水,斯内普仍然头昏脑胀,想象着那条蛇尾和鹿角,他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伏地魔在他的溃败之前真的变得更疯狂了。 自己被纳吉尼咬穿脖子后过了多久?伏地魔已经疯到开始收集流浪动物来设计新的保镖品种了吗?像个疯狂炼金术士一样把神奇动物缝到一起? 伏地魔和他神经质的血统执念到最后居然开始搞出那样的杂种? 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典型的伪君子。 但不对,那不可能。 如果伏地魔有时间搞出这种生物,自己早就死的透透的了,说不定要开始上幼儿园了呢。 他自嘲地笑笑。斯内普又想到那个生物温顺到体贴的反应,她没有攻击或者防御,只是立刻叫来了庞弗雷,然后就撤出了医疗翼。 而且根据庞弗雷的反应,她仿佛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已经成为了医疗翼的一部分。 庞弗雷夫人一边调整他床头一字排开的魔药瓶,一边不满地咂了咂舌,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还是一如既往地倔,连死都不肯死透”。 斯内普没有回应,只是眼神一闪,扫向门口。他能感觉到她还在门外。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仍像往常一样锋利。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庞弗雷夫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也看向门口。 她叹了口气。 “一个病人。” 斯内普的脸扭曲成了一个介于恼怒和不可置信之间的表情。 “一个病人?庞弗雷,我可能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不错,但就算是我也能看出来,那玩意——”他虚虚指了指大门,“——不是我们中的一个。” 庞弗雷不可厚非地扬了扬眉毛。“她确实不是,但她现在在这里了,而且她在把你带回来后从没离开过你的身边。” 斯内普僵住了。他的恼火很快被警觉取代。 他又瞥了一眼门口。为什么? 庞弗雷没有解释,只是给他更多的药剂,把魔杖抵在他的胸口念动咒语。 斯内普任由她忙碌着,沉默不语,但脑子却转个不停。 他讨厌无知的状态,讨厌在昏迷时被人盯着看,更讨厌一觉醒来,他的日常天翻地覆。 终于,他干巴巴地嘀咕了一句—— “梅林保佑,现在这城堡连流浪生物都收留了?” 庞弗雷哼了一声:“那你应该很有归属感,不是吗?” 斯内普狠狠瞪了她一眼。 庞弗雷甚至有点喜欢上戳斯内普的痛处了:“顺带一提,她叫塞涅尼。” 斯内普面无表情:“你们不但收留流浪生物,还给她起了名字?” 庞弗雷耸耸肩:“可不是我,那个拉文克劳的女孩,卢娜·洛夫古德。”她递给斯内普一瓶无梦药水。 斯内普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她。”*如果是平时的斯内普,他可能会拒绝喝无梦药水,毕竟战争中大家都得睁着一只眼睡觉。但现在,他感受到浑身的疼痛都在啃咬自己的神经,于是他难得没有再发表评论,把药水一饮而尽。 在睡着前,他迷蒙的目光最后一次扫向门口,那里空无一人。他短暂地思索着,等自己再醒来时,那个生物——那个叫塞涅尼的女孩——是否还会坐在他的床边。 然后药水起效了,他沉沉睡去。 庞弗雷确认斯内普已经完全睡着后,她叹了口气,朝门口看了一眼。 果然,塞涅尼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她站在医疗翼入口没有继续前进,尾巴小心地收在腿后,肩膀微微弓起,像是在尽力让自己显得小一点。 庞弗雷注视了她许久,才终于开口,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 “你可以进来了,孩子。” 塞涅尼看上去有些犹豫,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斯内普的病床。 “他不会醒的”,庞弗雷安抚道,“暂时还不会。” 终于——她缓缓地走了进来。 这时,午夜的钟声响起,塞涅尼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墙上的日历。 半晌,她的眼眶里有些什么闪烁了一下,她走到庞弗雷的身边,凝视着斯内普仍然苍白的睡脸,轻声说道:“生日快乐。” 庞弗雷弯了弯嘴角,柔声应道:“确实,是西弗勒斯的新生呢。”她轻轻拍了拍塞涅尼的肩膀,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塞涅尼走到那张熟悉的软垫前坐下,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斯内普安静的侧脸。她轻轻把头靠在床头柜边,闭上了眼睛。 注1:Blimey, Luna, you can’t just go around naming strays, 老实说我构思很多剧情和角色发言的时候都是用的英语……真得多写点不然中文退化了。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这个翻译腔和网络烂梗混杂的四不像哈哈哈 注2:Of course she di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自今夜始 第10章 你们比我想的更蠢 斯内普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凤凰社,校长室的壁炉突然变得非常繁忙,先到的是就住在霍格沃茨里的斯拉格霍恩,斯普劳特和弗利维,金斯莱,莫莉和亚瑟是第二批到达的,随后,脸色仍然不太健康的卢平和唐克斯也到了。哈利独自住在格里莫广场,也和卢平前后脚到踏出了壁炉。 大家的神情都十分凝重,哈利一路上几乎想直接冲去医疗翼,但当他真正踏入校长室时,却迟疑了。近乡情怯。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个清醒的斯内普。 庞弗雷这时也从壁炉里走了出来。麦格迎上去:“波比,他怎么样?” “睡着了,”庞弗雷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飞路粉,“西弗勒斯需要完全的静养。”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了金斯莱。 哈利知道她在说什么,更何况,他之前还亲自出席过多个食死徒的审判。现在除了还在逃亡的,公众们已知的食死徒就只有斯内普了。他攥紧了拳头,那些秃鹫般的小报早已闻风而动,《霍格沃茨包庇罪犯》之类的耸动标题满天飞。预言家日报这种官媒在金斯莱的努艰难斡旋下暂时保持沉默,但看着金斯莱一天比一天焦灼的神情,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金斯莱开口了:“魔法部无论如何都会坚持让他出庭的。很遗憾,我暂时不能完全掌握局势,”他磨了磨牙,“有些人……认为我太过强硬。” 唐克斯啧了一声:“一群废物,真要打仗时见不到人,现在分蛋糕了倒是跑得快。自己的脏东西都不知道擦干净了没有。” 哈利感到一阵恶心,他确信丽塔·斯基特之流已经开始到处打探了,他想起邓布利多去世后的那本《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他几乎可以预见她的下一本著作就会命名为《西弗勒斯·斯内普:英雄还是恶棍》。 庞弗雷看上去马上就要喷火了:“不管你们怎么做,西弗勒斯还远远不到能下床的地步,更别提出席什么审判!” 金斯莱叹了口气:“我会尽量拖延,但我们没办法撑太久,波比。魔法部不会一直等下去的。”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一场审判在所难免。战后人心惶惶,威森加摩的法庭意见很分裂,许多人想要向食死徒复仇。斯内普的名声对他实在太不利了,伏地魔的左膀右臂,杀死邓布利多的凶手,率领食死徒折磨学生的人,种种罪名加在他身上。而哈利的证词当时只有在场的人知道,更多盲目的人宁愿把恐惧转化成恨意,把怒火发泄在“合适的靶子”上,他们不愿意听所谓真相。 校长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卢平的声音响起:“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他看向麦格,“西弗勒斯已经醒来的消息能瞒多久就多久,若我们不采取行动,魔法部很可能会趁他还如此虚弱时直接逮捕他。”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他咳嗽了两声,唐克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如果我们准备充分,也许我们能引导一下舆论。” 他低声补了一句。 房间里立刻响起了细碎的讨论声。麦格教授揉着太阳穴:“你说的没错,如果西弗勒斯走进法庭时只有自己的一面之词,那他就完了。”她转头看向墙上邓布利多的画像,“阿不思,你和哈利能作证。” 画像里的邓布利多点了点头,神情却没有太多松动。“当然可以,米勒娃。我会为西弗勒斯的双重间谍身份作证。”他顿了顿,眼神隐隐泛起苦意,“但我得说,人走茶凉。一个已经躺进坟墓的邓布利多……远不如活着的时候有说服力。” 金斯莱实事求是地说:“如果我们拒绝合作,就会失去公信力。不论是魔法部,还是霍格沃茨。” 哈利的胸口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怨恨。他完全明白邓布利多在说什么,每次他出席食死徒审判或是战后的魔法部活动,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气氛——人们嘴上说着尊敬、缅怀,贪婪的眼睛里却写满“翻篇”。他冷冷地想着:魔法部里恐怕不少人正庆幸,邓布利多不再占据霍格沃茨了。他真想冲那群大肚子官员发恶咒,在流血和牺牲时他们置身事外,而现在威胁走远了,这群鬣狗一样的废物却想继续撕咬斯内普。他们想要一个死掉的英雄,而不是一个活着的灰色人物,那对他们来说太不方便了。 哈利的话几乎是从紧咬的牙关间挤出来的,他对这场辩论已经失去了耐性,他感觉到自己太阳穴的青筋砰砰直跳:“斯内普教授是我们赢下这场战争的关键,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会讲实话。” “问题是,西弗勒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真要说起来,他甚至可能会故意激怒他们,把情况弄得更糟。”卢平用手掌抵住自己的额头,为那个倔强的坏脾气老同事操碎了心。他又端详着哈利满是阴沉怒意的脸,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亚瑟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思:“那我们必须保证你说的真相能够被好好听到。” 哈利抬头望向他和莫莉,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郁结散去了一些。 麦格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她看向斯拉格霍恩,语气诚恳,却没有给他多少拒绝的余地:“霍拉斯,请你联系一下你的‘老朋友’们,马尔福……格林格拉斯……那些还没有明确表态的家族,我们或许可以找到切入口。至少——别让他们站在我们对立面。” 斯拉格霍恩显得有些不安。“这,我——我想……是可以的,但……” 他显然还不太习惯参与这种格兰芬多式的冲锋陷阵。 画像里的邓布利多神色温和,目光中带着鼓励与不加掩饰的赞赏。 斯拉格霍恩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他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哈利身上——那双眼睛里炽热的坚决让他微微一震。 他愣了一下。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会尽力而为。”他说。 “谢谢你,霍拉斯。”麦格点点头,“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和金斯莱去和西弗勒斯谈谈。” 哈利第一个走出校长办公室,顺着走廊缓缓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石板地面上回荡,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意识到自己站在了医疗翼门前。 他停下了。 医疗翼门口投下的昏黄灯光铺洒在地上,距离他脚尖还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他始终没有迈进去。 一个喝了无梦药水的斯内普自然不会醒来,可仅仅是他的存在——活着、近在咫尺——就让哈利犹豫了。 那不是恐惧。在看过斯内普的记忆之后,哪怕是最固执的格兰芬多也不可能再说自己“害怕”他。 他只是担心在看见斯内普的那一瞬间,自己的表情会泄露出太多东西:敬佩、愧疚,甚至……心疼。 哈利的直觉告诉他,斯内普绝对不会喜欢那样的眼神。毕竟,那个人从来都不擅长接受好意,更别提是来自哈利·波特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哈利转头,不太意外地看见了卢平。卢平与哈利如出一辙的沉重。但当两人目光相对时,他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哈利一时有些苦恼,他现在能看见太多细微的情绪了。他多希望自己能像罗恩那样迟钝一点。 “哈利,不进去吗?” 哈利摇摇头,“我明天再来,晚安,莱姆斯。”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卢平站在原地,直到哈利的衣角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才踏进医疗翼里。 不出他所料,斯内普的病床边,那位如今被称作“塞涅尼”的女性抬起头来,仿佛早就在等他出现。 “晚上好,卢平。”她轻声说道。 卢平一向是温和有礼的,在踏进医疗翼前,他还在脑海里斟酌着该如何寒暄。但在她平静的黑眼睛注视下,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一种疲惫从心底涌上来。他没有用魔杖,只是拖来一张门边的椅子,在斯内普的床脚处坐下。 塞涅尼折起了摊在腿上的纸张,放到一边。病房里短暂地静了下来,只剩下规律的呼吸声。 卢平意识到,就算长着鹿角和尾巴,塞涅尼也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此时他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若不是偶尔感受到她扫过来的礼貌的视线,他几乎忘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 他的目光落在斯内普的脸上,他的老朋友。 是的,朋友。 哪怕在霍格沃茨求学的那些年,他们远远算不上是朋友。但这么多年过去,在战争把当年的爱与恨统统夺走后,那些记忆除了斯内普再没有人能共享了。 更别提在他作为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那一年里,是斯内普坚持为他熬制狼毒药剂——附赠很多的冷嘲热讽。 对于卢平而言,即使斯内普不认可,他就是他的朋友。哪怕这个‘朋友’曾被自己和掠夺者的其他人百般欺侮,还差点被狼人状态下的自己杀死。 苦涩和愧疚一并涌上心头。当年的他,为了不失去朋友选择沉默,辜负了邓布利多的期待。而现在,他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承载着无数误解的战友被世界遗弃……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卢平脑子里愈卷愈烈的风暴。卢平转头,视线被塞涅尼的黑眼睛稳稳接住。 半晌,卢平轻声说:“我以为你会说,我已经做的够多了。” 塞涅尼脸上出现一抹温和的笑意:“如果那是你想听的,我也可以这么说。” 确实,永远不可能做得“够多”。卢平那一瞬间想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双幽深的黑眼睛。 最后,他只是自嘲地笑笑:“我猜你也不打算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者‘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了?” “也许会说‘不完全是你的责任’,”塞涅尼轻声道,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但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她起身走向橱柜,“来点茶吗?“ “好的,劳驾。”卢平放松下来,他低头扫了一眼塞涅尼方才搁在地上的报纸,那张羊皮纸上写着几个花体大字——《预言家日报》。 他接过塞涅尼递过来的茶杯:“报纸对于你来说会不会有些难懂?” 塞涅尼抱着自己的杯子坐回软垫上,抿了一口茶,说:“确实有一点,我从未见过这种形式的文字。” 这天晚上,他们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久。 第二天的下午,麦格,金斯莱和哈利一起走进了医疗翼。 斯内普靠着床板坐着,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魔杖放在床边,他的身体紧绷着,像一个随时准备迎战的士兵。他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只是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在哈利身上短暂停留,然后移开。 麦格第一个开口,她的语气比平日要柔和许多:“能看到你醒来,真是太好了,西弗勒斯。” 斯内普冷冷地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回以同样的感慨。不如说……我很好奇自己怎么会没在阿兹卡班的床板上醒来。” 金斯莱没有试图安慰他或掩饰现况,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歉意:“魔法部坚持要你接受审判。” 斯内普起初没有反应,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不清是释然还是认命:“我猜,你们还没为我安排处刑日期?” 麦格的“西弗勒斯!”还未呵斥出口,便被哈利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你不会死的。” 斯内普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注视着哈利——认真地打量他——然后嗤笑一声:“大难不死的男孩现在变成了为敌人求情的男孩了?真稀奇。” 他被纳吉尼咬伤的喉咙仍未痊愈,但是魔药大师铁了心要让救世主体会久违的斯内普式“问候”。 但出乎斯内普意料的是,哈利没有退缩,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有种让他几乎想作呕的坚定。斯内普的手指在被子上紧了紧,他的目光扫过麦格,又看向金斯莱。 他知道,既然圣人波特掌握了他的记忆(该死的,他想给波特一个一忘皆空),又在他奇迹般地没死的前提下(实在是太不幸了,他想),他的这群过度正直的同事大概不是来宣判的。但他毕竟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can''t let any good deed go unpunished(不能让任何善意不付出代价地轻易过去。)* 斯内普忍着喉咙里的疼痛,拖长了每一个音节:“那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麦格这时向前一步,不容置疑地说:“现在,你只需要休息。” 她俯身,把一只手放在了斯内普被毛毯覆盖住的膝盖上“等你恢复,我们会为你的自由而战。” 斯内普沉默了,他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那你们比我想的更蠢。” 可以确信的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认真的。 注: 注1:can''t let any good deed go unpunished.是我想到这里脑子里的第一句话,中文怎么翻译都拗口,但真的很好笑很斯内普。 一些修改:第二章中提到塞涅尼允许去一楼的走廊,没提到二楼的走廊,现在已经加进去了(不然没法当门挡) 一些私设:卢平的角色我选择了偏向电影的细心情商高版本。 斯内普被袭击的地方我选了书里的版本,因为如果是电影里的船坞,实在很难解释为啥塞涅尼会在船坞找到他。而打人柳,尖叫棚屋和霍格沃茨的相对定位其实版本还蛮多的,我选择了2004年电影剧组根据罗琳手绘做出的周边地图。 虽然但是,电影囚徒里有哈利赫敏穿过后来被炸掉的廊桥去揍马尔福,找海格的画面,随后在回去的路上跟着斑斑跑到了打人柳附近。所以我不太确定给打人柳到底在廊桥对面的山上还是和城堡连接着(在密室,打人柳看起来甚至在霍格沃茨的庭院内)。我蛮喜欢电影里炸桥的私设的,但是如果桥炸了,而打人柳在桥对面,那我就裂开。 还有就是校长办公室的问题,火焰杯里的入口在三楼,混血王子里的入口在八楼(顺便还有有求必应室变成厕所的事,要不干脆把它的旋转楼梯改成电梯得了,每层开一个门),现在的设定就在八楼,守门的也用了电影里的狮鹫石雕,因为想不出滴水嘴石兽长怎样(Gargoyle其实好像就是石像鬼?)。总而言之,地形上的问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你们比我想的更蠢 第11章 风雨欲来 斯内普盯着坐在窗边的那个生物磨着后槽牙。 从庞弗雷那里知道了自己是怎么被带回来的后,他没在吃药或者睡觉的时间里,除了诅咒纳吉尼连杀个人都杀不利索,他就在暗中观察这个女孩。 他积攒了一肚子的讽刺,就等她什么时候不识相地过来和他搭话。 只要她,塞涅尼,随便她叫什么,Merlin forbid*,要是她敢提起任何关于她怎么无私地救下他,怎么充满牺牲精神地给他而不是给自己施盔甲咒的事——斯内普运着气,发誓他绝对要让这个“神奇生物”感受一下人类语言的博大精深。 该死的邓布利多,斯内普顺便在心里诅咒了一下他的白胡子上司,该死的邓布利多和他的神秘感,“她一直在霍格沃茨”,胡言乱语。 但与他醒来的那晚不同,塞涅尼再没有呆在他的床边,甚至在麦格、金斯莱和哈利走进医疗翼时,还刻意避开、躲了出去。斯内普在察觉这一点后反而更加恼火——他错失了一次向她喷毒液的机会。 整整一天,塞涅尼都在医疗翼里忙活些杂务,空闲时就在窗边翻看一些书本和纸张。她挑的位置是斯内普右手边的一个小窗户,靠近橱柜、庞弗雷的办公室和出入口,却不是风景最好的那一扇——那一扇窗正对着斯内普的病床。 这让斯内普极为不满:他要想打量她的举动,就必须费劲地转头。 真符合神奇生物躲进视线死角的狡猾天性,斯内普心想。 偶尔,她会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药剂和一杯热茶。她总是动作轻缓、没有多余声响,把托盘稳稳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空掉的药瓶和茶杯收走。 斯内普注意到她的目光偶尔会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一瞬,其余时候则落在他胸口附近,几乎从不与他对视。 “难道她知道我会摄神取念?” 他心中立刻生出怀疑。随即冷哼一声,愚蠢的、半吊子知识的魔法生物——摄神取念又不是真的需要眼神接触。 不过,说到底,他实在太疲惫了。他连用摄神取念的兴趣都没有。说真的,就算这个长了角的两腿蛇今晚拿着刀站自己床前,他大概也只想教她怎么念索命咒——以免她动手时拖泥带水,像纳吉尼一样丢人现眼。 春末的夜晚仍带着些许寒意,壁炉里柴火“哔啵”作响。困意渐渐涌上来。斯内普忍着脖颈处的刺痛,试图往被褥深处挪一点。身上毛毯的重量忽然一轻,斯内普才发现塞涅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他身上的毛毯往上拎了一些。 他剐了她一眼——那份拿捏得刚刚好的分寸,让他原本打算借题发挥的怒气也显得格外无理。他只好顺着那条被她掀开的缝隙,慢慢往下挪到了躺平的位置。 如果社交距离也是一门课程,(斯内普觉得格兰芬多的学生们有必要把它设为必修),那塞涅尼大概能拿个O。他不太情愿地想着,看着她放下毯子,转身离开。 他刚闭上眼睛,身边又传来了声响,他不悦地睁开眼,看见塞涅尼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放着一瓶看上去像是营养药剂的东西。 “为什么不在我躺下之前给我?” 他哼了一声,吃力地想撑起半边身子。这次塞涅尼迅速扶住他颤抖的后背,往下面塞了一个大软枕,才轻轻把他放回枕头上。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营养药剂递到他手上,看着他喝下,又递给他一杯温水漱口。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不满,或者是听见了,却任由它从她身上拂过。 这让斯内普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斯内普沉着脸任她把他扶起,抽出软枕,再扶他躺下,还掖了掖毯子。 一整套动作做完,斯内普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也见惯了其他人在他的无来由的怒火前的反应。像波特一样的刺头可能会回嘴,其他的学生可能会恐惧地退缩,地位低些的食死徒会讨好他,邓布利多则会给他一些让他的愤怒变得非常有理由的,似是而非的谜语。 但像这样没有回避和评判,只是让他的怒火存在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困意席卷了他的双眼,他沉入睡眠的怀抱里。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今夜的风声暂时不会停歇。 某个庄园里,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正打开一封猫头鹰送来的信—— 致我亲爱的老朋友: 收到你的来信,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关于你上次提到的那件事,实在遗憾——在当前的形势下,我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实在是有心无力。唉,你知道的,这几个月魔法部的风向……变化得实在太快了。 如今部内有不少年轻的声音,主张对“曾有瓜葛之人”采取极为严厉的审判标准。我个人当然不认同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有谁能在那段黑暗的岁月中全身而退?何况,有些“选择”实则也是被时势所逼,不是吗? 但你也明白,我如今若是出面为谁说话,只怕反而会“引火烧身”。更不用提,有些人如今炙手可热,说是临时部长,实则已经坐稳了位置。他们行事风格颇为……果断,不愿听取劝谏,也并不看重往日的人情旧谊。 我不是不能体谅他们“肃清余毒”的立场,但若任由他们继续强势推进,怕是整个魔法部都会陷入无休止的“清算”当中。那可真是对社会稳定的一大隐患。 我始终认为,魔法界需要的是平衡、是智慧——是有分寸的治理,而不是任由愣头青们借着正义的大旗党同伐异。 我只能说,如果将来有机会重建那份更讲“交情”、更知分寸的平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到时候,我相信你我都将有更多话语权,也更有能力去“照顾”一些真正值得信赖的旧友。 谨致问候, C·F 中年男子恨恨地把信纸甩回桌上,把手插进头发里,一下倒进了身后的皮椅子上。 “该死的老滑头。”他诅咒着,沉思片刻,他站起来,踩着脚后跟一转,消失在了原地。 匿名信的回信还未冷却,一场更大的漩涡已经在魔法界悄然酝酿。在这场角力中,有人在试图□□,有人在暗中布网。 而有些年轻人正初露锋芒。 “哈利,你得去联系纳西莎。”赫敏怀里抱着个枕头,一锤定音。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哈利,赫敏和罗恩围坐在茶几边,克利切端来了点心和冒着热气的茶杯。茶几几乎被满满的草稿纸覆盖。纸上面画着弯弯绕绕的线,连着一个个名字,被圈在正中间的名字,是斯内普。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人情只是敲开大门的引子,真要让这些纯血家族站到我们这边来,需要的是真金白银的利益,”赫敏拿起笔敲了敲纸上被圈起来的“马尔福”三个字。 “他们是墙头草里的领头羊,大家都知道他们公开站在伏地魔那边,还把自家宅子让出来当了他的老巢。但纳西莎又骗了伏地魔,间接救了你一命。他们家在战后受到的对待就是给其他墙头草最好的风向标。” 赫敏把一张空白的纸朝哈利的方向推了推,又递过去一支羽毛笔。 “她可以算是你的姑妈,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能的盟友。” 哈利沉吟了一会,他想起纳西莎曾经趾高气扬地面对赫敏,嘲讽他很快就能跟西里斯团圆的模样,又想起他躺在禁林的地上,被食死徒包围着,那句低声问出的“德拉科还活着吗?” 那一刻的信任确实救了他。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于是低头刷刷地写了起来。 “我是真不想再回马尔福庄园。”罗恩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一边含糊地说,“不过至少这次我们是去谈判,而不是当囚犯。” 哈利把叠好的信交给罗恩的小猪,将他放飞进了夜色之中。 无论这个夜晚如何暗流涌动,风雨暂时不会刮进霍格沃茨的地盘里。 清晨,斯内普缓缓睁开眼睛,医疗翼里一片静谧。他稍稍抬起头环视一周,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扯扯嘴角,干涩的喉咙使他咬紧了后槽牙,他看见了床头放着的茶杯,于是慢慢挪动着坐起来,把手伸向了那个杯子。 杯子是暖的。他心里有一股更深的恼火窜上来,于是他皱起眉头,一点点喝下温度正好的茶水,再次仔细地观察着医疗翼。 确实没人,他轻嗤了一声,想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然而他虚弱的手并没能完成任务,水杯在柜沿一磕,翻滚到地上,碎了。 庞弗雷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喝止了斯内普拿魔杖想要清理一新的行为:“省省你的魔力拿来恢复吧。”她一挥魔杖,地上的水渍和杯子碎片都消失了。 斯内普冷哼一声:“还不是医疗翼的护士擅离职守的原因。” 庞弗雷挑了挑眉:“你是说塞涅尼?她和纳威到禁林里去了。” “她干了什么?”*斯内普眯起眼睛,掩盖住眼底一瞬间的错愕。 “纳威要找一种草药,说是可能对你体内的毒素残留有用。”庞弗雷的语气平常,“她说她见过那种植物生长的位置,我就让她陪同了。” 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压得很低,使他受伤的喉咙不适地抽搐着:“我以为,她不能离开霍格沃茨城堡?” 庞弗雷看了他一眼,神情里有些许探究的意味:“纳威申请做看管,麦格同意了。你以为她会擅自行动?” 斯内普闭了闭眼。他确实以为是那样。她已经擅自把自己从尖叫棚屋里拖回来了不是吗。 “……纳威跟着。”他重复道,语气里强行压下了他一向对纳威的辛辣讽刺,“他要是连一个神奇生物都看不住,那霍格沃茨的教学标准也该重审了。” 庞弗雷觉得这听上去几乎是个赞赏了。她摇摇头,转身去拿斯内普的药剂。 他坐在床上看着庞弗雷走远,忽然想起昨夜的一个模糊的梦。梦里有壁炉里的火光,以及身边书页翻动的声音,影子投在他的脸上,似乎有人擦去了他额头上的冷汗。仿佛就在耳边的书页簌簌声像是雨点落在树林里的声音,让他缓缓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他以为那是梦。 ——最好是梦。他不需要再习惯什么可能会停留在身边的存在了。 与此同时,禁林里一片静谧。 阳光尚未完全照进林中,薄雾缠绕在高大的树干之间。塞涅尼站在林边,微微仰起头,让晨风拂过额角,感知着空气中细微的魔力波动。 “你确定你见过那种草?”纳威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一只手小心地把手套拉紧,“我听说它们长在禁林很深的地方。” “我撒谎了。”塞涅尼平静地说,“我没见过它。” 纳威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善良的格兰芬多总是不太习惯以恶意揣测他人。纳威想起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里,她乖巧地保证自己见过类似的药草的样子,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他甚至想转头直接回去。但是那份可以解毒并强身壮体的药剂迫使他硬着头皮留在原地。他听斯普劳特教授提过斯内普教授的身体还太虚弱,怕是撑不过审判的折腾,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继续前进。“你……你快回城堡里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纳威说。 塞涅尼盯着纳威有些苍白的脸,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个几乎是和蔼的笑容。 “不,”她慢慢地说,“我可以保护你,禁林里有很多神奇动物,两个人比一个人安全得多。” 纳威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看了一眼塞涅尼身后泛着金属光泽,看上去十分有力的尾巴,那鳞片仿佛在随着森林的风声一同呼吸,泛着明明灭灭的光。也许是太阳的反射吧,纳威想。 “你很害怕我吗?”塞涅尼突然问,她的声音里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点温和的好奇。 “不是”,纳威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又有些结巴:“只是……你骗了麦格教授。” “我骗了她,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么说,我就不能来。”塞涅尼直视纳威有些躲闪的双眼,“很抱歉我对你撒谎了。你现在知道了。” 她往前两步,将后背暴露给纳威:“我会走在前面,如果我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你可以用禁锢咒。” 于是她没有回头,迈步走向森林更深的地方,尾巴悄无声息地在湿润的落叶间拖行。阳光在树叶缝隙间斑驳地洒落下来,仿佛在为她指引道路。 纳威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和晃动的尾巴,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怕她。他是怕自己再一次看错人。就像他从前以为斯内普教授只是个冷血的混蛋,直到真相被揭开,他才明白什么是负重前行。 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意外的没有遇到任何有危险性的神奇生物。纳威暗喜自己的好运气,偶尔分一点心去观察走在他面前的女性。他注意到,即使阳光已经被浓密的树冠完全遮盖了,她的尾巴还是泛着一波又一波的光泽。 纳威本想专注寻找那株药草,可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尾巴的鳞片上。那光晕不似反射,更像是……某种在呼吸的生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一个“人”的尾巴看,连忙低头,耳根发热。这对于神奇动物来说似乎不太礼貌。 她走路时没有任何声响,那条尾巴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与土地共处,不掀起落叶,也不扰乱草丛。纳威记得海格说过,“真正危险的生物,不需要发出声音就能杀死你”。可她偏偏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是错觉吗?他忍不住这么想。 塞涅尼在专注地看着眼前地每一步路,森林里潮湿松软的地面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下脚,她突然很感谢自己的尾巴帮助她保持了平衡。她跳过一截横贯前路的树根,尾巴卷住了一根低处的树枝,缓冲了跳跃的冲击。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笑意。这还不赖。 纳威默默看着她灵活地在树丛间穿行,突然觉得自己在跟一只危险又……有点讨喜的神奇生物结伴而行。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处魔力澎湃的湖边,纳威的眼睛一亮,几步越过塞涅尼,蹲在了一丛灌木前。 纳威小心地拨开灌木,惊喜地发现目标就在眼前——几株开着蓝紫色小花的草药正沿着石缝生长。他蹲下来,小心地取出准备好的小铲子和密封瓶,专注地处理着根部,唯恐破坏了药效。 “找到了。”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但塞涅尼没有回应。 她站在几步外的一块岩石上,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纳威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目光投向她的背影。 她的眼睛闭着,头微微偏向一侧,神情专注得出奇。几缕阳光穿过树冠斑驳地洒在她的肩上,尾巴垂在身后,末端的鳞片泛着某种奇特的光泽——随着周围空气的流动仿佛也在流淌。 纳威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没有念咒,但空气仿佛安静了几分。森林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也变得格外遥远。 忽然,塞涅尼睁开了眼。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缓缓摆动的尾巴,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若有所思。 纳威下意识开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吗?” 塞涅尼回过头来,眼神恢复了往常的平和,她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风有点大。” “……哦。”纳威没再追问。但他总觉得,刚才看到的不止是那么简单。 “我们回去吧,”塞涅尼从岩石上跳下来,开始往回走。纳威默默地跟了上去。 某栋民房里。丽塔·斯基特拆开了一个华丽的信封,她挑起一条细眉,金边眼镜下的双眼掠过信纸的内容,唇角缓缓扬起一个贪婪的笑。 窗外的风掀起了窗帘,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遮住了清晨的天光。信纸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空气中骤然凝重起来的气压。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墨水瓶“哒”地应声跳了一下。稿纸铺展开,速记羽毛笔蠢蠢欲动。 而风,终于卷过她肩头,带着令人不安的凉意,这是一场谁都可能控制不了的风暴。 注: 1. Merlin Forbid, 直接套用God forbid, 一般意思是如果XX敢怎样怎样,那上帝都救不了他。 2. …She did WH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风雨欲来 第12章 谈判 马尔福庄园的会客室里,赫敏,哈利,纳西莎和德拉科两两隔着桌子对峙着。纳西莎的神色紧绷,眼睛下有深深的阴影,但她仍然挺直脊背,直视着赫敏和哈利。赫敏也毫不示弱地盯着纳西莎,她的脸色也有点苍白,如果认真看,还能注意到她在桌下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纳西莎能注意到赫敏身体的颤抖,想起了昨晚刚收到猫头鹰来信时,自己和卢修斯的争吵。 卢修斯拍着桌子,嘶吼着:“马尔福家绝不允许一个泥巴种来我的家里蹬鼻子上脸!谈判?就算是韦斯莱家那种血统叛徒也不够格和我对话!更别提那个混血波特和泥巴种,他以为他们是谁?” “准确来说,”纳西莎淡淡地打断他,“波特要求和我对话。”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卢修斯愣了一瞬。随后他气得脸色发白,像一头被激怒的孔雀,不知是更气她轻描淡写,还是气她竟然默许了这场“羞辱”。 “你就这样眼睁睁让他们爬上我们的头顶?”他咬牙切齿,“你想让马尔福这个名字彻底沦为笑柄?!” “难道现在就不是笑柄了?”纳西莎冷冷地说。 卢修斯的脸色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他张了张嘴,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形势,那些伏地魔的死忠党不必说,哪派上位都要拿他们开刀,如果是那群老油条上位,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拿捏我们家?” 卢修斯咬着牙:“那就像以前一样,破财消灾。” 纳西莎一步不退:“破财?我们有多少钱可以给?这个把柄可不小,卢修斯。”她嫌恶地瞥了一眼长桌顶端,伏地魔经常坐的座位,“黑魔头死的透透的了,你懂吗,没人怕得罪他了。” “这是一场彻底的清算,你觉得把柄是交给金斯莱好,还是交给那群贪得无厌的水蛭好?”纳西莎纤细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倒比卢修斯微微佝偻的身体更高大。 卢修斯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差的像吃了罗恩的一发鼻涕虫咒。 “我宁愿让出有限的利益给金斯莱换取合作,也不愿意被无止境的勒索。”纳西莎跌坐回椅子上,神色疲惫。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卢修斯沉重的呼吸声。 这时—— “我赞同。”德拉科的声音从房间的一角传来。他靠在壁炉边,一直沉默旁观着这场父母之间的争执。从卢修斯入狱后的沉郁,到大战期间的惶恐,战后的德拉科沉默的几乎像个死人。他长时间地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愿意出门。仿佛世间的一切跟他再也没有关系。这也是纳西莎踏出这一步的原因之一,她的孩子看上去马上就要枯萎了。 听到德拉科的声音,纳西莎的眼底盈满了泪水,她知道她正在做正确的事情。她恳切地凝视着她的丈夫,恳请他放下一点点自己的骄傲,想想他们的小龙。 卢修斯也明显受到了触动,他看着妻子眼角的皱纹,又看了一眼壁炉边脸色苍白,却终于有了点活人气息的儿子。终于,他缓缓点了点头。 “纳西莎夫人,请允许我先表明来意。”赫敏的声音打断了纳西莎的回想。她其实有所预感,主导对话的会是这个泥……麻瓜种女孩,但当这个情况真实发生时,她还是不免微微皱起了眉头。 纳西莎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那点细微的不悦藏在抿紧的唇角后。 “请讲。”她打量着赫敏,语气中听不出倾向。 赫敏没有错过纳西莎神色中的轻视。不如说,她早就做好了应对这个女人的看低的准备。 赫敏的目光坚定地与纳西莎对视,不卑不亢地说:“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翻旧账。” 纳西莎面不改色,并没有接话。 “战争过后,魔法界正在重建秩序,包括魔法部。”赫敏缓缓地说,眼神锁在纳西莎的脸上,捕捉每一丝微妙的神情。“而马尔福家无论立场如何,仍然拥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纳西莎的视线往哈利身上瞥了一下,发现他坐得稳如泰山,完全没有出声的意思。和猫头鹰的信件里亲近地叫着姑妈的样子完全不同。* 纳西莎心里掂量着,看哈利完全不打算插手的样子,估计用“赫敏代替他发言”这件事来挑衅哈利的自尊,扰乱他们阵脚的计划是不会奏效的了。 纳西莎缓缓收回视线,落回赫敏身上。她没有再试图遮掩眼里的审视:“那你们想要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冷硬。 赫敏没有立刻回答。她稍稍往前倾了一些身子,“我们希望你们带头站队。”她说。 这话一出,德拉科抬起了头,神色微变。而纳西莎的眉毛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 “具体说说?”她问。 “清算即将开始。”赫敏缓缓地说,“魔法部内部的政治派系正在重新洗牌,金斯莱正在巩固他的地位。但他不是唯一一个有野心的人。” 纳西莎不置可否:“这么做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在于主动权,“赫敏毫不迟疑地回答,”你们可以选择成为合作伙伴,而避免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德拉科猛地皱起眉头,差点拍案而起,被纳西莎伸手按住。 纳西莎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一冷:“你是在威胁我们?” 赫敏巍然不动,声音平静:“只是陈述一个我们都再清楚不过的现实。” 纳西莎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巫,开始意识到这场谈判也许会比想象中的坎坷一点,她呼出一口气,说:“你继续。” “在民众们都不满于当今魔法部拖沓作风的情况下,与其逆水行舟,不如顺流而下。马尔福家也需要一个重塑形象的契机。和我们合作是一次精准的公关策略,站在凤凰社一方的家族,会优先与你们达成商业合作。而只要我们一起发声,在从龙之功的修饰下——你们的转变将不再是‘投降’,而是‘看清黑暗本质、果断止损’的明智之举。” 也许“投降”这个词刺痛了纳西莎,她发出一声嗤笑:“而我就要相信你,一个未出校门的麻种女巫能做主保证这些好处?” 纳西莎轻蔑地挥了挥手,往后靠近椅子里,唇角牵起一抹冷笑:“在我看来,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是说的好听。” 赫敏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收回前倾的姿势,和纳西莎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往后靠进椅背。 “在我看来,”她语气平稳,“你并没有真正想谈的诚意。” 她朝会客室门口微微扬了扬下巴:“刚才进来时,你特意绕远,经过了那间贝拉曾经用来折磨我的偏厅。”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纳西莎脸上,脸上是一种了然的遗憾。 “现在,又用我的血统来质疑我提出的条件的分量。” 她收回目光。 “既然如此,也许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为好。” 哈利也动了动,仿佛准备起身离开。 纳西莎没想到赫敏会如此直白地点破她的用意,更没想到哈利竟没有丝毫犹豫。她从那双绿眼睛中读出了一种令她不安的坚定——那是一种再度准备投入战斗的决心。 而她原以为,自己尚有更多掰扯利益的余地。哈利和她的血缘不远不近,堂姐弟和姑侄都说得通。那封信写得低姿态又亲昵——“请求姑妈共商大局”——她曾一度认为,那是试图缓和局势、掩饰不安的姿态。 可现在看来,她或许低估了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智,也高估了他们对马尔福家合作的需求。那封信不是示弱,而是一记试探。而她确实接了招,如今已陷入被动。 纳西莎捏了捏袖口的花边,正准备说点什么。德拉科却先一步开口了:“你们为什么需要我们?”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尤其是纳西莎。德拉科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确实,我们都不瞎。现在的舆论下金斯莱占了上风。也许他资历尚浅,但如果你——” 他看向哈利,眼神微微躲闪,又忍不住想起那天迎着厉火,义无反顾地朝自己冲来的身影。 “你带头站出来支持他,不是比我们出头来得更光明正大吗?” 纳西莎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眼中浮现一丝赞赏。随后她将视线转向对面的年轻人,等着他们如何回应。 哈利也看向了德拉科。 他想起这个憔悴的青年对是否暴露他身份的犹豫,想起在有求必应室里他带着高尔和克拉布步步紧逼的身影,也想起大战结束后,他们一家人在废墟中紧紧相拥,仿佛全世界只剩彼此。 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斯内普教授醒了,我们需要马尔福家站出来,在即将到来的审判上站在霍格沃茨这边,保住他的性命。” 他没有看向纳西莎,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德拉科身上。 “他拯救了你的灵魂,在天文塔上。那一切……是他和邓布利多早已商量好的安排。他出手,是为了不让你亲手杀人,变得和伏地魔一样。” 德拉科浑身一震。 哈利的声音越发清晰:“他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灵魂。”* 赫敏全程盯着纳西莎的反应,看见纳西莎已经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哈利身上,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护巢的母兽动摇了,真正的谈判可以开始了。 赫敏从她的小串珠手包里拿出一叠纸摊在桌上,语气温和了一点:“那我们来谈谈各自的需求吧。” 会谈室的门紧闭,两个男人就那样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外,互不言语。 无论是失势贵族还是纯血叛徒,这一刻他们都是守护重要之人的骑士。 罗恩坐在小椅子上,和沙发上的卢修斯大眼瞪小眼。 看到几个家养小精灵端着茶点朝会谈室走去,他一边在心里翻白眼——马尔福家真是摆谱得要命,明明能瞬移,偏要小精灵用腿走路*——一边又悄悄松了口气。开始吃吃喝喝了,说明谈得还不错吧。 卢修斯看着他明显垮下来的坐姿,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开始希望这场谈话能早点结束。 医疗翼的窗外传来急促的风声,雨点拍打在玻璃上,仿佛有什么躁动的情绪也随之倾泻下来。庞弗雷把窗户关得更紧了一点,低声咕哝着什么。 门忽然被猛地推开,水珠随着两个湿透的身影一起涌进了房间。 纳威和塞涅尼浑身上下都在淌水,塞涅尼的黑袍被浸湿后贴在她的身上,头顶小小的角和身后的尾巴变得非常明显。 “——你们是被格林迪洛拖下水了吗?”斯内普坐在床上,冷冷地说,“还是和它们约好在泥塘里野餐?” 纳威和塞涅尼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才发现靴子上沾满了厚厚一层泥浆。纳威立刻抽出魔杖给它们来了一个清理一新。可怜的格兰芬多剑圣明显还没做好面对一个会说话的斯内普的心理准备,他迟迟没抬起头。塞涅尼侧头看着纳威的神色,也没有出声。 还好这时庞弗雷出来拯救了他们。“她快步走过来,挥着手像要把他们连水一起赶出病房,“快去好好洗个澡,别着凉了给我找事!” 纳威嗫嚅着想说点什么,庞弗雷从他手中一把薅过装着密封瓶的小绒布袋,上面施了防水咒。 “洗完澡再回来,别把我这都弄湿了。”她不容置疑地说。 斯内普在后面凉凉的补了一句:“速干咒是不合你的心意吗?”被庞弗雷完全无视了。 纳威应了一声,埋着头迅速溜了出去。塞涅尼则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茫然。她的尾巴无意识地摆着,在身后淅淅沥沥溅出了一道半圆形的水痕。 庞弗雷看了她一眼,递给了她一条毛巾:“女生浴室在医疗翼的走廊尽头右拐,干衣咒自己搞定,别走错了……嗯?” 她的目光落在那身湿透的黑袍上,皱起了眉:“你里面穿了什么?” 塞涅尼仿佛才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事,半张着嘴,慢吞吞地说:“……噢。” 庞弗雷沉默了几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掐着鼻梁,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储藏间,接着是几声“咣当咣当”——听起来像是有人故意用力搬东西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快步走了出来,把一套灰白条纹的病号服塞进塞涅尼怀里,顺势一把拽过她的胳膊,把人转了个身,推向门口。 “有嘴不知道说话!先穿这个,回头找点像样的衣服穿,听明白了吗?快,去洗澡去!” 塞涅尼欲言又止,但庞弗雷已经背过身,只随手挥了挥手催她快走。 她只好老实地转身离开了医疗翼。 斯内普凉凉的说 :”真是可靠的护士。“ 庞弗雷没搭理他,开始拆开绒布袋,端详里面的草药。“纳威有心了,这确实是那剂药需要的材料。”她将瓶子放在桌子上,转身打开了储藏室,嘴里念叨着其他的配料,翻找了起来。 斯内普无意扫了一眼,视线却骤然停住了。他本来以为会看到凌乱的药剂,草药到处乱堆,解毒剂和镇痛剂混在一块儿,标签褪色,瓶塞松动——和霍格沃茨大部分的房间一个风格。 然而眼前的储藏室却过分整洁了。 每个货架都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材料,不只是按名字,更像是先后按使用频率、药效相容性和紧急程度精准划分。最常用的解热剂在手边,易混淆的外用药和口服药有明显的间隔。标签更换过,字迹清晰,甚至还有用不同颜色做了某种标识。 斯内普沉默了几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庞弗雷挑出几个瓶子和几支被油纸仔细包好的草药,回头时正好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哦,是塞涅尼整理的。她这方面有一套,动手也快。” 她随口说道,语气轻松,“连清单都不用,看我清理几次就全记住了。现在我找东西可方便多了。” 斯内普哼了一声,并不打算接话。 没过多久,医疗翼的门再一次打开。冷风卷着湿气涌进来。塞涅尼站在门口,脸和头发都已经擦干,身上的黑袍也……勉强算是干了。至少她显然试图把它们拧过一遍。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我猜干燥和温暖不是你的风格。” 塞涅尼没有给他可以借题发挥的反应,只是默默挪到了火炉边。庞弗雷这才看向她,有点无奈地伸出魔杖,杖尖喷出一股暖气:“你不是在霍格沃茨的地界上很久了吗?连这都要我教?” 塞涅尼被霎然降临的暖意冲得一激灵,她闭上眼睛,头发被暖风吹得乱蓬蓬的,等风停下来后,她摸摸变得干燥又暖和的黑袍,低声说了句:“谢谢。” 都拿来睡觉了,斯内普心想。根据老校长的说法,这个不知道是蛇还是鹿的家伙是个贪睡的懒鬼。 真是令人羡慕。 或许是今天纳威那难得一见的善意触动了什么,破天荒地让魔药大师放弃了用语言扔出匕首的机会。 斯内普决定不作评价。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风雨几乎掩过了医疗翼里暖黄色的灯火。 某个庄园里,衣着考究的巫师们坐满了一桌,壁炉里虽然燃烧着柴火,那光却驱散不掉室内的阴冷气氛。墙边落满灰尘的挂毯动也不动,几道老旧的防窃听魔咒时不时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 一个年长的巫师轻轻咳了一声,拇指在椅子扶手上缓缓摩挲。“我请大家来,相信诸位都明白缘由。”他说,语气里是压抑和烦躁,“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年轻人们太高傲,以为打赢一场仗就能改朝换代。” 他扫视一圈,眼神落在每一位听众脸上。 “魔法部的情况照这样下去,那个金斯莱就要上位了。看他的作风,是要立刻来抢我们的蛋糕啊。”他用力顿了一下拐杖,“所以我请大家来,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想想有什么对策。” 低低的附和声零星响起,但更多人面色凝重。 这时,一个中年男巫自满地开口了:“我之前已经乔装身份,给一个好用的棋子送去了开始行动的指示。” 他的用词引起了几位老巫师的短暂侧目。 “请允许我指出一点,我们如今落入下风,是因为金斯莱的后台握着太多‘好听的名号’。而那些愚民们最爱跟随的就是这些……空虚的头衔。”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只要摘掉几个,我们能做的事一下就多很多。” 他并未点名,但这跟指名道姓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巫冷哼一声,“那所学校在被那个热爱麻瓜的老疯子折腾过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议桌旁立刻响起几句附和的低语,中年男巫环视一圈,神情越发得意。 也许是看不下去中年男巫的嘴脸,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巫师霍然坐直,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你天天大谈特谈棋子,伙伴,之前你说的那个魔法部里的老朋友呢?” 他嗤笑一声,指节重重敲在桌面上。 “这么好用,怎么没见他来加入这个会议?怕不是满口推脱,把我们当枪使,吸我们的血吧!” 议桌两边的椅子“咯吱”作响,有人不耐地起身,又有人警惕地握紧了魔杖,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在一片混乱中,有一个家族的代表始终安静地坐着。他偶尔漫不经心地点头,顺着大家的情绪附和,眼神却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到和自己一样反应的人。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私人会面。 纳西莎·马尔福亲自到访,战后的动荡在她美丽的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疲惫,即便如此,她的礼仪仍然一丝不苟。 纳西莎并未久留,只是将一份详细的商业合作清单轻轻推到桌上。纸上的订单体量是他家族企业多年来从未触及过的,只需一个条件——未来的任何风波中,与马尔福家站在同一边。 他没有立刻回应。现在也依旧没有打算。 他心里明白,除非马尔福家真的能从这场变局中先一步获利,他不会动一根手指。 他来开会,不是为了表态,只是为了观望下一波风往哪边吹。 会议厅门缝下的影子闪了闪,仿佛有人刚刚走过。一只被打湿的猫头鹰扑扇着翅膀降落在预言家日报编辑部的窗口,带来了一封印着丽塔·斯基特魔法签名的最新稿件。它的标题将会在明天一早振动整个魔法界。 注: 1. 虽然现在pottermore改了尤菲米亚才是哈利的奶奶,但是这个设定不够好玩。本文还是使用之前的多利亚布莱克设定。这样子算的话,其实纳西莎,西里斯,哈利是同辈,哈利和纳西莎是堂姐弟。但如果按照西里斯是哈利的教父来算的话,她可以算是哈利的姑姑。上一章赫敏让哈利在信里称呼纳西莎‘姑姑’主要也是先示弱,给她一种求助的感觉。然后再谈的时候让赫敏点她一下,而哈利啥都不说(仿佛没有很亲近) 2. 哈利宝宝其实一直都是会情绪操控/道德绑架的(此处说法无贬义,因为哈利本身就是个大圣人,他不会乱用),之前就用妈妈的事痛击过斯拉格霍恩,成功获得记忆。 3. 私设,个人感觉卢修斯是真的会为了形式上被服务的感觉要求小精灵正常行走(他之前都不一定知道小精灵能够无视禁制瞬移,不然也不能让多比把哈利他们顺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谈判 第13章 风暴前夜 《霍格沃茨包庇罪犯,到底想干什么?》 这份报纸摊在了麦格的办公桌上,耸人听闻的标题正在进行一些简单的变形,放大和滚动播放。丽塔·斯基特浮夸的声音正在喋喋不休: 在魔法部正不遗余力地追捕仍在潜逃的食死徒之际,令人震惊的消息从霍格沃茨传出——另一位臭名昭著的前食死徒,曾亲手杀死前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并主导了对学生长达一年的高压统治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竟然正安然躺在霍格沃茨的医务室中。 他没有被移送至圣芒戈接受严格看管,更没有交由魔法部审讯。相反,消息人士透露,该名嫌犯被学校“低调收容”,而有关他“真正身份”的传言正由一小撮忠于校方的声音散播开来。 那么问题来了:霍格沃茨到底在掩盖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救世主”哈利·波特在大战结束后,曾向魔法界宣称斯内普是魔法部与凤凰社之间的双面间谍。然而,这项惊世骇俗的说法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支持,仅靠一段模糊不清、无法公开验证的“记忆”,以及波特本人情绪激动的演讲。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学生告诉本报记者:“哈利真的相信斯内普在保护我们,可我们都记得那一年,卡罗兄妹在他的允许下接管课程,是怎么折磨我们的。” 不少读者也许会疑问,这样一段混杂着情绪宣泄、幻想式叙述、甚至带有英雄浪漫主义色彩的发言,是否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或多个)谋杀案的辩护依据? 而现在,整个霍格沃茨(包括那些曾深受斯内普统治之苦的学生和教授们)竟选择默不作声,甚至有人试图淡化他的罪行,这不禁让人深思:霍格沃茨,真的还是我们所认识的那所学校吗? 啪地一声,麦格教授猛地合上了报纸,把它揉成一团,在丽塔发出的尖叫声中将其丢进了壁炉。 “她又开始了。” 她按住眉心,用力掐着鼻梁。 “她似乎还没收到斯内普已经清醒的消息。”片刻沉默后,卢平沉声说。 “估计快了。”赫敏沉着脸说,“她的阿尼马格斯是一只绿色甲虫,防不胜防,总会泄露出去的。” 麦格没再说话,只是摘下眼镜,默默地擦拭着镜片。 金斯莱靠着壁炉,神情严肃:“从现在起,所有重要的会议都必须使用最严密的防窃听咒。我们还要做好准备——魔法部随时可能上门要人。” 他环视众人,语气低沉:“他们会来得很快。而且……我想你们已经隐约知道了局势的走向,不要对这场审判抱有太乐观的预测。” 他感受到哈利投来的锐利的目光,顿了顿,继续说道: “有些人,可能怕斯内普知道的太多了。” 罗恩皱起眉:“……那这场审判从一开始就不是公正的。” “没有哪场政治审判是。”金斯莱平静地说,“我们唯一能依靠的是舆论。至少他们还想在公众面前装作公正。” 哈利冷笑一声:“这点倒是一如既往。” 赫敏点头,翻开了手边的文件夹:“纳西莎·马尔福已经答应会在审判时明确支持我们。她正在设法影响其他中立纯血家族,尤其是那些在战争中选择‘观望’的人。” 麦格扶着额头:“如果是魔法部想对西弗勒斯动手的话,这些家族估计指望不上了。” 金斯莱语气冰冷:“魔法部、纯血家族,现在谁还分得清是哪一方想动手呢,他们都从一个鼻孔出气。” 虽然金斯莱没有明说,但大家都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本质:比起失去那些约定俗成的灰色收入,把斯内普推出去无疑是个用来平息民愤的更经济实惠的选项。 校长室里陷入了沉默。窗外是明亮的初夏阳光,屋里却仿佛结了一层薄冰。 “那我们提供的证词和材料,他们也会扭曲成别的东西。” 亚瑟·韦斯莱低声说,语气里透着长久积压的疲惫,“这是他们擅长的手段,断章取义,模糊焦点,就算是邓布利多,也好几次无法全身而退。” 没有人反驳。 哈利握紧拳头,他想起五年级那场审判,那时他不过十五岁,仅仅因为在校外施展了一次守护神咒,就被传唤到威森加摩。整整一屋子的魔法部官员,用怀疑和敌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唯一一个为他说话的伯恩斯书记官也被伏地魔杀害了。如果不是邓布利多力挽狂澜,他远远走不到今天。即使是邓布利多,也多次被逼下台,名声被抹黑,事迹被扭曲。 现在的他们连邓布利多都没有了。 他们真的能保住斯内普吗? 事实上,魔法部的目标早已不只是一个西弗勒斯·斯内普。 霍格沃茨在战火中依然屹立,在邓布利多的遗志下,它迅速团结了所有幸存者——救世主哈利波特,正值壮年、斗争经验丰富的第一代凤凰社成员,新一代的战争英雄,以及一个差点就要成为烈士的双面间谍。 这群人正以极快的速度成为魔法界新一代的意见领袖,霍格沃茨培养出来的下一代学生可能只知救世主,不识魔法部。 魔法部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为什么?” 众人一怔,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金妮。 她低着头,拳头紧紧握着,红发垂在脸侧,看不清表情。 “我以为我们的敌人是伏地魔。” 她缓缓抬起头,美丽棕色眼睛里闪烁着困惑和怒火。 “我以为我们是赢了的那一方。” 哈利从自己的怒意中清醒过来,转头望向她。 他太熟悉这种情绪了。那种第一次见识到“现实的黑暗面”之后的失望和无措——他曾经历过。在他和赫敏、罗恩奔波寻找魂器的同时,是纳威和金妮担起了邓布利多军的大旗。而现在的金妮,就像曾经的他——心中某种信念,正在被现实无声地掰碎。 “……因为斯内普教授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突破口,” 哈利向前走一步对金妮说,声音坚定而清晰。 “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哈利看向金斯莱和麦格:“我会作证,无论是吐真剂还是其他方式,都可以。” “我也愿意出庭。”纳威站了起来,“当初在霍格沃茨对我们使用武力的是卡罗兄妹,不是斯内普。他没有亲手伤害任何一个学生。” “我会尽力在内部争取中立票。”金斯莱点头,“但审判台上没人信感情和回忆,他们要的是证据。” “哈利看到的记忆,算是完整的吗?”赫敏忽然问道。 麦格摇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我们需要西弗勒斯配合,把所有的真相说出来。” 卢平苦笑一声:“这恐怕是最艰难的一步了。” 墙角的画像动了动。 邓布利多的目光穿过一室沉重的气氛,缓缓落在他们身上。他的声音温和又有力量。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远比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时明智。” 邓布利多在藏在月牙镜片后的眼睛中满是欣慰与肯定。 “你们做到了你们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麦格对上邓布利多的视线,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去和西弗勒斯谈谈。” 医疗翼里,脸色黑如锅底的斯内普正在塞涅尼的搀扶下慢慢走动着。 “搀扶”这个词大概不太准确——塞涅尼的身高还不足以作为他的拐杖。斯内普的右手别扭地悬浮在她的右肩上,一副用尽全力避免碰到她的模样。 塞涅尼贴在他的右侧,右手虚拦在他的身前,另一只手绕过斯内普的后背,轻托着他左手的手肘,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像一个半拥抱的姿势。 她低着头,专注地盯着斯内普的脚步。 斯内普不是没挣扎过。 他今天第一次撑着床头柜站起来时,酸软的身体让他脸色就像纳威坩埚里的糊糊一样难看。 庞弗雷温声建议:“不妨让塞涅尼扶着你走几步。” 斯内普嗤之以鼻。 他试图重新捡起那副蝙蝠般的气场,大步走出医疗翼,仿佛病号服也该被他气势掀起,像从前那件猎猎作响的黑斗篷一样。 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迈开的第二步就失去了平衡,斯内普膝盖一软,直接向前扑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结结实实地亲吻医疗翼的石砖地面时,一道黑影迅速冲了过来。 塞涅尼动作飞快,却显然没预料到他有多高——她下意识俯身,双臂从两侧抄住了斯内普的腋下,像是抱住了一只还在空中扑腾的猫。 斯内普的双臂被卡在她弯起的手肘之间,姿势僵硬得像翅膀被胶水粘住的蝙蝠一样。 他上半身重重扑在她怀里,身高的差距导致他的下半身不可避免地拖在地上,膝盖不偏不倚地磕到了地板,幸而大部分的力道被塞涅尼承接住了——除了尊严以外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沉默持续了整整三秒钟。 然后,斯内普咬牙开口:“……你可以松手了。” 塞涅尼考虑了一下,觉得如果继续抄着斯内普的腋下把他扶起来,可能会吃一个恶咒,于是决定慢慢松开手,像是放下一只炸毛的猫。 斯内普用他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撑起身体,扶着床缘爬起来,坐回病床上。 塞涅尼移开了视线,小声说:“抱歉。” 庞弗雷在一旁几乎笑出声,赶紧假咳一声掩饰。 “练习一下站立和行走还是很有必要的。”庞弗雷点点头。 斯内普冷哼一声:“毕竟魔法部审判时可不会好心给我放个椅子,是吧。” 庞弗雷被他呛得一滞,叹了口气走开了。 斯内普讽刺的眼神扫向塞涅尼,却没在她的眼中找到他痛恨的同情。 她根本没在看斯内普。她只是站在他的病床边,微微低着头。 斯内普盯着她片刻,挫败地从床上撑起身体。 毫不意外地,塞涅尼钻进了他的身侧,护着他踏出第一步。 这个距离对斯内普来说太超过了,但塞涅尼什么都没说,简直像个人形拐杖,也不和他对视。 斯内普也只好接受—— 总比波特或者卢平来好吧。 一步,两步。每当斯内普的脚下不稳时,塞涅尼便迅速向前一步,压低重心顶住斯内普向前扑的身子。好让斯内普撑着她的肩膀又站起来。斯内普每次都迅速地收回手,仿佛这是维持他自尊的最后一道防线。 麦格看着医疗翼里不知道走了第几圈的两个人,发出了一声轻咳。 斯内普僵住了,塞涅尼见状立刻撤回了安全的社交距离。两人的动作太过默契,给麦格带来了一点不合时宜的幽默感。 麦格微微挑了一下眉:“哦,西弗勒斯,看到你能开始遛弯了我真高兴。” 斯内普黑着脸没吭声。 麦格的目光转向塞涅尼,眼神带着极隐晦的赞赏。 “辛苦了,”她对塞涅尼说,“我和他有几句话要单独谈。” 塞涅尼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门在塞涅尼身后轻轻合上,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丽塔·斯基特发表了新文章。” 她沉吟片刻,脚步微微一转,转向了图书馆方向。 图书馆的温暖灯光下里,赫敏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刷刷地飞舞,哈利和罗恩坐在她对面,低声和一旁的金妮说着话。 金妮沉默地听着,手里握着一张被反复揉皱又抹平的报纸。塞涅尼瞥了一眼露出了一个角的标题,踌躇片刻,她对赫敏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赫敏抬起头,几乎没等塞涅尼坐下就开口了: “我正在整理所有能找到的威森加摩审判记录——特别是过去十年间关于前食死徒、间谍、协助者的案例。我需要弄清楚斯内普教授可能面临的指控,在法律上通常会怎么处理。” 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翻动手边的羊皮纸,又接着道: “我在查量刑的依据——尤其是那些成功减刑甚至被判无罪的例子。我想弄清楚他们提供了什么样的证据,有没有使用未授权记忆的先例,证人可信度怎么评估……” 塞涅尼的视线顺着赫敏的手指掠过文件堆,落在了一叠凌乱的报纸和一本摆在边角的书上——《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 她的目光停留了几秒。 赫敏注意到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疲惫与烦躁:“我也在试图找丽塔的把柄。但除了她是个非法阿尼马格斯以外,几乎没留下什么漏洞……而且,看她写的那些东西,真的是种精神酷刑。” 咔啦咔啦的声音响起,金妮手里的报纸被反复揉皱又抹平。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别放在心上,”罗恩轻声说,“她总是这么写的。没有人真的信她那套……她就是个靠卖噱头糊口的烂人。” 金妮没有抬头。 “很多人会信的。”哈利忽然开口,语气平静。他看向他们每一个人,又看向金妮。 “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声音。我们会为教授争取。” 哈利犹豫了一下,轻轻捧住了金妮还在撕扯报纸的双手。金妮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我们一起,会没事的,好吗?”哈利的声音带着一丝局促。 罗恩有点尴尬地别开眼,结果正好对上赫敏短暂露出的一个满意笑容——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她又迅速把头埋进了文件堆里。 金妮点了点头。 塞涅尼收回视线,悄无声息地在角落坐下,拿起一张旧的《预言家日报》。 她抹平报纸的褶皱,指尖顺着每一行文字缓缓扫过,专注的检视着每一行文字。 罗恩分心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魔法生物也认字吗?” ”罗纳德!“赫敏小声喝止他,罗恩耸耸肩。 时间慢慢流逝。 图书馆里的人陆续合上了书本,文件堆一点点缩小。 赫敏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站起身来。 “我先回去休息了。”她对塞涅尼说。 塞涅尼没有回应,只是眉头微蹙,一行行地用手指比着,阅读旧报纸上的文字。 罗恩探头看看,想伸手在她眼前挥一挥,但对上了赫敏警告的眼神。罗恩咂咂嘴,小声对哈利和金妮说:“算了,让她忙吧。” 哈利朝塞涅尼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拉着金妮和罗恩一起往门口走去,步子静悄悄的。 图书馆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只剩下塞涅尼独自坐在角落里。 昏黄的灯光下,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羊皮纸的细密字迹中。 图书馆里弥漫着老旧书页的气息,夜深人静之时,藏在厚重羊皮纸和泛黄书脊里的魔法像是悄悄苏醒了一样,轻轻地在空气中震荡,和霍格沃茨的访客融为一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塞涅尼突然直起身来,她盯着手中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双手微微颤抖。片刻后,她站起来,快步走向图书馆的大门。尾巴在身后轻轻甩动,鳞片反射着烛火的光,一闪一闪。 医疗翼里,斯内普裹着一层薄毯靠在床头,眼睛半阖着。 塞涅尼悄悄推开门走进来时,他并没有动弹,只是听着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当她走到他床前时,步伐微微一顿。 斯内普心不在焉地判断着她想做什么,没有睁开眼睛。最终,他只感觉到堆膝上的毯子被轻轻地往上拉起,妥帖地盖到了胸口以下的位置。 脚步声随即远去。 斯内普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看到塞涅尼坐在了他的床铺正对面的窗户——风景最好的那扇,虽然现在外头只是一片沉沉夜色。 她抱膝坐着望向远方,尾巴在身后垂着,偶尔轻轻动一下。 斯内普干脆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光明正大地打量起这个深夜里的同伴。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塞涅尼手里攥着的一张报纸上。 他心下了然,冷冷开口: “对这个时代所谓‘记者’的水准,”他的声音低哑而讥讽,“有什么高见吗?” 塞涅尼缓缓转头。 她看见醒着的斯内普,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该怎么回答。 "非常多余。"塞涅尼说。 斯内普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他决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还觉得她挺有幽默感的。 塞涅尼把报纸胡乱一折塞进衣兜,她站起身,到橱柜那儿倒了一杯温水,又走回来把杯子递给了斯内普。 斯内普沉默地接过,慢慢抿了一口,视线却继续注意着塞涅尼的动向。他原以为她会像刚才那样,重新回到他床正对面的那扇窗户——风景最好,能在月光下远远望见波光粼粼的黑湖。 但塞涅尼没有。 她拖着她的专属软垫坐到了靠近他病床旁边的一扇小窗边。那里视野狭窄,光线昏暗,只能看到窗外的树林。在夜风吹拂下起伏的树影像是世界上最精密的魔药书籍一样,塞涅尼出神地望向窗外。 斯内普眉头动了动,他收回视线,没有继续追究。就在这时,他瞥见了塞涅尼外袍兜里露出的一角报纸。出于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理,他伸出手,低声道:“给我。” 塞涅尼回过神来,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把手覆在了衣兜上,犹豫了一下。她抬起眼,仔细地端详斯内普——他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于是塞涅尼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抽出那份报纸,递到他手边。 斯内普盯着塞涅尼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将报纸接过来,展开。 他开始觉得试图从这个女孩身上挖出一丝怜悯或别的令人讨厌的情绪是纯属多余了。 斯内普这才垂下眼睛,扫了一眼标题。只一眼,他就挑起了眉毛。 排版混乱,魔法特效出错。丽塔·斯基特标志性的搔首弄姿卡在了最扭曲的一帧——笑容僵硬,动作滑稽,整个人像坏掉的幻影一样在原地颤抖。 甚至错别字都没改就发出来了,他们是真的着急。斯内普心想,眼神轻蔑。 他慢条斯理地翻到第二版,随意扫过内容,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哪怕是丽塔·斯基特,这样的低劣水准也太不正常了。 斯内普把报纸扔到一边,突然感到无比疲倦。 塞涅尼没有在等待他对这张废纸的评价,这个沉默寡言的守夜人又在眺望着窗外的夜色了。 斯内普暗暗松了口气,麦格苦口婆心的劝导犹在耳边,但他真的做不到。 他无法接受把自己的记忆交到一群蠢材和饭桶手里,任由他们对着自己的痛苦和秘密指指点点,再以施舍的姿态决定他是否有资格继续活着。 光是想象那幅画面,就让他感到恶心得想要呕吐。他宁愿在尖叫棚屋里腐烂。 斯内普合上双眼,心想,当纳吉尼的尖牙在撕扯他的脖子时,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P.S. 本来想用十三章这个叛逆的数字一次写完审判,结果铺垫就6000字甚至还没开始审判。而且看了看剧情,感觉拆开来更有呼吸感。尝试了一下写哈金,我笔下的哈利探索了更多”如果他没有失去一切,而他的软肋正在被人攻击”的反应,然后也写了作为和纳威卢娜一起在第七年领导邓布利多军的年轻领袖金妮在第一次(?)见识到后战争状态的“社会的灰暗面”时有种幻灭的心情。这种时候我觉得 曾经经历过这种幻灭 还偶尔会被这种愤怒攫住 的哈利在看到自己的后来者/喜欢的女孩也经历这种痛苦时站出来 这种剧情很好品哈哈。抱歉这章花了这么久,希望你们喜欢。下一章审判预计会很长…… 顺便请大家和我互动一下吧?马上写到这篇文的第一个小**了还几乎是单机我好寂寞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风暴前夜 第14章 审判 第十四章审判 霍格沃茨迎来了后伏地魔时代最不受欢迎的两个访客,而他们只应对了其中的一个。 魔法部代表穿着深色正装,站在医疗翼中央,语气客气,但仿佛每个词都在冷水中淬过。 “……首先,我们对贵校未在第一时间通知魔法部有关西弗勒斯·斯内普清醒一事,表示遗憾。” 那名代表顿了顿,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说道,“当然,考虑到当事人重伤初愈,我们决定展现应有的人道主义精神——不予即刻拘押。” 他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羊皮纸,声音清晰地在医疗翼中回响: “根据魔法部第十三条审判条例,现正式通知: 西弗勒斯·斯内普需在两日后,即本月三十一日,上午九时整,亲自到达魔法部威森加摩审判厅,接受公开审判。 若无正当理由缺席,将视为藐视法庭罪,依法采取必要措施。” 宣读完毕,他将羊皮纸递给麦格,微微一鞠躬,语气里带着做作的礼貌:“我们相信霍格沃茨作为魔法界重要的教育机构,必然深知尊重司法程序的重要性,并将全力协助本部完成此案调查。” 最后,他向斯内普点头,用一种讥讽似的宽容语气说:“祝早日康复,斯内普先生。”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麦格面色铁青,捏着那张羊皮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魔杖来。只是身为校长的理智压住了她的冲动。 庞弗雷则没有太多的顾虑,她对着魔法部官员的背影无声挥舞着拳头。 斯内普则站在自己的病床边,双腿微微颤抖。这个代表和每一个魔法部的官员一样,故意拖长了语调。 他听幽灵们传话说魔法部来人,就撑着床头柜缓缓站起身。他拒绝了庞弗雷递来的拐杖,也拒绝任何搀扶,只是靠自己勉强站直了身体。 塞涅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什么都没说、没做。她站在斯内普病床边的窗前,半个身子隐藏在窗帘以后,盯着魔法部官员的一举一动。 话多的麻烦人物总算走远了。 斯内普试图尽量自然地坐回病床,但麻木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他刚一摇晃,塞涅尼便瞬间靠了过来,沉默地扶着他重新坐回床沿。 斯内普没有开口讽刺。也许是因为他连挖苦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了。 塞涅尼又悄无声息地退回窗边,背对窗户坐下,尾巴微微甩动。她的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此时麦格和庞弗雷也担忧地打量着斯内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语气疲惫:“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你非得知道,我很好。谢谢。” 麦格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再尝试一次:“西弗勒斯,我们之前谈过的记忆的问题……” “不能。”斯内普斩钉截铁地说。 麦格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你知道哈利愿意接受吐真剂调查,对吧?” “显而易见。”斯内普干巴巴地说,“我对他可从没指望得更少。*” 麦格照常无视了斯内普接受好意的别扭方式,她转头看向庞弗雷。庞弗雷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拍拍她僵硬的手背:“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 麦格点点头:“证人我会安排。到时候我们送你去魔法部。”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放缓,“西弗勒斯,我知道你不需要这个,但……会没事的,好吗?” 斯内普沉默地垂下眼帘,麦格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庞弗雷也打算回到办公室里去,但她的注意力落到了斯内普的病床不远处的塞涅尼身上,她背靠着窗户坐在软垫上,低头仿佛在打盹。 庞弗雷禁不住多看了一眼,按照这段时间塞涅尼对斯内普无微不至的关注程度,庞弗雷以为她会劝斯内普几句呢。 不过随即庞弗雷就摇了摇头,这个女孩一直很懂分寸——特别是在斯内普面前。庞弗雷心里补充道,也许这个时候让斯内普一个人呆着确实比较好。 庞弗雷转头回了办公室,他们没有注意到塞涅尼背后的窗台上趴着一只绿色、眼睛周围有宝石状斑纹的大甲虫,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 甲虫的触角贪婪地挥舞着,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记住麦格的话,以及试图记住斯内普的一举一动上。在反复确认斯内普只是沉默地躺在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后,甲虫展开翅膀飞走了。 她要去霍格沃茨的其他地方打探一下。 塞涅尼的指尖在膝盖上轻叩,仿佛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 5/31日清晨。 斯内普沉默地从他在地窖里的床上坐起身,一颗颗地系上长袍的扣子,直到最上面那一颗。 他昨晚以“地窖环境更安静和熟悉,有利于恢复精力”为理由提出返回旧居,庞弗雷非常勉强地答应了。 久未有人居住的地窖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魔药和灰尘的气味。 斯内普缓缓站起身,扶着家具走出了房门。 他的工作台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支提神剂和一支营养药剂,以及一看就是小精灵出品的霍格沃茨经典早餐——煎蛋和吐司以及几节香肠。 他把两支药剂一饮而尽,又机械地把吐司和煎蛋塞进嘴里,咀嚼,吞咽。 盯着那几节油滋滋的香肠片刻,斯内普皱了皱眉,默默得出结论:今日份的“正常生活”到此为止。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整了整袖口,径直推门离开了地窖。 在他从旋转楼梯来到一层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塞涅尼。 她坐在一把突兀地摆在楼梯出口左侧的扶手椅上——斯内普怀疑这是小精灵们的手笔。 他们似乎对这个也不算人类范畴的客人抱着友好的态度。 塞涅尼的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斯内普清楚这是因为她最近老是盯着报纸一看就是好几小时。他怀疑她最近根本没有在正常时间入睡——虽然她平时的“就寝”也不过是窝在他病床附近的软垫上。而据霍格沃茨的幽灵们,时不时来看望他的卢平说(斯内普认为卢平很多事),审判前这两天总发现塞涅尼在各种地方打盹,特别是在他们开会的房间附近。 他猜,这家伙大概是睡眠不足又什么都想参与,才养成了这种“随地大小睡”的习惯。 不过今天,她手上终于没拿那张报纸了。 斯内普的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塞涅尼从没有因为报纸上对他日渐离谱的锐评做出任何反应,但是鉴于两人间有被她从尖叫棚屋背回来的历史,这种悄无声息地关注更让斯内普觉得难以应对。 他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她跟了上来。 走到霍格沃茨的庭院里时,麦格,哈利和卢平早就等在那里。 麦格朝露出一个微笑,“早安,西弗勒斯。我们陪你一起通过门钥匙前往魔法部,其他人已经先出发了。”她递出一根手杖。 斯内普点点头。 哈利看起来有点紧张,避开了斯内普的视线,但在斯内普没有继续看他时,哈利又悄悄地打量着斯内普的神色,斯内普假装没有看到。 斯内普又看向卢平。实话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三个人来陪他,他心想,也许是因为卢平是最后一个跟他苦涩的学生年代有交集的人吧。 斯内普伸出手。但在触碰手杖前,他微微偏过头。 她果然还在。站在不远处的石柱下看着他。 塞涅尼冲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轻轻地挥了挥手。 然后,他感到腹部一紧,仿佛有个钩子从肚脐后猛地一扯—— 他们从霍格沃茨的晨曦中消失了。 在霍格沃茨方面和魔法部的拉锯谈判下,斯内普一行人得以避开守在魔法部大厅里汹涌的人群,通过门钥匙来到一个隐蔽的入口,再直接进入魔法部内部。 他们在审判庭的入口处分别,麦格双手握了握斯内普的手,卢平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手刚扬起,又尴尬地放下了。 哈利和卢平一样尴尬,他站在斯内普对面,微微低着头,仿佛在衣服里藏了一打蒲绒绒似的坐立不安。 斯内普看着他到处乱翘的头发,想起了他的父亲,为命运的无常叹了口气。 这对父子,一个恨他,另一个也恨他,现在却想救他的命。 “我去了。”他干巴巴地说,眼前的黑脑袋点了点,斯内普转头走进等待室里。 哈利在原地踌躇片刻,跟上了麦格和卢平的脚步,卢平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他们一起走进了审判室。 审判室里充满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陪审员的席位上一圈一圈地坐满了红袍子和黑袍子的巫师们。 哈利,麦格和卢平加入了在前排朝他们挥手的赫敏一行人,他们立刻开始低声交流起来。 在霍格沃茨众人的对面,坐着纳西莎和德拉科。纳西莎本来不想让德拉科出席的,但是在德拉科的坚持下,纳西莎妥协了。 纳西莎扫视左右,这一片坐的大多数是大家族的发言人们。她观察着其中的几个人,他们有些对上了她的视线,但神色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有些对她点点头,有些假装没注意到她的打量。 纳西莎沉吟了一下,只是在袍子下握紧了儿子的手。 这时,一个被魔法放大了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对于前食死徒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审判即将开始,由于案件相关重大,今天的审判进程会由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们全程直播……” 赫敏和纳西莎闻言同时猛地转头,看向了在主审判席下手的记者席。 赫敏的目光在记者席上飞快扫过,准确地落在了一个打扮得很刺眼的金发女巫身上,她正煞有介事地整理着速记羽毛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丽塔·斯基特。”赫敏咬着牙说,“这下麻烦了。” 罗恩一脸看到花园里塞满了地精的神情:“这意味着什么?” 哈利也面色凝重:“意味着她可以在我们困在这里的时候在外面胡言乱语。” 他想起昨天丽塔的大作《哈利波特:救世主还是儿童士兵》,他的胃里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丽塔斯基特此时也在想着那篇文章。她把速记笔在指尖转来转去,打量着哈利波特和霍格沃茨席位的其他人。 昨天,她收到报纸的实物时,发现文章的用词比她原来出众的想法平淡了太多。 也许是被预言家日报的审稿人修改了,她不满地撅起涂抹得猩红的嘴唇。 魔法部最近也向救世主的影响力妥协了,她总得写篇文章批判这一点,她心想。 魔法部对于霍格沃茨方面的妥协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她深知在自己写了《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以及《哈利波特:救世主还是儿童士兵》后,就把霍格沃茨得罪狠了。 近期她一直作为魔法部的喉舌,对霍格沃茨方面进行攻击。但如果魔法部要投向救世主的阵营,也许是时候重新审视一下自己应该站在哪边了,丽塔心想,握紧了速记笔。 那段广播同时也传到了等待室内,斯内普像雕塑一样沉默地站在房间的一角,墙上和麻瓜世界里的警局一样镶嵌着一面镜子,他清楚这是一面单面镜,不知道对面坐着什么人正在观察着他。 镜中映出他的脸——憔悴、苍白,眼神却异常清醒。他没有移开视线或者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纽扣。 他并没有在想什么复杂的事情,他只是已经准备好面对结果,无论结果是什么。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色长袍、面无表情的魔法部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斯内普先生,”她例行公事地说,“审判即将开始,请跟我来。” 他点点头,步伐稳定地跟着她离开等待室,来到审判厅前。 门缓缓打开。 瞬间,光线、低语、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如潮水般涌来。 整个威森加摩已经坐满。审判官席上的巫师们面目模糊。观众席两侧则坐着来自魔法部、霍格沃茨、不同派别的各路人物,还有部分媒体代表。斯内普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这些人,看到一些在马尔福宅邸常见的面孔时,他露出一个冷笑。 他又看见了麦格、哈利,以及其他熟悉的人们。他们坐在靠近被告席左侧的位置上,都在看着他。 斯内普没有再做出什么反应,脚步不停地走到被告席的正中间,在指定的位置停下。 魔法部居然给他准备了椅子,真是令人感激。他嘲讽地想。他在椅子上坐下,挺直了脊背。 身后的高门在他坐稳的一刻缓缓合上。 主审官敲击法槌,声音如钟鸣般在环形的审判厅中回响: “肃静。” 审判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今天,威森加摩将审理西弗勒斯·普林斯·斯内普一案,所涉罪名包括一级谋杀、战时情报干扰和虐待未成年学生罪,具体指控如下……” 他展开卷轴,慢条斯理地开始宣读,声音被魔法扩大,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谋杀前霍格沃茨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二、长期作为伏地魔麾下食死徒,参与对学生与无辜巫师的迫害; 三、战争期间暴露关键情报,直接导致傲罗阿拉斯托·穆迪殉职。 ……” 念完,他合上卷轴,看向控方座位: “控方,可以开始陈述。” 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巫站起来,环视四周后开口道:“各位威森加摩成员、巫师界代表——我们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共同回答一个问题:一个在两次战争中都效忠黑魔王、蓄意杀害前任校长的食死徒,是否应在和平来临后得到宽恕?” 全场目光齐刷刷落在斯内普身上。 中年男巫继续发言:“我们的证人将证明斯内普先生的所作所为,哪怕他曾获邓布利多校长的秘密授意,也不能洗去它带来的鲜血与恐惧。” 主审官在控方代表陈词结束后看向被告席: “斯内普先生,您是否准备做出陈词?” 斯内普苍白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声音冷静如冰:“不。我会等你们表演完毕。” 陪审席上响起一阵细碎的窃语,被主审官敲击法槌,压了下去。 霍格沃茨的席位上,卢平抬手扶住了额头。 控方的第一位人证被拷着双手带了进来。他蓬头垢面,穿着皱巴巴的黑袍,畏畏缩缩的样子,连那些本就敌视斯内普的人都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神情。 伊里斯·克曼——一个在战后被捕的搜捕队成员,估计连食死徒成员都没见过几个,如今却被摆上法庭作控方证人。 他一走上证人席就看向控方代表,嘴角扯出一个刻意讨好的笑容:“他当然是我们的人,我怎么会忘了?他可是黑魔王的左膀右臂,我们每次去领钱都能看到他……” 伊里斯喋喋不休。 控方代表略带尴尬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否亲眼见过斯内普先生参与过袭击、谋杀,或任何直接的暴力行为?” “呃……” 伊里斯眨了眨眼,脸上讨好的笑容明显僵住了, “他不怎么出手,但,他的脾气很坏,呃而且他深受黑魔王的信任……” “你是否见他杀过人?” 伊里斯的嘴张开又闭上,他看着控方代表递过来的眼色,脑筋一转谄媚地说:“没有,但他杀死了邓布利多,我们都知道呢!” 麦格起身,语气坚决:“反对——证人不在现场,这是道听途说。” 控方代表瞥了麦格一眼,麦格微微抬起下巴直视着他,“我,米勒娃·麦格,作为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将担任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主要证人。” 控方代表隐秘的翻了个白眼。对他来说,这个一直以直率严肃闻名的女巫不是他的对手。 主审官轻咳一声,拖长了调子对伊里斯说:“你是否亲眼所见,先生。” 伊里斯明显焦急了起来,他看看控方代表僵硬的表情,只是反复地大喊:“不,等等!斯内普是个食死徒,他杀死了邓布利多!” 控方代表脸色铁青,挥手示意:“我们将结束这位证人的发问。”两个巫师把他拖了出去,他仍在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 主审官摇头叹息:“本庭认为证人证词缺乏可靠性,将不计入主要证据。” 控方代表皱着眉听着那烦人的动静渐渐消失,这才整整衣领,煞有介事地说:“即使当晚没有目击者,斯内普刺杀邓布利多的事实仍无可辩驳。”他意有所指地瞟了麦格一眼,“现在控方传唤第二个证人。” 主审官念出名字:“控方第二位证人——卡拉·塞尔文。” 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孩走进了审判庭,她穿着霍格沃茨的校袍,领子上的黄色以及绣着獾的徽章说明了她是个赫奇帕奇。卡拉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她的步伐有些迟疑,仿佛每迈出一步都是折磨。众人窃窃私语,也许是惊讶于一个塞尔文居然被分到了獾院。 赫敏皱起了眉头,她看到纳西莎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心里一沉。亚瑟搂着莫莉,低声说:“塞尔文家……伏地魔的老同盟。” 控方代表清清嗓子:“卡拉小姐,不用紧张。只需把你经历的事实告诉大家。” 卡拉没有看他,她仿佛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哪里,茫然地左顾右盼。她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对上斯内普平静无波的眼神的瞬间,她仿佛被灼伤了似的,嘴唇颤抖着,垂下了眼帘。 她在证人席上前后晃动着,盯着自己的脚尖,咬着嘴唇,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控方代表温和地问道:“你是否曾是斯内普教授的学生?” 卡拉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她低着头,缩着肩膀微微发抖,直到人群里发出一声轻咳,她才抽搐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说:“是的。” 纳西莎皱眉打量着她,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些什么,折起来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人。这个人微微一点头,消失在人群中。 控方代表用一种令人不适的柔和声音地继续提问:“你是否在课堂中或校外,经历过令你感到威胁,或者不安的情况?” 卡拉的肩膀颤了一下。她沉默地站着,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请不用害怕,只需告诉大家你所看到、所经历的事。”控方代表耐心地说。 卡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迅速说道:“斯内普校长惩罚我们,他让卡罗兄妹对我们使用黑魔法……”她的语速那么快,仿佛一旦停下她就要窒息了似的。 人群哗然。 这阵噪音似乎吓到了卡拉,她几乎跳了起来,正好对上了斯内普空洞的双眼。她突然泪如泉涌,剩下的话被哽咽声堵在了肚子里,她把脸埋进手里开始抽泣起来。 在骚乱的人群中,那个本来站在纳西莎身边的年轻人摸到了赫敏身边,把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 赫敏展开纸条仔细阅读,然后脸色苍白地看向了纳西莎的方向,纳西莎摇了摇头。 纳西莎再次在人群里搜寻某几张面孔,她的心沉了下来,这次好几个人都扭开了脸。她有些焦虑地咬住了口腔的内壁。 人群里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卡拉的肩背蜷缩起来,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控方代表停顿了一下,他紧紧抿起的嘴唇下方有一条肌肉抽搐着,像是不满于卡拉的情绪化。最终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在脸上扯出一个计算好的、安慰的微笑:“谢谢你,塞尔文小姐。你今天的勇气值得我们每个人尊敬。” 他对主审官点头:“控方发问完毕。” 麦格站起来,现在轮到她对这个证人进行询问了。她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卡拉坐在证人席上,浑身不受控地发抖。麦格沉吟着,赫敏在她耳边的低语令她格外小心地思考着自己即将进行的发言。 “塞尔文小姐,家父家母近期身体如何?他们也曾经是我的学生。”麦格温和地看着卡拉,低声说。 卡拉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满含泪水的眼睛恳求似的看向麦格。但此时,控方代表高声打断:”反对,这和案情没有关系。“ 主审官点头认可。麦格凉凉地撇了控方代表一眼:”只是表达一下关心。“她回头看向卡拉,她已经低下头去,缩起了肩膀。 “你刚才说,斯内普任职校长时,允许卡罗兄妹使用黑魔法惩罚学生……你亲眼看见过他指使他们这样做吗?” 卡拉咬了咬唇,小声说:“我……我听见同学们说,是……校长允许的。” 麦格停顿了一拍,继续询问:“卡拉,我问的是,你有没有亲眼见过西弗勒斯·斯内普校长命令他们这么做?” 卡拉的声音颤抖着,她闭起眼睛一口气说:“是的,我亲眼看见。校长还惩罚了很多当时带领学生们反抗的同学。大家……大家都说那是很恐怖的经历。” 麦格若有所思地和赫敏对视了一眼。她继续说:“卡拉,你知道,证人需发誓陈述的必须是事实,对吗?” “麦格校长,”控方代表再次打断,“塞尔文小姐在斯内普任教期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有来自圣芒戈医院的医生证明,表示她的身体状况不能接受吐真剂询问。” 麦格剐了他一眼,冷硬地说:“没有更多问题。” 主审官抬手向霍格沃茨的方向挥了挥:“辩方可以开始陈述。” 于是,顶着人群中越来越响的“可怜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的指责声,麦格抬头挺胸地走到了斯内普的身边。 “尊敬的主审官阁下,各位威森加摩成员。” 麦格朝着审判席点点头,开始了陈述:“西弗勒斯·斯内普在两次针对伏地魔的反抗作战中是凤凰社毋庸置疑的一员,并在邓布利多的指示下作为双面间谍潜伏在伏地魔的阵营中。关于西弗勒斯·斯内普击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指控……”麦格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是邓布利多和斯内普商量好的取信于伏地魔的计划……” 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叫喊:“谎言!” 麦格没有动摇,她继续说着:“斯内普在过去的一年里利用校长的身份便利庇护了很多学生……” 人群中传来几声不满的嗤笑,斯内普闭上了眼睛。 “……我们会提供证人。” 麦格的话音落下,哈利站起来走向证人席,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卡拉的抽泣声偶尔响起。 哈利在证人席上站定,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对上了斯内普的眼睛,那双黑眼睛不出意外的一片空洞。上次他与这双眼睛对视时,里面充满了情绪,痛苦,悲伤,以及隐约的一丝解脱。那句叹息一般的“看着我”仍时不时在哈利的脑海中回想,让他后背上的汗毛全部都竖起来。 哈利清了清喉咙,声音最初还有些僵硬: “我哈利·詹姆·波特,是斯内普教授曾经的学生。” 他扫视了一圈审判厅,眼神落在主审官面前。 “关于邓布利多校长的死——我当时在天文塔上。我亲耳听见邓布利多请求斯内普杀了他。那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计划,邓布利多校长本来也活不久了,伏地魔的魂器诅咒了他,是斯内普延缓了他的死亡。他们两个人一起安排了邓布利多的死亡,是为了让斯内普继续潜伏在伏地魔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他不想再看陪审员们满是怀疑的神色,于是他放空思想,只是盯着斯内普的脸,继续往下说。 “他在伏地魔的眼皮子低下把格兰芬多的宝剑掉包了,用自己的守护神银色牝鹿指引我去找。没有那把剑,我们不可能摧毁吊坠盒,纳威可能不能及时杀死纳吉尼。没有魂器的毁灭,我们不可能赢得战争。” 哈利没想到作证会这么艰难,只有在真正一件件把这些事说出来的时候,在他呼吸都感觉到胸口的疼痛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斯内普究竟做了多少事。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脖子上悬着一把刀,死撑着把希望留给他们。 “关于穆迪的事情,”哈利的声音发紧:“虽然是他按照邓布利多的命令把我真正转移的时间‘透露’给了伏地魔,但七个波特的转移方式也是他通过蒙顿格斯传达给我们的,这个计划让场面更加混乱,分散了食死徒的主力。穆迪的牺牲是个不幸的意外,斯内普也在混战中尽量保护我们了。” “斯内普从我入学以来一直在保护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说法。邓布利多的画像能作证,而……斯内普教授重伤昏迷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记忆留了下来,我亲眼看见了。” 哈利完成他的发言时,审判庭内的窃窃私语停止了。 “波特先生,请允许我直接提出关键问题。您在证词中提到了斯内普教授留下的记忆,作为解释他行为动机的重要证据——请问,您是否能当庭提供那段记忆,或至少让本庭检验其真实性?” 来了。哈利身体一僵,他尽量平静地回答道:“那不是我的记忆,我不能做主提供,但我愿意接受吐真剂询问。” 控方代表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经过计算的,同情的表情,继续道:“也就是说,您无法确保这段记忆未经篡改或误导,无法验证它是否完全忠于事实。” 哈利咬着牙,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我亲眼看着斯内普的记忆从他的眼口鼻里流淌出来,他当时已经快死了,没有时间更改记忆。” 控方代表维持着职业的语气和脸上的假笑,略带遗憾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一位出色的魔药大师,精通摄神取念与大脑封闭术,据传在黑魔王麾下亦备受信任。”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翘起,用令人作呕的中立语气说:“因此,我们可以合理假设——他或许有能力准备好一段看上去无懈可击、但实则经过挑选与处理的记忆。” 哈利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你没有证据。” 控方代表耸耸肩,语气甚至带上一丝惋惜:“当然,我们目前确实无法验证这段记忆的完整性——但在无法实证的情况下,陪审团成员自然会……有所保留。”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只有哈利看得见的、带着试探的笑意。 然后趁哈利尚未开口,他便抢先继续:“众所周知,在霍格沃茨,您与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之间的关系始终紧张。他在校内的风评向来是冷酷、苛刻、不近人情——您是否承认?” “您本人也曾与他多次发生公开冲突,对吧?” 控方代表目光锐利,观察着哈利的神色逐渐僵硬,像是猎人在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那么,波特先生,是否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当您在他重伤的情况下看见那段记忆时,内心产生了一种补偿心理?一种‘我误会了他,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为他辩护’的冲动?” 他语气温和,却让哈利一阵反胃:“这也许并非是出于理性判断,而是一种——感情上的偿还。” 哈利看见赫敏和麦格担忧的神色,他对他们眨了眨眼睛,怒气积攒到一定的程度,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您是想说——一个人都快断气了,还能一边忍受失血,一边精心编造用来脱罪的戏剧性的记忆,然后还不忘照顾我的情绪,是吗?如果您认识西弗勒斯·斯内普,就该知道他宁可被蛇吞掉也不会浪费时间取悦我。”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错觉,斯内普的脸上似乎浮起一抹笑意,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段陈述里不合时宜的幽默。哈利仿佛能听到斯内普在他脑海里冷冷地说:“显而易见。*” 那熟悉的声音低沉、讥讽。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哈利没有像往常一样愤怒和窘迫。他没有想起那些在魔药课上被羞辱的时光。 相反,他差点笑了出来。 他居然觉得那声音有点亲切。 哈利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他轻蔑地看着控方代表,话里讽刺味更浓了:“而且我猜你大概没参与这场战斗,因此没怎么亲眼见过人死。很抱歉,斯内普教授当时血都快流光了,说完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在我面前演一出给自己脱罪的剧本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罗恩在席位上差点鼓起掌来。 控方代表的神色有些僵硬,正在这时,主审官敲了敲法槌,拖长了调子说:“请证人尊重法庭。” 哈利忍下了做出一个不太礼貌的手势的冲动,他也学着他们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关于斯内普教授就职校长期间的真实行为,也许我们该听听别的学生的说法。关于斯内普教授的真实立场,如果吐真剂问询也不能让你们满意,我们也还有其他证人。我的作证结束。” 哈利坐回席位时,审判厅没有再爆出掌声或喧哗,但气氛确实变了。看来救世主的名号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旁观席上的众人的情绪明显变得平和了一点。原本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消散,有些陪审员甚至重新坐直了身体,低头在羊皮纸上快速记录着什么。另一边,几个来自中立家族的代表互相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朝纳西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主审官宣布下一个证人入席。 纳威走上证人席,他坐得笔直,手掌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我是纳威·隆巴顿。我们试图从校长办公室偷出格兰芬多宝剑——我、金妮,还有卢娜。但我们被抓住后……斯内普校长只是让我们去海格那儿干活。” 控方代表立刻站起身,像一只秃鹫似的盯着纳威:“您和金妮·韦斯莱,都是古老纯血家族的后代。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斯内普对你们的宽容,仅仅因为你们的血统,让他不好向追随黑魔王的其他纯血家族交代?” 纳威皱眉,开口想说什么。 控方代表立刻截住了纳威的话头:“而当您因为组织学生反抗,被卡罗兄妹用违法咒语施刑时——斯内普作为校长是否有阻止?” 纳威张了张嘴:“没有,但是……” 控方代表再次打断,趁势推进:“没有,对吗?他没有阻止这种大范围的施暴。” 他压低声音,语气愈发咄咄逼人:“那么纳威先生,我们回顾一下您六年级前的经历:他是否多次在课堂上当众羞辱您?是否曾威胁要把您的宠物煮进药锅,或者用您的宠物试药?” 纳威开始紧张了,他立刻开口解释:“那是以前——” 控方抢白:“所以这些事确实发生过?威胁您的宠物、公开羞辱您,无故惩罚您?” 纳威涨红了脸,一时语塞。 控方摊手,转头看向审判席,脸上带着假模假式的怜悯:“这就是所谓的‘保护’。西弗勒斯·斯内普也许只是一个懂得该对谁狠辣、该对谁放水的刽子手罢了。” 审判厅陷入窃窃私语。纳威回头看向哈利和众人,眼神里满是懊恼和恐慌——他不是一个擅长语言游戏的人。 斯内普毫不意外地看着这场闹剧,控方代表每一句断章取义的问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陪审团成员们交头接耳时的眼神他也熟得不能再熟。他曾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在食死徒会议的长桌前、在霍格沃茨礼堂里、在战争中每一个非黑即白的瞬间。 他不太关心审判的结果,他只是认真地听着哈利和纳威的证词,心里有一股遥远而微弱的,太过陌生的情绪渐渐升了起来。 纳威低着头走回了席位,脸和眼睛都红红的。他的奶奶,奥古斯塔·隆巴顿,戴着她那顶装饰着老鹰标本的高顶羽毛帽(博格特版斯内普佩戴过的那顶),径直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力气超大的、让纳威的脊背发痛的拥抱。 然后,她面朝控方代表,毫不犹豫地挥了挥她戴着手套的手——做了一个毫无误会空间的、不适合出现在威森加摩审判厅的手势。 哈利差点笑出声来。 那正是他几分钟前在心里挣扎着、最终忍住没做出来的那个动作。 他咳了一下,努力把笑憋了回去。 控方代表脸色愠怒,但他并不敢对德高望重的隆巴顿家族掌门人说什么不尊敬的话,毕竟隆巴顿家这下算得上是满门忠烈了。 然后,金妮拍了拍纳威的肩膀,带着一脸准备对任何人施粉身碎骨咒的表情走到了证人席上。 “我是金妮·韦斯莱,霍格沃茨七年级,反抗行动的参与者之一。” 她直视控方代表:“请不要回避纳威刚才的发言的重点。我们仨——我、纳威、卢娜——是那年抵抗最明显、被卡罗兄妹惩罚得最狠的三个人。” 金妮挺起胸膛,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们反而能看出默许暴力和暗中放水的区别。斯内普从没说他在保护我们——但我们活下来了,这可不是靠运气。” 控方代表这才回头看向金妮,那个令人作呕的同情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仿佛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我承认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令人钦佩,你们是霍格沃茨真正的勇士。” 他话锋一转,“斯内普教授是否系统性地保护学生,还是仅仅在特定情况下对某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者之间,差别可不小。根据我方证人的证词,斯内普也许只是比较擅长挑选他的受害者罢了。” 金妮一拍证人席的座椅扶手站起身来,恼怒道:“如果你们只想听你想听的,只想看你想看的,那我们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赫敏倒吸一口凉气,莫莉低呼:“金妮!” 但金妮显然已经受够了,她一甩头发直接回到了霍格沃茨的席位,旁观席又开始窃窃私语,隐约能听到几个词“年轻人”“易受蒙骗的”……,主审官敲敲法槌:”肃静!“ 哈利理解地看向金妮,他曾经也是这样地愤怒,他现在也很愤怒,但还不能发作……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严厉地告诉自己,现在我们没有邓布利多了,我们必须像当时邓布利多庇护我一样庇护斯内普,首先要做的就是冷静……哈利深呼吸着。 就在这时,麦格起身,哈利能看出她也强行压抑着怒火。 “辩方请求传唤霍格沃茨校长画像——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阁下,作证。” 控方代表慢条斯理地起身,仿佛早已准备好这个回合的应对方式。 “反对。” 他看向主审官,挂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一、审判条例明文规定证人必须是生物,画像不能算在其内。 二、该画像自斯内普担任校长期间起,便悬挂于其办公室整整一年,期间是否被篡改、施咒,亦无从验证。” “此类证据不应该被采用。” 审判厅安静了整整三秒。 然后—— “荒唐!”麦格一掌拍在前方的椅背上,怒不可遏。 “如果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画像都不能作为证词,那今天的审判就根本不是在寻找真相!” 控方代表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麦格校长,我们都很尊敬阿不思·邓布利多。毫无疑问,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巫师。” 他假模假式地欠了欠身,继续说道:“但他已经去世了。而他那副画像,严格意义上说,是一件人工魔法造物。它的记忆和言行都可能受到环境的影响。尤其是当它被长期存放在食死徒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私人空间中。” 他摊开手,语气平静:“我们没有办法确认,这幅画像是否被篡改、诱导。若在此基础上仍接受它的发言作为有效证据,我们岂不是有失公允?” 控方代表开始绕着审判席中央的圆形场地走动,仿佛演讲一样抑扬顿挫地说: “我们理解战争留下了很多创伤,理解大家渴望定义下一个英雄,夺回对生活的掌控感。但我们今天在这里的职责为那些真正遭受苦难的无辜者讨回公道。” 一些巫师们突然捂着脸痛哭出声,他们身边的家人拍着他们的肩膀,互相拥抱。 控方代表指了指他们,向众人示意。然后他趁热打铁:“我知道,霍格沃茨方面对邓布利多校长有极深的感情,但一味神化一个人,是否也意味着,我们正盲目相信那些他所庇护之人?” “西弗勒斯·斯内普,恰恰是他最受争议、最不透明的‘安排’之一。” “如果我们让有着邓布利多面孔的未知魔法物品作出不符合事实的证词,难道不是对他的记忆的亵渎吗?” 哈利想站起来,被赫敏拉住了。然而罗恩,乔治和弗雷德窜了起来,大声喝着倒彩。亚瑟严厉地说:“坐下!”但他的下颌紧绷,显然也已经生气到了极致。 卢平和赫敏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陪审席上的气氛非常沉重,人们的表情有愤怒,悲伤,冷漠,唯独没有善意。 大家的心都沉了下去。 丽塔·斯基特速记羽毛笔一直没有停下来,她心情激动地写下一行行字,这一定会是个大新闻。在她看来,审判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了。魔法部果然深谋远虑,拒绝邓布利多画像的证言一定打的霍格沃茨措手不及。她迅速写下了最后几个词,把稿纸撕下,递给了预言家日报的员工,由他们迅速审稿并发出。那个员工迅速离开了审判庭,每一家报刊都在争抢这个注定掀起舆论狂潮的审判流量。 这个时候,控方代表他正在进行最后的总结陈词:“……如果我们因为一个证据不足的间谍传言,宽恕一个在战争中左右摇摆的杀人凶手,那我们该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孩子、牺牲的战士、以及我们自己?” 人群中甚至传出几声叫好声。哈利咬紧了牙,赫敏的眼泪在眼睛中打转,罗恩握着她的手,也是满脸怒意。纳西莎神色阴郁地盯着某几个纯血家族的座位,他们正在交头接耳,但每群人都避开了纳西莎的视线。她揽在德拉科肩膀上的手收紧了。 麦格的胸膛猛烈起伏着,她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几岁。本来应该轮到她做辩方总结陈词,但是连主审官都没有在看她。她站起来,用力清了清嗓子。 主审官漫不经心地投过来一眼,随意地宣布:“辩方总结陈词……” 麦格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眼角湿润。 “西弗勒斯·斯内普……”她哽咽了一下,但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是凤凰社的成员,潜伏在伏地魔身边执行邓布利多的秘密计划……他和邓布利多一起计划了邓布利多的死亡,我们愿意接受吐真剂质询……” 滔天的怒火在她的心中涌动,她很想当场拔出魔杖,别的都无所谓了,她不能再让西弗勒斯也…… 麦格的身影晃了晃。 这时,斯内普终于说话了。 “麦格,可以了。” 然后,斯内普直视着主审官,语气冷硬如冰:“我无话可说。” 注: I wouldn''t expect less from him Obviously,参考第五部乌姆里奇问斯内普是不是没拿到黑防的工作,斯内普:? P.S. 上半场写完已经1w3字了……写不完,根本写不完。先发这个,下部分在写了在写了。抱歉咕了一周,但是这么肥的一章也算弥补吧XD 求互动求评论,终于来到第一个小**了我好想知道大家目前是怎么看的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审判 第15章 被掀翻的棋盘 “根据魔法部战争后审判条例,西弗勒斯·普林斯·斯内普所涉罪名如下: 一、蓄意谋杀前任霍格沃茨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二、协助黑魔王实施非法统治; 三、在担任校长期间纵容酷刑,严重失职; 四、误导关键战争情报,间接导致数名傲罗牺牲。” “依照魔法部当前标准量刑——西弗勒斯·斯内普将被判终身监禁于阿兹卡班,不得假释。” 全场寂静。主审官合上卷轴,敲响了法槌:“十分钟后,陪审团进入表决程序。” “赞成指控不成立的,请举手。” 除了霍格沃茨和马尔福的席位周围,只有零星几只手缓缓举起。 纳西莎优雅的面具终于破裂。她紧抿双唇,目光如刀锋般扫向某几个家族的代表。他们却坐得纹丝不动,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并不搭理纳西莎。 赫敏注意到了纳西莎那边的情况,她捂住了嘴,眼里蓄满了泪水。 哈利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他能在鼓膜上感受到哐哐作响的心跳,视野变得越来越狭窄,他只能看见斯内普挺直的背影。他以为自己在咆哮,又好像没有。 斯内普坐得笔直,这一刻,他竟然无比放松。 从战争结束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的生还本身就是个意外。 魔法部为了□□不择手段的风格他早就见识过了。 如果这个时代需要一个靶子用来证明危险已经过去—— 那就拿走这条命吧。 上次,他掀起衣袖露出黑魔标记,然后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现在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命运的判决落下。 他太累了。 “赞成罪名成立的……” 审判庭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又立刻合上。 有个巫师神色匆匆的跑到主审官身边,附耳讲了些什么。 然后,砰——! 大门猛地被撞开。数名缄默人涌入审判厅,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径直包围了一个金发女人。 几声惊呼,魔咒咻咻飞出,紧接着一声“噗”的轻响,有几名缄默人猛地撞在了一起——金发女巫消失了。 现场瞬间陷入混乱。 赫敏猛地站起,拔出魔杖,包括她的魔法在内的几道魔咒同时射向了半空的一个绿色的小点—— 咣当! 丽塔·斯基特现出原形,被几条火舌般的绳索死死缠住,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她是个非法阿尼马格斯!“这时,赫敏的声音才刚刚落下。 丽塔·斯基特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嚷,手脚到处踢打,混乱以她为圆心扩散开来。 很多人都站起来探着头看,满脸困惑。主审席上的魔法部官员也陷入了激烈但压低声音的讨论。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除了缄默人,被撞开的大门间还溜进来了好几个人。 一个年轻男巫带领着几个穿着普通的巫师迅速隐藏在人群中,分散到了旁听席的各个角落,然后他们同时把手上的一沓纸张往上空一抛—— 人群再次哗然,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混乱的威森加摩庭审现场! 一些人捡起了落到他们身上的纸张,一些比较敏锐的魔法部官员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把魔杖指向喉咙,用魔法放大的声音喊:“放肆!秩序!秩序!” 但太迟了,阅读速度比较快的人们已经发出了惊呼。 那张纸是一张新鲜出炉的预言家日报,放在头版的是有关这场审判的报导。 《斯内普是替罪羊?魔法部不想让你知道的事》 ——作者:丽塔·斯基特。 魔法部的官员们瞬间炸锅。一部分高喊“把纸张收起来”,另一部分却脸色铁青,恨不得冲过去把前者欲盖弥彰的嘴堵上。一时间竟没人能发出有效指令。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读完了这篇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文章。 丽塔·斯基特在文中义愤填膺地抨击魔法部在黑魔王复活初期的消极应对,点名他们对公众隐瞒真相,导致大量可避免的伤亡。她讽刺了魔法部投降的速度比不远处某战史浓墨重彩之地还快。她详细列举了战后魔法部收受富有前食死徒贿赂、帮助其脱罪的证据。 最后,丽塔·斯基特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写道:“为了庇护那些在黑魔王夺权前就与其暗通款曲的内部成员;为了转移公众对那些在黑魔王掌权后便迫不及待地品尝这份滴血权力的蛀虫的视线——魔法部非但不清理内部的**,反而选择将矛头对准一位为战争付出巨大代价的灰色英雄,对其百般迫害。试问,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文风充满了“正义记者”的姿态——不知情的人甚至会以为《哈利波特:救世主还是儿童士兵》根本不是她写的。 赫敏迅速读完文章,满脸难以置信——她完全不明白丽塔在发什么疯。但她立刻站起来冲向麦格的方向。麦格正低声对亚瑟和卢平交代着什么,两人点头后,趁乱贴着墙边绕到审判厅大门,翻身消失在外。 麦格对赫敏点点头,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魔法部的官员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控方代表清清嗓子,强作镇定地开口:“……本庭决定以非法进行阿尼马格斯变形、扰乱秩序,恶意传播不实信息,诽谤魔法部官员为由,逮捕记者丽塔·斯基特。” 丽塔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尖叫,还没挣扎几下,就有几道静默咒飞来,将她的嘴彻底封住——她只能无声地扭动、挣扎,被几名缄默人架着,拖出审判庭。 “肃静!肃静!”主审官敲着法槌,大声喊道,但人群已经沸腾,纷纷站起来议论。 丽塔的文章里提到的证据实在是不像空穴来风。 “回答她的问题!”有人高喊,声音清晰地在混乱中穿透了人群,引发更多叫喊与鼓噪。 控方代表站出来,强作镇定地提高嗓音:“道听途说一直是丽塔·斯基特的风格!魔法部不会回应这种无稽之谈!” 哈利凉凉地说了一句:“之前她对邓布利多和我抹黑的时候,倒是不见你们处理的这么迅速。” 赫敏焦急地盯着审判庭的大门。 与此同时,纳西莎飞快翻阅着散落的纸张,喃喃道:“……双生双现。” 她沉吟了一瞬,眼神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带着人潜入的人群中的年轻男巫。 他看上去很眼熟。 而那个年轻男巫此刻正悄悄往前排挤去,直到靠近卡拉·塞尔文。他对她挥了挥手,在混乱中迷茫地抬起头的卡拉正巧看见了他。 年轻男巫对她比了几个手势。 卡拉的身体猛然一震,她哭得发红的双眼睁大了,更多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这时,控方代表正努力把流程拉回正轨,试图推进表决。 可就在这时—— 一道响亮的,有些破音的喊声划破了审判厅的喧嚣: “我要翻供!” 卡拉几乎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她前倾着,浑身都在颤抖,又大声喊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更加坚定:“我要翻供!塞尔文的家主抓了我的父母,逼迫我做伪证!” 控方代表猛地转头,一脸震惊,手往袍子里探去。 一直紧盯着卡拉和控方代表的麦格也浑身紧绷,随时打算动作。 但卡拉一口气继续喊了下去:“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话,斯内普教授从未伤害学生,情况变得严重的时候他会找理由把学生们调走……”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整个审判厅只有卡拉颤抖的声音在回想。 控方代表隐秘地打量着周围,陪审团们隐约变得同情的眼神让他大感不妙,他脑子里迅速盘算起如何控制损失,他不能让这个愚蠢的女孩多说了。 然后他的视线迎面对上年轻男巫冷若冰霜的双眼。 控方代表发现在场大部分人都半张着嘴巴盯着卡拉,只有这个年轻男巫鹰似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控方代表的额头浮出冷汗,手又从袍子里慢慢的抽了出来。 麦格这才缓缓坐回座位上,手也重新交叠在膝盖上。 卡拉还在继续,被无尽的愧疚压着,她绞尽脑汁回想所有可能有用的细节:“……我当时也在大战现场,亲耳听到了哈利和伏地魔的对话,斯内普教授是无辜的,他爱了哈利的妈妈一辈子,伏地魔杀了她,斯内普教授从此就彻彻底底是邓布利多的人,你们不能…”她哽咽着:“你们不能这样做!” “啊……”众人不约而同地低声惊叹。 斯内普的脸色空白。哈利有点不敢看斯内普,他低着头,脸颊火辣辣的。 “一派胡言!你敢污蔑家主!”塞尔文家族的代表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站起来就想往卡拉的方向走。 但那名年轻男巫站出来,施施然挡在了他面前。 “家主畏罪自尽,”他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现在的家主是我,凯厄斯·塞尔文。我已经释放了被他非法拘禁的,我的父母。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遍,你刚刚想对我妹妹说什么?” 塞尔文家的代表脸色苍白地跌回座位上,一句话不敢多说了。 凯厄斯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回头看向控方代表:“前任家主畏罪自尽时,留下了一封自白信,其中详细交代了他为了私利,威胁我妹妹做伪证的经过。我愿意立刻将这封信提交给本庭检验。”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请本庭念在她年幼、又在父母生死未卜时被迫作伪证的境况,不要对她多加责备。” 凯厄斯的语气平和,眼神却如锋刃般盯着控方代表。 果然。控方代表的脸皮上浮出一根跳动的青筋,嘴唇颤了颤,最终挤出一句:“当然……不会。” 然而,这段冠冕堂皇、意味深长的说辞,连一个五年级的霍格沃茨学生都糊弄不了,更别提在场任何一个有半点话语权的人。老油条们露出了那种令人恼火的玩味的神情,似乎在考虑怎么利用这个把柄;而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则开始发出嘘声——那声音越来越密集,逐渐聚拢成了一股危险的声浪。 就在控方代表强撑镇定、脑中飞速计算该如何“控制损失”时,麦格站起了身。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今天出现了……这种不符合‘传统’的意外,” 她把重音落在“传统”二字上。 “我们有必要重新考虑,针对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其他指控,是否也存在类似的……‘误解’。” 她说得缓慢至极,仿佛在故意斟酌每个词句。 哈利忽然觉得,此刻的麦格讥讽的语气和咬文嚼字的停顿像极了斯内普。 而且他敢肯定,麦格就是故意的。 抢在控方代表开口之前,麦格提高声音说:“我们再次要求由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画像提供证词。” 控方代表一直以来老神在在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我们需要尽快结束这场审判,没时间去取……” “正因为如此,”麦格打断他,“我们已经带来了画像。” 审判庭那扇早已形同虚设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亚瑟和卢平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画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巫师。门外传来混乱的吵嚷声,似乎是丽塔那封信息量巨大的报道让整个魔法部陷入了公关危机。 麦格伸手指向画框示意了一下,“这是为了节省魔法部‘宝贵’的时间。” 她把“宝贵”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那么,现在,在塞尔文小姐已经翻供的情况下,控方是否还要坚持,邓布利多的画像,是被西弗勒斯·斯内普‘修改过’的?” 主审官的神色铁青,他只能点点头,“允许。” 亚瑟和卢平抬着画框放在证人席上,画像里的邓布利多先向霍格沃茨一方投去赞许的目光,目光在众人之间停留,从半月形眼镜下投射出的慈爱目光落到了斯内普的身上。 斯内普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似的别开了视线。从他苏醒以来,他一直没有去见画像中的邓布利多,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位老者。 邓布利多发出一声轻笑:“看起来,你们几乎不需要我出场嘛。” “我本可以一项项列举出西弗勒斯为凤凰社所做的一切——但为了让记录员不至于彻夜加班,考虑到斯基特女士的‘精彩发言’和塞尔文小姐的不幸遭遇已经让他们够忙了……” 他停顿片刻,眼中闪着光,意有所指的视线落在了控方代表身上,控方代表脸色铁青。 “我可以明确地作证:西弗勒斯·斯内普并不对我的死亡负有责任,那是我们之间的协议——他只是替一个将死之人体面地结束痛苦。他也不该为阿拉斯托·穆迪的牺牲负责,那确实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我们安排那场混乱的作战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哈利低下了头,“是为了我。”他心想。 “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呕心沥血,承担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职责,独自一人顶住了来自两方的怀疑与压力,与霍格沃茨的教职工一起尽其所能保护学生。他几乎为此付出了生命。” 人群中发出几声抽泣。 “他是我认识的最英勇的战士之一。” “因此,我坚持——西弗勒斯·斯内普无罪。” 人群中响起掌声,是韦斯莱双胞胎,他们甚至喝起彩来。人们先是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然后,也许是因为这场审判的过程本来已经足够不同凡响,他们干脆放弃思考,一起鼓起了掌。 纳西莎感觉到有几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她冷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果不其然是那些在先前投票时刻意避开她视线的家族代表。现在,他们正带着略带讨好的微笑向她点头。纳西莎的心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主审官、控方代表,以及一众魔法部官员,并没有在听邓布利多画像的证词。他们低声交谈着,不时交换眼神,仿佛在迅速达成某种默契。片刻后,这些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人们齐刷刷陷入沉默,一个个低头不语,仿佛刚才的姿态从未存在过。 终于,主审官敲了敲法槌。 “赞成指控不成立的,请举手。” 一大片手臂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其中包括好几个纯血家族。麦格和赫敏热泪盈眶,哈利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主审官敷衍地继续说:“赞成罪名成立的,请举手。” 然后看都没看一眼,他迅速地再次敲击法槌—— “撤销全部指控,西弗勒斯·斯内普无罪释放。” 第16章 新的事物 审判庭上的欢呼声仿佛隔了一层纱帐,斯内普恍惚地想起幼时在蜘蛛尾巷里,从客厅穿破他设下的静音咒传来的托比亚的嘶吼和艾琳的哭泣。 有什么人冲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大声说着些什么。他被拥簇着移动起来。然后某个粗糙的棍子被塞到了他的手中。 是个手杖,他的大脑刚处理完这个信息,就感觉到有个钩子从肚脐后面一拽,然后一阵晕头转向后,他在刺眼的蓝光中踩到了地面。 他踉跄了两步,身体就往一边倒下。 然后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斯内普的大脑仍然是一片空白,他隐约听到麦格的惊呼声,哈利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的声音,可那些声音都非常遥远。感官里只有手臂和半个身体被支撑起来的触觉,他隐约听见有人反复说着要将他送去医疗翼的声音,他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去地窖。 支撑着他的东西动了起来,斯内普顺着力道迈出了仿佛已经失去知觉的腿。各种模糊的噪音被抛在脑后,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光线也变得昏暗。斯内普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感受到在安静的环境里变得格外明显的,身侧的触感。 单一的感官刺激让斯内普疲惫的大脑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感觉到身体在微微前倾,似乎在往下走。现在他可以感觉到两个人的呼吸了,不像自己的急促又混乱,这个人的呼吸声很轻。他的思绪也仿佛随之沉入海底。 再转一个弯,对…… 他闻到了熟悉的地窖的气味,然后是膝盖抵住了什么平面的触感。他被轻轻的引导着转身,然后在短暂的失重感后,他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意识流逝得飞快,他最后感觉到一层带着青草气味的布料被掖在了下巴的位置,然后就是黑暗。 塞涅尼收回了手。她站在床边凝视着斯内普的睡脸良久,直到身后传来门轴的吱呀声。 庞弗雷一脸不快的走进来,显然对斯内普这个总是主意太多的病人非常不满。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附身开始给他做全面的检查。塞涅尼观察着这个寡淡的卧室,从老旧的窗帘到桌上散落的文件,直到庞弗雷直起身子转过头来,开口打断了她的神游:“要不要用飞来咒召唤你的垫子?” 塞涅尼的脸微不可觉的红了红,她摇了摇头。庞弗雷带着无奈地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身带头离开了斯内普的卧室。塞涅尼跟了上去。 掩上地窖的大门,庞弗雷招来了一个小精灵,叮嘱她一旦斯内普教授醒来就要立刻通知自己。小精灵用力点头,大耳朵哗啦哗啦地甩。 塞涅尼心不在焉地听着,无意识地揉捻着自己的指腹,涩涩的触感使她低头看去。等待审判时她百无聊赖地在庭院里折草玩,青草汁液晕开了一道微绿的印痕。 “……给斯内普教授送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塞涅尼这才突然抬头,庞弗雷正笑着端详着她,于是塞涅尼也和小精灵一样点了点头。庞弗雷满意地转身离开,塞涅尼最后看了一眼地窖的大门,也跟了上去。 霍格沃茨的地窖也许是现在唯一一个安静的地方了,整个魔法界正暗流涌动。 纳西莎坐在壁炉前,手中握着那张引起了轰动的《预言家日报》。壁炉的火光映在纸张上,光影跳动着,忽然变成了明亮的绿色,仿佛是某种光怪陆离的表演。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头也不抬地开口。 “怎么能拒绝女士的邀请呢。”凯厄斯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他旋转着出现在壁炉中,顺势一脚踏出,稳稳落地。凯厄斯整了整领口,对纳西莎微微欠身,掀了掀不存在的巫师帽以示尊敬。 纳西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笑意不及眼底,她谨慎地打量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及时结识优秀的年轻人是我的分内之事。虽然我得承认,我原本预期见到的是你的父母。” 凯厄斯低笑了一声,脱下外袍,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毫不回避地直视纳西莎,“我们都知道那场会面最后是怎么收场的,我父母一生都在追求安稳,可这个世界已经不奖励谨慎。” 纳西莎没有回答,话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在突兀的沉默中,纳西莎不再掩饰地审视着他,而凯厄斯并没有躲闪,他自信地直视纳西莎的双眼,没有丝毫不适地放任静默与权力在房间内流淌。 终于,纳西莎将一张信纸放在桌上,推向凯厄斯。他拾起来,上头是一排排熟悉的姓氏——诺特、艾弗里、罗尔——各个曾经明面上站在伏地魔阵营的家族的领头人或突发疾病,或‘自愿退休’,替代者皆为更年轻的一代。 纳西莎用长辈的口吻说:“你做得很好,凯厄斯。你的事迹已经鼓舞了我看好的几位小朋友做出行动。“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当初向他们保证的利益,还不够令人心动。”这声叹息带着明显的作戏意味,两人却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它。 凯厄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微微一笑:“不是每个人都能敏锐地察觉机会,或者清晰地知道什么劳动值得怎样的报酬——”他向纳西莎再次颔首:“比如我,就很满足于您向我父母保证的,塞尔文家的权柄。” 纳西莎这才掩唇,摆出一副嗔怪的表情说 :“可别这么说,我只是答应给予必要的帮助,未来的舞台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气氛松快了些,但凯厄斯还没天真到认为对面的女士真是什么热衷于培养新生代的温和长辈。他取出一封被揉皱了的,沾着几滴血的信件,放在桌面上推向纳西莎:“也许这封前任塞尔文家主珍藏的信件能够报答您给我的帮助。” 纳西莎接过来,并没有急着打开,她打量着不卑不亢的凯厄斯,这才用细长的手指掀开封口,取出里面的羊皮纸。她的眼神在落款处停留了一会,神色严肃起来。半晌,她微笑着对凯厄斯说:“这可真是非常贴心的礼物,我邀请你一周后再次造访马尔福庄园,我们可以谈谈更多的合作。” 凯厄斯欠了欠身:“那我就不打扰了,夜安,女士。”他转身走入壁炉里,一阵绿色的火光燃起,他消失了。 纳西莎又把信读了几遍,这才招来一个小精灵,把信件装进另一个信封里,用蜡封口。纳西莎把信捆在一只站在小精灵肩上的黑色猫头鹰的腿上,放飞了出去。 她坐在原地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此一来,自己与那个麻种女巫格兰杰的约定,便算履行完毕了,纳西莎心想。她起身,决定去看看自己儿子的情况。 黑色羽毛的猫头鹰掠过初夏的闷热空气,扑扇着翅膀穿越霍格沃茨校长室的镂空窗户,在半空中盘旋。原本热烈讨论的众人骤然安静,目光齐刷刷转向它。 此刻,出席了审判的霍格沃茨众人几乎全部到齐,讨论的主题只有一个:丽塔·斯基特到底怎么疯的,以及在魔法部爆出如此丑闻之后,霍格沃茨应当如何应对。 迟到一步的金斯莱带来了更多关于丽塔的消息。 “缄默人从她的速记笔中恢复出了内容几乎相同的草稿,以及不少细节丰富的证据。魔法部内部目前的猜测是……她可能一不小心发错了存稿,”金斯莱皱起眉头,显然对这种解释并不满意。 亚瑟·韦斯莱补充道:“可这些稿子都得经过审稿员之手,不是吗?” 金斯莱点头:“是的。审稿员的说法是——丽塔交来的那篇稿子,是对斯内普的新一轮攻击,预测审判结果的走向,并大肆赞扬魔法部的强硬立场。” 哈利一边想着斯基特被五花大绑着拉出去的场景,一边毫不掩饰地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哦,当然,梅林显灵,从丽塔·屎壳郎*的粪堆里把她那早就被消化掉的良心翻了出来,于是她突然决定为正义代言了。接下来是什么?乌姆里奇痛改前非,自愿搬进阿兹卡班和摄魂怪共度余生?” 罗恩捧腹大笑:“保佑她,这个老妖婆居然用事实写作了,我们真该喝一杯!” 就是在这个时候,煤球似的猫头鹰俯冲下来,准确地落在了金斯莱面前,伸出一条腿。 金斯莱取下信件,非常困惑地盯着信件上的马尔福家族纹章看了很久。他和马尔福家什么时候到了能够互送信件的友好关系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他打开了信件。里面皱巴巴的、带着血迹的另一封信使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金斯莱又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细细阅读。 片刻之后,他挑眉,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啊,是我们的老朋友。” 金斯莱说着,把信件递给一旁的亚瑟,低沉的声音少见地显出一丝恼火来:“要是他两年前也这么敏锐该多好呢?” 信封递到哈利手上时,罗恩和赫敏立刻凑过来看,三个人在读到落款时同时惊叫出声——“福吉!” 哈利的怒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这个乳脂软糖一样扶不上墙的老头子在这种时候倒是运筹帷幄了起来。他感到一阵反胃,手背上泛白的“我不能撒谎”的伤疤也刺痛了起来。 罗恩夸张地翻着白眼,咕哝着:“又是这个老滑头……” 赫敏则咬着下唇,略显焦虑地原地踱步起来,丽塔的文章里“迫不及待地品尝这份滴血权力的蛀虫”这句话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韦斯莱双胞胎对视一眼,相似的脸上同时咧出一个象征着恶作剧的笑容——他们有了一个非常天才的主意。 斯内普再次醒来时,地窖里只有魔药柜上透出的零星微光。 他的脑子里是少见的一片寂静,没有计划和任务、没有波特需要他保护。 他眨了眨眼睛,房间里太暗了,他抬起一只手试图分辨手指的轮廓。等到光影渐渐变得清晰些,斯内普慢慢撑起身,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把腿放到地上。床边整齐地摆着拖鞋,早上穿的鞋袜则不见了——大概是被小精灵收走了。身体很虚,他费力地把脚伸进拖鞋里,缓缓站起来。 斯内普隐约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想理会。他只想喝点水安抚干渴的喉咙,然后继续睡到天荒地老。但在他捧着水杯往回走的时候,他认出了那个声音,于是斯内普的脚步停住了。 是波特。 哈利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会议结束后,金斯莱留下了他,邀请他进入傲罗司。 哈利结结巴巴地说他还需要考虑一下,然后在金斯莱理解的目光下仓皇而逃。 城堡里意外的空旷,修复工作暂告一段落,大部分学生和教职工都离开了。最近几天为了斯内普的审判,凤凰社的成员们来来去去,城堡又短暂地热闹了一阵子。可现在,走廊重新变得空旷而寂静。 哈利低着头数着脚步。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金斯莱,去四处追捕漏网的食死徒。但当那个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时,他却迟疑了。 ——为什么呢? 维护正义,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可是心底总有个细小的声音提出一些他不敢直视的问题。他隐约知道答案,但他不愿细想。 哈利突然停住了脚步,前方幽暗的走廊里有一个人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左右环顾,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地窖。靠着墙就着魔法灯笼的光阅读的正是塞涅尼。塞涅尼合上手里不知名的书,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晚上好,哈利。” 哈利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深呼吸,几步走过去,在塞涅尼旁边蹲下。 “我不想去当傲罗。”他低着头,嘴巴一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就自动滚出来了。哈利的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天灵盖上冲。 哈利几乎有些绝望地喘着气,他的话就这样落在了地上,地窖走廊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直到身边传来衣物的摩擦声,塞涅尼也蹲了下来。哈利能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侧脸上,他突然没那么惊恐了。 “金斯莱说,如果我愿意加入傲罗司,他会给我大开绿灯。”哈利停顿了一下,自嘲地说:“救世主的特权。”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会去的,应该去的。从四年级开始,”哈利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嗤笑,“在小巴蒂说我很适合后……在塞德里克出事后……” 突然哽住的吸气声打断了哈利的自白,他马虎地拿袖子擦了擦脸,意外地并不在意塞涅尼正看着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就想着——要是能早点成为傲罗就好了,那么多人牺牲了,西里斯,伯恩斯书记官,疯眼汉。” 那些牺牲的人的面孔一个个在哈利的脑海中浮现,然后,乌姆里奇,福吉的脸代替了他们。 哈利闭了闭眼睛,他喘气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感受到一种不洁和愤怒,仿佛自己珍视并为之自豪的东西染上了脏污。就像他意识到自己的灵魂里有伏地魔的印记时一样。 “我现在光是想到魔法部,就觉得喘不过气。”哈利咬着牙说,他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他也不知道塞涅尼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他也不在乎。塞涅尼总是用一种宽容的眼神看着他,让哈利偶尔想起邓布利多看着自己的眼神。 邓布利多。 哈利想起了自己五六年级时的经历,想起魔法部如何否认他和邓布利多的警告,把他们当作疯子和骗子。他记得一群食死徒在魔法部内部翻云覆雨,而乌姆里奇却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乐在其中。 他也记得,邓布利多死后,魔法部整整一个月才肯归还他的遗物。 一阵恨意在哈利胸口翻腾。 但这段记忆也勾起了另一个名字——斯克林杰。那个战争初期与他针锋相对的魔法部长,那个想让他成为“魔法部象征”的人。尽管他们争吵过、甚至差点打起来,可斯克林杰最终为了保护哈利而死。 还有金斯莱。他正直、果敢、冷静,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哈利心中咆哮的怒兽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兜圈,发出疲惫的呜咽。 他低着头,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唉,这很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利还以为塞涅尼睡着了,他正准备抬起头。 “你不需要今晚就做出决定。”塞涅尼平静地说。 哈利猛地吐出一口闷气,把头向后靠到石壁上。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多次禁闭后已经很熟悉的魔药教授办公室的大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斯内普的地盘。 难怪会在这里碰到塞涅尼,哈利心想。 塞涅尼仿佛没头没尾的回答并没有使他心里好受多少,反而他心中燃起一股没有来头的烦躁,哈利忍不住想对塞涅尼发火,叫她别把自己当个迷茫的小孩哄着,但他也明白这太无理了。半晌,哈利低声回答:“但是我得做出决定。金斯莱在等我的答案,我知道麦格校长也在等我的答案,大家都觉得我理所当然地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塞涅尼温和地凝视着这个烦恼的年轻人,她轻轻地问:“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哈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想要什么。 除了责任以外,他十七岁的人生似乎一片贫瘠。 “我不知道……”他说,“我想,除了打架,我也没学会别的了。” 寂静充斥了整片空间。 塞涅尼没有和哈利争辩,相反,哈利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和莫莉很像,仿佛下一秒她就要给自己一个拥抱。 “不对。” 哈利的身体绷紧了。哈利有点想转头就走,但他的腿蹲的有点麻,也许他也想听听塞涅尼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背负了太多别人的期望,成为了他们需要你成为的那个人。” 哈利抬起头,对上了塞涅尼柔和的黑眼睛。 “可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哈利。”塞涅尼笑着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 哈利的眼睛发热,可他并不想挪开视线。 “麦格教授还在这里,金斯莱、卢平和唐克斯还在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与你并肩作战,并不只是在你身后。而且……” 塞涅尼的笑意越发温暖,她朝背后的大门偏了偏头:“斯内普教授也还在这里。” 哈利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地窖紧闭的大门,他感到一阵安心。于是他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我只是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停下。” 责任啊什么的,那些老生常谈。 塞涅尼干脆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把腿伸到身体前面,尾巴蜷在身边。她点点头:“休息可不算停下,哈利。” 哈利没有立刻回答,他茫然地揉搓着膝盖那一块的袍子。 “如果我后悔了呢?” 塞涅尼轻快地说:“那你可以改变主意呀。” 哈利再次端详着塞涅尼的神色,她微笑着看着他,语气轻松,眼神却很真诚:“你还年轻,战争结束了,去生活吧……”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错觉,在地窖走廊跳动的灯光下,塞涅尼的眼睛里也闪着湿润的光。“别的事情,交给大人们来操心就好。” 哈利第一次见塞涅尼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被暗示不是大人而反驳,但他此刻也只想微笑。 门外的动静终于平复下来,对话停止了,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斯内普捧着的茶已经凉了,半晌,他才抿了一口。他皱起眉,一点点把茶喝光,这才慢慢踱回卧室,躺下。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闭上了双眼。 注:Rita Skeeter 和Rita Dungbeetle, Skeeter 是甲虫,屎壳郎也是一种甲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新的事物 第17章 真相直播站 咔哒地一声闷响,斯内普合上了一个陈旧的旅行箱,他穿着简单的高领套头衫和一条长裤,颜色和他拥有的其他衣服一样都是黑色。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箱子。箱子擦着他的小腿落到他的身侧,薄尘蹭到了裤子的黑色布料上。斯内普撇了那片污渍一眼,皱了皱眉,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推开自己住十来年的地窖大门,外面走廊上微凉的空气刺得他一激灵。他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手伸到背后掩上了门。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斯内普自己的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这条走廊他走过那么多次,魔药教室往左转,走到底的那面空墙后是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再往前走几步右转就能看到那幅水果的画像,他总能在这里附近抓到一两个偷偷挠梨子,试图溜进厨房的学生,其中来自赫奇帕奇的学生总是多一些。学生们似乎喜欢藏在那堆木桶背后,如果是赫奇帕奇的学生,他们能轻松地溜回休息室,别的学院的学生就没那么幸运了。 斯内普觉得有点好笑,但任何情绪仿佛都与他的大脑隔着一层纱,不够真切。于是他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斯内普一步一步地沿着旋转的地窖楼梯往上走,楼梯的尽头的光非常刺眼。他眯起眼睛踏进了光里。 城堡的一楼平时挤满了吵吵嚷嚷的学生,他一般会尽可能地避开人群,然而这次,他恍惚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踏进城堡的记忆。 十一岁的自己迫不及待地换掉身上肥大的麻瓜衣服,和一群小巫师一起挤挤挨挨地试图偷瞥一眼礼堂内的装潢。众人在小声讨论着分院,紧张地祈祷着自己被分进理想的学院里。他则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将会是一个斯莱特林。 三十八岁的斯内普无意间踱步到了礼堂的入口,他看向礼堂尽头的教师席,在那个长桌前会摆着高脚椅和那顶破破烂烂的帽子,自己曾紧张地期望着朋友也被分进斯莱特林…… 深红色的长发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斯内普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深呼吸,转头离开了礼堂的大门。他的脚步加快了,几乎是仓皇而逃。即使在被弗利维和麦格一起逼出学校时,他都没有显露过这样狼狈的姿态。 他几步跨过前厅,冲进了被清晨的阳光铺满的庭院里。 一个身影闯入了斯内普的视线。 塞涅尼的袍子有些凌乱,兜帽歪了,露出一边的角,尾巴在袍子底下甩来甩去。 她微微喘着气,迎上斯内普冷冽的视线,她笑着说:“早安,教授。”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怎么意外会在这里碰上她。估计是小精灵或是画像多管闲事地去通风报信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清晨的微风拂过,带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斯内普抿着嘴唇,决定绕过她。他凭借身高优势,抬眼望着塞涅尼背后的大桥,迈开腿来。 就在两个人马上要擦肩而过时,塞涅尼的声音响起:“我可以跟你走吗?” “跟我走?”他猛地转身,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想要逃离的行动被撞破让斯内普恼羞成怒。 他逼近塞涅尼,身形像一堵墙般笼罩住她,直到她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斯内普呛道,“你以为这是去哪,旅行?” 塞涅尼并没有被他的咄咄逼人吓退,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看了斯内普的箱子一眼。 斯内普瞪着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赛涅尼的脸,最终他后退一步,别开脸,冷冷地说:“你知道你不能离开霍格沃茨。” 塞涅尼耸耸肩,她略略移动了一下重心,尾巴不紧不慢地扫过地面:“我就问问。” 斯内普啧了一声,有些恼怒地说:“请赐教,你打算在蜘蛛尾巷干些什么?” 塞涅尼这个时候露出来的笑容让斯内普想起了曾经与他针锋相对的波特:“和我在这做的事一样。” 斯内普胸口起伏了一下,他张开嘴准备咆哮,好让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麻溜地带着她的角和尾巴到别处凉快去,却听到了另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塞涅尼的神情又恢复了她一向的平静和包容,仿佛刚才的狡黠和挑衅只是错觉。 斯内普余光瞥见赶来的麦格,明白了一切,塞涅尼只是在拖时间,而他一口吞掉了诱饵。他咬紧了后槽牙。 斯内普绷着脸转过身来,麦格已经赶到了他面前。 “西弗勒斯,”她严厉地说,“你要去哪里?” 面对这样的麦格对斯内普来说是件新鲜事。在斯内普成为教师后,麦格一直以同事的态度面对他,像这样责备学生似的语气已经20多年没听见过了。斯内普突然觉得也许对麦格来说,他和波特没什么不同。 斯内普的肩膀绷紧了一点,“用不着你关心,谢谢。” “啊”,麦格不以为意地说,“蜘蛛尾巷。要回到那个所有人都能窥探你的一举一动的地方。是吗?让猫头鹰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你喜欢仰慕信,指控信,还是人身威胁?” 斯内普无言以对,他的手握紧了行李箱的把手,仿佛这样就能压住不断冒泡的心虚。他为什么这样做,在场的人也许比他知道的清楚,但他一点也不想被点破。 麦格向前走了一步,斯内普下意识地觉得她要抢自己的行李箱,手往后一躲,反而磕到了自己的侧腰,行李箱脱手掉在地上,陈旧的搭扣咔一声崩开了。 “他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的,”在斯内普过于迅速地低头检查行李箱时,麦格紧接着又说:“你很清楚这一点,西弗勒斯。” 斯内普心里有点庆幸行李箱给了他转移视线的理由,他半蹲下来开始把散落的零星物件往行李箱里放。其实他没有多少个人物品,但他还是有意识地拖长了每一个动作,仿佛手里那件半旧的斗篷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仔细地拍干净灰尘再叠起来。 斯内普知道麦格是对的,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让他整理了。他试图找到别的推脱的理由,但他的脑子模模糊糊地想起的却是一些久远的回忆。 在他还是个学生时,麦格在课堂上对他投来的赞许的颜色,以及麦格对他在接近黑暗的道路上狂奔时越来越失望的神情。 那时候他从不在意这些目光,甚至把它们当成为了成功理所当然应该承受的误解。可现在回头看,他分得出其中掺杂的是恨铁不成钢,是老师看着学生沉入深渊却无能为力的痛。年轻时的他被野心蒙蔽了双眼,成为双面间谍后,他自知已经没有资格奢望除了黑暗以外的未来,于是他主动地闭上了眼睛。 而现在,任务已经结束了,突然直面这些他忽视已久的情感的斯内普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麦格的声音响起,是斯内普印象里从未有过的温柔:“留下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 这下,斯内普终于抬起头来。麦格的姿态非常放松,脸上甚至带着慈祥的笑意,斯内普恍惚间觉得此刻她特别像邓布利多。 斯内普突然意识到,这次他真的拥有了全部的选择。他做过很多其他的选择,选择的两端永远是沉重和痛苦的,邓布利多的性命,波特的性命,更多无辜的性命,他自己的性命,每个选择的背后都是两恶选其轻。 这次的选择背后没有惨重的后果,只有他自己。 家,真是个陌生的概念。斯内普的手指有些迟疑地摩挲着行李箱的边缘。 现在他能够理解四年前卢平离开霍格沃茨时的心情了,他几乎可以预见家长们的抗议信潮水般涌来——狼人和杀人犯,究竟哪个更难接受?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他把箱子有些用力地合上,像是要斩断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他慢慢站了起来。麦格肯定会和邓布利多一样为他辩护,这群相信爱和选择的傻子都一样……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又有多大的差别呢……拒绝留下的想法正像一把钝刀,在心口留下密密麻麻的疼痛。 然而,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可以帮你把箱子拿回去。” 斯内普浑身都僵住了。 在他的身侧,塞涅尼向前走了一步,向他的箱子伸出手。 “我力气很大,你知道的。” 长到令人牙酸的沉默占据了这片空间。 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斯内普转过头来。 所有的思绪都飞到脑后了,斯内普积攒的对塞涅尼的无由来的恼火终于有了个出口,他的神情混杂着疲惫和不可理喻的愤怒,竟让以沉稳著称的麦格差点笑出声。 “不要碰我的东西。” 斯内普一字一句地说。 塞涅尼眨了眨眼。然后,非常乖巧地,把双手背到身后。 “明白。” 麦格轻咳一声,不由得思索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这个女孩平日里总是举重若轻地绕开斯内普的坏脾气,她实在没想到,塞涅尼竟也能有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 斯内普更恼火了。他“哐”地把箱子放下,咬着牙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让她知道在他面前抖机灵的后果。 可话还没出口,那股怒火却顺势把他这些天来的踌躇也一并烧了个干净。 可笑,他想——他居然会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风评犹豫要不要留下来。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简直像个卢平。 于是他满腹怨气地提起自己的行李箱,怒气冲冲地走回了城堡—— 这一年注定会很漫长,他心想。 麦格揉着太阳穴,看着斯内普拎着箱子、一路咕哝着“多管闲事、多此一举……”,袍角飞扬着走远,他又有了往日让学生们闻风丧胆的大蝙蝠的模样。 这居然真的有用。 麦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事吧?” “嗯。”刚刚巧妙地把斯内普的自我折磨引导成了无害怒气的塞涅尼微笑了一下。 “Miss——”麦格顿住了,对了,这个女孩还没有姓氏。 “塞涅尼。”她立刻答道,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尽量别把他惹到对你下恶咒。” 塞涅尼换上一副最乖巧、最无害的神情,点了点头。 麦格眯起眼睛。 “你不会打算把这当成习惯吧?” 塞涅尼缓慢地眨了下眼,笑得十分人畜无害。 她没有回答。 麦格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梅林救我,”她低声抱怨,转身离开。 塞涅尼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回城堡。 远处,斯内普还在咬牙切齿地给塞涅尼扣更多的不太友好的形容词。 他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门厅里,城堡仿佛也接受了他的归来。 起码地窖里是安静的,斯内普愤愤的想。 区别于也许是第一次尝试恶作剧的塞涅尼,在这个领域里名声大噪的某些前辈们也在暗地里实施一些会让麦格多长几根白头发的计划。 “波特瞭望站”已经沉寂许久——这曾是他们传递哈利相关的情报的地下广播站。而最近,一些眼尖的旧听众突然发现频道又亮了。 一个流言开始在年轻人之间传播:“还记得波特瞭望站吗,密码是‘真相’……”。对时事比较敏感的人们已经从这个密码里品出了不得了的信息,于是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收音机前,调整好频道,紧张地等待着指示灯亮起。 终于,在滋滋的电流声过后,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哈啰哈啰,好久不见,这里是老江。” “还有老剑。” “我真的不想做老鼠,好吗?下次你做。” “好了你们下次再争,各位忠实的听众们,很高兴又能和本节目的固定供稿人们再次合作!我郑重宣布,波特瞭望站正式改名为真相直播站!“老江拍起手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几阵欢呼。 ”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都知道吧?” “发生了大屎!” “老剑我是真没想到,在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推出明星产品‘便秘仁’后,市面上还能出现这样的天赋型选手。” “恭喜《预言家日报》和魔法部强强联手,荣获本频道首次颁发的‘黄金坨奖’!为胡说八道与颠倒黑白干杯!” “你要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恭喜你,肠胃健康;要是看了也别怕,圣芒戈全天候营业,欢迎就诊。” “卖关子到此为止。相信大家都听说了霍格沃茨前任校长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审判上发生的闹剧?” “当然,要我说,证据作伪这种操作真是一步臭棋!” “我们还在讲排泄物笑话吗?好吧,那我就认真说一句——”“‘真相直播站’的立场非常明确:斯内普先生最臭的,大概就是他那副脾气。至于所谓‘虐待学生’的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 “好吧,他确实说话难听,扣分手狠,缺少对恶作剧的品味。但请注意——这些行为确实让人胃疼,但离‘犯罪’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他为战争胜利做出的贡献摆在那里,这些只能算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在这里,我们向斯内普先生致敬!希望新的一年他能多笑一点,少扣一点分,偶尔也试试别的颜色的衣服……荧光绿就不错!” “说到真正的虐待学生……” “我们就不得不提——各位,燥起来!*” “吐真剂泡茶专利拥有者,摄魂怪狂热粉,集中营式教育先驱,以及,除了伏地魔之外,唯一一个给救世主留下永久性伤疤的施虐爱好者——*” “粉色□□,乌姆里奇女士!” “为各位不明所以的听众们简单说明一下——” “当年,哈利·波特因为在课堂上质疑‘没有实践的黑魔法防御课要怎么抵御伏地魔’,被乌姆里奇女士留堂‘抄写’。” “写的内容是‘我不应该撒谎’——用血做墨水,笔做刀,字直接刻在手背上,一笔一划,直到皮开肉绽。” “乌姆里奇女士认为,用自创的黑魔法给一个十五岁的男孩留下永久性割伤,是‘抵御黑暗’的最佳手段。真是……了不起的教育理念。” “噢老江,只要能给她权力,在乌姆里奇女士的眼里,伏地魔也许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呢。” “哈利,如果你在听,老剑想说,有一两个疤其实还挺酷的。” “但如果这些黑魔法造成的疤痕,来自魔法部的官员,而不是战场——那我们是不是得问一句,我们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真相直播站’一时没有继续发言,同时陷入沉默的还有正在收听的哈利,罗恩和赫敏。早些时候,罗恩告诉他们双胞胎正在考虑整个大新闻,于是他们一起躲到这间空教室里,围在收音机边把旋钮调到了这个曾经给与他们无限安慰的频道。只是这次,赫敏的脸色非常难看。仿佛是担心下一秒就有魔法部的缄默人从身后把他们逮捕归案似的,她压低了声音有点抓狂地说:“他们在想什么!像丽塔一样被抓进去吗!” 被乔治刚才关于疤痕的评论逗得直乐的哈利和罗恩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个干净,坐直了身子。 赫敏却还在急得团团转。她跳下凳子,在空荡的教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手一边挥着,一边说:“丽塔已经完了!你们没听金斯莱说吗?缄默人在她的速记笔里发现了更多魔法部的黑料。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们还要踩魔法部的尾巴?魔法部现在可是动真格的了!” 罗恩赶紧也站起来,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安慰:“别急,没事的。就算当年魔法部背后站着伏地魔,他们也没抓到过乔治和弗雷德,现在更不会。乔治说了,他们的频道一直是抢占原本别的节目的线路——魔法部顶多只能查到这段时间原来预定节目播不出来,根本找不到是他们干的。” 这时,老江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那篇文章了——《斯内普是替罪羊?魔法部不想让你知道的事》。” “老剑,老鼠,这篇丽塔·斯基特的惊人之作,你们怎么看?” “要我说,丽塔·斯基特一向的风格确实是鬼话连篇,和《预言家日报》可谓臭味相投。” “但我必须承认——她在审判庭中央变身成屎壳郎那一幕,的确很有戏剧性。我认可她的恶作剧精神。” “甲壳虫,老剑,是甲壳虫。” “真的吗?我还一直以为,她那些拿来做厕纸都嫌糙的‘大作’,正是她和屎壳郎之间难解难分的缘分的写照呢!” “……我真不敢相信我要说接下来的话——” 老江的声音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带味道的笑话差不多就够了,小伙子们。” “虽然我们无法确认这篇文章中的所有细节是否属实,但有一点——真相直播站可以明确表示,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丽塔·斯基特在文章中提到,‘那些迫不及待地品尝滴血权力的蛀虫’。” “我们认为,这句话指的正是那位在伏地魔控制魔法部期间,亲自领导麻种巫师‘血脉审查’的高级官员。” “麻种登记委员会主席——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这样一位有真实伤害学生记录、当年几乎恨不得加入食死徒的人,还能逍遥法外。” “而魔法部,却盯着斯内普先生不放。各位听众,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要赞同丽塔·斯基特的提问:为什么?” “但我想再问深一点——乌姆里奇为什么还能安然无事?” “是因为她太‘重要’了吗?重要到一旦她站上法庭,就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 赫敏发出一声有些绝望的呻吟,连哈利和罗恩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他们可真有种。”半晌,哈利低声感叹。虽然他自己也干过不少硬刚魔法部的事,但这是他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看别人对权威贴脸开大。他觉得自己更喜欢双子和李乔丹了。 “是啊。”罗恩也点点头,语气里多了一丝敬畏。 “……在此,我们真相直播站向所有经历过乌姆里奇恐怖统治的同学们发出呼吁——站出来。” “告诉我们你的故事。告诉魔法界,她到底做过什么。” “我们也欢迎任何知情的社会人士投稿爆料。” “真相直播站会一直在这里,为那些《预言家日报》觉得‘不值一提’的事发声。” “无论是被掩埋的谋杀,还是被遮掩的罪恶——我们都会说出来。” “哦,我们还要特别感谢醉酒的梅林,让甲壳虫女士的神经搭错了线,让这位传奇般的八卦作者终于讲了一次真话,不太遗憾的是——那可能是她职业生涯最后一次了。”“那么,下回再见!” 收音机的灯灭了,教室里鸦雀无声。赫敏一脸若有所思,罗恩和哈利则伸了个懒腰。 哈利打趣道:“希望金斯莱没有在听,他已经够忙了。” 罗恩噗地笑出来:“如果金斯莱向妈妈告状,乔治和弗雷德就要倒大霉了,说不定这次是弗雷德的左边屁股遭殃呢。” 哈利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一起往门外走,赫敏却还在原地发呆。 “赫敏?”罗恩喊她。 赫敏这才如梦初醒,她突然抬起头小声说了句:“我得去趟图书馆!”然后一溜烟地从他们身侧钻了过去,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哈利看着罗恩,罗恩耸耸肩。最近哈利心情有点低落,不愿意呆在格里莫广场或者陋居,罗恩决定多拉着哈利在城堡里消磨时间,也许能让好兄弟高兴点。 “走,我们去飞两圈!”罗恩用手臂揽住哈利的脖子就往外拽,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教室恢复了寂静。 这时,墙面的花纹扭动,幻身咒解除,斯内普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他并非有意偷听——事实上,是他先来的这间教室,哈利、罗恩和赫敏后来才闯进来的。在他还是学生时,这里便是他偏爱的自习室,几十年过去,习惯仍未改变。他只是沿着熟悉的路线散步,并不打算与波特打照面。 斯内普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神色难以捉摸。也许自己也该翻翻一些旧笔记了,于是他也离开了这个教室。 注:1. Drum roll please! 2. 原著里没说,但这是广为流传的私设之一,其实也合理,黑魔法伤疤不能治好,哈利身上好像没有别的黑魔法直接造成的疤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真相直播站 第18章 来杯茶吗 海格的小屋里,哈利、罗恩和赫敏正和塞涅尼面面相觑。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还得从早上哈利发给罗恩和赫敏的猫头鹰说起。 哈利本来可以约他们在格里莫广场12号见面,但也许是战争期间,格里莫广场承载了太多的记忆,现在除了晚上睡觉,哈利基本上不会呆在那里。 “哈利少爷需要好好的休息,”克利切在哈利连续和衣睡在沙发上好几天后,终于严肃地跟着哈利,喋喋不休:“克利切看到哈利少爷在沙发上睡不好觉,哈利少爷在转来转去,克利切觉得,”克利切快跑两步,跟着哈利进了浴室。哈利掀起衣摆的手止住了。 “克利切可以把西里斯少爷的房间打扫出来……” “不!”哈利立刻拒绝,他的声音有些大,克利切抖了一下。 哈利愧疚地蹲下身来,对克利切说:“谢谢你,克利切,但是请不要清理西里斯的房间好吗?” 克利切前后摇摆着身子,用像牛蛙一样低沉的嗓音囫囵答应了:“当然,哈利少爷。” 哈利看着克利切不太乐意的样子,只好继续劝:“希望你能原谅西里斯,好吗,他只是太寂寞了。” 哈利的声音有些哽咽,克利切网球一样的大眼睛盯着哈利,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克利切知道了,”然后,他立刻提高了声音说:“但是哈利少爷应该好好休息。” 哈利妥协道:“那我睡在客房,好吗?” 克利切立刻用力点头,大耳朵哗啦啦地甩动起来:”克利切现在就去打扫客房!“然后小精灵一溜烟地跑出了浴室,甚至忘记了移形换影。 洗漱完后,哈利在餐桌前坐下,手里拿着羽毛笔,对着一张信纸犯起了难。他匆匆写了几笔,又把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抽出一张新的。不久,他前面就积攒了好几个纸团。直到克利切踮着脚把纸团拨到一边,把一个散发着食物香味的餐盘推到了哈利眼前。 ”欧姆蛋和咖啡,哈利少爷。“克利切站在餐桌边,观察着哈利的表情,哈利觉得如果他不快点开吃,克利切就要转头回厨房捣鼓出一整桌的早点让他选择了。 于是哈利把纸笔推到一边,拿起叉子挖了一勺欧姆蛋送到嘴里。 ”很美味,谢谢你,克利切。“ ”还有咖啡,哈利少爷。“克利切的视线落在冒着热气的马克杯上。 哈利只好又抿了一口咖啡,克利切才满意地转头离开了厨房,他干瘦的胸脯挺得高高的,似乎很自豪于自己让主人好好吃了饭。 吃饱喝足,哈利终于鼓起勇气,在信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罗恩/赫敏: 我们在海格小屋见,有些事情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哈利” 哈利又给海格也写了一封信。 哈利把信捆在一只猫头鹰的腿上,在海德薇死后,哈利让克利切在格里莫广场12号养了几只猫头鹰方便联系,但他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猫头鹰们的样貌,这又是一个太过新鲜的伤口。 猫头鹰飞出了窗户。 哈利、罗恩和赫敏本来开门后会看到海格满是胡须的脸,和桌上的热茶与岩皮饼,但是他们敲响木门后,推开门的却是一脸疑惑的塞涅尼。 本来正转过头跟走在后面的赫敏聊天的罗恩”哎哟“一声,直接蹦了起来。 “噢,是你,”哈利有些惊喜地打了个招呼,“嗨,嗯……海格呢?”。 赫敏则少见的没有对罗恩的反应做出评价,她打量着塞涅尼。 短暂的沉默过后,塞涅尼把门完全打开,后退了一步:“请进,海格刚收到一封信就冲出门了。说去摘点大黄,准备做派。”哈利和罗恩对视一眼,想起海格的厨艺,突然想转头就走。 但是赫敏越过他们率先走进了小屋里,在桌子旁边坐下,于是哈利和罗恩也无奈地跟了进去。塞涅尼转身去壁炉里取刚开始吱吱作响的水壶,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 哈利和罗恩为塞涅尼对这个地方的熟稔感到意外,赫敏却盯着塞涅尼弯腰时领口露出的灰白的条纹皱起了眉。 她正准备开口,门咣当一声被踢开,海格抱着一个藤编篮子挤了进来。 “哈啰!”海格咧嘴笑着打招呼,把篮子里的大黄通通倒在炉火旁边的一个两人宽的桶里。 “来点茶吗,海格?”塞涅尼问道。哈利三人面面相觑。 “要的,要的,谢谢!”海格的声音轰隆隆地说,然后他倒进了一张巨大的单人沙发里,破破烂烂的沙发发出吱呀的抱怨声。海格擦了擦汗,看向哈利:“哈利,你想和我们聊什么?” 哈利有点坐立不安。 塞涅尼把又一杯茶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对他们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塞涅尼拿抹布擦擦手,朝门口走去。 “等等!”哈利立刻出声,所有人都望向他。 哈利觉得初夏的季节里海格的火炉未免也烧的太旺了,他的脸颊有点发烫。哈利清了清喉咙,有点磕巴地说:“呃……你也听听吧,好吗?” 罗恩的下巴要掉下来了,赫敏白了他一眼,但也疑惑地看向哈利。 塞涅尼也愣住了,然后她腼腆地笑了笑,转身坐在了门边的矮凳上。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屋里四张脸,终于说出口:“我在想,明年……回霍格沃茨复读七年级。” “那太好了,哈利!”海格激动得把茶杯往扶手上一搁,茶水洒出来了几滴。他从沙发上跳起来,两步跨过整个房间,一把把哈利从座位上抱了起来。 整个小屋都在震动,扶手上的茶杯终于翻了下去,滚落在地,茶水飞溅到了赫敏的鞋子上。 “哎呀!”赫敏轻叫一声,但顾不得擦鞋,她站了起来,眼圈泛红,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噢,哈利……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成熟的决定。” “赫敏?”终于被海格放回椅子的哈利看着开始掉眼泪的赫敏,手足无措,“怎么了?” 海格则兴致勃勃地走到灶台边处理起大黄的叶子,一边咕哝着:“得做个派庆祝一下……” 太多事同时发生了,哈利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赫敏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你……你不知道,我们有……有多……担心你!” 罗恩熟练地站起来,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肩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我的天,罗恩居然开始带干净的手帕了。哈利目瞪口呆。 “是啊兄弟,你最近看起来比以前的克利切还忧郁,”罗恩边拍着赫敏的背边说,“我就知道你需要点NEWT考试提提神。” 他扶着还在抽泣的赫敏坐回椅子,自己也坐下,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头发,如释重负般笑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这么期待上课过——哎,谢谢。” 两个重新装满的茶杯被递到他和赫敏手边,塞涅尼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海格的茶杯,又顺手拿走哈利面前那一杯。 哈利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下意识问道:“呃……你不是说要去当傲罗吗?” 罗恩看着他,好像在看个傻子:“把你和赫敏留在学校,自己跑去当傲罗?我疯啦?”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说了,我本来也就是陪你去。” 一只温热的杯子被轻轻塞回哈利手里。 茶香暖意一齐蔓延开来。 哈利轻声说:“噢……那就解决了?*” 赫敏擦干眼泪,把茶杯搁回桌面,她的鼻头还红红的,声音却已经严肃起来:“……我们得去找麦格教授谈谈。” 她看向哈利,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回来复学,那就该让她知道,早点开始准备。课程安排、考试计划,这些都不是小事。” 罗恩咕哝着往后靠到椅子里,一脸不情愿:“现实来得太快了,敏妮。*”赫敏无视了他。 哈利被逗笑了,他抿了一口茶,透过杯中升起的蒸汽,他看见塞涅尼也对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哈利终于有了他即将回归校园的实感,他想起了第一次进入对角巷时闻到的焦糖苹果和黄油啤酒的味道。 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去打包一个行李箱。 海格兴奋地说:“你们等我一下,我把大黄派做好后,我们就一起去找麦格教授!” 哈利和罗恩交换了一个为难的眼神,哈利犹豫着开口:“呃……海格?” 他们可不确定海格的大黄派会不会直接把他们送进医疗翼。但看着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又不好拒绝。 这时,塞涅尼插话了:“海格,派做好了也要冷却好几个小时才能切开吧?而且麦格教授不是还让你去找她吗?不如晚饭前再做。” “噢,对哦,差点忘了!”海格恍然大悟,停下搅拌面糊的手,拍了拍额头——结果头发和胡子上都沾了面粉,“那我们现在出发!” 哈利松了口气。 罗恩悄悄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猜谁会留下来吃晚饭?反正不是我。” 哈利嘴角一翘,用肩膀撞了撞他,“嘘——”他笑着低声回应道。 五个人一起爬上初夏绿油油的山坡,朝城堡走去。 自然恢复得真快啊,哈利想着。才一个多月前,还满是硝烟和焦土的地方,如今已被青草覆盖,仿佛战争从未发生过。若不是高塔的石缝间还残留着裂痕,他几乎要以为——他们只是刚上完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正匆匆赶往变形术教室。 想到这里,哈利忽然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早该去找麦格谈谈,之前麦格教授几次含蓄地邀请他谈心,他却总是装作没听懂。如今终于鼓起勇气,他却不敢猜麦格会有什么反应。 他的心砰砰直跳。但身边是并肩同行的赫敏和罗恩,身后是海格沉重的脚步声。风吹过山坡,他吸了一口青草味的空气,心里安定了些。 和麦格的会面意外的非常简短。 一进校长室的门,海格就被指派去清理之前被克拉布烧坏的有求必应室了。海格看了哈利一眼,显然非常想留下来,但他还是听从指挥,和在校长室门外等待的塞涅尼一起离开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久违地感受到了麦格教授的目光的威压。 “请坐。”麦格挥挥魔杖,她的桌子面前出现了三张单人沙发,和邓布利多钟爱的花朵图案不同,麦格挑选了她常用的格子呢布料。 三人默契地落座。麦格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从镜框后逐一打量他们:“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波特?” 哈利咽了咽口水:“呃……我们想明年重读七年级。” 出乎意料地,麦格的神情柔和下来,她摘下眼镜,微笑着说:“霍格沃茨欢迎你们回来,哈利、赫敏、罗恩。”麦格慈爱地打量着他们,仿佛他们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如果此刻邓布利多本人在场,并施以摄神取念,他大概会点头同意:事实的确如此。 ——尽管他其实不需要用摄神取念就能明白这一点。 “教职工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商讨明年的课程安排,不过应该会很快的。”麦格翻开一卷羊皮纸,把哈利三人的名字写在了底部。 “……好了,*”她迅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样子:“猫头鹰会把下学期需要的书目寄给你们,别错过九月的火车,你们可以走了。” 直到校长室的门在背后关上时,哈利还有点茫然,这就完了? 罗恩对他挤挤眼睛,“挺疯狂的对吧,在乱七八糟的一年后回到学校?我都要忘记上课是什么感觉了。” 赫敏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明年的课程上了,她有点焦虑地咬着指甲:“明年的黑魔法防御和魔药课会是谁教呢……噢……” 哈利和罗恩暗自庆幸赫敏的焦虑没来得及酝酿成风暴,把他们拖进图书馆里,提前预习明年所有可能的教材——从而错过这难得的大晴天。因为在他们走到楼梯口之前,海格有点焦躁的声音就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嘿,没事,我跳到下一层的楼梯就行。这倒霉的楼梯在大战后就总是卡壳。”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赶忙冲到围栏边上,探头朝下看。 海格怀里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焦黑柜子,哈利认出那是马尔福修过的那只消失柜,一副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样子。海格的视线被遮住了大半,不知所措地扎着马步稳定住身形。 ——因为他脚下的楼梯正悬浮在半空中,卡在对角线上,楼梯两头没接上走廊,并且时不时地发出可疑的嘎吱声。 “我就说总有人会因为这该死的楼梯摔断腿吧!”罗恩脱口而出,然后被哈利和赫敏一起瞪了。 “你在干什么,海格?”赫敏焦急地叫起来,海格正半蹲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楼梯上跳出去。 他没抬头,只是喘着气,瞄准落地的位置:“别担心,赫敏!……我先跳过去——你再跳,我接着你!” 赫敏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也要跳过去,她看了一眼八层楼的高度,揪着头发尖叫道:“海格,不行!万一跳歪了你会摔死的!我们去找老师……” 哈利不合时宜地想起“七个波特”那晚,海格从几十米高空摔下来,只昏过去了一会儿。照这么算,八楼对他来说可能连个擦伤都留不下来。 但哈利也很清楚,现在不是发表这个观点的好时机。 “海格,不。把柜子放下。*”又一个声音从海格身后响起,三人这才发现被海格庞大的身形挡住的塞涅尼。她冷静地把手搭在海格的胳膊上,试图从海格和栏杆的缝隙间挤出来:“你压到我了。” “噢……呃,抱歉。”海格一个箭步挪开,楼梯又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塞涅尼揉揉被压疼的侧腰,走到楼梯的边缘,毫不在乎脚下八层楼的高度,蹲下来开始检查:“给我几分钟,我来修。”她的尾巴在袍子底下左右摆着。 “什么叫‘你来修’?”赫敏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塞涅尼和这荒唐的情况搞糊涂了,“我们去找麦格教授,你离楼梯边缘远一点!”说着,赫敏转头就跑。 但又一道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除了塞涅尼。 “……这是在干什么?*” 斯内普站在七楼的楼梯断口处,抱着双臂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哈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觉得斯内普又要发动他那项熟练的“被动技能”:把霍格沃茨内发生的所有恶作剧——而且在多数情况下**不离十——归咎于哈利·波特本人。 所以当斯内普并没有立刻对他发难,而是皱着眉头盯向塞涅尼时,哈利反倒愣了一下,竟有些不适应。 塞涅尼更是完全没搭理任何人,她专注地观察着楼梯和走廊的接口,时不时闭起眼睛侧头倾听。哈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斯内普可不喜欢被晾在一边,他觉得斯内普马上要丧失耐性了。 塞涅尼终于动了,她伸出手指,沿着楼梯断口的几个位置虚虚点了几下,然后随着她的手掌一拨,楼梯发出咔的响声,慢慢地回到了本来的位置,沿着以往的轨迹在两层楼之间连接不同的走廊。 哈利三人目瞪口呆,海格嘿地笑了一声,大掌以能压弯哈利膝盖的力度拍在塞涅尼的肩上,塞涅尼纹丝不动,只是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斯内普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他锐利的眼神扫射着塞涅尼。有什么线索在他的脑中连上了,斯内普有了个想法。 只是现在还不行,斯内普吸了口气。 他又剐了海格一眼,然后像是终于注意到站在楼上的哈利三人。 他眯起眼睛:“波特。” 哈利下意识挺直了背。 “很高兴看到你在新学期前就投入到‘修复’工作中。” 哈利张了张嘴,来了,又开始了。 斯内普踏上修复好的台阶,海格赶紧侧身避让。他一步步走近,故意缓慢地从塞涅尼身边掠过,黑眼睛对上了黑眼睛。 “下一次,”他像天鹅绒般的嗓音低声道,“把维修工作交给‘专业人士’。懂了吗,波特?” 罗恩用嘴型无声地抱怨:这根本不关你事! 哈利对罗恩摇摇头,小声说了句:“好的,教授。”然后拉着还在走神的赫敏迅速离开了。 塞涅尼看着斯内普像黑色大蝙蝠般的背影走远,没有说话。 夜幕降临,斯内普打开地窖的大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塞涅尼。她这次并没有和以往一样拿着书或是别的打发时间的玩意,塞涅尼靠着正对着地窖门口的那片墙,仿佛正在等斯内普打开门,对她说些什么。“你,进来。”斯内普简短地说。 塞涅尼听从了。 斯内普回到自己的桌子后。他背对着塞涅尼,细长的手指拂过魔药架上的各种瓶瓶罐罐,最后停在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上。 “过去的一年里,因为‘职务需要‘,我做了很多瓶这种药水。”斯内普拿起那个瓶子,转头看向塞涅尼,“知道这是什么吗。” 塞涅尼平静地看着他,回答道:“我有个猜想,但我以为这些药会直接出现在茶杯里。” 斯内普扯了扯嘴角,“耐心点*,也许等会儿我会请你喝杯茶。” 他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反应:“不过现在,我更想聊聊你今天下午修楼梯时用的那种……奇妙魔法。” 不知是什么情绪作祟,他没有立刻施展摄神取念读取记忆。他只是在观察,沉默地品味她的情绪。 塞涅尼的情绪如同窗外的黑湖,毫无波澜。 斯内普没有等她开口——他本也不需要答案。 他继续缓慢地、近乎耳语地说道:“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最近还有过一次……” 他的目光描摹着她脸上任何微小的变化。 “告诉我——真的是纯粹的运气,让丽塔·斯基特‘恰好’误发了那篇毁掉她职业生涯,甚至整个人生的文章吗?” 塞涅尼脸上一向挂着的柔和的微笑消失了,她现在的表情和斯内普的如出一辙,是一种冷静的空白。 “是我干的。”塞涅尼简短地说。 注: 1.That’s settled then? 2. Blimey, that got real fast 3. ……that will do. 4. Hagrid, no. Drop it. 一些阻止伯恩山爆冲的恶趣味哈哈。 5. …what is THIS? 6. patien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来杯茶吗 第19章 被浪费的吐真剂 “……你做的。*”斯内普用他最缓慢、最危险的声音重复道。 眼前的女孩抛弃了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后,神情空白得就像施展了大脑封闭术。但作为一个大脑封闭术大师,斯内普知道塞涅尼并没有使用任何隔绝思绪的法术,她的眼睛和大脑都是敞开的,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他想看吗?斯内普犹豫了,他不想。 斯内普原以为她会否认,狡辩,或者干脆沉默。但她却一口承认了,这反倒令他更想给她灌一口吐真剂——看看这份坦白背后,是不是还藏着更隐晦的真相。 ‘为什么’和‘怎么做*’都是急需得到答案的问题。斯内普仔细地观察着她,他沉默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目光像刀锋一样掠过塞涅尼。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开放式的问题:“解释一下。” 塞涅尼从善如流地开口:“丽塔并没有发出那篇报导。” 斯内普冷哼:“当然,她是个小人,不是个疯子。”自己都还在审判厅里坐着,就发这种能在魔法部的暗杀名单登顶的稿子,那个女人不想活了吗,斯内普讽刺地想。 “但是那篇稿子的确是她的手笔。”塞涅尼继续道。她站在斯内普的桌前,神色如常,视线落在斯内普叠成塔状的手上。 这让斯内普有点焦躁,像波特那样的学生对他来说就是一本摊开的书;邓布利多那样的老狐狸没有进行刺探的必要,他比洋葱还复杂;而在伏地魔手下工作的时候…… 斯内普感觉到一阵麻木,那段黑暗的日子仿佛是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总而言之,在伏地魔周围,他通常是被审问的人。 太容易得到的答案通常藏有陷阱。 “这我也知道,”斯内普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着塞涅尼,“金斯莱说过,在丽塔的速记笔里找到了类似的文章。” 大概是丽塔准备好的后路,那个狡猾的女人知道作为魔法部的喉舌无异于与虎谋皮,自然不会不留后手。斯内普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打着圈,目光像铁钩般钉在她脸上。 问题是,塞涅尼是怎么得知这篇稿子的存在的。 “继续。”斯内普朝塞涅尼摊了摊手。 塞涅尼这次有反应了。她深呼吸,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地揉搓着拇指的指节。斯内普微微眯起眼睛。 “在那天的预言家日报发出前,我换掉了审核通过的版本。”塞涅尼慢慢地说,她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斯内普的双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斯内普的眉毛挑的高高的,仿佛看到十个波特和十个邓布利多在塞涅尼的脸上一起跳踢踏舞,他往后靠近椅背里,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问:“什么叫’换掉‘?” 塞涅尼咬着嘴唇,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苦恼了起来。 “我花了很多时间,通过实验和试错,试图理解预言家日报的运行方式……预言家日报的文章能有作者本人的演绎是因为,每个板块是按拼积木一样拼起来的。”塞涅尼的左手食指戳进右掌,比划出一个‘卡入’的动作。 见斯内普仍然沉默着,塞涅尼识趣地继续往下说:“编辑会先审核内容、排布板块,再把每位作家的原稿像拼图一样塞进对应位置——只要带着他们的魔法签名,系统就能通过。”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斯内普想起了那天晚上塞涅尼交给他的预言家日报,充满了错字和凌乱的排版。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在实验了,斯内普品味着塞涅尼说的话,他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斯内普仍然靠在椅背上,魔杖放在他的手边,但他只是勾了勾手指,无声无杖的飞来咒召来了一张羊皮纸。斯内普的指尖朝塞涅尼一划,羊皮纸缓缓落在了她的面前。 “给我看。*”斯内普吐出几个音节。他的手肘支在扶手上,两根手指顶着太阳穴揉按。 塞涅尼把羊皮纸拉到身前,朝桌上的羽毛笔伸手,她看向斯内普,斯内普点了点头。于是塞涅尼捡起羽毛笔,在纸上划了几笔,然后把羊皮纸推到斯内普面前。 斯内普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才低头看向羊皮纸。然后他僵住了,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纸上写着的是他的名字,西弗勒斯·斯内普。字迹和他的一点都不像,没有他自己签名时流畅的线条。字母工整,微微□□,比起签名更像是拼写*。但斯内普认得这几个字上的魔法,他伸手就从塞涅尼的手中夺过羽毛笔,在她的字迹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自己的魔法签名几乎一样的魔力,正在塞涅尼的字迹上清晰地振动着。 非常漫长的几秒过去后,斯内普手一挥,把羽毛笔投进了墨水瓶里,发出’叮‘的一声。塞涅尼有些惊讶地看着瓶里的墨水愤怒地翻涌着,但一滴都没能溅出来。她不禁走神:斯内普这么干了多少次才能这么熟练? “现在,你会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斯内普严肃的声音响起。 塞涅尼把注意力放回斯内普身上,他的神情空洞,看不出一丝情绪。斯内普又靠回了椅背上,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指尖轻轻点着另一只手的指节。他的手肘分别搭在两侧的扶手上,塞涅尼看不见斯内普的腿,但她能猜到那双腿也自然分开着,占据着尽量多的空间。 这也许就是斯内普面对食死徒同僚时的姿态,不可捉摸且危险。塞涅尼心想。 斯内普已经习惯了审问时人们的各种反应。害怕的、愤怒的、闪躲的、急切辩解的,乃至于哭泣哀求的。 走神倒是第一次见。而斯内普厌恶被无视,哪怕那只是短短的几秒。 “专心点……*” 斯内普的声音只比耳语高出一点点,但直觉告诉塞涅尼,如果她不开始交代事实,斯内普就要向她展示一下他的魔咒或者魔药储备了,也许是一起用也说不定。于是她稍微前倾着身子,一副“我在认真听”的样子。 “你能模仿魔法签名?”斯内普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塞涅尼点点头。 “你能模仿魔法签名。——说出来。”斯内普冷冷地说。 塞涅尼刚张口,斯内普举起一根手指止住了她的话头:“……并且在回答问题时,你会用‘先生’或‘教授’来称呼我。明白吗。*” “明白,先生。我能模仿魔法签名。”塞涅尼没有纠结于自己是不是学生这回事,她配合地回答。 “谁的签名都可以?”斯内普迅速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不,先生。”塞涅尼在斯内普开口前补充道:“我需要时间和材料来学习魔法签名。” 斯内普满意于塞涅尼的识相,同时又为她抢先回答了下一个问题感到了细微的不满。 于是他缓缓地说:“……多么贴心……” “贴心”二字被他的刻意咬字重点突出,斯内普的视线像刀子似的游弋在塞涅尼的脸上,她甚至隐约觉得眉毛发痒。 “那么请你继续解释一下,‘学习’的过程。”斯内普要求道。 塞涅尼注意到即使斯内普的语气不乏嘲弄,他的黑眼睛还是古井一般,深不见底,冷漠地审视着她。 “魔法和别的能量一样,具有波的特性。”塞涅尼把右臂抬到身前,手腕和手肘像蛇一样灵活地上下起伏,动作时快时慢,幅度也在不断变化。“每个人的魔法都有不同形态的波形。” 斯内普沉默地凝视着她,试图在她的叙述中找到任何漏洞,她看起来没在撒谎。 她缓缓将两只手臂朝中间收拢,像是要把那条看不见的曲线收拢起来:“我可以逼近这种波形,一旦足够精确,就能模拟对方的魔法签名。*” 斯内普的目光落在她做的那个“收拢波形”的动作上,缓缓地说:“很好。那么,你是怎么‘逼近’的?” 不等塞涅尼回答,他又锋利地加了一句:“你说的‘材料又是什么?我的什么东西,头发、血?” 塞涅尼的直觉告诉她,斯内普感受到了威胁。她看着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感觉心脏乱跳了一拍。 她并不害怕斯内普冰冷的语气——她真正害怕的,是他会把她当作一个必须防备、随时可能出手的威胁。她轻轻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不,先生。我不需要你的血或者头发……我只需要时间,和……和你在一起,足够久。” 塞涅尼差点补上一句“我不会用来害你”,但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了下去。那听起来太像是在向他索要信任。 塞涅尼试图在斯内普的脸上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然而他什么都没给。她只好继续开口:“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能‘计算’出最近似的波形。我一直……” 塞涅尼犹豫了。 “……贴身照顾我。”斯内普冷冷地接上。 塞涅尼哑然,她只能点点头。 地窖里安静得令人窒息,斯内普让这份寂静包裹着塞涅尼,让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从她僵硬的肩膀到愈发频繁的眨眼,身后的尾巴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初时的警惕过去后,斯内普倒也不认为她是在处心积虑地从他身上谋取什么。 伏地魔已经死了。作为那个疯子的左膀右臂,他再清楚不过:除了黑魔王,再没什么成气候的坏东西。有点分量的,要么被招揽,要么被碾碎。 如果她真是某个深藏不露的二代黑魔王派来的,把她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才扔到霍格沃茨是想干什么?一杯毒药,一个魔咒,就能要了这个对他们几乎毫无防备的生物的命。这个黑魔王即使存在也显然愚蠢至极。 如果是冲自己来的,她完全没必要整斯基特这出,让自己烂在阿兹卡班要简单得多。 至于什么“挟恩图报”,那更可笑。要是他会因这种伎俩而动摇,他就改姓邓布利多。 更何况,塞涅尼上的惶恐无须摄神取念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反而让他有点茫然,现在慌张是为什么呢,明明之前她坦然承认了更大的罪名。 “‘计算’魔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立志成为梅林二世,要开创魔法的新纪元呢,也许你愿分享一下你对魔法深刻的理解吗?”茫然的斯内普决定用锐评来报答塞涅尼。 塞涅尼老实地说:“我是在禁林里才发现的……我的尾巴上的鳞片能帮助我理解魔力波形的规律。经过一点练习后,我甚至可以用它们反向输出属于我的魔力波动。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我的‘魔杖’,只是形式不同。” “谢谢你,”斯内普盯着塞涅尼的尾巴,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咬字,“形式不同,多么巧妙的说法……” 他敲敲桌子,继续发问:“这还是不能解释你是怎么调换文稿的——不如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份文稿的存在的?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当时正好隐身蹲在丽塔身边偷听吧?” 塞涅尼明显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发火。她揉捏着自己的指腹,老老实实地回答:“审判前,丽塔经常来霍格沃茨打探消息,我能够感觉到她的魔力波动,我从她以往的文章里学习了大概的波形……”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斯内普,发现他依旧神情晦暗,便继续解释下去:“我能读的不只是魔法签名。只要离得够近,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就能‘看懂’魔法的结构。我就是在速记笔里发现了那篇稿子。速记笔里的魔法其实很粗糙,所以我还能在上面——加一点东西。” 斯内普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了靠背,正前倾着,仔细地研究者塞涅尼的神态。 就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审判开始之前,塞涅尼总是神情恍惚地到处“睡觉”。他那时还以为只是塞涅尼天天给他当床头柜导致的过度疲劳——而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所以,”斯内普肯定地说,“你在她的速记笔里做了手脚。” 塞涅尼点了点头:“我在上面写入了条件。只要它感知到预言家日报的魔力,并且判断文稿已经进入排版、准备封存的状态,就会——” “删除掉原有内容,改写成那篇剑指魔法部的稿子。”塞涅尼言简意赅地说。 “……了不起。”斯内普咬文嚼字地说,甚至鼓了鼓掌。 他低声咕哝了几句,大概是一些塞涅尼听不懂的骂人的词汇。 然后,斯内普拿起桌上的羽毛笔把玩,他专注地盯着羽毛的纹路,突然说:“你非法劫持了整个魔法界流通最广的报纸——” 直到说到这里,他才抬起视线,神情里居然露出些许认可,以及非常明显的恼怒,“——只为了给魔法部的公关部门尝尝心脏病发的滋味?” 塞涅尼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斯内普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操作很鲁莽,手段很狠辣,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斯内普看着眼前为他的沉默有点不安的女孩,他思考着,他需要重新建立对她的评价。老实说,如果被审判的是波特那小子,站在塞涅尼的角度,他也得做同样的事。 然后——斯内普猛地呼出一口气,向后靠进椅背,仰头盯着天花板,好像塞涅尼的脸是格兰芬多们错漏百出的魔药作业一样令人烦躁。终于,他开口了:“烦请你知会我一声,如果你被捉到,你打算怎么办?” 塞涅尼这下没有一丝迟疑,直视着他的眼睛,干巴巴地带着点戏谑道:“那他们正好需要我给他们建个防火墙。” 斯内普听着这大言不惭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但塞涅尼在他开口之前就继续说了下去:“金斯莱会同意的。他太年轻,偏偏接手了这个动荡的烂摊子。他也太公平,这意味着魔法部的既得利益者们早就在找机会把他踢下去,换个他们能掌控的人——水至清则无鱼。” 塞涅尼的声音几乎显得有点冷酷:“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他需要尽可能多的筹码。他是个聪明人,他会用得到我。” 斯内普的下颌紧绷,他的视线锐利得仿佛要剖开塞涅尼的胸膛,看看她说的几分是真话。塞涅尼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计算她到底有多大的风险,或者说,她是不是已经疯了。 这让塞涅尼轻笑出声:“至于他信不信任我?嗯……” 那笑声里没有半点真实的愉快,塞涅尼的表情更像是在自嘲:“这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 斯内普发出一声嗤笑,他不喜欢过于自信的人,而塞涅尼面对权威的态度实在是过于轻佻。这样下去,她要摔大跤的,斯内普笃定地想。 塞涅尼听懂了斯内普不赞同的意味。在承认了自己就是社会性谋杀丽塔·斯基特的主谋后,她第一次重新露出了以往温和的笑容,她真诚地说:“只要他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塞涅尼的视线珍惜地描摹着斯内普的轮廓,“如果金斯莱需要更多的保障,他可以给我戴禁魔手铐,或者别的什么,只要那是他能安心让我帮忙的条件。”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过沉重的话,塞涅尼迅速补充道:“当然,想要夺走我的‘魔杖’的话说不定需要砍掉我的尾巴,我希望金斯莱不至于这么做。”她试图把这当成是调节气氛的笑话,然而这显然失败了。 斯内普僵住了短暂的一秒。 莫名其妙的怒火从胃里翻涌上来,一句“狂妄自大”险些冲口而出。斯内普的指尖在桌面敲击,力道比平常重了几分。然后,他盯紧塞涅尼的双眼,伸手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那只装着吐真剂的小药瓶。 其实他并不真正需要它。那种“必须完成某件事”的执念,他太熟悉了——在波特眼里看过,在邓布利多眼里看过,甚至在伏地魔的眼里都看过。 只是…… “三滴。”斯内普冷声说。他把药瓶放到桌上,慢吞吞地推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塞涅尼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她接过药瓶,拔开瓶塞,仰头将三滴药液倒入口中。 斯内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果波特和韦斯莱在这里,二年级时的他们会拔腿就跑,即使是现在,大概也会浑身冒冷汗。 吐真剂瞬间裹住了塞涅尼的舌头,她轻快地迎上斯内普的视线,柔声说:“关于我的能力,和我对丽塔和预言家日报做的事,我没有对你说过谎,先生。” 斯内普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但她那种近乎急切、甚至带点欢快的神态,仍让他皱起眉头。 “您能帮我联系金斯莱吗,越早越好。”塞涅尼恳切地说。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塞涅尼又笑了笑,她把吐真剂重新封好,轻轻放回桌上。“晚安,教授。”塞涅尼轻声说,仿佛这场审讯只是另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夜谈,然后她转身离开,掩上了门。 锁扣发出咔哒的轻响,斯内普长久地沉默着,黑眼睛深不见底,视线仍然停留在闭合的门上。 注: 1. 参考哈利说我就是知道时斯内普回复的you just........knew 2. Why and How,中文反而很难把字数凑上。 3. Show me. 4. 你可以签名(sign)或拼写(print)你的名字,一般正式文件都需要。 5. Focus……可以继续代入叛国作家。 6. You can address me as sir or professor, am I understood? 7. Approximation,逼近,近似,数学概念。理解为用一个函数,通过调整它的次方 x^y(y是多少),有多少个项,以及系数的大小,来使这个函数无限接近于某个未知函数(即塞涅尼说的波)。有很多不同的算法,这里就不赘述了。 P.S. 为了避免被鉴AI,先叠个甲,我的专业是数学和计算机科学,现在正在做机器学习的工作。这篇文的原身其实是霍格沃茨程序员笑话来着,后来对于斯内普和各个角色的厨力使我把这个文章扩写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就是我给塞涅尼的金手指啦,能够以编程的角度看待魔法,至于为什么写这个金手指,是因为这是我懂的东西,创作离不开生活嘛,比起写完全不知道的概念要更落得了地。 接下来塞涅尼是具体怎么黑掉预言家日报的,不影响阅读,可以字多不看。还有一些魔法世界的私设。 假设预言家日报是一个HTML网页,预言家日报的编辑排好版后,会把审好的稿子注入到模板里,而以下是丽塔的模板: 是在此处插入用户设置的variable变量。 在 这一步里,只要检测到是丽塔的魔法签名,就可以正常发出。 但是这是HTML和CSS里一个常见的不安全的输入操作。 因为,如果“丽塔的稿子”这一变量里储存的内容是: 丽塔的稿子=丽塔的魔法部黑料 那么这个HTML运行后就会显示这个 丽塔的稿子=丽塔的魔法部黑料 而塞涅尼在丽塔来刺探消息时已经通过经常丽塔的速记笔,读到了那篇魔法部的黑料,并且输入了一段命令:如果正在被输入预言家日报,运行 丽塔的稿子=丽塔的魔法部黑料 所以只要丽塔给魔法部发稿,无论她说了什么,发出去的都是黑料。 我的设定里,用魔杖等于使用已经写好的app(通过前人发明的咒语),想象一下魔杖(输入框)->导入库,import 初级魔咒指南,中级魔咒指南,OWL魔咒指南,NEWT魔咒指南->调取魔力进行火焰熊熊的操作->杖尖输出。 无声咒和无杖咒可以理解为直接cmdmand promt)运行?但是没有实际的cmd页面,因为这是魔法,一种学得的“习惯操作”。 斯内普这种自己写魔咒的就相当于是开发员了,当然大部分自己发明魔咒的巫师都是通过俺寻思和隐约的对魔咒的理解,他们自己也有自己的程序语言。(而且斯内普开发后没写文档,直接导致哈利差点一个神锋无影干死马尔福) 塞涅尼的尾巴的鳞片就像编译器,给她提供了魔法(原始信号类似于1010 0010…)的可以让人类(具体地说,是她)读懂的语言。她可以通过这个金手指学习魔法的运行方式,简单地说,她理解魔法的方式和巫师们不太一样,对她来说,这就是另一种程序语言。 所以理论上只要塞涅尼靠的够近,让她能够读到魔力的波动,就可以解读这个魔法物品的结构,即代码是怎么写的,里面存储的是什么(毕竟没有防火墙也没有数据安全,或者说防火墙也是很基础的魔力识别,而塞涅尼可以模拟这些魔力) 一个有趣的细节,现在是1998年,文章里提到的HTML和CSS内容大概发明于1997年上下(或者1990年上下),所以实际上来说,塞涅尼黑掉预言家日报这种很初级的操作也合理,因为麻瓜世界里这个技术刚面世,有漏洞是很正常的。而魔法世界更是一种凭借“俺寻思”运作的(很有可能是屎山)代码,被这样黑掉其实很好玩。就像巫师不了解家养小精灵的魔法体系一样的概念。 抱歉,计算机人的书呆子的一面暴露了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被浪费的吐真剂 第20章 信任的边界 塞涅尼路过霍格沃茨一处安静的空教室,她的余光扫到有人,或有画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塞涅尼左右看了看空旷的走廊,走进了这件教室里。 邓布利多离开了校长室那副半人高的画框,挤进一个老旧的圆形画框里。原本住在里面的画中人物被他礼貌而顽皮的笑容劝退,显然不情愿错过任何一桩可能的八卦。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闪烁着笑意,但在那笑意下,藏着更深的东西。 “我想,”他说,“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塞涅尼停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也许是来承认我是您失散多年的孙女?” 画框里的邓布利多轻笑,摇摇头。“不,不是那样——虽然仔细想想,那可真是妙极了。” 塞涅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欠了欠身,诚恳地说:“我很感激您当时替我圆了谎,校长,虽然我并没有给您任何理由去相信我。” “噢,请千万别那么说,”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你毕竟冒着极大的风险带回了西弗勒斯。至少嘛,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证明你并非威胁。请坐。” 塞涅尼听话地坐在墙边的石板凳上,她脸上的神情流露出真切的感激:“我由衷感谢您。只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在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尽时,您这份信任,会不会太过慷慨了些?” “啊,”邓布利多不再焦黑的手抚摸着胡子,白胡子颤动着,“以我这副时常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大脑,加上太过丰富的阅历……我总归会在某些未知之事上,凭空生出一点不可理喻的直觉。” 他打量着塞涅尼,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意味。 “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对你而言,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塞涅尼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接着,邓布利多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据我所知,你最近非常忙碌。” 空气微微一凝。塞涅尼和邓布利多对视着。就在那一瞬间,他们都清楚,已经没有再绕圈子的必要了。 于是,塞涅尼开口:“您想知道什么?” 邓布利多的微笑未曾消失,但语速慢了几分,带着沉思的味道:“你的能力……究竟能到多远?” 一个简单,却足以令人心悸的问题。 塞涅尼并不打算在他面前隐瞒。来到这里后发生的种种意外,早已让她心满意足。她看见他们偏离了记忆中那条惨淡而短暂的道路,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即使不知缘由,也依旧欣喜若狂。至于自己那早已模糊不清的过去,她从未深究;她所在乎的,始终只是看着他们奔向那充满无数可能的明天。 仔细思考后的塞涅尼慢慢说道:“如果您指的是我目前实际能做到的事情的极限……老实说,我并不清楚。这些能力对我来说同样陌生。我只能说,我能摸索到哪里,它的边界就会止步于哪里。” 邓布利多仔细地听着,他的蓝眼睛闪烁着。他也许在评估我会不会是下一个黑魔王,塞涅尼心想。 “你说,你的极限取决于你能摸索到哪里……可如果有一天,你以为已到边界,却发现前方还有路,那时你会怎么做?”他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目光落在塞涅尼身上。 他见惯了世人盲目逐权,那么她呢? 塞涅尼听得出来,比起批判,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好奇。她低头理了理袍子上的褶皱,又抬头,真诚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被力量冲昏头脑,但我也相信,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会有像哈利一样的人出现……” 话说到一半,她走了神,随后又轻轻笑起来,“而且我没那么勤奋,想接触到那样的边界,还早得很呢。” “不太勤奋,是吗?哈哈……”邓布利多捧场地也笑了几声,“光看你只是让楼梯恢复原状,我愿意相信,你并未想把世界塑造成你期望的样子——那已经很罕见了。太多人,一旦发现能再往前一步,就很难停下。”邓布利多停顿片刻,看着塞涅尼坦然的神情,一瞬间那些藏在面部沟壑里的疲惫与哀悯清晰可见。 命运总有办法撬动哪怕是最坚定的心志,他凝视着眼前的年轻女性,想起了自己迫不及待戴上那枚被诅咒的复活石戒指时,那绝望又狂喜的心情。 塞涅尼毫不躲闪地与邓布利多对视。“也许,”她斟酌着语句,“我可以研究一个保险的装置放在霍格沃茨。”她微微垂下视线,手在空气中比划着。 “假设哪天我忘记了今天的承诺,”她的右手指了指空气里她想象中的某个装置,举到太阳穴的位置,比划了一个“关掉”的动作,“就像‘逆魂器’的感觉。”她好像被自己现编的词汇逗笑了。 邓布利多显然不认为这很好笑,他沉默着观察塞涅尼,似乎在细细权衡这其中的意味。他一向对“最终手段”心怀戒备——哪怕是被再负责任地使用着。 “把这样的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信任。你确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邓布利多严肃地说。 “唔……”塞涅尼察觉到了骤然冷下来的气氛,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说:“我还没那么聪明,等以后真琢磨出怎么制作,再及时通知您。” 非常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方式,邓布利多研究着塞涅尼的肢体语言,然后他慢慢开口:“我很感谢你的提醒,”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意味,“不过我很好奇——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在那之前就能阻止你,还是……只是想把钥匙交到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手里?” 塞涅尼困惑地看着邓布利多,轻轻皱着眉:“这有什么区别吗,教授?如果能阻止我,就不需要这个开关;不能阻止,至少它还在你手里。” 邓布利多沉默地看了塞涅尼好一会儿,才柔声开口:“确实,可如果连阻止都做不到……那问题就远不止于此了。” 塞涅尼没有说话,她脸上写满了真切的不解。邓布利多耐心地微笑着说:“你把这一切都当成一道逻辑题来看待,像是一份周密的应急方案。但告诉我——”他目光一转,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住塞涅尼:“如果换做别人这样来找你,你会这么轻易答应吗?” 塞涅尼显得有些焦躁,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我们真要在这上面较真吗,教授?道理我们都懂,对待别人和对待自己总归不同。” 她的目光少见地变得锐利,盯着邓布利多的双眼,笃定地说:“你也是这样的,教授。”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塞涅尼双手扣在一起,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我相信人性——人总有可能堕为怪物。理解这点,为什么会成了问题?” 邓布利多的视线在她脸上缓缓游移,让她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你说你相信人性。”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下意识在桌上摸索,指尖只触到冰冷的木面——这不是他的画像,桌上没有糖果。他收回手,继续说道:“那么,你也把自己算在这份相信里吗?” 这下,塞涅尼坦然迎上他的视线:“算。我相信人性,相信人既能展现至善,也能落到最恶——往往就在同一个人身上。” 邓布利多又没有回答这句话。塞涅尼的声音带上点干巴巴的调侃: “所以要是我真变成了最糟糕的自己,至少还能让大家少跑六趟。” 邓布利多轻轻笑了出来。他终于承认了塞涅尼话里的分量,也承认了这种近乎荒谬的务实。 “唉,那可真……体贴。” 他看着塞涅尼,好半晌都没移开视线,然后温和地说:“我不认为你会需要那样的保障。” 顿了顿,邓布利多无奈地补充道:“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去做。” 塞涅尼点头,常见的乖巧微笑又挂到了她的脸上:“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那到时候再通知您?” 邓布利多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摇头,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隐藏在白胡子底下的喜爱。 “好吧,孩子。请务必通知我。” 塞涅尼点点头,她离开了这个偏僻的教室,邓布利多勉强从不属于他的画像里翻出了一杯火焰威士忌,啜饮了一口。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逆魂器……真是可怕的脑子。” 可随即,他的表情又柔和下来:“也是……一颗格外仁慈的心啊。” 在邓布利多和塞涅尼谈话的同时,麦格在另一个教室里堵住了斯内普。她双臂交叉,眼神凌厉:“西弗勒斯,她到底在搞什么?” 斯内普差点一头撞到麦格身上,他稳住了自己手里的茶,瞥了她一眼:“如果你说的是她依旧在城堡里到处露营这件事,放心,那可不是我的手笔。” 麦格的神情丝毫未改:“她正在采取一些足以让魔法部盯上霍格沃茨的行动,你心里清楚。”她暂时还不明白始末,但城堡里的画像告诉她,斯内普曾和塞涅尼进过一次地窖长谈,她便隐约猜到了一点。 斯内普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那可真是幸运,魔法部眼下正忙着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估计没空来找我们麻烦。” 麦格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她了解他,审判之后,整个霍格沃茨的人都对待他都小心翼翼的,难怪斯内普的脾气更坏了。麦格决定不和他计较。“西弗勒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隐约的关切说,“她危险吗?” 斯内普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点。 他不觉得塞涅尼对他们构成威胁——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塞涅尼确实危险,但并不是麦格想的那种危险。 她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她会做出别人根本不敢做的选择。因为她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与所有人都不同。而他还不知道,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斯内普最终缓缓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少见的不带嘲讽地说:“也许危险……但至少现在,可以暂时相信她的立场在我们这边。” 说完,斯内普绕过麦格走出了教室,迎面碰上了刚和邓布利多的画像分别的塞涅尼。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塞涅尼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中午好,教授。”斯内普轻哼了一声,正想转头离开,塞涅尼却在他背后叫住了麦格。 “麦格校长,”塞涅尼认真地说,“我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斯内普猛地回过头,虽然她确实说要让他去联系金斯莱,但他没想到她真的就这么直接摊牌了。她的谋定而后动呢?她的谨慎呢?都跟昨天的吐真剂一块吞进肚子里了? 麦格探究的视线扫过塞涅尼的脸,她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二十分钟后去校长办公室见我……”塞涅尼点点头,侧身绕过斯内普离开了走廊。 “……至于你。”麦格有些烦躁地开口,打断了还在目送塞涅尼的斯内普,“麻烦你跟我好好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内普对着塞涅尼的背影磨了磨牙,他从齿缝间挤出一句:“你问她不就好了。” 二十分钟后,麦格目瞪口呆地听完了斯内普和邓布利多画像交代的前因后果。 现在她抱着双臂盯着眼前状似乖巧的女孩,采用了和斯内普一样干巴巴的讽刺语调:“你居然在行动之前就主动跟我们讨论?真是让我震惊。” 斯内普用余光瞥了麦格一眼,满意极了,他慢悠悠地加了一句:“也许她打算推翻魔法部,需要找几位同谋。” 塞涅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那件事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有了一位称职的部长。而且——” 她的目光扫向斯内普,似乎决定加入谜语人的行列,锻炼自己的英式幽默:“——和某些人想象的不同,我确实相信体制的必要性。” 邓布利多似乎认为现状非常有趣。他鼓了鼓掌:“真是太有责任感了。那么,你打算跟他说什么?” 塞涅尼深吸一口气:“我会告诉他真相。让他先听到我的版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麦格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塞涅尼:“你以为,他会就此放过这件事?” “我不需要他轻轻放过。”塞涅尼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只需要他明白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这么做,以及我能做到什么。之后怎么决定,那是他的事。” 斯内普轻哼一声,冷嘲道:“真是……民主得让人感动。” 金斯莱早就知道,这场谈话迟早会发生。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喜欢它。 他们在霍格沃茨的一间僻静办公室里见面——不是在魔法部,那儿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金斯莱先一步坐好,双臂交叉,脸上没有任何可供探查的情绪。即使斯内普提过这个生物暂时没有特意试探过他的记忆。金斯莱还是使用了大脑封闭术。 “你要求单独会面,”金斯莱仔细地盯着塞涅尼,“为什么?” 塞涅尼并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因为让你先知道真相会比较好。” 金斯莱没有回应,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 塞涅尼毫不迟疑地迎上他的目光:“是我一手促成了丽塔·斯基特的垮台,以及魔法部那场形象危机。这是必要的。”她紧接着解释了她的能力的原理。 金斯莱缓缓从鼻子吸了一口气,又猛地呼出。他早已怀疑到了她,太多不寻常同时发生,绝不是巧合。 “必要?”他重复,艰难地保持着中立的语气。事实上,金斯莱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而眼前这个女人多少要负点责任。还有韦斯莱家的那对双胞胎——金斯莱在心里头疼地想着,看来是时候和亚瑟谈谈了。 塞涅尼点头:“斯内普原本会成为他们的替罪羊。他们需要时间拖延,我就给了他们一个更难被轻易掩盖的目标去应付——”她暂停了一小会,观察着金斯莱的神色。 “我猜,你为了避免乌姆里奇背后身中五十个切割咒被判定为自杀,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金斯莱神情一凛。 双胞胎的真相直播站在暗地里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公众仿佛突然才意识到还有乌姆里奇这号人物,有学生们在真相直播站里曝光了她在霍格沃茨担任魔法部高级调查官的一年里进行的种种暴行。更多人注意到了她在伏地魔掌控魔法部时的活跃表现,以及她和福吉过于紧密的职场关系。 乌姆里奇已经被金斯莱做主秘密收押。而福吉明显急了,他本来想藏在那些惧怕被战后清算的纯血家族身后,慢慢搜罗势力。而聚光灯突然被打在了乌姆里奇的身上,同时也离他一步之遥。 金斯莱在双胞胎的真相直播站开播时就已经嗅到了危机的气味,他先下手为强,把乌姆里奇藏起来,是审查,也是保护。而紧接而来的数次针对乌姆里奇的暗杀,以及背后明显的福吉的痕迹令他确认了他的想法。 乌姆里奇确实知道的太多了,而福吉会首当其冲,他已经急到露出了马脚。如果让福吉提前灭口,这个绝佳的机会就错过了。而把乌姆里奇藏起来,并让福吉知道她在金斯莱的手里,反而能让福吉辗转反侧——他们已经知道了多少? 让福吉主动退缩,是让霍格沃茨减轻压力的最好方式。毕竟除了福吉——一个一生最大的政治污点全和霍格沃茨有关的人——谁会闲得慌似的追着霍格沃茨、追着斯内普咬呢?那些纯血家族在权力洗牌后正巴不得站到救世主的同一边,好改善形象呢。 但是,她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金斯莱思考着,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微微垂着眼的女性,重新评估着她的立场。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双肘撑在桌面上:“你对双胞胎说了什么?” 塞涅尼摇摇头:“他们的行为与我无关……” 金斯莱挑起一边眉毛。 塞涅尼冷静地补充道:“也许我只是把丽塔的稿子里捕风捉影的说法,稍微改得更容易让真正知情的人联想到乌姆里奇。” 金斯莱把下巴支在拳头上,有些头痛地想——所以她只是撒了点火星,燃起燎原大火还是得多亏了双胞胎的舌灿莲花和乌姆里奇的罪大恶极,是吗? 他终于发问:“那如果是我先抓到你呢?” 塞涅尼歪了歪头:“那我会请你顾全大局,我会很有用的。”她又认真地想了想,补充道:“最可怕的永远是未知,你能安稳工作好长一段时间。” 足够让局势稳定的时间,金斯莱替她在心里补充道。他用深色的锐利眼睛盯了她很久,“你很清楚,如果有人知道我现在这样同你谈话,会毁掉我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一切。” 这一次,塞涅尼终于坐下,安稳地落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所以不会有人从我这里听到半句。” 金斯莱呼出一口气,微微摇头:“你很危险。” 塞涅尼严肃的神情一变,突然诚恳地笑了:“但我信任你。你是个好人。” 金斯莱被她突然从理智分析到打感情牌的转变噎住了,他往椅背一靠,沉默了片刻。终于——“所以,你想要什么?” 塞涅尼的回答毫不迟疑:“我想留在霍格沃茨。” 这让金斯莱顿住了。“就这,别的什么都不要?” 塞涅尼点头:“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或者对你施压。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看见了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一阵很长的沉默后,纯粹的难以置信使金斯莱笑了出来。 “梅林在上。你甚至比邓布利多还要麻烦。” 塞涅尼诚恳地看着他,笑着说:“我就当你在夸奖我。” 金斯莱猛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不会有魔法部的官方身份。” “当然没有。” “我们也从未有过这场谈话。” “自然。” 他看了她很久,终于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我们来谈谈细节吧。” 就这样——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在塞涅尼和金斯莱进入房间密谈后,麦格愈发心烦意乱。 不仅仅是因为塞涅尼所做的那些事,更因为这一切竟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熟悉感。于是她气冲冲地跑到邓布利多的画像前,双臂交叉,死死盯着他。 麦格冷声道:“阿不思。解释。” 邓布利多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微笑着:“米勒娃,你看上去很好,真高兴——” “别。” 她用一根手指严厉地指着他:“你到底干了什么?”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我什么也没做啊,米勒娃。” 麦格冷哼一声:“什么都没做?” 她抱紧双臂,语气不善:“那你告诉我,阿不思——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邓布利多微微歪了歪头:“啊,你是指那位意外的访客,塞涅尼小姐。” 他脸上挂着平静的笑意,蓝眼睛闪着光:“米勒娃,你是在担心她?还是在担心她会改变些什么?” 麦格烦躁地呼出一口气,来回踱了几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想。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她转回头,眼神锋利:“你对此乐在其中。” 邓布利多的笑意更深了:“啊,确实,非常乐在其中。” 麦格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阿不思。” 邓布利多无辜地睁大眼睛,复制了她的语调:“米勒娃。” 两人沉默了很久。 终于,麦格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干巴巴地开口:“说实话,阿不思,你是不是连神奇生物都开始洗脑了?”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我可以再问一遍你在说什么吗?” 麦格烦躁地一摆手:“你这辈子干过的事够多了,但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见你说服神奇生物来插手我们的烂摊子。” 邓布利多笑着摇摇头:“我确实做过许多卓越的事,但这次,我向你保证,真的不是我干的。而且……” 邓布利多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颗柠檬雪宝,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幸好这是他的画像,他眯着眼睛想,然后对显然越来越暴躁的麦格慢悠悠地说:“你难道想把她赶走吗?” 麦格将双手交叉,恼火地想着,如果这个女孩再惹麻烦,是的,她会。 但想到斯内普和金斯莱对她讲的目前的形势,她最终叹了口气,坚定地说:“霍格沃茨不会抛弃那些寻求在此庇护的人。” 邓布利多呵呵地笑起来,麦格捂住额头,无奈地说:“梅林保佑我们。” 邓布利含着糖,含糊地应了一声:“确实。 第21章 新职位与新朋友 麦格坐镇的校长办公室和邓布利多时代的没什么不同。房间里满是精巧银器,偶尔发出几声滋滋响——在霍格沃茨的危机暂时解除后,麦格顶着邓布利多画像令人恼火的慈爱眼神,把被斯内普小心收起来的这些小物件统统摆了出来。 当然,那些莫名其妙的糖果收藏就被麦格跳过了。 她也加入了自己的风格。在她的品味里显得太过花哨的挂毯被换成了她喜欢的墨绿格子的样式。本来摆着糖果的位置现在放着一套朴素的茶具。墙边还多出一个巨大的书柜,让她得以在午后的阳光下泡一壶茶,挑一本书打发时间。 遗憾的是,她暂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休闲。 两把花呢沙发摆在校长办公室里。墙上的画像们探头探脑地望着屋内三人。他们没吭声——毕竟这三位里有两个挺吓人的——只是彼此默默交换了几个眼神。 斯内普和卢平像两个学生似的坐在麦格对面。一个沉着脸目视前方,一个略显尴尬地朝她点了点头。麦格望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想起卢平初任霍格沃茨教师的那年开学晚宴——或者,更早的时候,那时这两张脸还更年轻些。 一群祖宗,麦格心想。 “所以,西弗勒斯,莱姆斯,你们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不怎么样。”斯内普板着脸回答。 忽然被黑魔法防御职位砸中的卢平不敢吱声。 麦格叹了口气:“霍拉斯来找过我,说他想尽快恢复退休生活。” 斯内普挑了挑眉:“难道不是嫌工资太低?” 麦格从方框眼镜下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也有这个原因……不过照他原话来说——‘NEWT考试迟迟不定,学生个个神经兮兮……哦,米勒娃,我这颗老心脏可吃不消了。’” 斯内普的脸色黑如锅底,但屋子里面还有另一个不会被他吓到的人。 “哈哈,老霍拉斯还是这么狡猾。”邓布利多的画像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接手魔药教授的职位。” “当然,你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霍拉斯说他会继续带一至五年级的学生,直到你完全康复。也许远离吵吵嚷嚷的小巫师们对你的修养也有帮助。”麦格合上手里的文件,对斯内普和蔼地说。 “至于别的安排,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商量,好吗,西弗勒斯?” 卢平在一旁绷紧了身子,麦格看上去也准备好了应付斯内普的怒火。 但斯内普只是简短地说:“可以。” 麦格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斯内普把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的一支笔上,仿佛这是整个世界里最精妙的魔法物品。 麦格只好继续说:“关于塞涅尼的事,我也需要你的帮助。金斯莱想让我们想办法遮掩她的角和尾巴,他需要带她去魔法部。普通的幻身咒会被识破,这方面还是得仰仗你了。” 这下斯内普倒是皱起了眉头:“金斯莱为什么要把她带去魔法部?” 麦格有些好笑地说:“据说伏地魔销毁了很多文件,其中就包括今年新出生的巫师的记录,金斯莱想让塞涅尼看看她有没有办法恢复这些文件。所以希望你能研究一下塞涅尼可以使用的复方汤剂,你知道的……”麦格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和背后——显然,她也不确定普通复方汤剂能不能应付角和尾巴。 对于突然有显然不在职责范围内的“新工作”砸到自己头上的这件事,斯内普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是皱着眉说:“他们完全不备份是吗?” 麦格正拿起茶杯的手顿住了,她打量着斯内普,啜了口茶说:“塞涅尼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斯内普顿了一下,在短暂的一秒内似乎有了一点笑意,但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地窖了。” 卢平和麦格面面相觑,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也担忧地凝视着斯内普。 见他们没有别的话说,斯内普起身,一点头,转身离开了校长室。 校长室里剩余的两个人和一个画像齐齐叹了口气。 “谢谢你,米勒娃,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养育一个孩子真的很贵。”卢平感激地说。 “不客气,”麦格摆摆手,“多留意西弗勒斯的状态,好吗?*” “当然,我会双倍注意的。*”卢平点头。 邓布利多的画像调皮地朝他们眨眨眼:“不用太担心,西弗勒斯需要时间,也可能需要一些挑战。” “你玩的太高兴了,阿不思。*”麦格对邓布利多的画像翻了个白眼。然后,她又对卢平笑起来。 “替我向唐克斯和泰迪问好,霍格沃茨的高年级学生们九月份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纯粹的快乐也浸染了卢平脸上的每一个皱纹:“那会是我的荣幸。” 在大人们商量教职安排的同时,赫敏、罗恩和哈利也来到了霍格沃茨。赫敏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来,但罗恩和哈利出现在了她的家门口,邀请她一起去对角巷买明年要用的材料。 赫敏说下次一定,她有事要去一趟霍格沃茨。没想到罗恩爽快地改变了计划,本来就想和罗恩赫敏一起打发时间的哈利也没有异议。 于是三个人一起出现在了霍格沃茨,好心的幽灵们一向乐于创造看热闹的机会,他们很快就在礼堂里找到了塞涅尼。 罗恩倒在长桌一头,夸张地叹了口气:“今年夏天也太热了。” 哈利在他对面坐下,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们两个一致决定把去球场飞几圈的计划往后推几天。 赫敏看起来有些犹豫,她坐在罗恩旁边,不时朝长桌另一头的塞涅尼瞥几眼。 罗恩和哈利对视一眼。“我们来下一局巫师棋吧!”罗恩大声提议,哈利也心领神会地低下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罗恩从背包里拿出的棋盘。 赫敏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刷”地站起来,走到塞涅尼身边,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塞涅尼也站起身来,两人一路穿过空旷的礼堂,来到了侧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放满了奖杯和其他奇奇怪怪的金属制品,它们偶尔发出嗡嗡的响声。这声音仿佛给了赫敏一丝勇气。 她小声问:“丽塔的那篇文章……是你动的手脚吗?” “是的。”塞涅尼回答。 看到赫敏脸色瞬间变白,塞涅尼补充道:“麦格校长、邓布利多、斯内普和金斯莱都知道这件事。” “噢……”赫敏显然没料到,她一时间结巴起来:“那好吧,我猜。” 然而看着塞涅尼平静的神情,赫敏又皱起了眉:“唉呀……”她有些懊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我只是希望你能提前和我们商量一下……”她摸着下巴,不自觉地踱起步来,“不是说我不理解事情的紧迫性!”她突然对塞涅尼摆了摆手,提高声音说。 “只是……唉……”赫敏又在原地转起圈来,咬着下唇,侧着头对塞涅尼竖起一根手指,“让我先组织一下语言……” “你可以直接说。”塞涅尼柔声鼓励,“我不会介意。” 赫敏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神情复杂地小声说:“这次情况确实特殊,对象又是斯基特。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如果以后再遇到所谓的‘紧急时刻’,我们会不会逐渐习惯,在事情还没真正演变到那一步前,就提前选择更轻松、也更迅速的处理方式?” “这确实是私刑。”塞涅尼平静地承认道。 赫敏怔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直接。 “我对斯基特并不公正。只要她动笔,内容就会被我替换成那篇文章,”塞涅尼继续道,“她没机会写下任何别的观点,比如为斯内普教授辩护。我剥夺了她的声音。” 赫敏慌忙打断她:“也不是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丽塔为斯内普辩护什么的……”她为这个渺茫的可能性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赫敏又说不下去了。 “噢。”塞涅尼轻声一叹,有些惊讶地看着赫敏,终于意识到了她难以启齿的顾虑。 “你试着为我辩解……”她感激地笑了笑,“但你是对的。即使对象是斯基特,我确实动用了她还未做出的恶行来‘惩罚’她。” 她垂下眼睛,又补充道:“而你也不需要为我辩解。如果对象不是斯基特,而是个无辜的人……即使我会非常愧疚,我也还是会动手。” 赫敏焦躁的小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塞涅尼。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说的这句话。”她喃喃道。 “但你没必要讲这种话,”片刻后,赫敏终于平静下来,“如果不是斯基特,你还是会选出你眼里最‘恶’的人,对吧?” “是的。”塞涅尼坦率地点头,“即使我没有资格担任法官,我也会在那一刻,选择牺牲掉我认为最恶的人。” “我没有天真到以为所有困境都能被完美、公正地解决。”赫敏缓缓说道,“我并不认同你的做法,也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确立’最恶‘的标准,但我能理解在极端情境下采取极端手段的原因。” “不过——”她看着塞涅尼,语气重新变得严肃,“你得让更多人参与这个决定。我们可以争论和质疑彼此……”赫敏想到斯内普在审判席上被千夫所指的那天,她闭上了眼睛。 “我们会是共犯。” 塞涅尼欣赏地看着赫敏。片刻后,她伸出一只手:“谢谢你,赫敏。我保证以后会和你们商量之后再行动。也保证,类似的做法只会作为最后的手段。” 赫敏被她突然伸出的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了上去。 “世界上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塞涅尼笑着看着她,“有你在,也许我们永远不会再需要这种‘紧急对策’。我很安心——如果我过界了,有你盯着我呢。” 赫敏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个一向思维敏捷的年轻女巫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直视塞涅尼的脸:“我当然会!”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她早就留意过的地方——塞涅尼的领口上。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契机,赫敏一把扣住塞涅尼正要收回的手,拉着她转头就往外走:“我早就想说了,你怎么还穿着医疗翼的病号服啊?” 塞涅尼:“……啊?” 赫敏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去给你搞点正经的衣服穿。” 赫敏拉着塞涅尼的手快步走进礼堂,塞涅尼踉跄着跟在她身后,差点被自己的尾巴绊倒。罗恩和哈利看到一下变得格外亲密的二人有些惊讶。 赫敏宣布:“我们带上塞涅尼去对角巷,她也需要……”赫敏侧头打量了一下塞涅尼的那件干净却已经开始有磨损的黑袍,“各种各样的衣服。” 哈利和罗恩对视一眼,直觉有好戏看了。于是他们兴致勃勃地开始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巫师棋碎片。 但没等他们开心够半分钟,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要去哪里?” 四个人一起回头,只见斯内普正抱着手臂盯着他们,身后卢平微笑着招了招手。 赫敏顿时有些心虚:“呃……对角巷?” 斯内普扫了塞涅尼一眼,拖长了语调问:“顶着一对角和一条尾巴去?” 赫敏:“……” 塞涅尼默默把尾巴往身后收了收。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哈利见状立刻朝卢平打招呼,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嗨莱姆斯!你在这里做什么?” 卢平露出牙疼般的表情:“嗨,麦格校长叫我来进行一些工作上的安排……” 看着卢平微妙的表情,不妙的预感让哈利闭上了嘴,赫敏更是已经猜出了实际情况,惊恐地看向了斯内普的方向。但不幸的是,罗恩已经喜滋滋地上前一步:“恭喜你!麦格让你干什么差事?” 还能是什么工作啊,罗恩!哈利和赫敏,也许还有塞涅尼的内心齐齐尖叫起来。 卢平痛苦地瞥了斯内普一眼,尴尬的说:“黑魔法防御……” 噢……罗恩一脸完蛋了的神情,试图悄悄挪出斯内普的视线。 斯内普冷冷地白了三人组一眼,对塞涅尼说:“麦格让我调制掩盖外形的药剂。在那之前,你不许出现在任何公共场所。” 塞涅尼:“噢。” 三人组大气不敢出,塞涅尼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卢平连忙打圆场说:“唐克斯有多余的旧衣服,我可以拿去陋居让塞涅尼试试。我会带她移形幻影,这样可以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哼了一声,没有质疑为什么需要去陋居试穿,他简短地说:“回到学校后来找我。” 接着,斯内普又剐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罗恩身上停留的特别久,然后转头就走。 在卢平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人移形幻影来到了陋居。 厨房里飘着肉桂和苹果派的香气,锅碗瓢盆正自行清洗,莫莉忙碌着,头都不抬地让他们自己挑喜欢的点心吃。唐克斯早早地等在楼梯口,抓着还在好奇地左顾右盼的塞涅尼就往楼上走,金妮好心地让出了她的房间。 卢平好笑地看着唐克斯一脸兴奋地拉着塞涅尼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转头看见三人组已经挤在客厅的沙发上窃窃私语起来,于是他穿上围裙,干脆给莫莉打起了下手。 罗恩用手肘怼了怼赫敏的手臂,他和哈利一起好奇地盯着赫敏:“Oi,所以你们聊什么了?” 这话使赫敏想起了塞涅尼笑着夸她的场景,赫敏的脸又有点发烫了。她轻咳一声,严肃地说:“这是我和塞涅尼之间的事。” “切!”罗恩把手臂枕在脑后往沙发上一躺,长腿甩到了茶几上,差点踹翻哈利的茶杯。 “嘿!”哈利抱怨。 “抱歉哥们,”罗恩赶紧把脚放回地上,小心探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莫莉还在厨房里忙活着,一切安全。 赫敏摇了摇头,拿起她的茶杯抿了一口,决定无视罗恩。 “不说拉倒!总不能是塞涅尼半夜溜进了丽塔的房子里给她下了夺魂咒,被你发现了吧。” 赫敏一口茶呛到了气管里,咳嗽起来。 “Wicked!真的吗?”罗恩跳起来给赫敏拍后背,哈利递过来一张餐巾纸,也一脸惊讶地瞪着赫敏。 “咳咳……不是!”赫敏一边擦着嘴一边用力摇头,“说真的,罗恩,这不关我们的事!” 罗恩夸张地感叹着:“噢拜托,敏妮,你的反应明显就是知道点什么。” 赫敏还没回话,哈利也凑了过来,三个人像以前一样头碰头,挤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缝隙里,位置显然不够已经成年的他们分享,赫敏无奈的推开罗恩过长的手和腿,给自己争取点空间。 “说真的,赫敏,她是怎么做到的?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赫敏犹豫了一下,塞涅尼的确说邓布利多他们已经知道了,也没有让她保密的意思。最终她压低了声音:“她黑进预言家日报里,把文章调换了。” 哈利恍然大悟:“哇哦……酷。” 罗恩茫然地看着两人。 “你们还记得小巴蒂假扮穆迪那年吗?活点地图上显示的不是‘阿拉斯托穆迪’,而是‘巴蒂克劳奇’。” 哈利和罗恩点头。 “那是因为魔法签名是独一无二的——地图识别的其实是人的魔力特征。塞涅尼能做的是,把自己的魔法签名改得和另一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哈利皱起眉:“她伪装了丽塔的魔法签名?” “对。”赫敏又喝了口茶,“她靠这个骗过了《预言家日报》的发稿机制,把丽塔留着拿捏魔法部的爆料文章发了出去。” “等一下——”罗恩一脸震惊,“她是怎么知道丽塔写了什么的?” 赫敏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你就当她把脑袋塞进了丽塔的速记笔里吧。” 于是轮到罗恩感叹:“哇,酷。” 片刻后,他笑着又用肩膀顶了顶赫敏:“别跟我说你因为这个去找她麻烦了。” 赫敏竖起眉毛:“我只是担心……” “说真的,敏妮,这不是双赢的事嘛!斯内普出来了,丽塔进去了,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乌姆里奇那粉□□也能领份牢饭呢。你就放她一马吧,又不是说丽塔不是罪有应得。” 赫敏恼火地瞪着罗恩,但片刻后她扬起下巴,有点炫耀似的说:“也许你乐意知道,塞涅尼说我质疑这件事是对的!” 哈利冷不丁开口:“说起来……” 赫敏立刻眯起眼:“什么?” 哈利挑了挑眉:“我觉得她和你蛮像的。” 赫敏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哈利一摊手,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你生她的气,不就是因为她利用斯基特自己的言论反过来对付她,对吧?” 赫敏没有回答,她已经知道哈利指的是哪件事了,罗恩也是,他正捂着嘴嗤嗤偷笑。 哈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提醒我一下——你当年是怎么对付斯基特的来着?” 赫敏涨红了脸:“那不一样,哈利!” 哈利一本正经的问:“哪儿不一样?” 赫敏抬起下巴:“我抓住她变成非法阿尼马格斯的证据。我没编造任何东西。我只是利用我掌握的筹码,阻止她继续毁掉别人的生活。” 罗恩咧嘴笑:“对,有些人会把这叫勒索。” 赫敏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好吧,好吧,我懂你们的意思了!” 听到客厅里的笑声,卢平这才端着刚出炉的肉桂面包卷从厨房里走出来,他侧身挤过餐桌和墙壁间狭小的缝隙,顺便指挥罗恩和哈利去厨房里取刚泡好的茶和吃点心用的餐具。 “还没有来得及说——恭喜你,莱姆斯!”赫敏帮卢平铺好了隔热用的茶巾,才想起还有这个好消息。 卢平眨了眨眼,抿嘴笑笑,说:“谢谢你,赫敏。虽然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胜任。” 哈利把茶壶放下,笃定地说:“你开什么玩笑?你是我们这些年遇到过的最好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真的。” 罗恩则已经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肉桂卷,一边对手指吹气,一边举起了杯子:“敬莱姆斯!” 卢平也举起杯子:“那我可得尽力不让你们失望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每个人脸上,他们欢笑着举杯。陋居里充满了茶和肉桂的香气,塞涅尼站在楼梯顶处看着他们,脸上也牵起一个满足的微笑,直到唐克斯收拾好剩余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推了她的后背一把:“杵在这干什么?趁男孩们还没把点心扫荡干净,也给我拿一块来!” 注: 1. Keep an eye on Severus, will you? 2. Of course, two eyes. 3. You are having way too much fun, Albu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新职位与新朋友 第22章 晚餐和复方汤剂 被唐克斯猛地一推,塞涅尼顿时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朝楼下冲去。眼看着大家都要尖叫了,她的尾巴猛地甩出,钩住楼梯扶手,用力一拽,硬生生把自己拽了回来。 她稳稳地落地,脸上还挂着一副茫然的表情。 罗恩和哈利率先鼓起掌来,唐克斯从楼上探出头来,一脸歉意地冲她笑。 塞涅尼脑子空了一秒,然后干脆一欠身,郑重其事地接受了男孩们的欢呼。 就在这时,大门被拉开的响声传来,弗雷德和乔治走进了客厅里。 双胞胎从来都不是愿意安分休养的病人。弗雷德刚刚能不戴痛苦面具走路的时候,他们就搬回了韦斯莱笑话商店。当然,莫莉还是有办法让他们每天按时回家吃饭——毕竟这两个年轻人把天赋全都点在了制造恶作剧糖果上,想要他们自己做出无毒的晚餐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客厅里那位不常见的客人,立刻吹了个口哨:“这不是我们最称职的护士女士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塞涅尼笑着说:“我想,应该是我糟糕的穿衣品味。”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时,莫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晚饭好了!” 一行人涌进了厨房,塞涅尼坠在最后,不确定自己应该坐在哪里。各式碗碟、刀叉正从空中飞过,落在餐桌上。塞涅尼谨慎地躲在角落里,以免身体的哪个部分意外出现在弹道上被误伤。 陋居的厨房里早已站满了人——三个成年人,六个青年,以及一个对座位有特殊要求的半神奇生物,空间明显不够用了。卢平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塞涅尼,趁人不注意拉了拉莫莉的衣角,朝塞涅尼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莫莉这才催促着塞涅尼在哈利和弗雷德之间落座,并往她并往她的盘子里盛了一大勺热腾腾的炖肉。 “多吃点,亲爱的。”莫莉热情地说。 罗恩正努力地撕扯着一块面包,他瞥了一眼塞涅尼的盘子,感叹道:“好家伙,这都快赶上哈利第一次来我们家时地情形了。”哈利赞同地点了点头。 乔治大笑:“是吧!我丢了一只耳朵时都没这个待遇呢。” 莫莉不轻不重地敲了乔治的后脑勺一下:“别耍宝,这是犒劳她照顾你兄弟的辛苦。” 弗雷德大笑:“没错乔治,这是我们能做的最起码的事了!” 乔治夸张地叹了口气,冷不丁地从弗雷德的盘子里叉走一大块炖肉:“那你就和我一起分担这份谢意吧!” 乔治的动作把肉汁溅到了对面金妮的袖子上,她恼怒地用餐巾擦拭着,和赫敏一起翻了个白眼:“男孩子啊……” 塞涅尼含笑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叉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土豆糯糯的沙沙的,肉汁里有洋葱和萝卜的甜味。她又吃了一块炖肉,肉的纤维间裹着半融的脂肪和磨碎的黑椒颗粒,让人浑身发暖。她慢慢咽下食物,抬眼冲莫莉微笑致意:“很好吃,谢谢您的招待。” 莫莉只是挥了挥勺子,她正忙着把烤蔬菜从炉子里取出来,罗恩小声告诉塞涅尼:“那个动作表示‘别客气,快吃!’” 金妮提高声音问莫莉为什么不等爸爸一起吃饭。莫莉把烤蔬菜放到长桌上,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往自己盘里盛了一大勺炖肉,说:“亚瑟最近要加班,金斯莱那边有不少额外的事务,得找信得过的人处理。” 双胞胎对视一眼,偷笑着继续埋头吃饭,而卢平和唐克斯则暗地里打量着塞涅尼。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餐桌上的热闹气氛。炖肉、土豆和面包很快被六个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一扫而空。饭后,双胞胎和罗恩被莫莉押去收拾餐具。罗恩一边抱怨着“又是我!金妮怎么就从来不用帮忙?”,一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其余人则在莫莉的催促下去了客厅,对付更多的小饼干。 塞涅尼时不时就往墙上的钟看一眼,但是这个九个指针和表盘上只写着地点的钟表显然不能提供准确的时间。卢平注意到了坐立不安的塞涅尼,他拍拍唐克斯的手,唐克斯了然地站起身走进了厨房里跟莫莉道别,他则悄悄来到塞涅尼身后,小声说:“我和朵拉送你回霍格沃茨,别担心,不会让你迟到的。” 啪地一声轻响,塞涅尼、卢平和唐克斯出现在霍格沃茨外围那座高大的铁门外。塞涅尼有些好笑地端详着铁门两侧石柱顶上的飞猪,卢平就在这时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你。”卢平说,他把下巴朝地窖的方向抬了抬。塞涅尼愣住了,然后有点拘谨地点了点头。卢平的魔杖一挥,银色的狼从杖尖中挤出来,穿过铁门朝城堡跑去。 “有人会来接你,那我们先走了。”卢平架起一只手,唐克斯笑着对塞涅尼眨了眨眼,挽住了卢平的胳膊,两个人原地旋转,啪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塞涅尼眺望着霍格莫德村庄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夏天的夜晚有清爽的凉意,村庄里有一片空地上特别热闹。飘忽不定的魔法灯笼在空中轻轻摇曳,隐约还有人影晃动的轮廓,晚风捎来了人们的笑声和隐约的音乐。 也许是三把扫帚。她走到大门的一边,蹲下身,拨弄着脚边带着露水的草叶,指尖被染得冰凉。塞涅尼正发着呆,尾巴不自觉地拨弄着路边的灌木丛。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咦?” 霍格沃茨外那条昏暗的石板道上,斯内普脸色不虞地快步走来,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不久前他正在地窖里对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发呆。结果卢平的守护神穿墙而过,打断了他的思路。 接人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费尔奇吗,又不是波特,随时有被黑魔王掳走的风险,斯内普想。 斯内普靠近了铁门,夜晚的草坪上笼罩了一层薄雾。他听到一丝动静,低头一看——两只反着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猛地顿住了脚步,魔杖悄然滑入掌中。 塞涅尼蹲在门边的草地里,她笑着说,“教授,晚上好。” 斯内普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善:“你蹲在地上干什么?”他一点魔杖,空气像水波般扭动了一下。霍格沃茨的防护屏障应声解开,铁门也随之缓缓开启。 塞涅尼站起来,拍拍袍子上沾着的草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草编笼子,里面蜷着一条扭来扭去的、蛆状的虫子。 斯内普嫌弃地微微后仰,对塞涅尼挑起了一边眉毛。塞涅尼认得这个表情——“解释”。 她于是用力地上下晃了几下笼子,那只虫子立刻“滋滋”作响,扭动着鼓起了薄薄的翅膀。她又把笼子递给了斯内普,笼子里闪着光,有一只像萤火虫一样的生物正在扑闪着翅膀。 斯内普举起魔杖贴近笼子,笼子像是被某种力吸住般轻轻悬浮起来。他把笼子浮到眼睛的高度,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绕过塞涅尼走出了铁门。塞涅尼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不是萤火虫。”他慢慢地说,某条静谧的小河和伏着的发光小虫的草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他最终没有用魔杖,而是抬手打开了那只歪歪斜斜的草笼子,将里面的昆虫倒了出来。虫子在夜色中一上一下地飞走,消失在通往禁林的方向。 记忆中的小河与被星火妆点的草地也随着那只虫子一起飞远了。他才转过身来盯着塞涅尼。 “那是一种尚未命名的魔法生物,”斯内普语气平淡,“纽特·斯卡曼德在厄克斯塔格监狱发现了它的幼虫*,并把它们带回,养在禁林里。像他带来的许多‘生物’一样……” 塞涅尼总觉得他在说“生物”的时候语气有种意有所指的味道。 “你知道这种虫子会引来什么吗?”斯内普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 塞涅尼摇了摇头。 “一种大型食肉蝎尾狮。”斯内普卷起了嘴角。 “斯卡曼德教授不可能把蝎尾狮这种危险生物也随便扔进禁林。”塞涅尼实事求是地说。 “……我可不敢保证。”斯内普把拿着草笼子的手举到塞涅尼面前,塞涅尼摊开手掌,草笼子轻飘飘地落到她的手心里。斯内普转头朝城堡走去,塞涅尼把草笼子扔下,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穿过大桥和庭院。城堡里非常安静,只有偶尔出现的画像对斯内普友好地点头。于是塞涅尼一会儿盯着斯内普的后脑勺,一会儿又兴趣十足地看着他偶尔翻动的袍角,她悄悄地调整脚步,试图模仿他走路的节奏。 ——他走的好慢。在一次差点撞上斯内普后,塞涅尼也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斯内普慢慢地走着,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他无视掉了对他打招呼的画像,影子在魔法灯笼的影响下拉得长长的,恰好每步都落在塞涅尼面前不远处。塞涅尼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加上不时舒展的尾巴,倒和斯内普的影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影子更静止,若是不仔细分辨,斯内普黑色的长袍和他的影子几乎要融为一体了。 塞涅尼蹙起眉头,她试图捕捉他的呼吸节奏。那呼吸轻而浅,她感到胸口发紧,思绪逐渐散去,脑袋里空荡荡的。 直到斯内普忽然停下脚步,她才差点再次撞上他。 “这里会是你的房间。”他语气平平地说。 塞涅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间小小的空储藏室,里面新摆进了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 “麦格教授认为你住在地窖里更合适,”斯内普的视线落在空中的某处,“可以避开那些过分好奇的学生。也方便我给你配些……伪装用的药。” 塞涅尼的注意力仍放在斯内普飘忽的视线上,她的眼神里带着些担忧。斯内普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似的,继续说道:“现在,跟我来。” 他们继续往他的办公室走去。门无声地打开了,斯内普径直走向工作台。随着他轻轻一挥魔杖,一个装着泥浆似的液体的玻璃瓶从架子上飞了起来,朝塞涅尼冲去。她及时接住,才没让它砸到自己脸上。塞涅尼拔开瓶塞嗅了嗅,脸皱了起来。 “先从最显而易见的方法开始:复方汤剂。”斯内普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银盘,“从里面选一瓶材料,放进药水里,然后喝掉。”过了一小会,他仿佛才意识到忘了点什么。 “……请坐。” 塞涅尼看了看银盘上那一堆玻璃小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一小撮头发。她有点绝望地拨动着这些瓶子:“敢问……这些头发是从谁身上来的?” “各类测试对象。”斯内普没有回头,他正在书架上翻找一些资料。 塞涅尼苦中作乐地想,也许她该庆幸,斯内普用来做材料的还只是头发——至少不是指甲、牙齿,或者别的什么更诡异的部位。她在思考,如果她问斯内普哪种“口味温和”,斯内普会回馈给她怎样的锐评。 仿佛能用后脑勺读心一般,斯内普突然开口:“不会是南瓜汁的味道,也不会有任何令人愉快的口感。除非你打算去波特先生的脑袋上薅几根头发——传言说,黄金男孩的复方汤剂有阳光的味道。” 塞涅尼已经随手将一小瓶头发倒进了复方汤剂里,此刻正满脸不安地盯着药水,它正在嘶嘶冒泡,样子看上去极其不祥。 “我应该庆幸伏地魔是个秃子,”她小声嘟囔着,闭上眼睛,一口灌下了那药水——现在的质地可疑得像一团水泥。 斯内普这才转过身看着她。塞涅尼捂着嘴,一种灼烧般的感觉从四肢蔓延开来,她的手指发麻,指尖传来胀痛感。脸颊被向外推挤,鼻梁被粗暴地拉长,头发也从黑色变成了稻草般的黄色。 “啊。”斯内普看着眼前有着长满雀斑的宽脸和黄色头发的女人,用果然如此的神情打量着那对支在头顶的角,以及衣服下伸出来的尾巴。 “我猜也是。”他毫不意外地说。 塞涅尼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试图缓解嘴里那令人作呕的颗粒感。斯内普默默递给她另一个瓶子。她几乎是感激地接过来——只要能把复方汤剂那恐怖的余味冲下去,她乐意按桶喝任何药剂。 ——生骨灵就算了。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刺痛与拉扯感,她的身体再一次剧烈变形。 斯内普正在低头翻阅着他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一叠资料。直到她气喘吁吁地靠上椅背,他才大发慈悲地把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塞涅尼一饮而尽,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走。 有家养小精灵存在的地方,家具上不可能落一层灰。但塞涅尼向来善于察觉别人忽略的细节。比如,她发现斯内普背后的药柜还保持着上次她来时的模样。那瓶被斯内普取出吐真剂时推到一边的药水至今还歪歪斜斜地摆在原位。她猜,斯内普早就吩咐家养小精灵别碰他的药剂收藏了。 她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向书架。上次是什么样她记不太清了,但书本一排排整整齐齐,看不出有人翻阅过的痕迹。 她正出神,忽然一片阴影落在脸上——斯内普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站得比他平常习惯的距离要近上不少。 “抬起下巴,别动。” 斯内普手中握着一把银质小刀和一个盘子,神情严肃,朝她的鹿角示意。 “我需要取一点样本。”他直截了当地说。 她从未长时间摸过自己的角,更别说让别人碰它了。可现在,斯内普仅用右手的小指扶住它,那处便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斯内普的右手的剩余几根手指执着银刀在角上轻划,酥麻的感觉从角一路窜向脖颈后方,让她全身一震。 她努力在不扭动头部的情况下抬眼看他。斯内普为了不遮住光线,微微仰着头,她只能看见他削瘦的下巴和显眼的鹰钩鼻。斯内普偶尔停下动作,低头观察着角和银盘,在昏暗的灯光下,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神情专注。 她忍不住甩了甩尾巴,斯内普握住她角的手收紧了一分。 “我还没完。”他低声命令道。 如果连这种距离都察觉不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那作为曾经在世纪最危险的黑魔王手下周旋多年的双面间谍,斯内普早就死上千百次了。 斯内普清楚地感觉到塞涅尼正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他的下巴,偶尔掠过他自己的眼睛。他也注意到了她微微摇晃的尾巴,显然有些不安。 当他终于松开握着她鹿角的手,把银盘放下时,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女性正强忍着不去抓她的鹿角。斯内普对他之后要做的事情产生了些许犹豫,他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一瓶白鲜香精和一把镊子。 “我还需要你尾巴上的一片鳞,”他慢慢地说,“这可能会有点刺痛……我会尽量挑一片已经松动的。” “噢……”塞涅尼点了点头,伸手把尾巴从身后捞出来,放到桌面上。 这是斯内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的尾巴。那尾巴极为灵活,却又与普通蛇类不同。他才发现鳞片并未均匀覆盖在皮肤表面,而是呈簇状分布,有些地方密集,有些地方则仅裸露着同色的坚韧的皮肤。昏暗灯光下,那些鳞片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就是用这条尾巴袭击的预言者日报……”斯内普不动声色地想着。 斯内普用镊子试探着扯了扯其中几片鳞,每一片都牢牢嵌在皮肤上,没有松动的迹象。终于,在尾巴的最末端,他找到了一枚半叠在其他鳞片上的小鳞片。他低头仔细查看,发现这枚鳞片和皮肤的接触面积最小。 “准备好了吗?”他看向塞涅尼。 塞涅尼再次点头。 他轻轻一拽,伴随着轻微的“啵”声,那片鳞顺利脱落。塞涅尼眉头微微皱了皱,斯内普立刻在那块裸露的皮肤上倒了一滴白鲜,伤口瞬间愈合如初。尾巴从桌子上滑落下去,藏回了塞涅尼的衣摆底下。 斯内普将那片鳞放入银盘中,然后坐回了椅子上,说:“明天下午四点再来找我,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需要研究一下鳞片和角粉的成分,也许能发现它们不受复方汤剂影响的原因。 注:参考神奇动物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晚餐和复方汤剂 第23章 魔药事故 霍格沃茨的幽灵们最近有了新的八卦资料——学校里可能混入了变形怪。 胖修士信誓旦旦地说,他有一天看见了一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在厨房附近晃悠。他正好奇,毕竟小鹰们很少在厨房附近出没,而这个学生没穿校服,而是披着一身黑袍。 灰女士海莲娜拉文克劳在母亲的冠冕被摧毁后,也显得没有那么忧伤了。她打量着自己银灰色的指甲,慢悠悠地说:“劳驾,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呢?” “我认得他的脸,”胖修士坚持,“他一直在追求我们学院的一个女孩呢!” “啊,爱情。爱情是个苦涩的东西,一般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字面意义上的。”海莲娜意有所指地看向血腥男爵。男爵灰白的面颊抽搐了一下:“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女士。” 嘿,至少她在十多个世纪后,终于愿意和你搭话了——无头的尼克给了血腥男爵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好心的尼克爵士转移了话题:“现在是暑假,学生在学校里干什么呢?” 胖修士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所以说,那可能是一个变形怪!我跟那个男孩打招呼,他转头就跑掉了,一边跑还一边变了样子……” “变形怪?”海莲娜蹙眉,“你是指博格特,还是易容马格斯?” 胖修士苦恼地尝试回忆更多细节。 “既然见了你就跑,那就不是博格特,”海莲娜平静地说,“而据我所知,这所学校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易容马格斯了。” 幽灵们齐齐腹诽——不是说不是你们学院的学生吗,怎么还护起短来了。 这时,又一道声音加入了对话。幽怨的声音在回廊中回荡:“真……真的是变形怪,我亲眼看见它在我的厕所里……” 大家都转过了银色的脑袋,齐刷刷地看着哭泣的桃金娘。 “那天我又在管道里……想着死亡,”桃金娘的声音飘忽,“想着也许会有新的幽灵来找我说话……你们知道的,那些……那些在大战中——”她抽噎了一声,“可没有人来。一个都没有。”桃金娘说着又哭泣起来,“毕竟,你们也不愿意和丑陋的、哭哭啼啼的桃金娘做朋友……” 幽灵们面露难色,好心的尼克爵士恭恭敬敬地将脑袋像礼帽一样掀起,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亲爱的桃金娘小姐,绝无此意。只是您若没有给我们发出拜访的邀请,我们这些绅士可不敢贸然闯入您的领地——” 说起领地,桃金娘终于想起了她原本要说的话:“男孩们实在是太没礼貌了!”桃金娘气愤地说,“总有人,总有人随便闯进女厕所里!”她浮到半空中,整个鬼魂都好像充了气似的变大了。 “像我死掉的那天一样,我又听到了男孩在我的厕所里说话的声音,我很生气地冲出去,让这个男孩滚蛋!”桃金娘吸了吸鼻子,“毕竟我已经死了,总不会再被蛇怪杀死一次。”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胖修士提醒她回归正题。 “然后那男孩转头就跑走了,和你说的一样,一边跑一边变形。”桃金娘哽咽着说。 “是一个棕发的高瘦男孩吗?”胖修士问,海莲娜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不是,”桃金娘抽噎着说,“金发,矮个子,袍子拖在地上。” 五个幽灵凑在一起,周围的画框也渐渐变得拥挤起来。画像们探头探脑的凑到画框前,有些画像甚至爬到了画里的桌子,房子,甚至小山坡上。 胖夫人以体型优势挤开了两个瘦削的男巫,靠在画框上,作出一副大事临头的样子说:“我可亲眼看见——前两天麦格教授走过来,我向她问候,她——拔腿就跑!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奇怪了?她可从来不这样……” “哈——哈!”卡多根爵士骑在马上猛地一勒缰绳,几乎让自己的小矮马坐了个后仰,“这让我想起最近的怪事——费尔奇!居然没有对我吐唾沫,反而以他那秃亮的脑袋——点了点!” 众鬼(以及画像)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一件需要引起重视的事了。 于是幽灵们穿过楼层向上飘,画像们也迅速窜过每一层的画框,大家一齐涌向了校长办公室。 远远地,他们看见了麦格标志性的墨绿色长袍。 尼克爵士扬手招呼:“麦格校长!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学校里混进了……” 然后他们全都闭上了嘴。 校长办公室门口,麦格正叉着腰看着斯内普和“斯内普”,隔壁还有哈利罗恩赫敏三人组在偷笑。 一个斯内普高瘦、神情阴沉,披着他标志性的黑色长袍。 另一个同样披着黑袍,只是黑袍不太合身,显得有些局促。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个“斯内普”头顶长着角,还有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尾巴从长袍下摆伸出来,一晃一晃的。 麦格捂住额头,说出一句她最近似乎隔三差五就要说的话:“解释。”但她忍不住勾起的嘴角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旁边的三人组注意到后,忍笑忍得更加敷衍了。 就在今天几小时前—— 伪装魔药的研究进度简直慢得令人发指。塞涅尼到现在已经变成过半数教职员工和不少学生了,但每一次的变形结局都一模一样:目标人物的脸,外加一对角和一条尾巴。 每一瓶复方汤剂都是在开盲盒——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喝到什么神奇的口味。有的像味道奇怪的混合果汁,有的像发涩的隔夜浓茶(那瓶属于麦格教授,塞涅尼特此说明)。还有一些堪称灾难的作品,像是把九重地狱压缩成一小瓶黏糊糊的噩梦。 反剂更糟。远远更糟。最近,塞涅尼最近几天的气色非常差——这些口味清奇的药液已经把她的耐心磨得一干二净。她甚至一度恳求斯内普,让她就这么维持当前的变形状态,等复方汤剂自行失效。宽容的斯内普教授同意了。 她曾经好奇过,斯内普到底从哪儿弄来这些材料。斯内普的回答是:“我一向有储备魔药材料的习惯,特别是为这种……特殊场合。”大部分材料,显然是他从各处收集的头发——用魔咒,不是用手,显而易见。塞涅尼努力不去想这些头发在放进她的杯子前到底去过哪儿。 那天她变成麦格的时候,塞涅尼可以肯定斯内普差点笑出来——他抿紧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她很想礼貌地翻个白眼,然后把这一切归咎于麦格教授天生严厉的脸:“您一定搞错了,斯内普教授,麦格教授的脸就是这样的。”但她最终决定忍下这句话。 费尔奇那瓶复方汤剂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味道就像泡在下水道里发酵过的、没洗的湿毛巾。她刚喝到一半就干呕起来,松手让玻璃杯掉到地上,然后转身冲出了门。 然而,因果总有独特的平衡世界的方式。 今天,当塞涅尼不情不愿地走进斯内普的办公室时,他递给她的魔药竟然出奇地正常。是苦的——但只是那种单纯的、药味的苦。没有发霉湿毛巾的酸臭,也没有地狱水果混合饮料的离谱味道。塞涅尼惊讶地偷看了斯内普一眼,什么事情让他心情这么好? 她做好心理准备迎接那令人不适的变形过程:脊椎被拉长,手脚延伸,头发缩回头皮里,而她的鼻子……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突出,长到她能直接在自己的视野里看到它。 只看了斯内普一眼——那震惊且毫无笑意的表情——塞涅尼立刻对自己变身的对象有了猜测。等他伸手去拿反剂的那一刻,她的猜测被彻底证实。 被斯内普逮着喝了好几天恶心药剂的塞涅尼脑子一抽,恶向胆边生。 于是她跟随自己的心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转身冲出房间。 “给我回来!”斯内普在身后喝道,大步追了上来。 她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想笑,直到差点在拐角处撞上麦格教授。 麦格皱了皱眉,抬眼看她。 “什么事情这么急,西弗勒斯——”她刚开口就猛地停下,困惑的神色慢慢浮上脸庞。 时间回到现在。 没有角的斯内普冷冷地扫了在场的幽灵和画像一眼,后者立刻四散而逃。 不过他没有对哈利、罗恩和赫敏说什么,于是三人悄悄地留了下来。这是个相当冒险的举动——可没人会傻到错过这种场面。 斯内普清了清嗓子:“看来我们今天的实验出了点小差错。变身材料里可能混入了我自己的头发。” 斯内普(塞涅尼版)的尾巴轻轻甩动得快了一些,换来斯内普本尊犀利的一记侧目。 麦格按了按胸口,松了口气:“看来复方汤剂是行不通的。也好——无论她变成谁,都会引来不少质疑。而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麦格的手指在他们中间划了一个圈,“恐怕都是太有名的人物了。” 罗恩悄声提议:“伪装成赫敏应该不会有人起疑吧,我们就说她最近暗地里多修了一门课。” 哈利在他背后拽了拽他的 T 恤。 赫敏的脸微微泛红。 麦格叹了口气:“既然问题解决了,西弗勒斯,你们可以继续了。我们还有选课方面的事情要处理。”她朝哈利、罗恩和赫敏示意,三人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麦格留在后面,朝斯内普小声说:“差不多得了,西弗勒斯。” 斯内普哼了一声,然后朝塞涅尼投去一个“跟我来”的眼神。他看着长着角的自己又皱起了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那副过于平和的表情让他很不习惯。没有了眉心那道半永久皱纹,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他本人了。和头顶上的角和身后的尾巴没有关系,斯内普在心里重申道。 塞涅尼有点雀跃的心跳这才平静下来,她也意外于自己干出了顶着斯内普的脸招摇过街的行为。这很出格,但也很有趣。 两人一路走回地窖。塞涅尼在他身后发出一声轻嘶,同时响起的还有令人牙酸的、骨骼缩水的咔咔声。斯内普停下脚步,直到身后的人重新开始行动——脚步声轻了很多——他才继续向前走去。 走进地窖,斯内普径直走向他的工作台。他把一口坩埚架到火上,缓缓地说道: “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的角和尾巴不会因为复方汤剂而消失……” 塞涅尼腹诽:大概两天前就有足够的证据了。 他顿了顿,从办公室里的储物柜中取出一些材料,“所以我们应该尝试别的途径。” 斯内普在储物柜的下层翻了翻,眉头一皱,吩咐道: “去我的储物室拿一些曼德拉草根、乌鸦眼干和白屈花瓣*。钥匙在桌上——别翻乱了我的柜子。” 塞涅尼点点头,捡起钥匙走出了房间。 门页闭合的声音响起,斯内普开始将各种材料投入坩埚,不停搅拌。地窖里安静下来,他能听到的只有药液在坩埚里翻滚的气泡声。他脸上略显不耐的神情渐渐褪去,神色变得空白,仿佛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坩埚里的药液发出不祥的嘶嘶声,颜色变成了令人不快的灰色。 斯内普的眼皮抽搐了一下,他有点僵硬地低下头盯着坩埚。半晌,他用魔杖轻轻敲了敲埚壁,将里面的所有残渣清空,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新一批的调制。 塞涅尼正站在斯内普的药材柜里。那是一个狭长的小房间,天花板高得惊人,老旧的木架一直堆到顶端。一侧的墙边靠着一架梯子。 她打量着四周的架子,不出意料地发现:斯内普喜欢保持整齐。即便如此,以他拥有的材料数量之多,要找齐需要的东西依然颇费功夫。 她上看下看,在架子间研究了好一会 ,终于在最上层的架子深处发现了目标。她努力伸长手去够,指尖才好不容易勾到瓶子。她不禁疑惑:斯内普每天都清点他的材料吗,是怎么做到的? “也许他的胳膊更长。”塞涅尼喘着气小声嘀咕。 正要收回手,梯子却危险地晃了一下。她赶紧用尾巴尖缠住一根立柱稳住身形。 “这可真安全。”塞涅尼嘟囔。 她清点了一下怀里的瓶子,发现乌鸦眼干只剩一颗了。 听到敲门声,斯内普挥动魔杖打开了门。 塞涅尼走到他的工作台另一侧,把怀里抱着的瓶瓶罐罐依次摆到桌面上。 “教授——”她刚要开口。 “把曼德拉草根切成半英寸的段,我需要半杯;乌鸦眼磨成粉,要五颗。”斯内普语调平平地吩咐。 “可我们只剩一颗了,教授。”塞涅尼小声答道。 斯内普缓缓抬起头,抿紧嘴唇想了想,吩咐道:“那就去拿些蜘蛛眼干来。”他伸手进柜子里,又拿出一些材料。 “蜘蛛眼干也没有了。”塞涅尼再次回答。 斯内普停下手里的动作,叹了口气。他倒是忘了,这女孩一次就记住了庞弗雷的全部库存。 他将坩埚从火上移开,清空了里面的药液。 “那很‘遗憾’,只能改日再做了。你现在可以走了,等我备齐所需材料再叫你来。”斯内普对塞涅尼挥了挥手。 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斯内普走出霍格沃茨的大门,像往常一样幻影移形到了翻倒巷。 熟悉的霉味钻入了他的鼻腔。斯内普依旧穿着黑色长袍,但这一次,又在外面罩了一件旅行斗篷——那种兜帽巨大到让人一看就会怀疑“是不是又有食死徒出逃了”的款式。 谨慎而已,斯内普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缓缓迈出一步,朝一家隐秘的小店走去——那是他惯常光顾、专门贩卖走私来的魔药材料的地方。 他的面部肌肉绷得很紧,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随着他一步步深入翻倒巷,耳边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猛地转头看向声源处。粗糙的兜帽布料轻轻摩擦着他的脸,细微的刺痒感因紧张而愈发明显。上一次猛然转头时,头发也被兜帽勾扯乱了、糊在斯内普的脸上。 斯内普伸手到兜帽下面揉了揉脸,浅浅的呼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什么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重新戒备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破旧肮脏的房屋。目光在每一扇开着或关着的窗户上停留——大多数窗户都拉着帘子,或者用旧报纸糊住。少数几扇玻璃上,还闪着老旧褪色的巫师照片,那些影像一闪一闪地卡顿着。 有人在看着我。 脑海中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 斯内普试着再次吸气,可胸腔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束缚住,肺部无法完全张开。呼吸越来越浅——绝对有人在看着我。 他咬紧牙关,猛地抽出魔杖,可手的颤抖太厉害,指尖几乎麻木到握不稳魔杖。 “这是什么咒语?”斯内普有些慌乱地想。此刻,他喉咙也像肿了起来,斗篷的系绳仿佛勒紧了脖子里。他抬起一只手去抓喉咙,踉跄着退了几步,眼睛瞪得圆圆的。 ……必须…… 斯内普猛地闭上眼,用尽全力。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啵”,他从翻倒巷消失了。 霍格沃茨大门近在眼前,斯内普是踉跄着闯了进去,沿着通往城堡的小道一路奔跑。他平日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帮了大忙——一路上他没有撞上任何幽灵、画像或人。几步并作一步,他冲进地窖,跑得飞快,半途差点失去平衡,终于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他猛地关上门,直奔药材柜,手忙脚乱地翻找能让气道强行打开的药剂。脸色已经隐隐发紫,他抓起一支小瓶,一口灌下去,然后瘫坐在桌边,木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然而,这瓶按理说能立刻疏通气道的药剂——没有任何效果。缺氧让眼泪涌上了眼眶,他艰难地举起魔杖指向自己的喉咙,杖尖闪过一道绿色的光。 检测魔咒显示他一切正常。 斯内普僵住了,随后很缓慢地放松了下来,他又能呼吸了。 他低低地、讽刺地笑了几声。很久之后,他才站起来,在椅子上坐下,抚平了头发与衣领,用手帕仔细擦干净脸。 然后,斯内普召唤来一只家养小精灵,用比平时更冷的语气吩咐它——按照标签为他的药材储藏室补货。小精灵兴奋得耳朵乱颤,因为斯内普一向亲自处理那间储藏室的事务。它连连保证会尽职尽责完成伟大的斯内普教授的吩咐,完全无视了斯内普难看的脸色,随即消失不见。 半晌,斯内普叹了口气,用手捂住了额头。 办公室门外,被奔跑声惊扰的塞涅尼静静地站着。她回想起了近日所有斯内普在以为无人注意时,空白的表情。塞涅尼没有敲门,只是若有所思地朝那间药材储藏室投去了一瞥。 注: 1.白屈花,一些巫师 3材料。很多材料都是随便编的名字,或者从bg3或者巫师3里取材。 P.S. 塞涅尼开盲盒爽写3k字才意识到会不会太欢脱了。思前想去最后决定保留,毕竟塞涅尼虽然脾气好,天天被逮着灌药也是要遭不住的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魔药事故 第24章 准备新学年 斯内普不耐烦地用羽毛笔的笔尖敲着羊皮纸,零碎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却始终无法形成有逻辑的思路。 笃笃。 “进来。” 门被推开,卢平站在门口微笑着。 卢平,又来了。他似乎以打断别人的思路为己任。 斯内普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发泄心里的烦躁——他想起那天晚上,卢平的狼形守护神突然闯进他的房间,打断了他那场毫无收获的(虽然他绝不会承认)思考。他加重力道敲了一下笔尖,把羽毛笔丢进墨水瓶里,声音平平地问:“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聊聊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学。” 看到斯内普的脸色沉了下来,卢平赶紧补充道:“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出色的决斗者之一,而且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我想听听你的建议……就是,弥补一下那年落下的部分。” “那年”两个字,就像一颗钉子直直插进斯内普右边的额头里。他的眼皮一跳,但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开始在一格装满文件的抽屉里翻找。卢平悄悄松了口气,静静地观察着他。 斯内普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到卢平面前,双臂交叉坐下。卢平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斯内普对着文件夹抬了抬下巴。 “看吧。” 卢平小心地打开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书写整齐的学生成绩单——但他注意到上面有不少“P”。 哪里不对。卢平突然意识到——那一年因为那起事件根本没有期末考试,怎么会有成绩记录? 卢平抬起头看向斯内普,一种十分强烈的情绪撕扯着他的内心。斯内普的神情微微一变——介于愠怒与窘迫之间——让卢平明白,自己眼里(在斯内普看来)多余的情感一定泄露了出去。 他做好了斯内普立刻厉声呵斥他,并把他赶出办公室的准备。然而,斯内普只是合上文件夹,干巴巴地说: “你慢慢看吧。恕不奉陪,我还有事要做。” 卢平小心地将文件夹抱在右臂,三根手指勾在底部,防止有纸张滑出。他站起身来,一半的他想说点什么,另一半却清楚地知道斯内普此刻毫无谈话的意愿。 “谢谢你。那……保重——”卢平转头拉开地窖的房门。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响起一声脆响,一只家养小精灵凭空出现。它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从袋子鼓起的尖角来看,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盒子。 正是斯内普昨天派出去补充储藏室存货的小精灵,袋子太大挡住了它的视线。 “我已经……完成了任务!”小精灵尖声宣布。看到卢平,它又深深鞠躬:“晚上好……卢平教授!” 这一鞠躬,直接把摇摇欲坠的袋子碰翻了。沉甸甸的麻袋倒地,盒子咣当滚落,几个盖子啪地弹开,药材撒了一地。玻璃瓶打着旋儿滚走,种子和粉末飞散开来。 小精灵发出一声尖叫,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回拢,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卢平忙不迭把文件夹搁到门边的柜子上,俯身帮忙。就在这时,门后传来另一道声音:“教授,我来试今天的药了……” 塞涅尼推门而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混乱。 这时小精灵已经开始攥着拳头锤自己的脑袋了,它惨叫着,发出非常吵闹的吸鼻涕的声音。 斯内普的眉头拧起,他用指关节揉按着太阳穴,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塞涅尼和卢平同时注意到了这一幕。 “谢谢你,你可以走了。”卢平伸手按住小精灵抡向自己脑袋的手臂,小声吩咐。小精灵泪眼婆娑地点头,啪地消失了。 卢平又挥挥魔杖:“恢复如初。”散落一地的魔药材料像倒带一样飞回各自的容器里,盒子们也自觉地叠起来挤回袋子里。 房间恢复了安静,但斯内普恍若不觉,仍像一张绷紧的弓。塞涅尼和卢平对视一眼,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去把这些收起来……再给教授取来你之前让我准备的材料。” 斯内普这才挤出一句:“不,小精灵买的材料比例不对。”他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塞涅尼抱着袋子溜了出来,斯内普没有阻止她。 卢平已经在走廊里等着了。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犹豫后,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夹攥得更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接下来要做什么,塞涅尼?” 塞涅尼的视线从文件夹移到他的眼睛上。她拎起袋子,指了指斯内普的储藏室。 “我得把这些收拾好。”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卢平吞下冲到嘴边的疑问,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走廊深处。 塞涅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阴影里,这才走进储藏室。她抽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从最上层到最底层一一记录架上的物品。每当遇到空缺的地方,她便仔细写下缺失的材料名称。 她思考着,尾巴有节奏地轻轻甩动。然后,她用尾尖猛地戳向袋子里的一只小盒子。袋子一颤,缓缓离开地面。塞涅尼屏住呼吸,脸颊憋得发红,专注地维持着那只小盒子的悬浮。几秒钟后,她猛地吐出一口气,小盒子顿时掉回了她的手心。 她又重复了几次这个过程,直到她能熟练地把小盒子准确引导到架子上的正确位置。塞涅尼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重新翻看袋子的内容物。 果然和斯内普所说的一样。她能看出小精灵确实费了不少功夫去补齐缺少的材料——甚至可能在某些材料短缺时,试图用多买几份外观相似的材料来弥补。但这种辛苦终究是徒劳的。 她能记起斯内普对配方的描述,以及他从每个抽屉里取出的大致分量。塞涅尼很快就发现,他们仍旧缺少关键的几种原料,因此无法完成斯内普昨天正在尝试的那种魔药。塞涅尼叹了口气,继续把一个个盒子浮上半空。 斯内普的瓶瓶罐罐上,总是贴着用工整而尖锐的字迹写就的标签。并且只要标签一有模糊的迹象,他就会立刻更换,塞涅尼猜。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架子,描摹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标签——墨迹虽然有新有旧,但依然一清二楚。 望着那些有的溢满、有的半空的架子,塞涅尼忽然灵光一闪。她收起羽毛笔和笔记,轻快地走出储藏室,径直往图书馆去了。 与此同时,卢平正坐在教师休息室里。几乎所有霍格沃茨的教职员都已到场。按理说,这样的会议本该在校长办公室召开,但就像霍格沃茨城堡的其他部分一样,那间办公室也有自己的脾气。比如,它就非常明显地厌恶被施加空间延展咒。 斯内普也走进了教师休息室,随之而来的是房间里一瞬间的静默,大家的注意力都或多或少放到了他的身上。尽管大多数老师很快又转回去低声交谈,但斯内普还是捕捉到了那股小心翼翼的情绪。 斯内普心里清楚他们并没有恶意。换作平时,他大概会顺势丢出几句尖刻的评论来戳破这种无伤大雅的好奇。可今天他不在自己的巅峰状态,于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寻找起座位。 海格从浓密的胡须间冲斯内普挤出一个既笨拙又真诚的笑容,他在座位上突然抖了一下。斯内普怀疑他正打算给自己一个熊抱,并很庆幸海格最终没有那么做。 卢平也向他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斯内普心想,这大概和那次麦格宣布他们任命时的、他答应继续为对方熬制狼毒药剂有关。 麦格朝斯内普挥了挥手,示意他在长桌旁她身边的座位坐下。墙上一幅画像里,邓布利多正慈祥地冲他微笑。“他当然也在。*”斯内普心想,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我们还在等金斯莱。”麦格清了清嗓子。 “金斯莱?为什么?” 窃窃私语在教职员之间传开。他们大多数人以为这只是一次常规会议,讨论来年的课程安排——说实话,这个推测也差不了太远。 “在新学年开始之前,”麦格继续说道,声音尽量保持中立,“我们有一个更紧迫的议题要讨论:学生们在校外的就业问题。考虑到去年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学习的机会。” 她的语气平稳,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斯内普的反应上。与此同时,她用细微的神情示意其他教职工,提醒他们别说出任何可能刺痛人的话。 斯内普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一丝模糊的烦躁与感激交织在心底。他清楚,麦格确实关心他,但也许关心得太多了。现在他更希望没人想起他,至少不用被小心翼翼地捧着。 弗立维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或许我们也该听听学生们自己的意见。他们成长了不少,我知道我学院里就有几个孩子一定会说出些有价值的看法。还有你们学院的那个赫敏,米勒娃——我一直对她格外欣赏。” 斯普劳特热情地补充:“有些学生其实已经找到方向了。比如纳威——那个好孩子——他已经在圣芒戈实习了。哦,天哪,真让人欣慰!当然,目前大部分还只是志愿工作,但这不是很美好吗?” “是的,这确实让人欣慰,”麦格举起双手,安抚般地说,“不过我们必须记住,还有一些学生需要更实在、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 卢平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要说谁最清楚找工作的痛苦,非他莫属。 一声刺耳的吱呀声,海格又在椅子上挪动。他局促不安地嘀咕:“麦格教授,女士……金斯莱怎么还没来?你不会觉得,那老福——” “嘘!”麦格用严厉的目光打断了他,海格立刻闭上了嘴。他涨红着脸,对自己差点说漏嘴感到沮丧。好在在座的全是熟悉的面孔……而窗台上也大概不太可能趴着一只绿色的甲虫。 一个念头在众人心底浮现: 金斯莱到底在哪儿? 注: 1. Of course he did. PS. 能连成一整大章的存稿发的差不多了。现在我尽量3k字以上 有完整剧情线的章节就先发出来。 大家喜欢看的话请收藏并多多留言吧。看到评论我经常嗷的一声又去拉磨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准备新学年 第25章 斯内普糟糕的一天[番外] 斯内普糟糕的一天 阅读注意:斯内普视角,主角是斯内普的得意门生。 假设这是一个没有伏地魔,有DA,但DA是一个单纯的魔法研究社团的世界。 主角命名为奥卡·瑟林。奥卡是因为虎鲸(orca),瑟林是因为作者的恶趣味。 仍然是代入自由,虽然写的时候偏向对抗路师徒cb向,不过怎么吃都行。 因为我想写三强争霸梗,所以虽然哈利在五年级,三强争霸也推迟了一年发生。关于三强争霸的私设和剧情调整,为了玩梗,好笑就行。 1 在教了很多很多资质平平的学生后,斯内普终于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才。 当然没有自己当年的优秀,他想。 现在他理解了自己的老师,斯拉格霍恩,对于收集好学生的执着了。 这个学生上课认真,自觉预习,能举一反三,问出有价值的问题。 还不吵吵闹闹,这是最重要的。斯内普满意地想。 等她到六年级,就可以开开小灶,作为未来实验室的后备人员了。 现在就先让她做级长吧。 2 看好的学生加入了DA,斯内普有点意外,本来以为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 不过也好,莉莉的儿子弄的社团虽然也咋咋呼呼,但比起其他毫无价值的学生社团,至少他们在练习有用的知识。 那个赫敏格兰杰也是个可塑之才,就是死板了点。斯内普划拉着学生们的成绩列表,思索着。 3 好吧,莉莉的儿子果然是个波特,斯内普站在教室的角落里,烦躁地盯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学生。几天前波特朝邓布利多申请了礼堂的使用权,说是想用来练习阿尼马格斯的变形。 难道我还得夸奖他至少知道阿尼马格斯变形的复杂性,特意要求了教师的陪同吗?斯内普在又一阵欢呼后翻了翻白眼。 邓布利多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种事情让麦格去不是更合适吗。 “西弗勒斯擅长魔药,也许可以帮助变形失败的学生恢复原形。” 下次给邓布利多的健齿魔药里多放几种苦味药草,斯内普暗中下了决心, 问就是有很多组建实验室的事要忙,弄错了。 好在真正进行阿尼马格斯变形的人只有两三个,格兰杰,一个拉文克劳的高年级女生,和他看中的好苗子。 4 不得不说,格兰杰确实很优秀。 斯内普满意地看着赫敏的身形慢慢缩小,变成了一只褐色的、毛乱蓬蓬的猫狸子,激动地昂起了胸脯。 韦斯莱发出一声喝彩,斯内普不快地皱了皱眉。 5 斯内普发誓他就走了一会神。 下一秒混乱就降临了。 他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好几个人踩了他的脚,好几个人踩了他的斗篷。勒得他脑袋发昏。 尖叫声,哭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什么……?” 6 隔着慌乱的人群,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霍格沃茨,或者不应该出现在陆地上的生物正在发出婴儿般的尖叫。 黑白相间,流线型的身体。 一只虎鲸。 7 梅林最宽松的四角裤啊。 8 虎鲸的尾鳍扑通扑通地拍着地面。 有学生尖叫:”弄点水来!它不能呼吸了!“ 赫敏也尖叫:”虎鲸有肺!“ 体重才是问题,一群蠢货。斯内普还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下意识地开始控制秩序:”级长,把学生们领回各自的宿舍……“ 就该让麦格来吧,他恼怒地想。 9 红领子的,黄领子的,蓝领子的慢慢散开了。 不是,我级长呢? 10 斯内普僵住了,慢慢回头看向还在地上扑腾,发出嘤嘤叫声的虎鲸。 11 斯内普觉得灵魂深处有些东西嘎巴一下死了。 12 整个生物圈那么大,小一点的,再不济在陆地上生活的不香吗? 13 谁在笑? 14 ”韦斯莱和韦斯莱,格兰芬多扣50分,现在离开这里。“ 15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靠近了虎鲸的头部,虎鲸藏在白色假眼后的黑漆漆的圆眼睛有点惊恐地瞪着他。 16 ”地窖,禁闭,今晚。“ 斯内普悲怆地闭上眼睛,拿两根手指捏住虎鲸湿润的鳍。 17 一阵天旋地转,哗啦! 黑湖上溅起几人高的水花,斯内普黑着脸,湿漉漉地从湖里爬上来,头也不回的往城堡走去。 18 巨乌贼愤怒地浮上水面挥舞着触手。 茫然的麦格和斯内普擦身而过,她喊他的名字,但斯内普无视了。 他要去洗澡,顺便哀悼他失去的得意门生。 19 他讨厌海洋生物。 斯内普糟糕的另一天 1 啊,睿智,博学又好心的麦格教授。 由于斯内普坚持要关奥卡的禁闭,最擅长变形术的麦格教授奔赴现场,把被巨乌贼愤怒的触手和人鱼们骂骂咧咧的威胁一起赶到湖面上,尽量维持不动的虎鲸变小。 变得很小。 这可实在不容易,毕竟给一个已经处于变形状态的人再上一层变形术可不是什么日常的任务。 把变成金鱼大小的虎鲸放进鱼缸后,善良的麦格教授直起身子,庆幸于奥卡的阿尼马格斯还是幼年的体型。她端详着鱼缸里游弋的黑白色小鱼:“祝你好运,西弗勒斯看起来很生气。” 有着呆萌白色假眼的生物吐了个泡泡——她也不想的…… 2 啊,聪明,严格又小气的斯内普教授。 在头脑放空着洗了个澡后,斯内普开始给奥卡安排一眼望不到头的禁闭日程。 莽撞的、自以为是冷酷掠食者的、给人添麻烦的年轻人。斯内普恼火地想。 一沓不少于十英寸的论文,再加上足够多的魔药材料清理工作,大概能把她应当具备的常识一点点、牢牢地、痛苦地刻进脑子里。 敲门声响起,正设想着如何把误入歧途的得意门生掰回正轨的斯内普冷笑着打开了门。 然后。 斯内普:??? 3 麦格把鱼缸往斯内普巨大的鼻子下一怼:“你的学生,拿好。” 4 斯内普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麦格的动作使鱼缸里那只熊猫配色的小鱼撞上了玻璃缸壁,水花也顺势溅到了他下半张脸上。 滴答。滴答。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麦格忍着笑,极有分寸地替自己关上了门。 虎鲸奥卡绝望地吐着泡泡:完啦! 5 论文和魔药材料清理的计划都要搁置了。 斯内普和虎鲸奥卡大眼瞪小眼——白色假眼后的那双。 深吸一口气,斯内普慢悠悠地说:“你有没有试过看着一个人的眼睛,然后问自己,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6 在用很多冷嘲热讽的长难句荼毒小虎鲸负责听觉接收的下颌骨后*,斯内普大发慈悲地把一瓶很难闻的药水倒进了她张开的嘴里,然后他用两只手指捏着小虎鲸的背鳍,嫌弃地把她放到了地板上。 金鱼大小的虎鲸扑腾着鳍和尾巴,张着嘴发出作呕的哼哼声。 斯内普表示震撼。 ——他真没想到,虎鲸的声带居然能发出这么多不同的声音。 7 噗,湿漉漉的级长重新站在了斯内普的面前。 看着人形的得意门生,斯内普决定放她一马。算了,孩子还小。 “我们不谈论这个。*”他板着脸说。 奥卡点了点头,迅速地撤离了地窖。 8 人形的得意门生的勤奋使斯内普很快忘记了那个不幸的事件。 斯内普宽容地想:谁的人生里没犯过错呢。 他们之间的和平仅仅持续到三强争霸赛勇士揭幕的那天。 火焰杯吐出了第四个名字。 “奥卡·瑟林,”邓布利多平静地问,“你有没有把你的名字放进火焰杯里?” 9 奥卡一脸茫然:我?认真的吗? 斯内普的脸色和纳威炸掉的坩埚一样黑。 禁闭!到这个学期结束为止! 10 可惜火焰杯的决定是无法逆转的。 哈利坐在观众席上吃瓜。 其实挺好的,他想,瑟林在DA里的表现一直很优秀。 就是比赛结束后她要倒大霉了,哈利看了一眼神色扭曲的斯内普,同情地想。 11 第一场试炼,勇士们被召集到了黑湖边上。 哈利和罗恩恍然大悟:“当然,她的阿尼马格斯是虎鲸啊,还有比这更适合的场地吗?” 于是他们给双胞胎的赌局投了一大笔钱。 ——说起来,赫敏呢? 12 斯内普被麦格拦住了。 “我需要你做宝藏,西弗勒斯。”麦格忍着笑说。 斯内普一脸麻木:我?认真的吗? “最尊重的教授,怎么不是呢?”麦格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教授谁爱做谁做,我说真的。斯内普心想。 13 奥卡站在水边,脑子飞快旋转,拼命回忆变身成虎鲸的每一个步骤。 然后,她往湖里一跳—— “哗啦!” 溅起几人高的水花,黑色的背鳍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深水中。 “这是作弊吧。”众人心里齐刷刷冒出同一个想法。 14 人鱼广场上,四个人影安静地漂浮着——斯内普,赫敏,秋张,加布丽尔。 虎鲸奥卡看着湿漉漉的斯内普,一脸绝望:她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人鱼们拿着三叉戟对她骂骂咧咧,坚决捍卫自己的领地。 但人是必须得捞的。 虎鲸奥卡痛下决心,向人鱼们发起了艰难的水下外交。 她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接着,她以个人亲身经历为例,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个心情不佳的斯内普教授有多大概率会往黑湖里倾倒极其难闻的魔药。 并再三发誓:她绝不会没事来他们家水域溜达。 15 远处游过来的半鲨鱼克鲁姆盯着这头虎鲸,鲨鱼脸上写满了困惑——我是谁,我在哪,霍格沃茨的黑湖里为什么会有虎鲸? 鲨鱼打虎鲸,认真的吗? 16 虎鲸咬断了捆着斯内普的水藻,半鲨鱼克鲁姆了然——原来这是个学生。 他薅起赫敏就走。 塞德里克同时赶来,被这海底总动员一般的场景震在原地。 但塞德里克是个务实的小獾,他抄起秋张的胳膊,对虎鲸点了点手表,也向水面浮去。 17 虎鲸奥卡没看见芙蓉,她等了又等,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 于是趁人鱼不注意把加布丽尔的水藻也咬断,衔着两根水藻就往湖面上游。 人鱼们也就威胁一下,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快走吧,祖宗。 18 斯内普和加布丽尔被头下脚上地拽着,幸亏他们被施了咒不会呛水。 虎鲸奥卡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为了小命考虑,也许她需要想一个别的运输办法。 19 加布丽尔被轻柔的水浪推着向湖面上飘去,很有骑士精神的塞德里克接应了她。 然后很有骑士精神的塞德里克又被眼前的场面震住了。 斯内普昏迷着被虎鲸扛在背上,虎鲸嘴里还叼着捆住他脚踝的水藻。 什么蝙蝠训鲸图。 很有骑士精神的塞德里克决定不发表评论。 20 斯内普在一片嘈杂中转醒,浑身湿漉漉的,他心情非常不愉快。 然后他听到人群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嚯,斯来瑟林*。”有人大笑着说。 21 “韦斯莱和韦斯莱,格兰芬多扣50分。”斯内普下意识说。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正骑在一个黑漆漆的生物背上,手还把着柔韧的背鳍。 虎鲸奥卡,忠诚而沉默地驮着斯内普朝岸边游去。 22 这滑稽的一幕让斯内普的灵魂嘎巴一下又死了。 他麻木地爬上岸,奥卡在几秒钟后也变回了人形,斯莱特林……噢不,斯来瑟林的院长和级长就这么瑟瑟发抖地站在岸边,没人敢靠近他们。 在太过沉重的精神打击下,斯内普放弃挣扎,他想:变身掌握的很快嘛。 ——可惜是头虎鲸。 奥卡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不谈论这个?” 斯内普转头就走。 随便吧,麻了。 23 岸上的哈利忍笑忍得头皮发麻,他无视了身边看到克鲁姆把赫敏搀扶上岸后破了大防的罗恩,和双胞胎交头接耳。 那天后,霍格沃茨多了一条新的传说: 如果你在黑湖遇险,也许会有一头黑白巨鲸破水而出,背上骑着披着斗篷、面无表情的蝙蝠王子——他不会说“我来救你”,但他会扣格兰芬多五十分。 24 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编外魔法物品事故调查员的帮助下,奥卡·瑟林被从三强争霸赛中除名。 奥卡·瑟林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塞德里克赢得了那一届的冠军。 可喜可贺。 只是“斯来瑟林”和‘骑着虎鲸的蝙蝠王子’的校园传说会永远流传下去。 这也可喜可贺。 25? (以下是和渡世客的cross over,发生于渡世客HE线后,问就是命运的交集不可阻挡,请选择性观看) 编外魔法物品事故调查员塞涅尼和【斯内普】一起凭空出现在了霍格沃茨的黑湖边。 他们正好目击了蝙蝠骑虎鲸的名场面。 “嚯。”塞涅尼感叹。 “啧。”【斯内普】不满。 了解情况后,塞涅尼开始绕着圈研究火焰杯。 “噢……这个可以解决。”几个小时后,塞涅尼双手一拍。 她向邓布利多解释了火焰杯出问题的原理: 火焰杯默认挑选每个学校里最有赢的概率的学生。然而,作为祖传魔法物品,火焰杯也有遗留代码的常见问题。比如,没有停止接收输入的设置。 一直没出现问题是因为,一般来说最有潜力的学生自己就会报名,自然就被选上了。 然而这次,当水下项目碰到了阿尼马格斯是顶级海洋掠食者的候选人时,最有潜力的排名被打乱了。于是已经选出三个人的火焰杯在排名列表的最上方发现了新东西。 火焰杯:咦,这是什么,新名字,推一下。 塞涅尼又花了几小时调整火焰杯的魔法程序,在奥卡·瑟林本人的强烈赞同下(以及斯内普的死亡凝视下)把奥卡的名字抹去了。 整个过程自然也少不了一些插曲—— 塞涅尼:“这不是蛮有趣的。” 邓布利多默默点头。 奥卡,斯内普和【斯内普】异口同声地说:“改掉。” 至于奥卡的名字是谁放进去的,只能说格兰芬多这分扣的不冤。 至于塞涅尼和【斯内普】收获了邓布利多和麦格多少意味深长的凝视那就是后话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正文的新章节正在写,先放个小甜饼混更。 斯内普视角,主角是斯内普的得意门生。 假设这是一个没有伏地魔,有DA,但DA是一个单纯的魔法研究社团的世界。 人物关系和原著差不多,但是因为没有伏地魔也没有第一次大战,大家都要更轻松些。 斯内普沉迷科研,正试图建立自己的实验室(? 一些玩梗和欺负斯内普的小短打。 为了扣钱的谐音梗,我决定给主角命名为奥卡·瑟林。奥卡是因为虎鲸(orca),瑟林是因为作者的恶趣味。 仍然是代入自由,虽然写的时候偏向对抗路师徒cb向,不过怎么吃都行。 因为我想写三强争霸梗,所以虽然哈利在五年级,三强争霸也推迟了一年发生。关于三强争霸的私设和剧情调整,为了玩梗,好笑就行。 其实也不是一天内发生的事情,不过这样起名好笑。 注: 1. Have you ever looked into someone’s eyes… and wondered, what is going on in their head? 2. 虎鲸通过下颌骨传导声音到中耳和内耳。其他时候用声呐定位。 3. We won’t talk about i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斯内普糟糕的一天 第26章 落幕 福吉穿着最体面的长袍,坐立不安地盯着炉火。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紧张使他反复张嘴深深吸气,仿佛这样就能挣脱胸膛上的重压。他靠着扶手椅柔软的背垫,有些神经质地扫视着书房里他精心布置的每一个物件。相比起房子的其他部分,书房里的一切都更加朴素。 ——还有书柜,对! 福吉的脑袋猛地转向书柜,他检查着每一层刻意堆叠的文件夹和几张要掉不掉的羊皮纸。这样才能体现出我的日理万机……他满意地想。 还有!他突然跳起来,以与他的肥胖体型不符的速度冲到了书柜前,把几个文件夹松松的抽出一半。福吉后退两步,又把一个倒着的小相框立了起来。邓布利多的画像正平静地朝外看。 “这应该能让金斯莱那小子收敛点……”福吉低声嘟囔。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突然泄了气。 他仍记得自己当年到底寄出了多少只猫头鹰,恳求邓布利多为这幅画像加上即时通讯的魔咒——就像麻瓜首相办公室里的那幅画一样。那时的他还年轻,急需指引。可邓布利多的这幅画像早在主人猝然去世前就已经沉默了很久。死后的邓布利多也从未再光顾过这个画框。如今,这张肖像能做的只有偶尔眨一眨眼。 一阵疲惫倏然袭来,福吉双手发抖,倒了杯火焰威士忌,一口闷下去。酒精迅速从喉咙烧到肚子里,把他摇摇欲坠的神经支撑了起来,也暂时抹去了他和邓布利多之间那些不快的记忆。 他重新瘫回椅子里,肥胖的下颌可笑地扬起。 是的,他想,邓布利多尊重我。金斯莱也应该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炉火腾地变成了绿色。金斯莱把他从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中解救出来。金斯莱摘下紫色的礼帽颔首致意:“晚上好,福吉。”随即他在书桌对面坐下。 邀请的人明明是福吉,然而他精心演练过的开场白却从他的喉咙里消失了。召见昔日的下属,如今的部长;面对那个取代了自己、甚至可能握有足以致命的把柄的人——这份羞耻让他的面皮发麻,张口结舌。 结结巴巴了一会儿后,福吉终于挤出一句:“重建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金斯莱用他低沉的声音回答。 “啊……是,是。”福吉立刻回应,心里却因金斯莱不给他留下多少可以展开的话头而暗暗恼火。他在记忆里胡乱搜寻,想找个无伤大雅的问题抛出去。 “那……身份档案的重新追溯?我想应该也进展顺利吧?” “那边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金斯莱开了个话头。 仿佛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福吉急切地插话道:“这正是为什么我一直强调形式的重要性——档案、规章,整个体系!没有合适的程序,事情当然会乱套!” 他的声音随着虚假的热情逐渐拔高,福吉拍着桌子,试图凭音量为自己的话添几分分量。 金斯莱直接没有回答。 福吉高亢的声音尴尬地坠落。房间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里。 福吉浑身都不自在,他察觉到额头、鼻尖和下巴开始渗出一粒粒的汗珠。就在怒气即将涌上心头时,金斯莱忽然开口:“我同意,我们确实该建立一套正式的档案体系。” 福吉的砰砰作响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紧张地想着:他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但金斯莱只是平静地解释着,各个部门各有各的记法,如今伏地魔把管资料的人弄没了,整个档案就成了一团乱麻。 福吉的心终于落回胸腔,可与此同时,他的胃里积聚了更多的怒火。他看出来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从自己身边学了几招,就真以为自己懂得了权力的游戏。沉默的艺术?哈!别做梦了! 可怒火还得压下去,他需要知道金斯莱到底知道了多少。福吉强迫自己深吸几口气,把脸上的狞色生生压成了笑容。 “金斯莱,我的好孩子——看看你如今走到哪一步了。我真为你骄傲。”福吉用自认和蔼地、宠溺地语气说,“我还记得你刚进部里的时候,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只懂硬功夫的傲罗,对政务一窍不通。” 他意味深长地摇头,赞叹当年的自己有多么英明,“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慧眼!要不是我帮你牵线,带你见了多少关键人物,你恐怕还在某个无足轻重的小部门里写报告。” 福吉靠在椅背上,肥胖的手指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一副掌握大局的样子。 “我把你引荐给邓布利多,记得吗?还有麻瓜的首相——我给你机会做他的贴身护卫。没有我,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崭露头角?”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金斯莱终于打断了福吉那一通关于“往昔美好时光”的絮叨——那些年,福吉如何“好心”地教导他,把他引荐给各路人脉,好像金斯莱如今的一切成就都得归功于他似的。 福吉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乌姆里奇”这几个音节本身并不难说出口,可承认自己被逼到绝境的重量却像胶水一样黏在嗓子眼,让他憋闷得直冒火气。一直在翻腾的怒火被点燃,福吉终于失去了耐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切都掌控得当了?”福吉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带着怨毒。“哦对,所谓的大清洗——能把我们带到一个光明未来,是吧?” 他的嗓音越来越尖。“你真以为现在夸你执政公正的人,个个都干干净净?你真以为他们会拍拍你的肩膀,感谢你正义凛然?” 福吉猛地探身向前,他的肚腩艰难地叠起来,把桌子都顶歪了。邓布利多的画像啪地一声翻倒,这个小插曲使得福吉更加暴躁起来。他的手指直戳金斯莱:“那你尽管去试试!别天真了!没有我,你不过就是个对门道一无所知的小职员!现在倒好,你真以为把人一个个拖下水,就能换来一支‘年轻’、更‘高效’的队伍?”福吉几乎是把这两个词连同全部自乌姆里奇失踪以来的惊恐一块吐了出来,“和我完全不一样,嗯?” “绝不可能!我告诉你,你那些刚上台的小伙伴们,一旦你敢剥夺他们前任享受过的好处,他们转头就会咬你——一个不落!” 福吉已经彻底嘶吼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唾沫飞溅:“去啊!把那个该死的女人押上台,让她当众嚷嚷!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福吉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几乎看不清金斯莱的脸。好啊,他想。你们都想逼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换个人来就能挡住神秘人吗?他的呼吸急促,手指死死攥着椅扶手,一根血管在太阳穴上突突直跳。都想毁掉我,让我名声狼藉,踩着我给自己立形象,做梦!年轻人!年轻人!以为这就能改朝换代了?以为我没有资源了?都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不会接受审判。”金斯莱冷冷地说。 福吉正准备继续吼叫,这下猛地噎住,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金斯莱抽出一张羊皮纸。福吉立刻认出了羊皮纸的质感与印章:这是魔法部专门用来向《预言家日报》发布重大政策或人事变动的正式草稿。 福吉颤抖着接过羊皮纸,慢慢展开,一行行读下去,他的眼睛渐渐瞪大,缓缓摊回椅子里。 “这会是明天的头条,”金斯莱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认为合适的话。”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唯一的头条。”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福吉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他盯着那张羊皮纸,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斯莱注视了他很久。最终金斯莱起身,微微鞠躬:“我会等你的猫头鹰。请慢慢考虑。这份声明,无论何时收到你的答复,都会立刻在第二天刊出。” 他转身走向壁炉。 “……等一下!”福吉嘶哑地叫住他。“今晚……今晚你就会收到我的回复。” 金斯莱停下脚步。他能感觉到,福吉还有话没说完。 “我……当初我也考虑过很多啊,”福吉声音颤抖,带着乞求,“我想着,只要我们保持冷静,就会有更多人愿意站出来战斗,你明白吗?我老了……老糊涂了。但我从未想过要……”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怎么都鼓不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他慌乱地四下张望,目光落在那幅被打翻的相框上,急忙把它重新立好,用袖子胡乱擦拭。邓布利多的画像静静地望着他。 “我一直尊敬邓布利多,你知道的……” 金斯莱最终点了点头,不带情绪地说:“我们知道你尽力了。” 说罢,他迈入壁炉。火焰瞬间变成绿色,他的身影随之消失。 福吉重重地喘着气,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火焰威士忌,透过琥珀色的酒体,他泪眼朦胧地看着邓布利多的画像。画像平静地、空白地与他对视。 福吉发出一阵颤抖的笑声,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羊皮纸。泪水沿着他肥胖而灰白的面颊流淌下来,他一时间感到无比轻松,于是他一口喝干了酒。 羊皮纸的标题写着: 前魔法部官员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在因叛国罪受审期间试图越狱,意外死于“摄魂怪之吻”。 前魔法部长康奈利·福吉宣布正式退休。 感谢各位的评论!快乐地拉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落幕 第27章 待办清单 在麦格拒绝了海格提供的第一批大黄派和不知道第几壶茶后(“教师们年纪都大了,海格,我们需要睡眠。”麦格说),教师休息室的壁炉终于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金斯莱摁着他快被掀飞的礼帽走了出来。 “抱歉来晚了。”金斯莱说。 “啊,就等你了。魔法部对NEWT考试有什么决定?”麦格的魔杖一点,一把新沙发挤进了略显拥挤的长桌边。她紧接着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问题。 金斯莱坐下,长舒一口气,对向他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回应。 “魔法部认为我们今年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组织NEWT考试。” 麦格愣了一下,靠回椅背,无奈地说:“也许这反而是好事。毕竟我们的学生确实还没有准备好面对NEWT。但问题是——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业很快就会成为严重的问题。” “魔法部内部正在讨论应对方案,”金斯莱继续说道,“或许会为学生提供一些替代选择。但在眼下这场规模巨大的战后重建里,工作堆积如山,涉及教育的政策制定任务排得很靠后。” “我不意外。”麦格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很多普通的工作更看重面试过程,”卢平安抚性地插话,“他们并不一定非要看学生们的NEWT成绩。” “是,是,这话没错,”弗利维尖声道,脸上写满了担忧,“但那些想要更高要求职位的学生怎么办?我的一些学生几乎每天都用猫头鹰来烦我,追问有什么替代方案能让他们进魔法部或者古灵阁。” 麦格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有几个这样的学生。” “纳威在圣芒戈的志愿者工作有收入吗?”麦格转向斯普劳特。 斯普劳特点点头:“他说自己虽然不是正式雇员,但主管还是会按小时给他一些报酬,只是数目不多。” “哦,这孩子心地善良,而且他并不需要担心钱。”麦格欣慰地说,“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让所有学生都进行志愿工作吧。” “我会敦促教育司尽快提出方案。”金斯莱总结道,“也许我们能建议在这个特殊时期采用某种替代性的资质衡量办法。当然,我们也会欢迎来自社会各界的建议,包括教师和学生。” “就目前有限的消息和时间而言,我们能做的计划大致就是这些了。”麦格对金斯莱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谈。” “有一些学生希望重读一年。但并不是每个想要复读的孩子家里都负担得起。战后,很多人失去了工作,甚至失去了家里的经济支柱。我们已经开始和校董会商量可能的经济资助。问题是,校董会内部本身也乱成一团。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得到魔法部的一点帮助,也许可以在巫师界范围内发起一次募捐活动。”麦格的语气很谨慎。 金斯莱沉思片刻才回答:“我会在下次魔法部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我怀疑能批下来的资金不会太多,而且校董们对随之而来的附加条件肯定会不满——你知道他们一向最忌讳魔法部插手。” 麦格点头表示认同:“这正是我担心的。” “不过,如果学校自己打算举办募捐活动,”金斯莱补充道,“魔法部完全可以提供安保支持。毕竟我还是傲罗司的主任。” “那可太好了。我会和教师们一起筹划,一有方案就第一时间告诉你。”麦格说。 “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请教你。”她的表情忽然黯淡下来,声音也变得沉重。 “在最后的战斗中,霍格沃茨失去了大约五十位成员。”她的语气僵硬,隐约听得见压抑的哽咽。“我认为在新学期开始前,举行一场纪念仪式是必要的。我们也在考虑竖立一座纪念碑……”麦格的眼睛泛红,匆忙用一块绿色格子的手帕拭去泪意。 麦格的话头刚起,一直没有发言的斯内普突然微微抬起头,用余光扫了一圈桌上人的反应。让他庆幸的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麦格身上,于是他又垂下了眼睛。 “……傲罗司能为这次活动提供安保吗?” 金斯莱郑重点头:“当然。” 他们又就新学期的一些安排作了补充讨论,随后会议宣告结束。 斯拉格霍恩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开,只剩麦格时才上前。他小心翼翼地说:“米勒娃,你得原谅我自作主张。我或许和几位老朋友谈起过学校可能面临的财政紧张……其中有些人很想出力捐助。当然,我让他们务必要直接来找你。”他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自己丰满的下巴,又草草塞回长袍里,“呃,总之,你可能很快会收到几只关于这事的猫头鹰。” 麦格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一点也不,霍拉斯。事实上,我也有类似的打算。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而且我已经收到了几封信。谢谢你,霍拉斯,你帮了大忙。我想不到有比你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了。” 霍拉斯看上去十分窘迫——毕竟,这才是他第一次主动掺和进这种麻烦事里,麦格心想。 麦格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斯拉格霍恩过于迅速地离开了教师休息室。随后她回到办公室,再次展开那封带着马尔福家族徽章的信件,又读了一遍,这才取出一张新的羊皮纸。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办公室 亲爱的马尔福先生: 学校对您慷慨提出的支持表示由衷的感谢。目前我们仍在敲定关于纪念仪式的细节。然而,霍格沃茨已就这一特定活动的资金安排作出了不同决定。 如果您仍有意捐助,现下还有其他一些正在讨论中的议题极需财力支持。因此,我希望能邀请您在方便的时候进行一次会面,以便我们进一步探讨此事。 此致 敬礼 米勒娃·麦格 霍格沃茨校长 等卢平离开教师休息室时,第一个离去的斯内普早就不见踪影了。于是卢平决定在图书馆待一会儿。 结婚后,他和唐克斯曾住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他的收入太不稳定,唐克斯靠傲罗薪水独自负担日常开销已是极限,更别提额外的花费。等唐克斯怀孕后,他们搬回了唐克斯的父母安多米达与泰德·唐克斯家,好让她得到妥善照顾。 卢平曾经因为害怕孩子会遗传自己的狼人诅咒而短暂逃离,但在哈利把他轰走后,安多米达与泰德好心地重新接纳了他,没有把他剥皮抽筋。唐克斯不能算“重新接纳”的一部分,她确实冲着他大吼过,骂他是个懦夫,可除此之外,她始终比他应得的更加宽容。 在泰德·唐克斯不幸遇害后,卢平和唐克斯决定继续和安多米达同住一段时间。他们自己也差点丧命,这位可怜的女人已经经历得太多。卢平和唐克斯觉得,留下来陪伴她才是最好的选择——让她身边有女儿和孙子陪伴。 但这也意味着,在安多米达那间小而温馨的房子里,很难找到安静的工作空间,更别提还有个婴儿需要照顾。卢平低头看着手里紧紧攥着的厚重文件夹。他心里隐隐觉得,斯内普的教案是过于敏感的事,不适合在家里处理。 卢平小心地把文件夹放在一张空桌子上,图书馆的这个角落很空旷,只有不远处一张桌子上堆着几沓羊皮纸和书本。也许平斯夫人在整理藏书,卢平环顾一周,没看到平斯夫人的身影,这才把文件夹打开。 里面除了黑魔法防御课的期末成绩单,还有一些教学笔记,以及一叠学生整年的论文。他草草翻过笔记,刻意把成绩单放在一旁,先开始翻阅那些论文。 当看到许多作业上被重重写下的 P 时,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实话,这和他自己可能打的分也差不多。然而他的笑容很快淡去,因为有几篇论文显然被反复修改过。成绩被划掉,又重评,再划掉。这些修改的墨迹明显比其他批注要新很多。 卢平皱起眉头,重新拿起那份期末成绩单。 斯内普的记录果然一丝不苟。卢平甚至能将每一个小分数对应到具体的论文。可当他翻到最后一栏——那一栏标着“期末成绩”时,他停住了。 就像那些被修改过的论文一样,期末成绩一栏上的墨迹也明显比其他批注要新。 卢平不知道作何感想。这份被反复修改过的、包含了一场没能发生的期末考试成绩的学生档案,斯内普是什么时候、以什么心态写下的呢?卢平回想了一下斯内普的行动轨迹,在邓布利多死后,他仓皇出逃,再次回到霍格沃茨的时候,魔法部已经倒台,他被任命为校长,在卡罗兄妹名义上辅助实际上监视的陪伴下地回到学校。 卢平的心脏感受到了一阵过于真实的疼痛,在没有一个盟友的城堡里坚守了一整年,他既是看守也是囚徒,也许这份成绩单是唯一一个能让斯内普锚定自己身份的媒介了。 卢平深呼吸了几次,把成绩单放回桌上。直到胸口的闷痛慢慢散去,他才重新翻回教学笔记。 这一批笔记风格完全不同,只有零星几句潦草的字。主人对教材明显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只需要简短的提示就能自由发挥。 卢平抬手按了按额角。充满爱意地说,他真的受够了这群天赋型选手,詹姆、西里斯和斯内普都是。卢平苦恼地盯着斯内普的极简风教案,心想:这一点用也没有。 他抬起头,想着至少根据斯内普的提示词给学生找些阅读材料,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图书馆里唯一的人。 不远处那张原来只被书本和羊皮纸占据着的桌子上,塞涅尼正坐在那里,被更多的魔药书围住。从一年级到七年级,几乎整个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材全都堆在她身边。 卢平想起城堡里的变形怪传言,忍俊不禁道:“终于受不了西弗勒斯牌魔药的口味,打算自己动手了吗?” 塞涅尼抬头也笑了:“不是,我只是对那些最常用的配方好奇而已。” 卢平扫了一眼桌面。塞涅尼面前摊着几张羊皮纸——其中一张上工整地誊写着药剂配方,另一张更大的羊皮纸上则画着一张表格。表格的顶行写满了各种魔药材料的名字,最左一列列着药剂名称,中间的格子里散布着一些数字。 这让卢平不禁对她的工作产生了兴趣。 “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尝试整理斯内普教授的储藏室。”塞涅尼回答。 卢平脑海里浮现出斯内普可能的反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他大概不会喜欢这个。” 只是笑意很快消失了。塞涅尼的工作让他想起了今早的小精灵事件。 “他最近怎么样?”卢平尽量轻松地问。 “他……不太好。”塞涅尼小心地回答,她神色里带着歉意。 卢平觉得她也许在犹豫,在保护斯内普的**和拒绝自己的援手之间进退两难。他太明白这种犹豫了,他现在也身处同样的位置。斯内普那份虚构的期末成绩、和反复涂改的学生评分使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斯内普的状态。和塞涅尼交流一下情报也许会有帮助,但这绝对会让斯内普暴跳如雷。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咽下嘴里的苦意,他鼓励地问。 塞涅尼立刻放下羽毛笔:“其实,如果不太麻烦的话,你能帮我买这些材料吗?我不能离开学校,小精灵也买不到点子上。”她在一张小一些的羊皮纸上匆匆写下几行字,递给了他。看见卢平爽快地接下纸条,塞涅尼这才如梦初醒般露出担忧的表情:“哦……可我没有钱……” 卢平安慰道:“没关系,我敢说麦格教授会乐意批下这笔经费。”* 塞涅尼明显松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尾巴尖也跟着伸到最长。卢平看见不由得一阵好笑。 “顺带一提,祝贺你成为黑魔法防御教授。斯内普教授的教案对你有帮助吗?”塞涅尼问。 “不太有帮助。”卢平摇头,“那你呢?魔药的研究进展如何?”他坐到她身边,把问题抛了回去。 “也没什么进展。”塞涅尼耸耸肩,“这些配方只是课堂上的基础应用。但我敢肯定,斯内普教授需要的远不止这些。我真希望能看看他的私人研究笔记。”她叹了口气。 卢平想了想,不禁脑补出另一堆过于简洁的提示词,和斯内普的教案大差不差。“恐怕没你想的那么有用。西弗勒斯太过言简意赅,也许他该去圣芒戈当医生写处方。”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塞涅尼苦着脸:“谢谢您的总结。”* 这个小插曲冲淡了卢平的担忧,他起身拍了拍被压皱的衣摆,向塞涅尼告别:“你可以试试直接找西弗勒斯要他的常用配方。那我先走了,有什么别的需要随时跟我说。” 反正离开学还有时间,现在他应该回到妻子和孩子的身边。 与此同时,斯内普正站在书架前,目光在一排排书脊上来回游移。最近,他丰富的藏书没有一本能引起他的兴趣。也许改天吧,他想。斯内普转过身,走进浴室去洗漱。 注: 1.卢平:我也没有钱。 2.小quote一下驯龙高手的嗝嗝:Thank you, for summing that up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待办清单 第28章 把尾巴收起,把话说开 斯内普被轻轻的敲门声唤醒。他眯起眼睛,凝视着昏暗的天花板。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眼下一对黑眼圈正在成型。 他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片刻,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才缓缓翻身,把双腿挪到床边,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太阳穴一阵抽痛,肩膀僵硬得像灌了铅。斯内普皱紧了眉。 现在几点了?是谁这么早来打扰他? 他满心烦躁地起身往浴室走去,路过门边时硬邦邦地问:“谁?” “是我,塞涅尼。我请卢平教授帮忙带来了缺的材料。”片刻后,门外传来塞涅尼的声音,听起来正因他的坏脾气感到疑惑。 “等着。”他简短地回了一句。她早该习惯了,斯内普心想。 当他猛地拉开房门时,塞涅尼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你知道现在才几点吗?”斯内普冷冷地问。 塞涅尼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困惑:“上午十点,教授。” 斯内普顿了一下,挥了挥魔杖,一串发光的数字在半空中浮现——果然是十点整。他侧身留出进门的空间,两眼放空。塞涅尼便悄声走了进来。 斯内普缓缓绕到书桌后坐下。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杯茶。 塞涅尼望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开口:“教授,您吃过早餐了吗?” “早餐,是的!早餐马上就会准备好!” 一只家养小精灵“砰”地一下冒了出来,连眼神都不敢往斯内普身上瞟,对塞涅尼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啪”地一声消失不见。 塞涅尼怀疑这小精灵等有人提起“早餐”二字很久了。她相信这多半是庞弗雷的安排。 斯内普对这突如其来的喧闹皱起眉头。 “谢谢。”他讽刺地说,拖长了每一个音节。 塞涅尼觉得斯内普的起床气意外地好笑,但她没有蠢到表现出来。她从袋子里取出今天要用的魔药材料,问:“教授,您用早餐的时候,我也许可以先把这些收好?”她举起手中的袋子示意了一下。 斯内普正在烧一壶水,他哼了一声,没什么耐心地朝放着储藏室钥匙的抽屉抖了抖头。 在塞涅尼走到地窖门口前,小精灵端着一整盘食物再次蹦了出来。塞涅尼看见斯内普手一抖,一些水撒了出来。她赶紧快步离开,生怕脸上的笑意泄露了心思——那样只会换来一瓶更难喝的药剂。 斯内普果然捕捉到了她嘴角的弧度,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尾巴尖彻底消失在门后。惊恐万状的小精灵仍在结结巴巴地强调早餐的重要性,推销着盘子里的食物:“吐司是新鲜出炉的,还抹了黄油,先生。” 他胡乱咬了一口烤吐司,小精灵如释重负,在他还没咽下去之前就举了个躬,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塞涅尼回来时,一杯用高脚杯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药剂已经在桌子上等着她了。斯内普正端着一杯茶坐在书桌后,对塞涅尼说:“请,需要帮你加点糖吗?” 塞涅尼无视了斯内普的挖苦,仰头喝下那杯看起来出奇正常的药剂。 一股酸胀感猛地窜过她的角与尾巴,她低头一看,差点把瓶子扔出去: “什——” 她的尾巴软趴趴垂到地上,完全失去了力气。塞涅尼试着动了动,却发现尾巴根本不听使唤。 斯内普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我从洛哈特先生对波特手臂的精彩治疗中得到了灵感。没想到那个无能之辈居然也能提供一个还算实用的思路。” 他讥笑道,“现在,你的尾巴不再招摇过市了。我相信你应该能想出办法,把它妥帖地收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吧?” 塞涅尼没理他,她半扭过身,不死心地甩了甩那条瘫软的尾巴,尾尖在地板上半死不活地抽搐了一下。她又把手伸向额头,手指刚一碰到角,她就猛地缩了回来,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她的角——且不论原本就不大——此刻竟软塌塌地垂下来,像两条橡皮糖似的,随着她的动作还晃了几下。 斯内普对结果显然很满意。他语气温和地建议道:“现在只要戴上发带就能完美遮住了,多么方便。” 塞涅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答:“谢谢您,斯内普教授。” “别客气。”斯内普愉快的说,“请务必把我们的进展汇报给麦格校长,好吗?” 塞涅尼一手捂住那对软趴趴的角,拖着瘫软的尾巴离开了地窖。 校长办公室里。 “请坐。”麦格对办公桌对面的沙发示意。 德拉科不安地坐下。他看起来正在组织语言,于是麦格静静地等待。他一次又一次张口,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 “你最近过得好吗,德拉科?”麦格温和地问。 德拉科愣住了,寄出信后,他紧张地推测过麦格可能给出的所有反应,而这不是其中之一。几天前斯拉格霍恩的内部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简直兴奋地昏了头,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在一阵模糊的狂喜中,那封关于向学校捐款的信就随着猫头鹰飞远了。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自己甚至还没跟纳西莎商量预算的事情。 纳西莎沉默了,担忧地看着他。过去,她总会替德拉科安排好一切,生怕他受半点挫折。可如今,她只是伸手轻轻覆在儿子的手背上。 “去做你必须做的事吧,德拉科。妈咪永远都会支持你。”看着儿子瞬间亮起的眼睛,纳西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孩子终于在学着走自己的路,但只要他开口求助,她永远都在他背后。 妈咪这个词仿佛属于上个世纪。进入霍格沃茨后,德拉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听到过了。 当时他埋着头含糊应了一声就出了门,现在再对上麦格难得的温和目光,他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 于是德拉科急忙装成擦鼻子的样子。他用力揉了好几下,这下他的眼睛真的因为刺激蓄起了泪水,然后他用手肘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抱歉。”他咕哝。 麦格耐心地等着,直到德拉科把手里的小动作停下来。她甚至体贴地侧过身摆弄茶具,目光落在本该属于邓布利多的空画框上。心头闪过一丝酸楚,她暗暗想:她的好朋友依旧一如既往地仁慈。 德拉科擦着脸,趁势从手掌下偷偷看了一眼。顺着麦格的视线,他也看见了那幅空荡荡的画框。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邓布利多。 “正如我们在信里谈到的,”麦格一边递给他一杯洋甘菊茶,一边说,“虽然我们非常感谢你的慷慨,但不得不礼貌地拒绝你对纪念典礼的捐助。德拉科,请原谅我的直言——按照惯例,捐助者的名字会被记录在纪念碑上以示感激。考虑到当下的氛围,这恐怕会引起一些误解,甚至让不少人感到痛苦。” “哦,我不是想——”德拉科忍不住插嘴,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 “继续说吧,德拉科。告诉我你的想法。”麦格也停了下来,她鼓励地看着德拉科。 “……您说得对,”他艰难地承认,“当时想到要捐款时,我没有仔细考虑过。其实我对钱用在哪里并没有的特别要求……”他显得很笨拙,即将说出口的话似乎从不属于他的词汇。 “我只是想帮上点忙。无论什么方式。”他低声补充道,低着头。 “那就请你原谅我对你动机的不公正揣测吧。”麦格由衷地说。德拉科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她。 “这是一个非常善意的举动。谢谢你,德拉科。” 德拉科的眼睛再次发胀。这一次,泪水冲破了他竭力睁大的眼睛,默默滑落。麦格变出一方手帕递给他。德拉科接过,盖住了一声抽泣。 德拉科的肩膀抖动了很久,当他终于吸着鼻子抬起头时,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麦格这才继续说:“学校正在考虑为想要重读上一年课程的学生提供经济资助。如果你想要帮忙,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另外,我建议你去和格兰杰小姐谈谈。据我所知,她正在筹划一些帮助学生重建生活的活动。事实上,她现在就在学校。” 麦格展开一张长长的羊皮纸,摊平在桌上:“这些事情我们可以以后再详细讨论。但眼下——我能指望下学期见到你吗,德拉科?” 德拉科被突然涌来的信息压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是的,教授。” “很好。”麦格干脆地说道,把他的名字写在名单的最后,就在罗恩·韦斯莱的下面。“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离开了。” 德拉科点头道别,走出了房间。 德拉科慢慢走在学校的走廊里。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着轻松的心情在这里徘徊了。如今的走廊再次显得宁静且充满着魔法。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木桥的尽头*。 不远处的小山坡俯瞰着海格的小屋,阳光透过桥另一端的石门洒落进来,欢快的笑声乘着风传入他的耳中。 是哈利、赫敏,还有罗恩。 对了,麦格确实说过他们今天会在学校。 德拉科静静地站在原地。阳光和温暖的草地都在召唤着他,但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上一次见到他们是在斯内普的审判,再之前是在马尔福庄园的谈判,而更早之前——是霍格沃茨大战。 可这是重要的事,他提醒自己。我必须和他们谈。 他的思绪飞快转动。也许我该先写信。是的……这样更合适,也更正式。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身朝城堡走去,目光紧盯着鞋尖,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你好啊,德拉科。” 邓布利多出现在墙边的一幅画框里,画中是一片洒满阳光的草地,上面铺着碎花格子的野餐布。他正啃着一个苹果,笑眯眯地看着德拉科。 “在这样美好的天气里,你这样一位年轻的斯莱特林怎么会躲在室内呢?” 德拉科僵住了。上一次见到活着的邓布利多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他几乎能再次感觉到天文塔上的冷风,闻到从邓布利多身上传来的咸腥气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当时的邓布利多还苍白。 然而此刻,画框中的人正微笑着看他——神情健康而安宁,和那一夜完全不同。邓布利多没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逐渐失去力气,而是坐在一块印满花朵的野餐布上,置身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悠闲地啃着苹果。 是的,他不在天文塔上,而是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盛夏热烘烘的空气包裹着他。终于,德拉科僵硬地挤出声音:“教授。” “为什么不去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喝个温暖的下午茶呢,德拉科?”邓布利多轻快地问。 “朋友?我可不这么觉得。”德拉科干巴巴地回答,仿佛邓布利多开了个最糟糕的玩笑。 “但我会这么认为,”邓布利多继续道,“毕竟你们在营救西弗勒斯时已经有过一次伟大的合作。你会惊讶于这样的经历能让人之间建立怎样的联系。” 德拉科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盯着邓布利多。 “你今天带着那份慷慨的捐助来找麦格教授,这很勇敢。”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古怪地眨了眨,“不妨把这份勇气再延续一会儿。勇气可不只是格兰芬多的专属。” 哈利、罗恩和赫敏正在爬上海格小屋前的小山坡。他们原本打算和海格一起吃午饭,所以带了自己的三明治,但海格显然又进禁林去了。 于是罗恩提议在山顶上吃,那里的巨石能提供一点荫凉。 “为什么不在森林边上吃?”哈利问。 “当然是因为有虫子啊。”罗恩又用那种“你真是太没技巧了”的眼神看着他。 “那就在海格的菜园里!”哈利不甘示弱地说,他多少受够了被一茶匙情商先生说教。 “不行,有肥料的味道。现在你们两个,听我说——”赫敏打断了罗恩的反驳。 罗恩环顾了四周,随手拆开自己的三明治,把包装用的羊皮纸铺在草地上:“喏,坐这儿。” 赫敏低头看了一眼,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她挥了挥魔杖,那张羊皮纸瞬间变成了一块整整齐齐的野餐布。 “拜托,你到底是不是巫师?哦,哈利,别笑了!”赫敏没好气地说,哈利艰难地忍住笑,肩膀微微抖动。 “卢平教授告诉我,上一学年不会有NEWT考试——这并不意外。”赫敏开口。 罗恩一向喜欢“没考试”这几个字,立刻挥拳庆祝。赫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了。 “他还说,”赫敏继续道,“魔法部正在考虑采取临时的资质评估来取代NEWT——他们也欢迎外界的建议。” “我猜你已经有主意了吧?”哈利问。 “是有几个。但我更担心的是——学生们可能没办法顺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们现在有太多烦心事了。” “我怀疑一场大考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罗恩嘟囔,但看见赫敏挑高的眉毛,他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你能替他们的前途操心,这真的很好。” 赫敏微微红了脸。哈利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罗恩的笨嘴居然奏效了。罗恩冲他眨眼:技巧,兄弟。哈利正要翻白眼,赫敏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所以我想让你再召集一次DA聚会,哈利。我们可以直接问他们——他们的感受、他们在找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也许能一起想出办法。” 他们正讨论着会议的日期和时间,忽然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波特。” 三人抬头,看见德拉科·马尔福站在不远处,微微眯起眼睛抵挡着午后刺眼的阳光。罗恩显得惊讶而犹豫,但什么也没说。赫敏则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他。哈利注意到德拉科姿态里的局促,便先开口了:“你好,马尔福。”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昆虫的嗡鸣声在草地间回荡。阳光下,德拉科的脸看上去更苍白了,他又眯了眯眼睛。 赫敏观察着哈利的神情,没有发现任何抗拒的意味,便平静地说:“你要坐下吗?这里有荫蔽。” 德拉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的目光落在三人身后的那块大石头上,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 赫敏也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补充:“我不会打你了,我保证。” 罗恩闷声笑了一下,但德拉科这次并没有发怒,也勉强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然后,他坐了下来。 注: 地形参考第三部电影。烧掉的桥就当修好了。主要是很想让三人组和德拉科在赫敏锤了德拉科的地方聊天哈哈哈哈哈 一些关于为什么要写德拉科的戏份的杂谈。个人角色理解,也许会刺激到德拉科激推,请自行避雷。叠甲: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评判纸片人人格,没有评判的意思。写杂谈是因为我卡文,碎碎念一下并发出来可以满足我的表达欲并辅助写作。长篇反馈少就让让我吧。别冲我冲我我会写不出文的,不喜欢请点X。 德拉科不是我喜欢的角色之一,但我确实怜悯他。前五本书里他是个丑角,我认为他就和赫敏电影里讲的一样:“You foul loathsome evil little cockroach!”在这之前我没有写他的打算。 第六本书开始是我犹豫的起点。 也许他在被老伏选中后偶尔会出现的“自豪感”是恐惧的虚张声势,比如爸爸入狱了他害怕所以想做好老伏给的任务,而不是单纯想建功立业。 虽然他修复了消失柜并把食死徒引入了学校里,很多人可能会死。虽然他那句“我没想到芬里尔会来。”听起来那么苍白,毕竟死于阿瓦达和死于狼人有什么区别呢?但是我理解他为自己辩白的出发点,也看到了他的恐惧和犹豫。 第七本书里,我能看到的是他没有暴露哈利。他虽然去了有求必应室里堵哈利,但我也能看见高尔被击晕,德拉科拽着他逃跑,爬上高处,救了高尔的命。 所以我愿意把他理解为一个害怕的人,一个欺软怕硬的校园恶霸,但他的恶也仅限于此,也许一开始有一些想获得权力的动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至少知道害怕。他是个做了错事的人,不是好人,但是人。 也许在电影版里,汤姆费尔顿演绎的德拉科在贝拉把大礼堂的玻璃花窗打碎,蜡烛全部吹熄后的惊恐的、“看我做了什么”的表情刺痛了我,我怜悯他。 所以在构思斯内普的审判时,我给了他和纳西莎更多的戏份,决定花点笔墨给德拉科一个救赎自己的剧情。 现在回到德拉科的捐款剧情。 其实我26章写麦格回信时有点想搞暧昧叙事。然后我纠结于她回复的到底是哪个马尔福先生。 写信人是卢修斯马尔福的思考: 如果捐款是他的主意,捐款给纪念典礼(甚至纪念碑)这事会不会让他看起来太蠢了。 毕竟作为一个政客没理由不会想到自己作为伏地魔阵营的人,名字写在了霍格沃茨大战阵亡人事纪念碑赞助人列表上这件事有多地狱。 但也有可能是他太傲慢了,根本想不到也不在乎别人的心情。 也有可能是他在试水,特意做这个有点冒犯的举动来看霍格沃茨方经济上有多紧张,社会舆论对他们家有多抵抗,etc. 总之基调会是试探,政治和油滑。 写信人是德拉科马尔福的思考: 如果捐款是他的主意,也许他没想那么多。或者说他刚开始学着做点好事,还没想到捐款建纪念碑这事可能会刺痛很多人。 然后我觉得纳西莎肯定能想到,而作为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走上和父亲/家族不一样的路,即使一开始的尝试很稚嫩(或者可能会被拒绝),也是值得鼓励的。 然后构思到麦格对德拉科的态度和循循善诱的剧情,觉得很喜欢这个版本(麦格和纳西莎的女性力量和包容)。而且比起儿子反抗父辈,我更想写的是孩子在女性长辈们的鼓励下以自己为出发点(而不是为了反抗父亲)做出行动。这种温柔的切入点更符合全文的基调,说到底,这是个关于爱,选择和二次机会的故事。 于是选择了现在的版本,希望你们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把尾巴收起,把话说开 第29章 又一次魔药事故[番外] 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坚信,他们的魔药课助教今天心情糟透了。 倒不是说她平时就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但和那位既受爱戴又令人畏惧的魔药大师相比,冷静又安静的塞涅尼向来要好相处得多。 然而,这个温暖晴朗的星期二下午,塞涅尼的情绪看起来简直糟糕透顶。她安静地坐在斯内普教授的讲台旁,每个学生交论文时,她都投去一个令人发冷的眼神。一些格兰芬多的学生发誓,她在收他们论文时还冷笑了一下。学生们交换着惊恐的目光——难道斯内普教授终于把魔药课上唯一的救星给同化了? 一个格兰芬多女生受打击最深,竟然当场哭了出来: “她……她以前一直对我很好。她经常让我重写作业,还会退还我一半的分数。” 一些学生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也曾接受过塞涅尼的宽容帮助——于是都隐隐觉得,这次对那位格兰芬多小姐来说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可是今天,她说……她说……” 那个女生抽泣着,哽咽到说不下去。 “她说,如果连那些额外练习都不能把知识敲进我的脑子,那我就该考虑退掉魔药课,别再浪费她的时间了!!!” 学生们惊呼一片。几个朋友立刻围上来安慰她。 就在这时,一些赫奇帕奇的学生却满脸困惑。一个五年级的男生小心翼翼地说: “可是在我们的魔药课上,塞涅尼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他环顾四周,几个赫奇帕奇点头附和。 “今天是小测验,你们知道斯内普教授总是把这种事交给塞涅尼监考吧?” “是啊是啊!而且塞涅尼平时总会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有时候还会说一句:‘学生应该先读题再作答。’——那通常意味着她发现有人出错了。” “可今天她还会时不时地笑呢,而且一次都没说过那句话!我敢打赌她心情好,决定给我们放个水。” “或者也可能是我们都考得不错,她对结果很满意!”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学生们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一个拉文克劳女生提出建议: “也许我们该去看看她的情况。你们懂的,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我们给她带点甜点过去!”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四个学生——分别来自四个学院——临时组成了塞涅尼安慰小队。他们带了蜂蜜公爵的巧克力软糖,格兰芬多女生从湖边摘了花,那个赫奇帕奇男生甚至做了一张慰问卡。 “我们在卡片上写点什么?” 他问。 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激烈讨论了一番,终于写下了几行字。 暮色时分,他们敲响了塞涅尼的房门。但里面没人应声。学生们交换着担忧的眼神:塞涅尼肯定在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里。犹豫片刻,他们还是决定上前敲门。毕竟,他们需要那个温柔的魔药助教回来——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炼狱”了。 幸运的是,办公室里只有塞涅尼。 “斯内普教授正忙着。” 她声音平淡地说。 学生们觉得,她确实看上去很阴沉。塞涅尼正坐在斯内普的办公桌后——那张让所有曾被关禁闭的学生都心有余悸的桌子。 推推搡搡之后,那个斯莱特林男生终于站了出来: “额……塞涅尼小姐,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正常。” 她慢吞吞地答。 男生咽了口唾沫,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 “我们……我们有点担心您。您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没有,谢谢。” 她的声音拖长着,听起来可怕地像斯内普教授。 事情变得严肃起来。格兰芬多女生鼓起勇气,决定拯救塞涅尼的坏心情。她上前,把花放在桌上。接着,拉文克劳女生递上了巧克力软糖。塞涅尼的手指缓慢地敲打着桌沿。拉文克劳女生心里直发毛,某种不祥的念头开始浮现,却始终抓不住。 这时,斯莱特林男生从后面推了推赫奇帕奇男生。他一个趔趄,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们还给您做了一张慰问卡……” “真的?” 塞涅尼挑了挑眉。 不对劲。拉文克劳女生心里大叫,她想把卡片抢回来,可塞涅尼已经展开了。 “——‘别让斯内普教授影响到你……’” 塞涅尼一字一句地念着,声音越来越慢。 随着她说话,嗓音也逐渐变得低沉。 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他们在做梦。 孩子们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塞涅尼的身影开始慢慢拉长、扭曲。下一秒,坐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他们既敬畏又害怕的魔药大师。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 “真是……体贴啊。” 后话 真正的塞涅尼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此刻正窝在斯内普卧室里。她听到外面传来学生们的尖叫声,以及斯内普冷冰冰扣分的声音。于是,当他推门进来时,便看到她正笑得前仰后合地躺在床上。 “你不必对他们那么苛刻的呀。” 塞涅尼笑眯眯看着他。 “要不是你答应韦斯莱双胞胎试他们的恶作剧复方汤剂,这事根本不会发生。” 斯内普冷声说。 “他们说明明是会给服用者的外貌加点‘创意元素’嘛。我哪知道你的头发怎么会粘在我衣领上。” 塞涅尼一脸无辜,但分明强忍着笑。 斯内普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早晨,学生们发现四个学院全都被扣了五十分。斯莱特林因为“关心老师”被返还了一分;而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则各多扣了一分,理由是“不尊重老师”。 “那个可怜的格兰芬多女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塞涅尼边笑边坚持说斯内普有失偏颇。 “这是为了韦斯莱双胞胎。” 斯内普哼了一声,丝毫不在意他们早已毕业多年。反正他知道,塞涅尼迟早会把那些分数偷偷加回去。 Snapetober2025 产粮活动存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又一次魔药事故 第30章 DA会议 “大家好。”赫敏环顾了一圈房间,试探着开口。 猪头酒吧依然破旧——满是灰尘的椅子和桌子被推到墙边,只在房间中央摆着几条召唤出来的长凳。赫敏、罗恩和哈利坐在靠近壁炉的桌子前。房间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学生,大多是原来的DA成员。 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忧虑又疲惫,有的茫然极了。 当然除了卢娜,她依旧一脸恍惚,以及韦斯莱双胞胎,他们的笑容和房间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见没人回应,秋带着礼貌的微笑打破了沉默。 “你好,赫敏。”她也朝罗恩和哈利点了点头,“你说今天要讨论未来的计划?” “对!”赫敏忙不迭应道,如释重负。她接着说:“我只是想看看,大家最近……都还好吗?” 空气一下子变得更沉重了。连秋的微笑也僵住了。 这时,卢娜用她那梦游般的声音开口了:“我在养一批新的长腿鱼*。” 见大家都在看她——又困惑又无奈——她无辜地补充道:“不过我爸爸最近不太好。他还是对屋外一点动静就害怕,即使我跟他反复保证说那大概只是月蛾群罢了。*”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赫敏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哈利顺势接话:“很高兴听到你那批长腿鱼的事,卢娜。希望你父亲早日康复。” 他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罗恩。罗恩愣了一下,忙跟着说:“啊——是、是啊!这年头真该多几期《唱唱反调》!” 卢娜也笑了笑:“我有下一期《唱唱反调》的手写版,你们要不要?” 见罗恩僵硬的表情,她又有些惆怅地补充:“印刷机炸坏了,我试了修复咒,可有些零件飞得太远……卖零件的店也关门了,他们说没人手。” 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可能没人手呢?明明我们都在找工作。” 赫敏立刻转头看过去。是一个拉文克劳七年级的女生。 赫敏倒吸一口气——她认识这个女孩。她总是名列前茅,常常在图书馆熬到深夜。 可现在,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我已经给魔法部人力资源司寄了一封又一封信。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她的声音在颤抖,“可他们的回信永远只有一句:‘我们还在讨论招录计划,很快会通知你。’” 她带上了哭腔:“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要不是——要不是因为……我的NEWT一定能拿到十二个O!” 这时,忽然意识到在这种场合谈成绩有些不合时宜,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是低声啜泣起来,偶尔发出几声响亮的抽泣。 哈利想,最能体会她心情的人大概是赫敏。他几乎以为赫敏会跳起来,冲过去抱住那个女孩。然而,赫敏却立刻抓起羽毛笔,在长长的羊皮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两个男孩互相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他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哈利从来不是尖子生,而罗恩嘛……罗恩就是罗恩。 秋轻轻抱住正在哭泣的女孩,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 一位七年级的赫奇帕奇学生神情沮丧地望着她们,慢吞吞地说:“就算他们真的恢复考试,我也考不好,我已经把以前学的全忘光了……而且我家急着要我赚钱……” 这句话像在湖面丢下一块石头,引起了周围一片低低的附和声。罗恩绝望地看向哈利,就在这时,一个轻快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别担心,我亲爱的孩子们——韦斯莱神奇把戏坊来拯救你们啦!” 弗雷德伸手一指那名赫奇帕奇男生:“这事儿我们可以帮上忙。我们店里正缺帮手呢——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爆炸和食物中毒的危险的话。” 男孩眨了眨眼,抽噎了一下。 乔治则转向那位拉文克劳女孩:“至于你梦想中的魔法部工作嘛,我们是帮不上忙,不过——”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放到她掌心:“来一颗安慰糖吧,十秒内保你心情好转。” 女孩有些狐疑地看着糖果,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笑声。 乔治看向赫敏,笑着说:“我敢打赌,格兰杰小姐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赫敏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解决办法也还太早了,但我确实得到了些内部消息,关于明年的NEWT考试。魔法部已经决定:明年会对所有错过今年考试的学生开放补考。” 房间里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声,众人开始热烈地交头接耳。 “所以……我在想,”赫敏咽了口口水,“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启动邓布利多军,但这次我们是为了NEWT考试而练习,大家可以互相帮忙。” “哈利会教我们吗?”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年级的小格兰芬多兴奋地插嘴,他的眼睛里闪着见到偶像的光芒。 赫敏和罗恩齐齐转头看向哈利,哈利尴尬地都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了。他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孩子怎么混进来的,他绝对没到OWL的年纪。男孩脸上热切的表情让他心里一紧——太像科林·克里维了,简直一模一样。 哈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呃,我其实也没怎么开始准备NEWT……但我可以和大家一起练习,是的。” 小格兰芬多虽然略显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一些年级较大的学生低声表示同意。 “我也可以帮忙。”秋带着谦逊的笑容加入了对话,“我的NEWT考得还不错,反正我明年也没什么计划。” “太好了。”赫敏说。她记得秋在魔咒课上成绩一直是班上最好的。“不过你不是该去工作了吗?” 秋摇摇头:“我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她环顾了一圈,轻声说:“在DA当志愿者,感觉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话语中那份坚定的力量似乎给屋子里注入了一丝活力。弗雷德和乔治起哄着鼓起掌,还吹起了口哨,秋微微脸红了。 更多人加入了讨论。赫敏又埋头开始奋笔疾书,罗恩殷勤地帮她扶着已经掉到地上的长长羊皮纸卷,姿态热情得让哈利忍不住皱起了脸。兄弟,真的过了——他想。 下午,他们一起坐在图书馆里。赫敏面前堆满了羊皮纸,她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此时的罗恩正把赫敏用重重横线标出的几句话工工整整地抄写到另一张纸上。哈利终于忍不住对罗恩提问。当然,哈利问得委婉多了:“呃……罗恩,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罗恩眨眨眼:“什么?” “你在帮忙,”哈利说,“就,真正意义地在帮忙。” 赫敏连头都没抬。“别把他吓跑*。” 罗恩这才意识到哈利话里的意思,赶紧反驳:“你倒好意思说我!我这可是全情投入在这个重要的……事情上,好吧?对吧,敏妮?”他求助似地看向赫敏,后者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哈利耸耸肩:“那我能帮什么忙吗,赫敏?” 赫敏正咬着羽毛笔的末端,她松开嘴,看了眼已经秃了一块的羽毛,开口说:“我们收集到了一些不错的想法……罗恩正在帮我把讨论的要点摘抄成提案的草稿。” “提案?”哈利一头雾水。 “对,一份关于替代评分体系的建议提案,”赫敏兴奋地点头,“你还记得你上霍格沃茨之前的成绩单是怎么样的吗?” 哈利回想了一下,他那时候更专注于逃避达力的拳头,而不是关注成绩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赫敏继续说:“现在正是个绝妙的推动麻瓜评分机制的时机……” 哈利感觉他几乎能跟上赫敏的思路了,但还是有一个问题在脑中打转:“可我们以前也有字母成绩啊……区别在哪儿?” “当然是计算方式啦!”赫敏快活地说,抓起另一张空白羊皮纸,开始在上面写下数字 0 到 9。 哈利心想,也只有赫敏这种人会真的去搞明白成绩怎么算。大多数学生都只求成绩单上别出现 C 以下的字母。 赫敏举起魔杖,轻敲纸张,一边念着:“双生双现。”每念一次,纸上就多出一行整齐的数字 0 到 9。哈利目不转睛地看着。罗恩刚抄完最后一句话,也凑过来看,问道:“你在干嘛,赫敏?”哈利感谢他的好兄弟问出了他一直憋着的问题。 “我在做一个演示,”赫敏回答。她举起魔杖,像指挥家那样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一个示例。我想展示一下综合数字评分系统的优势,这样写进提案就更有说服力。”随着她魔杖一点,那几排数字从纸上漂浮起来,在半空中像跳舞似的彼此组成一对。随后它们缓缓落回纸面,组成了一排排两位数的数字。 “哇!你太厉害了。”被赫敏对墨水的巧妙操控惊艳到了,罗恩由衷赞叹。 赫敏自豪地笑了起来:“谢谢。”她又俯身在那几列数字上方写下“魔咒”、“魔药”、“变形”、“算术占卜”等科目名,每排的开头是“学生A”、“学生B”。她沉思片刻,又在各科下方添上“考试”“作业”几个小字。 然后她犯了难:“啊,要虚构出一个计算的方式实在是太复杂了,作业要占多少比分,考试又要占多少比分呢,还有实践也是个问题……每个雇主想要的标准可能又不一样……” 她把羽毛笔扔在一边,一手的手指插进头发里,另一只手随意一点魔杖,纸张上的数字和字母就重新飞舞起来,重新排列了好几次都没有定论。赫敏发出一声懊恼的咕哝,把脸砸到了桌子上。缠成一团的数字和字母也都和洛哈特的课上的小妖精们一样悬停在了半空中*。 哈利终于明白她在干什么了,他冥思苦想,试图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到一些小学时的记忆。半晌,他放弃了。“赫敏,我们不如问问老师们吧,比如……”哈利记起了三年级时斯内普给卢平代课时使用了幻灯片,“斯内普教授。” 赫敏若有所思,罗恩则假装惊恐地看着他:“你是谁,你对哈利波特做了什么?*”然后他又转向赫敏:“作业占五十,考试占五十,如果你只是想要个例子的话。” 赫敏猛地抬起头,漂浮在空中的墨迹全都落回了羊皮纸上。 “对,我们可以问很多人——比如麦格教授,斯内普教授肯定也有些想法。如果能从纳威那里了解一下圣芒戈的选人标准就更好了。我们还可以问比尔关于古灵阁的要求——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但无所谓……”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开始将数字们加起来。 “……还有魔法部——”她顿了一下。 罗恩立刻接话:“我可以问问我爸,他们部门是怎么选实习生的。” “谢谢你,罗恩!”赫敏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立刻埋头回去计算。罗恩的脸涨成了几乎和头发一样的颜色。不过这份幸福没能持续多久。赫敏写下一个方程式,分给他们一人一份:“帮我把这些数字代进去。” 罗恩看起来快要哭了:“赫敏,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在那份糟糕的变形课作业之后再算数了。” 哈利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份赫敏帮你写的作业?” “好吧!”赫敏也笑了,她拿回那张纸,又添了几行字。“唉——真希望我现在能用 Excel!”她一边抱怨,一边恼火地揉乱了头发。 “没人拦着你啊。”哈利提议道。 “什么是Excel?”罗恩和另一道声音同时问。 他们一齐转头,看到塞涅尼正站在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们。 “麻瓜的东西。”哈利笑着解释,“嗨,塞涅尼。” “那你为什么需要它呢?”塞涅尼问。 在赫敏回答前,罗恩哐地一下跳了起来:“梅林的胡子!”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塞涅尼的长袍。“斯内普是不是终于疯了,把你的尾巴砍了?” “罗恩!”赫敏严厉地制止了他,但视线却忍不住好奇地落在塞涅尼身上。“教授是怎么做到的?” 塞涅尼伸手到身后,在长袍底下摸索了一下,然后提起衣摆,拖出了一团乱糟糟的东西。 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塞涅尼镇定自若地解开打成死结的尾巴,还悠闲把它抖开。 哈利凑近了一点,过于有弹性的尾巴唤醒了他不太愉快的记忆。“那是……?”他半是好笑地问。 “嗯哼。”塞涅尼点头。 罗恩立刻笑喷了。哈利脸上的歉意也没有维持过三秒,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男孩们……”赫敏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会疼吗?”她问塞涅尼。 “不会,斯内普教授倒是很好心地设计了反咒——不需要我把骨头长回来的那种。” 赫敏笑容满面:“那就是说你现在可以自由出校了?” 塞涅尼点点头:“我刚从校长办公室回来,她已经批准了。” “太好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我家?你应该还没见过麻瓜的东西吧?一定很好玩!”赫敏一边兴奋地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我打算用电脑来处理这些资料。” 整趟去赫敏家的旅程,对塞涅尼来说,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魔法那样复杂又奇妙。 赫敏的父母早就习惯了女儿身边那些奇怪的事情——和奇怪的人。他们只是礼貌地朝四人点了点头,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谈话中。 一进房间,赫敏就立刻打开了电脑。嗡嗡的声音引起了罗恩和塞涅尼的好奇,哈利则随手翻看着赫敏床角那一摞书。 当然,那些书全都是关于NEWT考试的。 “看,这样是不是方便多了!”赫敏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朝塞涅尼招了招手。 “只要输入公式,这台机器就能自己计算,”她解释道,“比如,把这两列相加,再乘以0.6。” 她又按下一个键,最后一列的格子立刻被一排排数字填满。屏幕的光映进塞涅尼的眼睛里,她的瞳孔微微闪动。 “我可以试试吗?”塞涅尼轻声问。 “当然!我已经算完了。”赫敏启动了打印机,把椅子让给她。“真希望魔法部能采用一点麻瓜科技,这样大家都轻松多了。” 罗恩笑出声来:“是啊,你去跟魔法部说说看吧。” 哈利模仿韦斯莱先生的语气:“不要相信任何你看不见它的大脑的东西?” “更像是——‘那群愚蠢的麻瓜造的玩意儿。’”罗恩翻了个白眼。 注: 1. Plimpy,谢诺菲刘斯(他中文名是啥来着?卢娜她爸)在死圣里骗三人组说卢娜去抓这些生物了。 2. 感觉会和卢娜很搭。搜索奇怪的生物时找到的。 3. 让秋出场是我的私心,并因此捋了很多没有必要的时间线(?)。哈利一回来,秋就看见了硬币并加入了作战真的让我很感动,她已经毕业了,但也许她一直盯着硬币,听着波特瞭望站的信息,等着希望的到来。所以我想让她花更多时间来帮助战后的重建(我想象中的秋的父母也十分开明。听到女儿说想休息一年做志愿者,是会拥抱她并说做你想做的事的那种)。我会永远喜欢哈利波特里的女性,除了乌姆里奇和丽塔(虽然她们两个也被写的很好就是了) 4. Don’t ruin it 5. Cornish pixies,洛哈特在课上放出来的那群生物,参考电影二它们全被定身后的场景 6. 电影五:Who are you and what have you done with Hermione Granger? 太好笑了我必须cue一下 7. Excel 1985年被开发出来,赫敏和哈利可能通过学校用过。而魔法部1998年还在手工复制粘贴宣传册子 8. 关于赫敏的学制线剧情,此处把DA考虑成一个学生会。参考疫情期间加州学生请愿pass or fail的案例。考虑由赫敏整理学生会讨论的学生诉求,学生们集体签字,校长签字,然后上交给魔法部的对外意见窗口(如果他们有这玩意的话) 加州疫情pass/fail参考:scalmatters/education/higher-education/2020/03/california-coronavirus-college-students-grading-pandemic/ 英国的评分系统的历史参考维基百科: “When GCSEs were introduced in 1988 they were graded on a letter scale in each subject: A, B, C, D, E, F and G being pass grades, with a U (unclassified) below that, which did not qualify the pupil for a certificate. These grades were initially set such that a GCSE grade C was equivalent to an O-Level grade C or a CSE grade 1, though changes in marking criteria and boundaries over the years mean that thisparison is only approximate.” sen.wikipedia/wiki/GCSE#:~:text=These grades are mostmon,the A*–G system. 一些额外的碎碎念: 继魔法界的人口问题、霍格沃茨的董事会成员问题把我逼疯后,邓布利多的死亡日期又把我逼疯了…… 维基百科和Pottermore说邓布利多死于6/30/1997。 这个日期其实有点离谱,这个日期被推断出来大概是因为斯克林杰在7/31/1997来找哈利,宣读邓布利多的遗书并递交遗产,赫敏提出“一个月规则”,倒推邓布利多死于一个月前即大概6/30/1997。据说JKR也认可了这一点。 然而在混血王子文中明确写到期末被取消了(因为邓布利多的死亡)。而期末一般在六月初举行,最迟六月中。所以如果期末被推迟,邓布利多至少是六月初就死了,至少不会在最后一天。 呃呃呃呃所以决定自己再排一下时间线,算是私设吧。 1997年的NEWTs到底有没有举行呢: 假设NEWTs在期末考试后举行,那就没有。 假设NEWTs在期末考试前举行,那就有。 好像文中也没有详细说NEWTs的时间(如果有请告诉我我可能忘记了)。我的私设就是,OWLs和NEWTs也许是同时举行的,毕竟两个都是魔法部安排的考试,干脆一起解决掉好了。当然也有不同时进行的可能,也许为了保证监考水平之类的。 但这两个考试应该不会在期末后举行,并且这两个考试应该都代替了当年的期末。 因为OWLs似乎在学期中、在霍格沃茨里举行了。合理,毕竟放假后把学生们召回来出了什么事总不能魔法部担责任吧。假设NEWTs也是差不多的操作,这两个考试应该是在期末前进行的。 那么1997年的毕业生(秋同届)应该是考了NEWTs的,当然了就业肯定是稀碎,也没有毕业典礼。为了让秋出场并且说台词真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DA会议 第31章 随机巫师棋和魔药柜 罗恩坐在礼堂的长桌旁,气得要命。 坐在他对面的塞涅尼双臂交叠在桌上,头靠在手臂上。她的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可怜,毕竟她以前总喜欢在思考时轻轻敲打尾尖。直到亲爱的斯内普教授“好心地”剥夺了她这个能力。 不过,她现在也没在认真思考,而这正是罗恩恼火的根源。 “我们之前就见过这个场面!”他喊道,激动地指着两人之间的棋盘。“你的棋子马上就会被我吃掉!” 哈利和赫敏从面前那堆文件上抬起头,竭力压抑着笑意。他们两个正在整理从纳威、比尔和亚瑟处得到的资料。在罗恩反复讨饶后,赫敏大度地免了他“被数字折磨”的酷刑(赫敏坚持要注明,这句话是罗恩原话),交换条件是等他们写好了初稿,罗恩要负责一个一个字地誊抄。于是,暂时空闲的罗恩就揪住了路过的塞涅尼,建议玩一局巫师棋。 于是现在罗恩非常后悔。 “哦。”塞涅尼抬起头,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把同一个棋子往另一个可以走方向挪到尽头。 罗恩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有啥意义?”但他还是继续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轮下得飞快,主要是因为塞涅尼每次都紧接着罗恩精心思考的走步后,不加思索地立刻落子。 随着棋子碎裂的清脆声响,塞涅尼僵硬的思绪又飘回了她在金斯莱办公室度过的一天。 金斯莱以“面试私人助理”为借口,把她安置在办公室角落的一个小隔间里——然后扔给她一大堆陈年旧文件。那些文件的材质和格式五花八门,每一份都有自己所谓的“安全措施”。 塞涅尼开始思考,是《怪兽的怪兽书》先出现,还是这些会咬人、会尖叫的文件夹先出现。 其中一个甚至拖长了声音喊:“入侵者——!”声音之大,逼得金斯莱不得不用桌上那只巨大的时钟狠狠砸了几下才让它闭嘴。毕竟,前两次消音咒都被文件夹的封皮“啪”地一声扇开了。 一天下来,她的脑子里塞满了潦草的数字和那些命名古怪得离谱的……东西。 现在,她只想听棋子们一遍被拍得乒乓作响,一边咒骂的声音。 终于,罗恩再也忍不住了。 “你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他盯着她说。 “嗯?”塞涅尼看着棋盘,神情礼貌又困惑,但罗恩这次不上当了。 “我走这一步……”他移动了自己的棋子。“然后你会吃掉这个子……”他干脆替塞涅尼拿起棋子帮她走,“然后——哈!将军!”他盯着她,“别告诉我你真的不记得了。” “其实我现在记起来了。”塞涅尼愉快地说,“那我不如走这步吧?” 她从棋盘中靠后的角落拿起一枚棋子,往前挪了对整个局势毫无影响的一步。 罗恩怪叫了一声:“这可是巫师棋!你得记住棋形、预测对方的意图,然后提前反制!你现在跟掷骰子一样乱来!” 哈利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罗恩的棋艺一向出色,而塞涅尼嘛……哈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正用一种淡然的态度胡乱下子,直到彻底摧毁这场棋局。 毫不意外地,罗恩在两步之内就吃掉了塞涅尼的国王——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你下得真不错,罗恩。”塞涅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顺口念叨,“不知道今天晚餐吃什么?” 罗恩把脸埋进手里:“我有时候真是讨厌你,塞涅尼。” “看来,最基本的策略与思考已经抛弃了这张桌子。”一个平淡又讽刺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罗恩满脸惊恐地看向塞涅尼身后。哈利和赫敏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赫敏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晚上好,斯内普教授。”哈利谨慎地朝他点了点头。 斯内普的目光从他们几人身上掠过,最终落在塞涅尼身上。“我有话要和你谈。”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塞涅尼收拾好东西,朝三人挥手告别。 “别忘了帮我问问斯内普教授那件事!”赫敏在身后提醒,塞涅尼点了点头。 那一点点因吓唬学生产生的微小的愉悦很快就消散了。脑子里剩下的,仍是那种近来一直缠着他的麻木感。 而且今天,这份麻木里不幸地掺进了一丝烦躁。正是这股烦躁让他来找塞涅尼。 而在看到那场荒谬的巫师棋之后,那股烦躁随着每一步都在升温。 这个跟在他身后的人,他曾以震惊而又不情愿的态度承认过她的能力。 她绝对有能力在任何棋局里提前算上几步——毕竟,也是她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自己是如何通过“逼近“魔法签名入侵《预言家日报》的。 然而就在今天,她却决定像个孩子投骰子一样随心所欲地落子。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走廊,斯内普停下脚步。 塞涅尼也停了下来,静静地打量他,心想这回又是什么惹到了他。 然后,他慢慢开口:“若你肯大发慈悲启发我一下,为什么外面会传出我故意残害你的谣言?” ——当然不是我传的,教授。事实上,我还称赞了您出色的幽默感,在这个别出心裁的解决方案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句话条件反射般出现在她脑海里,但看到斯内普脸上有些麻木的神情,她把话咽了回去。虽然不知道斯内普会不会已经在我的脑子里读到了——她想。 “不是我,教授。”她最后轻声说,“您还好吗?” 当然不好。 斯内普想瞪她一眼,却连这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与前几天不同,霍格沃茨的天气已经变了。临近九月底,细雨频繁造访。天空阴沉,低垂的云层呈现出铅灰色。夜里的风也带着更多寒意。 那些刚开始变色的树叶虽美,却无法带来任何慰藉。 斯内普感觉今天格外疲惫。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斯内普不再看她,而是转向窗外,漫无目的地望向蒙着薄雾的森林。 塞涅尼轻轻动了动脚尖,犹豫片刻后开口:“教授,我想给您看点东西。可以跟我去一趟储藏室吗?” 她的声音打断了斯内普漫游的神思,他回过神来,便径直朝地窖的楼梯走去。 快到储藏室时,塞涅尼快步上前几步:“请允许我。” 斯内普点了点头。她最近几乎天天泡在储藏室里,他干脆给了她一把备用钥匙,省得她每次都来要。 塞涅尼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推开门,从墙角提起一个布袋。 “我对您的储藏室做了一点小改动。”她愉快地说。 斯内普环顾四周。柜子前多了一张木桌,每一层搁架都重新挂上了整齐的木质标签。瓶瓶罐罐排列得井然有序,让他一时挑不出毛病。 “你看这个。”塞涅尼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纸盒,放在桌子中央。 一圈光晕闪过,小盒子晃了晃,随即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一个架子其中一行的尽头。 斯内普近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此刻,他竟难得露出一丝专注的神情。他俯身查看那枚木牌,正如他所料,上面的刻痕微微闪光,与桌面上的符文几乎一致,只是线条略有不同。 “我猜,这个——”他指着那枚标签,“写的是‘飞来咒’,而那一个——”他看向桌子,“大概是‘漂浮咒’?” “嗯哼。”塞涅尼点了点头,“我在刻纹里加了一点小改动,让每个标签都和桌面单独对应,这样它们之间的魔咒就不会互相干扰。” 她一边指着桌上的符文,一边指向架子上的标签,“虽然不是最高效的设计,但暂时够用了。” 斯内普勉强算是认可地哼了一声,塞涅尼接着递给他一张羊皮纸。 “这张纸可以显示各类材料的剩余量,感应咒同样刻在标签上。要是发现哪种快用完了,只需要派猫头鹰下单,再让家养小精灵一个个放在桌面上就行。” 她挠了挠头,神情略显无奈:“虽然这样也还是防不住小精灵买错东西……但至少比例会是对的。” 斯内普从她手中接过羊皮纸,审视着那张标注清晰的表格,说:“不错。” 塞涅尼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的心情变化得这么快,虽然只是一句波澜不惊的“不错”。塞涅尼思考了一下,决定把赫敏拜托她做的事情趁着这难得的平静说出来:“教授,赫敏想问您对评分比重的看法……” 斯内普挑起眉毛,仿佛觉得塞涅尼得寸进尺的样子有些好笑:“很好,你得先解释一下——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把一场巫师棋下成那副蠢样。” “嗯,”塞涅尼笑了笑,“严格来说,我确实可以把我所有可能的走法都推演出来,然后再推罗恩的所有反击,一直推到我们其中一方赢为止。接着再算出每一个走法的胜率来做选择,然后在每一步都把这个过程重复一遍。” 她摊开双手,露出无奈的表情:“但那得动太多脑子了,我大概还没走到第三步就会昏睡过去。” 斯内普想起审判前的那些日子,她几乎睡遍了整座城堡——现在他知道那时她其实是在“读取”丽塔的魔法。 “所以,”她总结道,“既然一旦开始我就会因为没算完而难受,那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就是干脆别开始。” 斯内普拖长了语调说:“精彩的理论。” 塞涅尼露出一副刻意温顺的笑容:“再说了,我更愿意把精力用在这个上。”她指了指那间焕然一新的储藏室:“您不这么认为吗,教授?” 宽容的斯内普教授决定不计较她这点小小的讽刺。 哈哈哈这章写得非常快乐。喜欢的姐妹们欢迎留言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随机巫师棋和魔药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