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之刃》 第1章 乍见 “呼……呼……呼……哈啊……”付以生在错综复杂的居民楼之间拼命奔跑,身后空无一人,付以生却能感觉到某种深深的凉意和恶意。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紧紧跟在他身后,犹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过了一个转角,余光里出现了一抹黑色,他回头一看,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头已经钻出了墙面,离他只有一米之遥,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那张扭曲的面容上得意的笑容。 付以生有些绝望,人怎么可能跑的过鬼呢?大概他今天是逃不掉了。果然,跑过下一个转角,那双惨白冰冷的手臂就缠上了付以生的脖子,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提在半空,按在了墙上。 女鬼满脸兴奋的在付以生脖子上闻了闻,紫色膨胀的舌头舔了上去,留下冰冷湿粘的触感,付以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女鬼的手越收越紧,付以生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脸色涨的通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正在充血,大脑也逐渐混沌,夕阳在女鬼身后模糊成一片血色,看来我要死了……付以生几乎已经不能思考了,脑子里只留下了这个念头。下一秒,他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比的眼睛。 直到很久之后,付以生也依旧无法忘记他与这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或者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一道黑影从天空落下的同时闪过一道寒光,好似连夕阳也一道劈开了,那女鬼尖叫一声,消散的干净利落。付以生落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擦掉生理性的泪水,这才看见那道黑影的真实面目。那竟是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腰上却挂着刀鞘。那道寒光的本体还被他握在手上,那是一把堪称平平无奇的刀,但在这个男人手中,却劈出了开天断海一般的气势。付以生两腿直发软,干脆顺着墙根坐在了地上,抬头就看进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那双眼睛内勾外翘,狭长斜挑,是标准的丹凤眼,漂亮极了,可也平静极了,不,应该说是空洞,那对瞳孔里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既不见喜悦,也没有悲哀,就好像他刚刚并不是打散了一个人存在于世间最后的证明,而只是很平常的练习了刀法一样。 付以生愣了一下,试探性的问“谢谢你救了我,那个……”他颤巍巍的站起来,向一身黑衣的大男孩伸出了手“我叫付以生,你叫什么名字?”他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在夕阳的映衬下灿烂的有些晃眼。男人没有回答,他直视付以生,对那只手视若无睹,不说,不动,似乎是一块亘古沉默的石头。 然后那些人就来了。一群身穿同样黑衣的人鱼贯而入,把这条小巷变成了某种杀人分尸的现场。打头的男人向他们走来,谨慎的停在三步之外,鞠了一躬“大少爷,该回去了,家主在等您。”他低声说,态度恭谨到夸张,反而显出一种不动声色的轻蔑,令人不大舒服。男人没有动,他既不表示赞同,也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依旧躬着腰,轻声细语地交代工作“善后交给在下就好,至于这个男孩……”他看了付以生一眼,男孩顿时警觉起来,这个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人,倒像是看着某种低级的动物一样,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他立刻跳了起来“不不不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在他撒丫子就跑的前一秒,鞠着躬的那人直起身,单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只手上如有千钧之力,顿时压得付以生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没有几个地方能动的。 “别着急,小朋友。”那人对他笑了一下,意图表示友好,却更像磨牙吮血的恶徒“不用怕,只是消除你关于鬼和我们的记忆而已,很容易的,不疼。”付以生努力挣扎,脸都憋红了,听见这话忍不住吐槽“屁,你明明就是一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要我费劲,不如直接杀了了事’的样子啊!”那人愣了一下,不等他再次说什么,男人就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付以生扯到身边,带着他一跃而起,脚下刀光一闪,两个人就消失了。 那人本想去拦,可男人那一眼虽平静,内里实际含了刀气,那人当时如遭重击,身体僵硬了一瞬,就此失了手。那人面色僵硬,毕竟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他实际上已经将近二百岁了,今天却被这位岁数不到他零头的大少爷一眼威慑住了,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他有些着急,毕竟这位大少爷关系家族未来,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监视他而存在的,今天却两次放任他脱离视线,回去之后一定会被处罚的。男人恨恨咬牙,这位大少爷之前都很顺从,连被人当面叫傻子都毫无反应,今天却主动反抗,还带走了那个男孩,只是为了不让他被消除记忆吗?还是说……他若有所思,大少爷有了一个弱点? 哈,他暗暗嗤笑,自己都朝不保夕,还敢把在意的人放在身边?但是没有关系,这件事马上就会变成自己的功绩了,这样想着,他脸上难堪一扫而空,志得意满的指挥手下打扫现场去了。 第2章 凌乱 付以生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小说里腾云驾雾的修仙者是真的存在的,而他现在正在天上,体验自己的第一次飞行。而他现在的唯一感想就是,原来小说里的人一定要把头发束起来,是因为御剑飞行的时候,真的会风中凌乱啊! 青年用一只手把他圈在身边,付以生看了一眼脚下稀薄的云层和遥远的大地,只恨这根“安全带”不大牢靠,双手双脚并用,恨不得把自己拉成一张狗皮膏药贴在他身上。 他确定自己缠结实了才放下心来,这一放心,一些之前被忽略的问题也就被想起来了。他迎着风闭着眼睛嘶吼“你为什么要带我上天啊?咱们之前不认识啊?”青年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话,毫无反应。 付以生也不气馁,继续扯着嗓子试图和他交流“兄弟,你看,你这是要回家对吧?你不如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去呗?你说你带个大活人回去,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啊?” 这次青年有反应了,他看了付以生一眼,言简意赅地甩出一个字“不。”付以生登时被噎了个仰倒,满心的“卧槽”不知当讲不当讲,“不是,兄弟,”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是担心我出去乱说是吧?我发誓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别人说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付以生从自己繁忙的十根指头里抽出三根指天发誓,“我付以生发誓,今天发生的事不会对外人说一个字,否则就叫我天……唔!”话还没有说完,付以生就在青年的一个眼神之下被迫闭上了嘴。 付以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担心他说出什么,又为什么要把他带走呢?他看向青年的侧脸,实在没能在那块石板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直到落地走进那间大屋,付以生依旧一头雾水。 倒不是说他明白了什么,只是从一头雾水变成全身上下俱是雾水而已。 大屋内部装饰古色古香,人群匆匆穿梭其中,几个眼熟的,各种机构里常见的窗口柜台前排着长队,办事员身着宽袍大袖,其他人倒是古今皆有,整座大厅显出一种时代混杂,空间交错的美感。 只是付以生实在没什么心情细看。毕竟当每一个从你身边经过的人,甚至包括每一个进出大厅、来往办事的人都以一种惊诧的,近乎于惊悚的眼神看你,满脸有槽不能吐的便秘表情的时候,就是天仙下凡你也不会有心情细观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些人有话不说是要闹哪样?是褒是贬倒是给个准话啊,能不能给我个痛快?活像见鬼了似的……付以生也想狠狠吐槽,然后他发现,那个“鬼”就在他身边。 那个从天而降救了他的人,简直像一把刀,人们在他面前纷纷避让,他所过之处,仿若摩西分海。人群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合拢,于是一小片空心的圆形逐渐前行,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飞快的让到一边,再对这两个人行注目礼,他们硬生生走出了夹道欢迎的气势。但是那些人的神情不对。 付以生皱起了眉,没有人敢于与这个男人对视,他们用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神情看着这个人,付以生尚且不知道这种神情是怎么回事,但他已经敏锐的从中发觉出一种熟悉的,令人刺痛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第3章 奇特 付以生被拉着走过了一整座山头。他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被磨秃了,前面拉着他的那位简直不是人啊,上山下沟如履平地,四五米那么宽的沟啊,底下至少十米深,他就那么轻飘飘的一跳,尼玛一张纸一样就飞过去了啊!连着走了四个小时山路,腿不颤腰不抖,连大气都不喘一口的!那能是人吗?连他这个常年在篮球场上称王称霸的人都走到半废了!真不愧是个修仙的…… 不对啊,他干嘛要硬走?像之前一样飞过去不就结了吗? 付以生胡思乱想着,最终走进一座院子的时候已经瘫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男人低下头看着他,依旧是那种平淡的,毫无波动的眼光,他们都没有说话。付以生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攒了攒力气终于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最近的一间屋子,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男人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直到他被人带走,很久之后才回来。第二天,运动过后闷头大睡的恶果显现出来,付以生浑身酸痛,两条腿简直不是自己的。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人走动的动静,只是时不时响起一声奇异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 没有人送饭,为了避免自己被饿死在床上,付以生只好拖着半残废的身体出门觅食。昨天实在没有精力,今天出门才发现,这院子比他想象的简单多了。进门就是一片简洁的园子,路都是直进直出的,没有曲折的回廊和奇形怪状的假山之类的东西,甚至连花草树木都没有多少,基本都蔫头耷脑的。 他睡的那个房间就在园子的左边,和对面的房间一样,有一条走廊连到中间的正屋,再往后就是一片平坦宽阔的场地,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男人正在场地中央打坐,大概是在修练什么功法吧。 付以生没敢往上凑,倒不是他头一次见修仙的不好奇,而是那人看着安安静静什么也没干,但是也不知练的是什么了不得的招数,他身边交错着不知多少道深深的痕迹,这怎么敢凑过去?能切开石头的招数也能切开他,他反正是没有石头结实的。万一不小心被弄死了怎么办?他可没买保险啊。 院子里没有哪怕一丁点食物,连个独立的厨房都没有,付以生摸遍了不大的院子终于确认了这一点。什么鬼?难不成他要被饿死在这儿吗?难不成这人辟谷所以啥也不吃?可他还是个普通人啊!付以生对着院门又打又踹了半天,院门连条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生自己的闷气。 要是不管闲事就不会撞鬼,不撞鬼就不会遇见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不遇见这个人就不会被迫剧烈运动之后还没有饭吃……要知道昨天可是他的十八岁生日,妈妈肯定给他准备好了生日宴,但是他却没能回家……也不知道妈妈一个人怎么样了?等不到他,会着急的吧?付以生望着天漫无边际地想心事,罕见的流露出一点沮丧来。 这院子不太对头,他非常确认这一点。没有鸟虫的声音,植物也长得蔫巴巴的;不说食物了,连个厨房都没有;更奇怪的是,院子谈不上一尘不染,但绝对算不上杂乱,可是院子里外连一件打扫工具都找不到。 更不对头的是院子的主人。 从见面开始,这个人就没有开口说过一次话,未免也有些过于沉默寡言了,二话不说带回来个大活人,却连一个字的交代都没有。还有那些人的眼神,他们看着这位“大少爷”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什么……付以生说不明白的东西,他本能的记住了那种微妙难明的眼神,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他们在看着一条凶悍的,被链子栓住的狼。 第4章 漩涡 “咚咚”两声过后,一扇角落里的小门打开了,一只手把一个食盒推了进来。付以生扑过去,却只按住了门板,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 他疯狂拍门“等等,等等,先别走!”大门被拍出闷响,夹杂着少年的叫喊“谁来都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手掌发红,传来刺痛,付以生只好停止拍打,把额头抵在门板上“我是被人带进来的,我是被迫的!”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啊……”门外没有一丝回音,付以生疲惫的从门板上滑了下去,坐在地上。这个时候他反而很想见到那个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人了,他想揪着他的领子拷问他一切。 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这是哪儿?你是谁?那些人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你?你练的是什么功,为什么会把地面切开?我也能练吗?…… 问题实在太多了,付以生现在满脸大写的“疑惑”,只等正主出现,满腹疑问就要喷涌而出。没有等很久,男人出现的很快。门板突然向后,付以生失去了依靠之物,骤然后仰,后脑勺就枕在了男人腿上。 他赶紧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伸手去抓男人的衣领,下一秒两只手就被男人抓住,整个人都被按到了地上。男人并指成刀,落向付以生,指刀的速度不快,看起来也没有附加什么法术之类的东西,但是在付以生眼里,这就是一把真正的刀,他好像看见了一丝寒光。付以生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只手真的落下来,他真的会死。 “停停停!”付以生急忙表示休战,他打不过这个怪物,毕竟他一只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还能任凭一个十八岁经常锻炼的大男生拼命挣扎却纹丝不动。他严重怀疑,这个人是可以直接把他的肋骨按断的。 男人松了手,看着付以生坐起来,他依旧没有说话,表情和眼神也没有波动。“聊聊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付以生盘腿坐好,试着打开这只紧闭的话匣子。“时妄。”男人有些生硬的吐出两个字,似乎很不常开口。这是个好的征兆,付以生再接再厉“我叫付以生,刚过十八岁生日,今年念高二,在市一中上学,你呢?”时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十九,没有上学。” 付以生实在很意外,现在这个社会居然有人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是个真真正正的“九漏鱼”?怎么可能?付以生忍不住怀疑,但是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里,他又是倾向于相信这个人的。 毕竟他一出场就是神兵天降,之后又拉着他上天,体能简直是个怪物,付以生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某种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大多数人的气息,那种规行矩步,在规则框架里生存的人身上绝不会出现的,神秘又危险的味道,就好像……那种饮过血的冷兵器上的腥气。 “这里是……你家吗?”付以生环视一圈,向周围示意。时妄点头,拎起一旁的食盒就往屋里走,付以生急忙跟上,好不容易才有了对话的机会,他可不想被打断。 “你为什么要带我回你家?”时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拿出几个碗碟,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你们是不是小说里那种修仙的人啊?就是修士什么的?”时妄把米饭放在付以生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 “你怎么不说话?”付以生实在受够了自言自语仿佛在与空气对话的状态了,这里的一切都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见了鬼,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又莫名其妙的被关起来,现在还要和这样一个,简直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人相处一室,简直是要活活逼死他。 他有些本能的不安,这个人,这个地方,以及其他人的态度,都在昭示他落进了一个不知深浅的漩涡,如果不能及时抽身,大概也就只有被卷到底了。 第5章 铁石 “先,吃饭。”时妄终于吐出了几个字,付以生瞪着他,对上的却还是一张毫无波动的脸,那双眼睛仿佛是黑曜石雕成的,冰冷,空白又荒芜。 付以生的瞪眼功夫比不上时妄,只好气哼哼地低头吃饭,第一口就险些吐出来。 “这是什么菜?一点味道都没有,你每天就吃这个吗?”他用筷子指着盘子里色泽寡淡的菜,实在难以置信,都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人天天吃水煮菜的? 时妄点头,脸上没有变化,他似乎并不能理解对面少年的惊诧,无论是惊诧的缘由还是惊诧的内容。 付以生盯着他,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面前坐着的,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块屹立多年,受风吹日晒却岿然不动,沉默寡言的石头。 凡俗人等所追求的美食美色,金银珠宝,于他而言俱是不存在的,那些人人皆有的**在他身上寻不到一星半点,他似乎全然不是作为一个“人”活着的。 他简直就是腰间那一柄长刀。 付以生满脑子胡思乱想,匆匆刨完了半碗米饭就没了胃口,时妄把碗拿到自己面前,面不改色的把剩下半碗饭吃完了。 付以生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跳起来:他居然让一个刚见了几面的人吃了自己的剩饭?这让他忍不住有点别扭,这种行为实在太亲昵了,有点“过界”。 但是对上时妄毫无波澜的眼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毕竟,这个人十有**压根儿不明白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又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 吃过饭,时妄又把碗筷收进食盒,放在门边,付以生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路数,在家里他吃过饭不洗碗是要被骂的,这人难不成真是个大少爷? “这些……碗筷什么的。”他用下巴点了点食盒,问时妄“不用洗吗?”时妄直直的看着他,大概是没有听懂,也就没什么反应。等了好一会儿,才极其简短的解释了一下“不用管。” “行吧。”付以生和他说话实在心累,懒得多计较了,人家乐意养着大少爷,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好多嘴的? 勉强填了填肚子,付以生就眼巴巴看着时妄,他有一肚子问题,好不容易逮到了人,得不到答案怎么会善罢甘休? “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决定从开头问起“我的意思是,那天我莫名其妙的撞了鬼,然后你一刀把鬼砍了,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你,你们就是传说里的修真者,是吗?”时妄沉默了好一会,似乎刚刚消化完付以生的问题,然后认认真真的点了个头“嗯。” 面前坐了一个修仙的,付以生立刻就兴奋起来了,开什么玩笑,哪个中二少年没想过御剑飞行啊! 哦,他已经体验过了。 这几天新世界的大门对他打开了一丝缝隙,泄露了一线天光,重重惊雷之下,连震惊都来的后知后觉。 时妄看着少年急迫的寻求答案,在他点头之后立刻激动起来,连自己原本的目的都暂时丢在了一边。他不明白,只是承认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为什么会让这个人如此兴奋,他只是看着,也只需要看着。 付以生激动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在时妄无波无澜的空洞视线里冻住了,坐回来继续发问“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要把我直接带回来?”想到那个让人很不舒服的人,付以生皱了皱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那天那个人,总感觉很不对劲。虽然叫你‘大少爷’但是态度明显不好。而且,虽然说是清除记忆,但是他其实是想杀了我的吧?” “不会。”时妄打断了他的回忆,付以生愣了一下,追问道“你是说他不会杀了我?”时妄没有反应,付以生和他对视了很久,实在没有看出任何东西来,只好承认自己察言观色的水平委实上不得台面。 气氛就此凝滞下来,付以生憋不住了,急忙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为什么直接带我来这里?这是你家对吧?” 时妄顿了一下,点点头“你很……好。” 他似乎在思考应当怎样表达,说的很慢“感知到了很好的气息,想放在身边。” 付以生有些懵“不是,等等,啥意思?”他指着自己“也就是说你感知到了很好的气息,然后找到了我,就把我带走了?”时妄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 “那你就没有想过”付以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想把我带在身边,那我呢?我愿不愿意跟你绑定?”时妄直直的看着他,又没有了反应。 付以生暗地里抓狂了半天,终于还是向现实屈服了。显然,不说服这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家的,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你看,你直接把我带回来,我都没有来得及跟我妈说一声,这两天她肯定很着急,难道你无缘无故失踪两天,你爸妈不会着急吗?” 着急,是什么?时妄不明白。为什么要着急?时妄也不明白。 第一张牌无效。 “而且我还要上学,学校找不到我就会以为我旷课,要记过处分的,到时候一联系我妈发现我失踪了,可能还会报警,警察上门的话你家就会有麻烦了。” 警察?普通人吗?普通人不会找到这里的。 “喂,我说了半天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付以生实在受够了独角戏,用力拍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倒是给点反应啊!”时妄依旧盯着他,像一座石像。 付以生简直想挠墙,他这是摊上个什么人啊?话说不清楚,逻辑简直有毒,脸上没有表情,武力值还爆表…… 跟他聊天简直要了他半条命,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往后一倒,“大”字型摊在地上,他不行了,说不下去了,再说就要把自个儿气死了。 第6章 沉默 对面那人大概真是石头。付以生平摊在地面上,看着天花板出神,他不说话了,屋内就彻底安静下来,空气堪称死寂,沉甸甸的压在身上。 付以生终于忍不住了,做了个仰卧起坐,再次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空洞眼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不可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吧?”付以生没好气的问,时妄微微偏头,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是他的领域,没有他的允许等闲人是进不来的,这个气息好闻的人只是普通人,当然也不可能出去。 他想留住这个人。 时妄的沉默无疑默认了付以生的假设,他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气。凭什么?自说自话就把他带到这里来,现在还不打算让他出去,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难道他不知道吗?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尊重?”时妄的语气微微挑起一点,勉强体现出这是个疑问句而不是陈述句。哪怕是发问,他面上也看不出一点波动。 “什么意思?”付以生只觉得他在讽刺自己,基于二人之间明晃晃的武力差距,他不得不咬着牙按住自己蠢蠢欲动,只想扇人巴掌的手。 “你这是看不起我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就说你非法拘禁我!还虐待囚犯!”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不由自主的走高,吼完了才想起来后怕,万一这人生起气来要动手,他俩顶多“三七开”。 他三拳,自己头七。 但是要他道歉,付以生又实在拉不下脸来。明明是他有问题,凭什么要我低头?他就这么梗着脖子,又气又心虚。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勉强挤出几句话来。“没有。”“警察找不到这里。”“非法……拘禁?”“没有虐待你。”他神色语气依旧一片死寂,冻得付以生一个激灵,动荡的心绪顿时一滞。 他们分明是面对面的,付以生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人,似乎是在仰视他的。 他再次沉默下来。这两天兵荒马乱,一个神秘的世界半遮半掩的在他面前冒了头。或新奇或神秘的种种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一股脑的往脑子里塞,以至于他浑浑噩噩眼花缭乱,脑子里的念头炸了锅……千头万绪,竟不知从何说起。 先前他嫌弃对面那人木讷,空寂,此时目光落在他眼里,不知为何,心却沉下来了。纷繁复杂的思绪缓缓平静,原本抓不住的那根线头,也在他的视线里浮出了水面。 分明是空洞的眼,可是他好像被这双眼包容了。 付以生思考完现状,也不挪眼,直直盯着时妄发愣。正事做完了,他就在脑子里跑火车。 虽说没自个儿修过仙,可小说也是没少看的,刀是单边刃,好放不好收,用刀容易,用的好却很难。甭管是什么体系,玩刀玩的好的没有哪个是好惹的,多是性格执拗,锋芒毕露之人。 可是时妄不一样。 这个人的刀分明寒光凛冽,想来走的是杀伐道,可静下来时却更像尚在山中的寒铁,无人问津的青石。 沉默寡言,朴实无华。 佛家讲“空”与“无”,道家说“有”和“真”,他却是“似有还无”,说不定是个修佛的好苗子。 想着想着付以生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笑了之后,他又飞快的板住了脸。关键问题还没有解决,付以生不打算给时妄好脸色。 时妄当然不会知道付以生心中种种波澜,他只是像过去很多年里的每一天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只是这一次对面多了一个活物。 双向好感度光环上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沉默 第7章 咒术 可是,该怎么说服时妄呢?付以生愁得直挠头。 感情牌?打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语言威胁?修仙的应该不会怕警察,这人又是个“九漏鱼”,什么“人权”、“尊重”……在他面前一概不好使! 武力威胁?快得了吧!人家一只手就把他按的爬不起来,他哪来的勇气跟他动手? 人家都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到了他这里哪一条都走不通呢? 付以生一头扎在桌子上,抱着脑袋叹气:“我就想回个家……怎么这么难呢……”对面那座石雕却突然动起来了,他起身,把放在门口的刀挂在腰上,然后站在那里看向付以生。 “嗯?”付以生没看懂时妄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疑惑地与他对视。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付以生才隐隐反应过来,不敢置信之下迟疑的顿了顿“是要……带我回家吗?” 时妄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原本绝望之下骤见转机,付以生生怕这人临时反悔,飞扑过去抓住了那只手。然后,他就再一次上了天。 另一边,那座让付以生爬了足足四个小时的山脚下,一个拄着手杖,头发花白的男人正一只手按在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上,在他身后还站了两个年轻男人,他们都掐着手诀,和那道屏障较着劲。 在时妄的刀光飞出屏障,消失在天边的时候,领头的男人率先放下了手,屏障也随之隐去了。 他看着那道刀光,摇了摇头。 一个年轻人凑了上来“三叔祖,我们不进去了吗?” 这位三叔祖叹了口气“正主不在,我们进去了又如何?”他撑着手杖回过身,“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咱们一来就出门,可见是不想见咱们了。” 另一个人恨恨皱眉“要见那个人可是家主的命令,由不得他反抗!”他搓了搓手,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三叔祖,大少爷总归是要回来的,不如我们进去等吧?” 三叔祖斜睨了他一眼,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进去?你进的去吗?”他可不打算惯着这群小辈,自顾自向前走。“倘若你进得去,也不至于还是个无名小卒了。”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来,仗着这位三叔祖一向脾气极好,再次挑唆。“这可是家主吩咐下来的。更何况,不见我们也就罢了,您可是长辈,明知道您来了还直接避而不见,大少爷先前可从没有这样过啊!” 三叔祖只觉好笑。 “那又如何?”他干脆站住脚,面对这两个小辈,把“看不上”三个字写在了脸上。“旁的不说,倘若破开结界,难道你敢直缨时妄的锋芒?” 手杖不轻不重的顿地,却更像是顿在二人心上。“妒贤嫉能,巧言令色,挑拨是非,我看时家的气数也是将尽了!” 说完,三叔祖飘然远去,留下两个年轻人站在原地,木讷些的那个面色涨红,另一个咬着牙,眼里满是怨毒。 “难怪‘扶摇阁’近些年起不来,原是有这么一位祖宗。连家主的吩咐都能这么应付,我倒要看看你同情大少爷能得了什么好处!” 撒完了气,两个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三叔祖能不能得了好处不要紧,他们没把人带来,没完成家主的吩咐才是要紧事,这下可怎么交代? “家主倒也没说时辰,不如我们等等看?”木讷青年憋出了一个主意,“也成,左右他总是要回来的。”另一人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恶狠狠的放话,“现在没见到是刚好出门,等他们回来再见不到就是抗命了,看家主怎么罚他!”木讷青年也坐下来,没有附和同伴,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付以生可不知道这出可以说因他而起的官司,他正盯着脚下那窄窄一道刀光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脚下一滑,就要变成高空抛物。 时妄的目光落在付以生身上,他一手揽住男孩的腰,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刚才,这个人叹气的时候,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闷闷的疼了一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自发行动起来。现在,他们已经踩着刀飞向那股特殊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了。 这是……某种咒术吗? 第8章 回家 付以生当然不会知道时妄心里在跑什么火车,他只是盯着脚下的建筑物猛看,试着从一片形状各异的天台里分辨出自己家的那一座。 “对对对就是这。”终于确定了家的位置,付以生兴奋的猛拍时妄。“那堆杂物还是我故意这么放的,我不高兴的时候就钻在里面,谁来了也别想发现我!”他兴高采烈的炫耀自己的秘密基地,却没发现一旁的时妄在刀光下降到两米左右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收了刀,拉着他就跳了下去。 付以生脚下突然一空,半声尖叫卡在嗓子里,卡得忍不住他翻了个白眼。时妄倒是习以为常,除了时家院内不许喧哗,所有人都把遁光压到地面以外,他从来都是直接跳的。他不在乎跳下遁光时离地多高——左右摔不到他。 但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平安落到地面上,付以生捂着胸口狠喘了一阵大气,这个未免有点刺激过头了,对心脏实在不友好。平复了呼吸,他转头就一巴掌拍在了时妄肩头。“离地那么高你就往下跳!不怕摔断腿是吧?”他咬牙切齿,说一句拍他一下,手上不自觉加了力道,声如擂鼓。“你倒是潇洒!你是个修仙的不怕摔,我怎么办?我可还是个凡人呢!”就刚刚那一下,他腿骨都快被震碎了! 时妄微微歪了一下头,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至于付以生的拍打,他全然不放在心上。那点力道连时家戒鞭的百分之一都赶不上,如果不是还有声音,只怕他都不会知道有人在拍他。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付以生缓过气来,熟练的拉开天台的铁门。走在熟悉的楼道里,付以生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越向下走,他的脚步就越轻捷,歌声也就越愉快,他要回家了。 走到二层,付以生停下脚步,敲了敲右侧的那扇门。“妈,我回来了!”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 “不在家吗?”付以生没有放在心上,从一旁的小木柜里翻出了备用钥匙,奇异的是,钥匙上用红线按着某种规律缠裹出了一个特定的图形。 一旁的时妄眼神动了动,目光落在那柄钥匙上,随后在几处不起眼的地方一扫而过。他的目光落回了付以生身上,什么都没有说。 进门的时候,付以生简直是兴高采烈的。他又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熟门熟路的钻进了厨房,一把拉开冰箱,然后对着空空荡荡的冰箱懵了神。 不应该啊?他妈妈,苗娜女士有点囤积癖,平生最爱往冰箱,柜子,家里塞东西。更何况昨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苗女士专门采购了一批食物和饮料,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今天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付以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恍恍惚惚的走出厨房,一屁股坐进了沙发,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面前的茶几上。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伸手一摸,竟然沾了些许灰尘? 不可能。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家里就一尘不染了十几年,如果落下灰尘,那就说明……他弹起身,风风火火的跑进了书房。 书桌下有一个暗匣,家里的不少贵重东西都塞在里面,这里也是他们母子俩的秘密联络点,用于吵架之后的求和,心情不好时的安慰,以及迷茫时的人生指导。 熟悉的暗匣弹开,家里的贵重物品果然一并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厚实的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付以生从里面倒出了一张银行卡,一小沓现金,一个大概是骨质的扳指,几张画着奇异图案的符纸,以及一封信。 “亲爱的生生宝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按照法律,你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了。” “先来说说我的事吧。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我和其他单亲妈妈不太一样。这是因为我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傩。你可以理解为巫师。而你的父亲……他也不是普通人,但是具体情况很复杂,日后我们再详细谈。” “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的,而你,我,也是这些东西的一部分。但你的情况要特殊一点,毕竟纯善降生可遇不可求,所以你有着特殊的天赋,同样也有着特殊的命运。” “今天下午你没有及时回来,我猜,你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后,你被某些人带走了,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时家,或者是那位时家大少爷时妄。嗯,他应该会是最先发现你的修真者吧?毕竟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了你的存在,好几次偷偷离魂来看你了。” 第9章 回“家” 看到这里,付以生猛然抬头,正对上不知何时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妄,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比较好。他忍不住看进了他的眼睛。 依旧什么都没有,时妄并不知道自己被揭了老底。可能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吧。这种淡漠在此时反而很好的安抚了付以生复杂的心情,他继续低头读信。 “不知不觉就跑题了,说回正事吧。在我怀着你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你的气息很特殊,后来求助了一位高人,才知道你是纯善降世,与时妄的极恶之身互相敌对,也互相吸引。那时候时妄的状态很不好,时家想尽办法要为他续命,不知为何得知你的情况之后就开始对我围追堵截。 我虽说是傩巫,可离开联结的山水已经很久了,能力大打折扣。而且……我也算是背叛了那片山水,力量自然一降再降,微弱至极,想尽办法也躲不开他们。 时家开出条件,他们可以供我养胎,直到生下你。如果把你留在时家,就付给我一大笔报酬。 可是我怎么舍得把你送到时家那个吃人的地方!真当他们的龌龊事没人知道吗?连时家的大少爷,时家家主的亲生儿子都能被牺牲,我的儿子,一个被时家养大,很可能被洗脑的忠心耿耿的外人,难道我还能怀有侥幸之心,期望时家并不会利用你,牺牲你吗? 所幸那位高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她告诉了我一个方法,能够尽可能的掩藏你的气息,截断你和时妄的联系,在你十八岁,封印破碎之前,我们都可以逃过时家的耳目。 今天就是你身上封印破碎,恢复灵力的日子。我舍不得打破平静的生活,但是已经逃避了十八年的联系一朝恢复,就会十倍百倍的加强。时家,至少是时妄一定会立刻找到你,至少以我的能力是绝没有办法阻拦的。 我要去找那位高人,问一问她是否还有办法。总之,我不会离开很久,给你留了一张卡,卡里大概有将近一百万左右,不方便用卡的话还有一些现金,照顾好自己,我永远爱你,宝贝。 另外,随信附上扳指一枚,是你父亲的家传之物,里面有你父亲一系的修行秘籍和经验,还有一些相关资源,滴血唤醒之后就可自行取用。另有地图一张,上面标注了我的根源之地,还有几处早年历练时发现的资源,待到你有了力量便可去寻一寻,出售自2用皆可。那几张符纸俱是我当年带出山的神符,颇有威力,要谨慎使用,莫要误伤自己。 亲爱的,不要排斥自己的力量,你要好好修行,不论如何,总要保护好自己。” 看到这里,付以生的眼眶已经红了。他想大喊,想摔打东西,想发泄自己的愤怒和悲伤,可是面前只有一个无动于衷的时妄。对着这样一块石头,难免叫人意兴阑珊,连气都懒得对他生。 他就这样陷在椅子里,不说,不动,盯着一处虚空楞神了很久,直到阳光从房间的一头爬到另一头,他才恍恍惚惚的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书房。 时妄还在客厅里站着,这人实在愣的厉害,等人哪有站着等的?付以生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随即就被某些沉甸甸的东西压了下去。 现在他无家可归,时妄那个院子倒也可以暂时栖身,只是先前他总想着,回了家,总有办法叫时妄放手,可是如今看来,只怕还是要抱一抱这个人的大腿的。 付以生看着时妄,他在书房坐了多久,这个人就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多久,他心里暗暗叹气,出声之前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走吧。”他尽可能自然的说“先回你家吧。”只是大概是演技不到家,语气生硬的厉害。 第10章 铃声 “你先去楼顶等我。”出门的时候,付以生越走越觉得有什么东西粘住了他的鞋底,让他迟迟抬不动脚。他呼出一口气,先把时妄支开了。“我不会跑的。”他头也不抬,强行压住了鼻间酸涩“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我会跟你回时家的。” 时妄看不出付以生平静表面之下掩盖的复杂情绪,他听到了指令,自然按照指令行动。付以生说回时家,他就带他回时家。 付以生站在家门口,扶着门忍不住又缓缓扫视了一遍,视野所及分明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早就看熟了的,今天再看,却有点陌生。 指尖紧紧扣在门上,使力到发了青主人也没有意识到。他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才掏出钥匙反锁了门,再把钥匙放回了原位。这样,苗女士回来的时候,就不会进不了门了。 时妄安静的站在天台等待,他不说,不动,只是等待,直到付以生在黯淡天光里显出身形。他似乎还有些心绪不平,低着头匆匆上前,说话时含着一点鼻音。“走吧。”他始终没有抬头。 飞行确实很有效率,来的快去的也快,付以生叫寒风扑了一路,倒是把那些混杂的情绪吹飞了,至少保证了脑子是清醒的。 清醒是好事,毕竟,麻烦事已经等了他们好几个小时了。 一道刀光从视野中划过,两个等待多时的人立刻腾身而起,一手搭在额上,望向那刀光落地的方向。“是不是回来了?”青年转头看向同伴,不确定的用手肘捅了捅他“你看见遁光了没?不是我眼花了吧?”木讷青年点点头,憋出一句话来“我也看见了。” 显然青年一刻也不想再等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结界“门”前,“快快快,赶紧敲门,省得等会又跑了。”他吃力的掐着手诀,咬牙切齿“那咱们麻烦就大了。”木讷青年微微落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三叔祖在场,他们甚至可以用信物直接打开结界,如今却只能靠法诀“敲门”……而且,之前三叔祖也完全没有拿出信物的意思,族老对家主的命令阳奉阴违……看来有些消息未必不是真的。 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大可到时候再想,眼下最紧要的,也是最困难的,还是敲开大少爷的这扇门。 付以生落地就急忙向前跨了两步,他被时妄揽着腰飞了一路,实在不自在极了。他刚冲进房间坐下,就听见门边一只铜铃响了起来,只是声响不大,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 “这是做什么的?”付以生好奇的凑了过去,两根手指拈着铃身晃了晃,却没晃出声来。一只手从他身侧伸了过去,捏住了铜铃,把□□翻过来给他看,里面没有铃舌。“结界铃。”时妄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并不理会一阵接一阵的轻响,转身走向了里屋。 “那它为什么会响啊?”付以生提高了音量,锲而不舍地追问。“有人动了结界,就会响。”时妄的声音稍微清亮自如了一点,落在耳朵里终于不再像生锈的铁器相互打磨,付以生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直紧皱的眉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 山下两人掐着法术直到筋疲力尽也没有听见一点回音,性急的那个人狠喘了两口粗气,忍不住撸起了袖子“玛德,敲了一个时辰都没动静,摆明了看不上咱们这种小人物。身段摆的这么高,还真当自个儿是大少爷不成?”他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山顶,眼看着是打算指桑骂槐,狠狠出一口恶气。 木讷青年急忙上前拦他,看着那张嫉妒挂在脸上,恐惧含在眼里的面孔,还有那嚣张的理所当然的姿态,心中暗自鄙夷。 这种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儿,已经被时妄在家主和族老面前的训顺惯坏了,自以为是“权三代”,早晚会得到“时妄”的控制权,因此在时妄面前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却是实打实的忘了,在修者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 只怕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现在,时家的第一高手,已经是时妄了。族老们不会看见这一点的,他们沉浸于权力太久,已经被花团锦簇的表象和唾手可得的利益蒙蔽了双眼,至于家主,也许他知道吧,但是他不会在意的,青年暗暗叹息。 如果一把刀远比执刀之人强大,那么无论它多么乖顺,也总会有反噬的一天的。不被刀割到手,人总是不知道疼。 第11章 第 11 章 心里看不上同伴,嘴上却是另一套词。“好了,你仔细把正主招来,我可挡不住他一刀。”木讷青年掏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了一个血红的“敕”字,那刻痕里的红色鲜艳欲滴,凝视之时仿佛有一缕隐约的血腥气飘过鼻端。“这是临出门时老祖宗给我的,嘱咐我若是敲不开大少爷的门,便把这个拿出来,但是能不用最好不要用。”他难得显出几分慎重神色,手执令牌小心翼翼靠近结界,眼前一晃,那扇先前锁的严严实实的门立时形同虚设。 他把同伴带了进来,那人脸上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只是带着些许恶意。“看不出来嘛,五叔婆对你真不错,连这种族老敕令都交给你了。”为这位少爷的浅薄暗暗叹息,木讷青年还是尽力解释了一番。“老祖宗只是暂借给我,并不许滥用的。”他只觉心累,懒得和这种蠢货多说话,尽可能的言简意赅。 “啧,那也比我好。”他把一只手臂搭在了青年肩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我出门的时候,老头子可什么也没说。”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忍不住揣摩起了“老头子”,也就是大伯祖的态度。什么都没说,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压根没有把那些暗流放在心上?亦或者,他不仅知情,还是参与者,是打算趁着时机狠捞一笔…… 信息太少,可能性太多,烧的人脑仁疼。 人心鬼蜮可以等一等再思考,眼下还是搞定大少爷要紧。结界主人似乎并不知道有“族老”到访,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他们敲响了山顶院落的门。 一如山脚,这扇大门沉默着,和主人如出一辙。木讷青年只觉额间抽痛,他今天第一次抢在同伴之前开了口。“大少爷,我等奉家主之命前来,要带付先生去见族老。”他提高了音量“我等有敕令在手,亦是家主亲令,大少爷,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成行的。” 门打开了,打头走出来的自然是时家大少爷时妄,后面跟着的那个略矮一些的大男孩,应当就是那位被家主亲请的付先生,付以生了。 两人先前只是听说一向无心无情的大少爷带了个人回来,不仅直接放在了自己院子里,还为这个人第一次拒绝了家主的直接命令,气得家主连祠堂的阵法都动用了,直到最后大少爷也没低头。这人简直是个传奇,有机会见面的时候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 付以生有些不自在。被带到这里两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时妄之外的时家人,自然也很有些好奇,只是,他们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都有点奇怪? 顶着时妄空洞的注视,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脾气暴躁的不敢炸刺,脑子灵活的也不敢动歪心思,干脆沉默下来,一心一意当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