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美发沙龙》 第1章 第 1 章 司屿是被耳朵上传来的撕扯感痛醒的,耳边响起刻薄的辱骂声,“作死的小蹄子,还敢装死!昨儿跪了两个时辰还没让你长记性是不是?” 她猛地睁眼,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几乎怼到眼前,浑浊的眼珠里淬着尖酸的冷光。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脑海,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毛二,年十六,四年前父母得疫病去世后被亲舅以二两银子卖入安王府为奴,昨日因失手打翻一盏银耳羹,被罚在秋雨中跪了两个时辰,没能熬过去。 而她司屿,二十六岁,二十一世纪顶尖发型师,在连续高强度工作三十六小时后,也没能熬过去。 见司屿眼神仍有些涣散,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又凑近了,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司屿脸上,“发什么癔症!还不快滚起来!仔细你的皮!”言罢,那双如老树皮般粗糙的手狠狠掐了下司屿的胳膊。 司屿强撑着坐起身,眼前阵阵发黑,这身体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磨蹭什么?还不快些!” 这是灶院的管事张嬷嬷,记忆里最常出现的面孔,总是带着嫌恶与不耐烦,日常以打骂她们这些低等丫鬟为乐。 司屿垂下眼,低低应了声:“是,嬷嬷。” 她撑着膝盖站起身,双腿软的厉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全凭着一口“我要活下去”的气死死撑着。 昨天被雨侵泡过的破旧布鞋还湿哒哒的,司屿穿上脚,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她打了几个寒颤。 天色微熹,司屿凭着记忆摸索到灶房,刚踏入,浓重的烟火气便呛得她连连咳嗽。 灶房里,几个同样穿着灰扑扑粗布衣裳的丫鬟正埋头忙碌,添柴、烧水、看火,无人交谈,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压抑得令人窒息。 司屿心头泛起一丝悲凉,但求生欲立刻占据了上风,她快步走向角落的灶台。 生火对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司屿来说不算难,她蹲下身,拿起火石,冰冷粗糙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手指冻得有些不听使唤,试了几次才勉强打出火星,微弱的火苗在引火的干草上跳跃了几下,眼看就要熄灭,她连忙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灰白的烟气熏得她眼睛发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好在火苗终于燃了起来,司屿赶紧添上细柴,看着橙红色的火焰一点点舔舐着漆黑的锅底。 锅里是刚打上来的冰冷井水,水面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一张瘦削的小脸,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唯独有一双眼睛,因为含着泪,在昏暗的灶房里显得格外黑亮,相貌竟然与她前世有八分相似。 前世,她出生后就被遗弃,是奶奶把她捡回了家,靠着一个小理发店把她供到高中,却在她刚高三时积劳成疾去世。 为了活下去,她辍学进入社会,在理发店每天工作十小时起步,给客人洗了一年的头,她把所有空闲之余都用来学习,既是怀念奶奶,也是不甘心就此沉沦。 一年的时间,司屿省吃俭用攒下来了三万块钱,她选择重新参加考学,并以654分的成绩考入名校人物形象设计专业,上学期间以优异的成绩成为公派留学生出国学习一年,毕业后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成为业界翘楚。 她能成功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既然人活着就永远有翻盘的机会。 “毛二!滚出来!” 一声粗嘎的吆喝打破灶院的沉寂,司屿抬眼,只见张癞子堵在门口,咧着一口黄牙,目光淫邪地在她身上打转,“四公子发话了,把你赏给老子做对食!今晚就跟老子回屋!” 司屿隐约能猜出来对食是什么意思,眉头一蹙,在这个世界,贱籍奴婢的命运便如浮萍,可被主家随意配人,永世不得翻身。 不,她绝不允许! 此时,锅中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司屿没有理会张癞子的污言秽语,利落地用厚布垫手,将滚烫的热水倒进旁边的大木桶,动作沉稳得不像个虚弱之人。 被无视的张癞子恼羞成怒,上前就要拉扯。 司屿侧身避开,声音清晰不卑不亢:“今日是沐发日,我需即刻为三小姐送水,若误了时辰,三小姐怪罪下来,你我谁能担待?” 张癞子顿时噎住,显然对那位脾气日渐暴躁的待嫁嫡出小姐心存忌惮,“哼!等你忙完今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一个灶下婢,还真以为能攀上三小姐这根高枝?”言罢,他才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司屿环顾四周,接收到其他丫鬟们同情又带着庆幸的目光,她沉默地提起沉重的水桶,手臂发颤,脚下的步子更加虚浮,每走一步,木桶里晃荡的热水溅出来,烫得她手背生疼。 穿过灶房低矮的门廊,外面是连接着各院的青石板路,烧水的间隙,天已经泛起了鱼白肚。 早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植物的气息,路两旁栽种着些常见的花木,露珠在叶片上滚动,丫鬟一边收集露水一边小声低语。 “你听说了吗?昨日国公府的世子来找大公子对弈,竟帮一个被管事刁难的洒扫丫鬟解了围。” “就是那位都察院被号称玉面阎王的时世子?” “嘘!小声点!可听说上个月查户部亏空,他挥挥手就让两个五品官下了狱!” “真是神仙样貌,阎罗手段……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做他的世子妃。” 司屿对这些贵人的闲话并无兴趣,反而几株被随意丢弃的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深绿色的细小鳞片状,小枝扁平排成平面,是侧柏枝!而它旁边的被人踩扁的花朵赫然是木槿花,有花便有叶!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侧柏枝,有祛风湿散肿毒,生发乌发之效,其提取物更能舒缓头皮,而木槿叶可以揉搓出黏液,是天然的护发素,能增加头发的顺滑度,在前世,这两样和榆树皮都是她工作室里常备的天然护发原料。 一个念头像是高高挂起的太阳,照亮了她醒来到现在混沌一片的脑海。 或许,她可以不用一直做这个命如草芥的毛二,她可以将前世的路再走一遍,从一无所有到靠着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 司屿攥紧了拳头,木桶上的倒刺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那细微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她加快步子提水向那位府中最受宠的小姐院子走去。 三小姐南之遥住在西侧的“婉约苑”,院子不大,却布置得颇为精巧,回廊曲折,假山玲珑,院落里还有两树开的正好的合欢花。 只是此刻,院内的气氛却有些凝滞,几个丫鬟屏息静气地站在廊下,连头都不敢抬。 正房的门开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抱怨声。 “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越洗越糙!”南之遥带着哭腔抱怨,“再不到一月我就要嫁人了,锦哥哥今日回京,顶着这一头枯草,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一个穿着体面的大丫鬟从里面匆匆出来,看到抬着热水过来的司屿,连忙招手:“快些快些!小姐正恼着呢!今日若是再不如意,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呢!” 司屿把热水被抬进浴房,倒入那个半人高的沐桶中后退到一旁,她垂手站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却快速地扫过浴房内的陈设。 紫檀木梳妆台上摆放放着铜镜、木梳、簪子,还有几个青瓷小罐,想来是头油或者香膏之类的,最后将目光落在浴桶边上的罐子上,那是提取出的皂荚汁,不仅去油过强,残留的碱性物质更是让头发越洗越干枯毛躁。 这个时代没有护发素,没有精油,更没有针对不同发质的护理理念,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清洁。 “婆子们都出去,留几个丫鬟伺候就行。”那个长相温柔的大丫鬟花露吩咐道。 那几个婆子如蒙大赦,纷纷退了出去,司屿原本也想跟着离开,却被那花露叫住:“你,留下帮忙。” 司屿立刻洞悉了花露的意图,留下她,无非是给主子留了个出气筒。 不过,这对司屿来说,可谓是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出气筒固然危险,却也是她挣脱泥潭的唯一机会。 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司屿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移动到了浴桶边不近不远的位置,这个位置既能随时听候差遣,又不会因为挨得太近显得太过碍眼。 “小姐,热水备好了,请您移步。”花露轻声禀报,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阵清雅却略显单调的玫瑰花香气,南之遥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过来,她只穿着一件杏子黄的绸缎抹胸长裙,及腰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远看看不出什么。 等离得近了,司屿清晰地看到她发丝的状况,发根处尚有些许油光,但自中段开始,便呈现出一种缺乏生命力的枯黄,发尾更是毛躁分叉得厉害。 相比之下,南之遥一旁同样使用府中的皂荚汁的花露,或许因清洗频率不如主子勤快,又或是本身发质更耐受些,头发虽也略显干涩,却远未到南之遥这般严重受损的程度。 放在前世,这对司屿来说不过是指尖捻花,利用高浓度的蛋白质和保湿精华进行护理一个疗程下来必有改善,但在这里…… 她的目光再次隐晦地投向门外,侧柏和木槿倒是能改善发质,关键在于,如何让这三小姐相信,一个低等丫鬟能解决连府中惯用的嬷嬷们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直接上前献计?那是找死。身份卑微,所言根本无人会信,最大的可能是被当作胡言乱语打出去,甚至安上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将她处死。 必须等待,等待一个时机,她必须改变现状。 第2章 第 2 章 南之遥坐到浴桶内,花露和另一个丫鬟给她淋发。 只见南之遥的手指挑起一缕头发,语气里的烦躁几乎要凝成实质,“看看!看看!再这样下去,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整个人滑入水中,只留下肩膀以上部分。 花露脸色一白,轻声安慰道:“小姐,您快别说这样的傻话!您可是安王府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咱们好生将养着,头发定能回转。” “回转?拿什么回转?!”南之遥的声音陡然拔高,“用的都是府里最好的头油,每月用牛乳沐发,连梳子都是黄杨木的!结果呢?比那后院马厩里的干草都不如!” 司屿悄悄抬头,目光落在南之遥因哭泣而微微抽动的脊背上,那细腻的肌肤与糟糕的发质形成残酷对比。 南之遥猛地从水中坐起身,水珠溅到脸颊上,与泪水混在一起,“梳头,花露,给我梳头,本小姐倒要看看,今日又能扯下多少来!” “小姐,头发还湿着……”花露试图劝阻。 “梳!”南之遥厉声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花露第一次忤逆南之遥,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带着哭腔回道:“小姐,奴婢从小跟着伺候小姐,怎么忍心看您受这个罪?小姐要是心里烦躁,就打奴婢出气吧。” 司屿跟屋内剩下三个丫鬟也赶紧跟着磕头。 南之遥从水中站起身来,冲着她们喊道:“快起来,别磕了,头要破了!” 司屿瞧着哭成泪人的主仆二人,心知机会可能来了,人在情绪不稳定时,总不会去考究太多。 她低着头,声音不大却清晰,“若是……若是用侧柏枝浸泡的枝水和木槿叶汁液润一润听说能顺滑不少,也不伤及头发本源。”她深知此时仍有风险,但张癞子可等不得她。 屋内霎时一静。 南之遥猛地抬起头看着司屿,一旁满脸泪花的花露的眼神也陡然变得狠厉,“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司屿俯身叩首:“奴婢原是长阳梨花村人,村里曾有位从宫中返乡的老嬷嬷,改良方子后教给了乡亲们。”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确实有位手巧的老嬷嬷离宫回乡,也教过村妇们一些养发的土方,只是没有她说的那么神奇,现在也早已过世多年,死无对证。 “侧柏枝……木槿叶……”南之遥轻声重复着,目光犹疑,她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听过这些乡野之物,南之遥轻抿泛白的唇瓣,审视的目光渐渐转为权衡:“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叫毛二。” “毛二……”南之遥蹙眉,“你当真确信有用?” “奴婢不敢妄言。”司屿语气笃定,“那位嬷嬷年纪大了,头发却依旧乌黑浓密,她心善,见婶娘们为枯发烦恼,便教了这个简便法子,婶娘们用了这法子,发质确实改善许多,个个乌发如云。” “小姐,且让奴婢一试吧。”花露抢着说道,眼神坚定,“若真有效,小姐再用不迟。若无效,也不过是奴婢糟蹋一把头发,总好过让小姐冒险。” 南之遥不再犹豫,她点了点头,对司屿道:“好,就依花露所言,记住,若此法有效,我自有重赏,若是有半分不妥……”她没有说下去,但司屿自然是知道是什么意思。 南之遥吩咐下人去取来司屿方才所说之物,没一会儿东西就到了司屿跟前,司屿把叶片饱满颜色深绿的侧柏挑选出来,让其他人拿出熬煮片刻后浸泡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过去,侧柏汁已经泡好,泛着淡淡的黄褐色。 “花露姐姐,请坐好。” 花露依言坐直了身体,背脊却绷得有些紧。司屿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手下动作便放得愈发轻柔。 用侧柏汁将头发打湿后,司屿开始在木盆中揉搓木槿叶,搓着搓着,开始出现绿色的浓稠汁液。 那绿色的浓稠汁液自木槿叶的脉络中被挤压而出,带着一种植物特有的、近乎胶质的黏滑感。 南之遥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紧紧锁在司屿那双正在揉搓的手上,脸上嫌弃的表情丝毫不掩饰。 司屿取过一旁准备好的细纱布,将盆中的汁液连同叶渣倒入,仔细过滤,去掉粗糙的残渣,只留下相对清澈的碧色黏液。 “花露姐姐,我现在要涂抹了。”她轻声提醒。 花露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放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司屿的动作轻柔而精准,她用刷子蘸取那碧色的黏液,从花露耳下的发丝开始,避开头皮,细致地涂抹上去,确保每一根发丝,尤其是那些平日容易干燥打结的发中和发尾都被照顾到。 她涂抹完毕,并未像之前那样立刻冲洗,而是轻声道:“需得让这汁液在发上停留片刻,方能见效。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即可。” 这短暂的等待,对屋内三人来言无疑不是难熬的。 半盏茶时间一过,司屿用温度适宜的清水进行冲洗,当第一勺温水淋在花露的头发上时,司屿眼前一亮,她成功了! 司屿的手指穿插在花露的发间,协助冲洗,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顺滑! 花露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声,她甚至等不及司屿冲洗完毕,就急切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头发。 “小姐!”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顺了!当真顺了!小姐再也不用为了头发这事发愁了!” 南之遥早已按捺不住,几步上前,也顾不得水渍,伸手就触摸花露那尚在冲洗中的发丝,她惊喜的看着司屿,“当真有些用,快给本小姐试试!” 轮到给南之遥护理时司屿更加细致,甚至用上了头部按摩,南之遥闭着眼神情放松,“你这手法也是跟老嬷嬷学的?倒是舒适。” “阿爹去世前有头疼的毛病,奴婢跟着村里的村医学过一些。” 时辰到了,司屿用温度适宜的清水细致地为南之遥冲洗着发丝上的木槿黏液,然而,随着黏液被冲去,她的脸色却微微一僵。 南之遥忽然开口道:“为何感觉……发丝比之前更涩了些?”她挑起一缕湿发,在指间捻了捻,眉头蹙起,语气里已带上一丝不悦。 司屿立刻伸手触感,果然,指间传来的触感并非预想中的顺滑,反而有一种被过度清洁后的干涩感,是了!她瞬间明白过来。 与花露相比,三小姐的头发长期被强碱性的皂荚汁侵蚀,毛鳞片早已受损大开,极度脆弱。 木槿叶的黏液虽有护发之效,但其本身也带有些许清洁力,对于这种受损发质而言,单一的滋润反而可能打破脆弱的平衡,在冲洗初期呈现出短暂的涩感。 司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 这在现代护理中并非罕见情况,关键在于后续的中和与锁水,她立刻俯身接话,“小姐的发质金贵,与常人不同,需得再用一味‘引子’中和一番,方能显效。” “引子?”南之遥将信将疑。 “是。”司屿想起在梳妆台上的青瓷小罐,她快步上前一一打开嗅了嗅,前面几瓶花香极重,让司屿没忍住皱了眉,直到她打开最角落的那罐时眼前一亮,是纯正的桂花浸泡油,基底是性质温和的茶油,看用量,倒是不如前面几个香味重的用的多。 她拿上头油回到南之遥身边,用小指蘸取极少的一点头油,在掌心揉开焐热,然后极其轻柔地、避开头皮,涂抹在南之遥湿发的发中至发尾部位,茶油的亲肤性与滋润性能迅速中和那点微涩感,并形成一层极薄的保护膜。 停留片刻后,司屿再次舀起温水,进行最后一次快速的过水冲洗,水量极少,只为带走表面浮油。 这一次,当温水流过发丝,还没轮到司屿先摸,南之遥就抢先一步捞起自己的长发,面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司屿适时解释,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小姐尊贵,发质亦非凡品,如同娇嫩的名花,需得循序渐进,细心调养。方才那短暂的涩感,实则是发丝在吸收木槿精华时的正常反应,辅以这微量茶油引导,方能锁住滋养,今日只是初次护理,假以时日,必能彻底恢复光泽。” 南之遥爱不释手地一遍又一遍摸着自己的青丝,心情大好,“此法甚妙,你想要些什么?是添几匹细布,还是多支月钱?” 司屿的心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她毫不犹豫地下跪,“奴婢不敢求金银赏赐,这青丝还需至少半月才能使发质强健起来,奴婢斗胆,只求小姐开恩,允许奴婢日后能时常为小姐调理青丝,奴婢闲暇时,也愿多琢磨些类似的养护法子,定当竭尽全力,让小姐秀发更胜往昔,羡煞旁人!”她不需要金银首饰,只要一个能往上攀爬的机会。 南之遥闻言,微微一怔,重新打量了司屿一番后爽快地应下,“准了!你在本小姐身边当个二等丫鬟,往后沐发事宜就交你负责,至于研究养护法子,需要些何物直接同花露说,只要不过分,都允了你。” “谢小姐恩典!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小姐信任!”司屿深深一拜,这一次,她不再刻意压制声音里的激动,至少在这位受宠的嫡出小姐南之遥身边伺候着,不怕被哪个少爷小姐轻易要了去。 南之遥沉吟片刻,“毛二这名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你可想换个名字?” 司屿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回小姐,奴婢想叫……司屿。” 第3章 第 3 章 “准了。”南之遥随手从腕上褪下一个做工精良的银镯子,“往后好好当差,本小姐不会亏待你。” “谢小姐赏!”司屿双手接过,那银子触手生凉,“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花露,你带着她去香草原先的屋子,让婆子们进来给本小姐烘发。” “是,小姐。” 花露应声,唤了婆子进屋,便领着司屿穿过回廊,她压低了声音:“方才那法子若是不灵,你可晓得会是什么下场?” 司屿沉默片刻,轻声道:“知道,但若是不试一试,就永远只能是灶房的毛二。” 花露闻言,侧目看了她一眼,“你倒真是个有心思的,只是这王府里不比别处,单有心思不成,还得懂些进退分寸。” “谢花露姐姐指点。” 她们穿过一个月洞门,来到婉约苑丫鬟们居住的偏院,与灶院居住的环境可谓是天差地别。 花露推开一间厢房的门,“你往后就住这儿,原先住的人前些日子离府回乡成亲去了。”说着从柜中取出两身衣裳,“虽是旧衣,料子却是好的。” 离府? 司屿心中微动,试探着问:“花露姐姐,不知……要如何才能离府?”。 “八十两银子方可赎身。” 司屿心下咂舌,灶房月钱仅二百钱,不知此处二等丫鬟多少。 花露看出她疑问:“咱们婉约宛二等丫鬟月钱是一两二钱,平常小姐还会额外赏我们些,快换上衣裳吧。”花露体贴地退到门外,“你身上这身衣裳看着就磨皮子。” 门扉轻合,司屿缓缓脱下粗布衣裳,低头仔细看着这具身体,肋骨清晰,臂上新旧伤痕交错,从今往后,她会带着毛二的这份生命,一起活下去。 司屿换上棉布衣裳,她轻声低语,“八十两……”这个数字在脑海中回荡,每月一两二钱,需不吃不喝攒上五六年。 当年被卖入府只值二两,如今想脱身却要八十两,对王府而言,还真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五年,太久了,必须另想些法子赚钱,早日脱籍,恢复自由身。 门外传来花露的轻叩:“毛……司屿,好了吗?” “这就来。”她应了一声,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推门而出。 花露看到她,眼睛一亮,“这身衣裳一换,整个人都精神了。”她拿出一支简单的银簪,为司屿簪,“这个给你,总不能太素净了。” “多谢花露姐姐。” “咱们婉约苑里,除了你还有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就是刚刚小姐院中的那几个人。” 司屿认真听着,将花露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她知道,在这个深宅大院里,了解人际关系比掌握技艺更重要。 回到婉约苑正院,丫鬟们围上,小心触碰花露头发,惊叹连连:“真的顺了!”“司屿姐姐,改日教教我们!” 正说着,正房的门开了,南之遥走了出来。她已换上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头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玉簪固定,发质有明显的改善,整个人神采奕发。 “都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当差吗?”她声音清脆,带着明显的好心情。 丫鬟们连忙散开,各司其职。 南之遥走到司屿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她踱步到院中的石凳前坐下,“你同本小姐说说,除了侧柏叶和木槿叶,还有什么养发的方子?” “回小姐,奴婢记着老嬷嬷还说过,有一物名为何首乌,是乌发的良药,不过奴婢没见过那物。” 南之遥听得入神,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些方子,你都懂得调配?” “略知一二。”司屿谦逊地说,“不过需要些时日慢慢试验,定会找到最适合小姐发质的配方。” 南之遥轻笑道:“花露,司屿,你们二人随本小姐出府罢。” 主仆三人穿过层层庭院,来到王府侧门。一辆精致的青帷马车早已候在那里,车辕上雕刻着安王府的徽记,车夫是个面色沉稳的中年人,见到她们立即躬身行礼。 “去清和茶楼。”南之遥吩咐道,在花露的搀扶下轻盈地登上马车。 司屿紧随其后,第一次坐进这古色古香的车厢内,车内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正袅袅升起清淡的檀香。 南之遥显然心情极好,轻轻掀开车帘一角,让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入车内。“快看,那是新开的绸缎庄。”她指着窗外,“他家的云锦是从南江新运来的,花色很是别致。” 司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有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有坐在轿子里的贵人,还有在街边嬉戏的孩童。 这一切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新奇,仿佛一幅生动的古代市井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马车在一条繁华的街道停下,司屿先下车,然后小心地搀扶南之遥,抬头望去,“清和茶楼”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店小二一见她们的穿着和随行的马车,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南小姐您来了,林公子已经在二楼雅间等候多时。” 南之遥微微颔首,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但司屿注意到她上楼梯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雅间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司屿首先注意到的是坐在窗边的两位年轻公子。背对着她们的男子穿着一身墨色锦袍,肩宽背直,想必就是那位锦哥哥,而面对她们的那位…… 司屿呼吸一滞,那是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公子,约莫十**岁年纪,面容清俊如玉,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他端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比司屿见过的那些明星都要漂亮。 “之遥妹妹来了。”林锦闻声起身,笑着转过身来,他生得剑眉星目,气质爽朗,与南之遥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 南之遥脸上泛起红晕,轻声细语地道:“锦哥哥久等了。”她目光一转,看向那位白衣公子,略显惊讶,“时世子也在?” 被称作时世子的男子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偶遇林兄在此品茶,不请自来,还望南小姐见谅。” “世子哥哥说笑了。”南之遥得体地回礼,在林锦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司屿与花露安静地站在南之遥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锦仔细端详着南之遥,“阿璋,你不是给我来信说之遥因青丝犯恼,今日一看却很是有光泽啊,我从边境带的两罐头油,看来是用不上了。” 南之遥脸上顿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她转身,将目光落在司屿身上,“这是我新得的一个懂养发的丫鬟。” 一直安静品茶的时璋在南之遥提及“养发丫鬟”时,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在垂首侍立的司屿身上停留了一瞬。 林锦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今日出门急了些,阿璋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之物?” 时璋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倒是带了块玉佩。” 林锦眼色一亮,“那阿璋你先借于我,等我回府了再还你一个。” “奴婢不敢收。”司屿连连后退, “有何不敢,帮之遥就是帮我。” 司屿去瞧小姐的脸色,发现其一脸娇羞,在花露的示意下,她还是收下了玉佩,“奴婢在此谢过公子、世子。” 时璋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地落在司屿身上:“司姑娘这养发的手艺颇为特别,不知师从何人?家母正为此事烦忧。” 南之遥闻言,迫不及待地代答:“是她村里一个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的方子!” “宫里的老人?”时璋眉梢微动,笑意浅淡,“不知是哪一宫的嬷嬷?姓甚名谁?” “回世子,那位老嬷嬷姓陈,村里人都叫她陈婆婆,她个子不高,有些胖,左边眉梢有颗痣。” 时璋眼神微微一动:“陈嬷嬷……可是从前在坤宁宫当差的陈荷花?” 司屿细细回忆了一番,村中人的确是这么喊她,“是,不过奴婢不知陈婆婆从前在哪个宫当差,只听她说起过宫里的红墙黄瓦。” 时璋走至她身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陈嬷嬷的手艺……确实精湛。” 他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她微微绷紧的手指,继续开口道:“只可惜寒冬,染上风寒病逝了,你说的应当是宁慈宫的程欢花嬷嬷吧。” 司屿后背沁出薄汗,“世子明鉴,是奴婢记错了名姓。” 还没等司屿回话,一旁的林锦爽朗的笑了几声,“阿璋你还是如此惜才,只要有些本事的人都能记下。” “闲来无事罢了。”时璋淡淡回道。 茶过三巡,南之遥起身告辞,林锦依依不舍地送她到茶楼门口,又低声与她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才放她上车。 回程的马车上,南之遥一直面带微笑,显然对今日的会面十分满意,时璋所赠的玉佩在她指间把玩,“这玉佩你好生收着,”她瞥向司屿,“只是切记,不可变卖,免得招惹麻烦。” “多谢小姐提点。”司屿垂首应道,看着南之遥手中的玉佩,脑子忽然闪过皮白馅黑的的汤圆。 刚回到婉约苑,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禀报:“小姐,王妃屋里的刘嬷嬷来了。” 南之遥立即端正了坐姿:“快请。” 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老奴给三小姐请安。” “嬷嬷快请起。”南之遥语气亲切,“可是阿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刘嬷嬷直起身,目光在院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司屿身上:“王妃听说三小姐院里来了个会养发的新丫鬟,特地让老奴来看看。” 这王府内,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南之遥笑靥如花,“母亲消息真灵通。”她轻抚着自己发丝,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我原还想着阿娘的白……” 刘嬷嬷打断道:“你们几个先出去,会养发的留下。” “是,嬷嬷。” 待其他丫鬟走后,刘嬷嬷走到司屿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那个用侧柏枝和木槿叶养发的丫鬟?” “回嬷嬷的话,正是奴婢。”司屿恭敬地回答。 “抬起头来。” 司屿依言抬头,坦然迎接刘嬷嬷审视的目光,她知道,这一刻的应对至关重要。 “你说的那个嬷嬷,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伺候?” 司屿咽了口口水,想起时璋的话,笃定地说:“回嬷嬷,她叫程欢花,在宁慈宫当差。” 刘嬷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便是了。你今夜在屋里先别睡,到了子时我回来叫你,跟我去王妃屋里一趟,记住,这事不宜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