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刃》 第121章 败走麦城 S国南部。 夕阳像一块行将燃尽的火炭,无力地挂在埃塔市被热浪扭曲的天际线上,把稀疏的云彩和低矮的建筑都染上了一层绝望的橘红。干燥的狂风卷着沙砾,不停地拍打着酒店泛黄的玻璃窗,发出令人烦躁的细碎声响。 克里斯站在窗前,身影僵直,眼神阴郁。他手中端着杯威士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指尖传来的凉意却无法缓解心头的燥闷。目光穿透玻璃,茫然地落在楼下街道上那几个裹着长袍、在沙尘中匆匆走过的模糊人影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处境和他们并无不同——都是在混乱和困顿中挣扎的蝼蚁。 阿尔提港的爆炸声还在耳边回响。 那一次,看着自己豢养许久的“沙蝎”亮出毒刺,他差点以为自己能大获全胜了。不曾想,工地上突然冲出几个不要命的安保人员,用他们的身体筑成了一道血肉防线,将“沙蝎”死死挡在了外面。听说其中有一人更是疯狂,竟然一把扛起人肉炸弹冲了出去,和炸弹同归于尽了。 那可是人肉炸弹啊,人得有多傻才能这么不要命?一个安保人员,每个月能挣几个钱,怎么就能这么悍不畏死? 他想不明白。 他更没有想到,向来行事低调的山海集团,在这场袭击过后竟然发起了凌厉的反击。他们不仅通过外交渠道向A国政府施压,要求彻查此次袭击,还以此为借口,打着联合反恐的旗号从万里外派来了一支数十人的安保队伍。 事实证明,那场袭击如同火星溅进了炸药桶,只是那时的他没有意识到。 随之而来的,是袭击维阿铁路二号项目隧道行动的失利。为了达成目的,他雇佣了“黑鲨”的精锐,还启用了手中的一张王牌——早已潜伏在二号项目上的“种子”。然而,行动刚开始,“火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黑鲨”的精锐甚至还没走到地方,就遭到伏击全军覆灭。那一战过后不久,他收到了组织发来的格杀令,也第一次知道了那位特勤队队长的名字——秦天。 不久后的庄园之战,秦天从他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里又一次杀了出来。“魔眼”培训的精英,来自总部的杀手,“索青党”的主力军,三股强大力量的合力,对上谁都足够看了。但他觉得不够,又加上了一道保险,以“自己”作饵埋下了一枚炸弹。结果,精英没了,杀手死了,炸弹爆了,“索青党”丢盔弃甲地跑了,而那小子依旧活得好好的。 至于军火库一战......就算知道秦天没死,知道特勤队有炽焰佣兵团的强援,克里斯依然不信自己会输。“黑鲨”全员出动,地武几百号人,还带了重武器,在A国那是可以横着走的力量啊!就算碰到A国的正规军,也有一战之力啊。可结果呢,德里克阵亡,阿金失踪,两股力量如沙滩的城堡,一个浪头袭来就灰飞烟灭了。而他,为了此战几乎调用了他当下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在战败后不得不仓促逃到了S国......秦天突然亮出的无人机和空射导弹,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老A……老A带出来的秦天......”一句话一个个字从克里斯干涩的喉咙里钻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畏惧。东南亚的那笔旧账,在他心中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时滴血疼痛,如今在秦天手里又添了新伤,而这道伤口更深更痛。 “为什么我会一败再败?为什么我会被逼到如此境地?”他闭上眼,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窗外的喧嚣瞬间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难道说,东方那个国家真的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说,她手里一直握着剑,只是现在才开始挥动它?”各种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一直倚仗的精密策划、先进技术和冷酷手段,在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更庞大、更坚韧的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沙发上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克里斯面色一沉,匆匆放下酒杯,拿起了电话。 电话是老板丹尼尔打来的。作为“魔眼”议事团三位话事人之一的他,手中不仅掌控着惊人的资金和庞大的势力,更掌控着许多人的生死。所以,在屡次失败后面对这通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电话,克里斯心中无法淡定。 “老板......”克里斯接通电话,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别急着解释,先听我说!”丹尼尔冷漠的声音响起。 “是!” “如果没有欧洲的事,这次我也保不了你。老A端掉了欧洲,循着那条线,又找上了亚洲分部的麻烦,所以那两位现在压力都很大,暂时没心思追究你的事。你很幸运,你的敌人无意中救了你的命,是不是觉得很讽刺?”丹尼尔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细品还有一分纠结的无奈。 老A的行动,竟然让我获利了?心中五味杂陈的克里斯噤若寒蝉,默默等待着下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最近你那边发生的事,让我想到了一句东方俗语,于是决定原谅你了。”丹尼尔叹道。 一句东方俗语?克里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哪一句,于是恭敬地说道:“请老板指点!”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丹尼尔沉声道,“从阿尔提港开始,你的一系列行动,可能已经无意间碰到了某条红线,因此才遭到了凌厉的反击。” 某条红线?克里斯心头猛地一震。难道说...... “以你的智商,应该能想到我说的是什么了吧?在国家意志面前,别说你了,就是组织的力量恐怕都远不够看啊!不然,老A为什么会锋芒毕露,追着我们一路穷追猛打?”丹尼尔有些自得地说道。在议事团里,最先觉察到这件事的人是他,所以接下来跳进这个深坑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老板的意思是说,老A是个清道夫?”克里斯揣测道。 “不仅是他。那个秦天和他的手下也是啊!”丹尼尔笑道,“过些时候,我会把这个猜测上报议事团,狠狠地往火上浇一桶油。所以,总部派人来后,你把非洲的事务交接清楚,沉下心去做好你手里的事。” “老板,真就这样放弃了?”克里斯有些不甘,嘶声问道。 “那个国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不动则已动则雷霆,咱们何必去当炮灰呢?而你于我,最大的用处,不在一地一时的得失,只在不灭的‘火种’。牢牢记住这点,你才能活得久一些,你的前途才会一片光明。”丹尼尔淡淡地回道。 克里斯听得额头冷汗直冒,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当年提出“火种”计划,只是期盼展示自己的专长得到老板的重视,如今看来,“火种”计划在老板心中的重要性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有了老板的支持,他就可以全力推进这个计划。老板是个有野心的人,碰巧他也是啊,而伊甸园里只有一个男人......所以,那枚诱人犯罪的苹果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又会在谁的手里改变整个世界,还真不好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保它的顺利诞生。 “我知道了,定会全力以赴,不会让您久等!”他果断地表态。 “两枚种子,效果如何?”丹尼尔问道。 “人为干预控制的效果远远达不到理想状态。”回想着德里克的糟糕表现,克里斯回道,“还是要走培育种子的路。庄园里,那枚种子距离成功只一线之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好运!” 想起庄园之战,克里斯依旧意难平。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秦天站到了种子面前,竟然在爆炸中得以生还。 “嗯......”丹尼尔沉吟道,“但我们最终要实现的,还是前者。培育种子太难,而权力、财富都容易让人迷失。身处高位,即便以死亡相威胁,你敢保证种子们还能一片忠诚?” “我明白了,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争取早日达成。”克里斯恭敬地说道。 “嗯,那就放手去做,我会全力支持你。”丹尼尔说道,“最近形势严峻,我派人把你的家人都接到了总部,她们安全了,你也能安心做事。” 克里斯遍体生寒,勉强笑道:“谢谢老板!我也正准备跟你提这事,老A确实让我有些怕!” “那就好。等你的好消息。”那头挂断了电话。 “他么的!”克里斯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将卫星电话重重地摔到了沙发上。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窗前。 埃塔市彻底被夜幕吞噬,远处的灯火零星而微弱,如同他无力保护的那个家,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破灭。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新年将至 夜色中的A国项目营地,一改往日的肃穆警惕,洋溢着难得的轻松与喜庆。高高挂起几盏大功率照明灯将中央空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几张长条桌拼凑起的简易宴席上,摆满了中西结合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欢声笑语。 维阿铁路控制性工程——二号隧道在今天清晨顺利贯通,这标志着整个铁路项目建设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虽然距离全线通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座最长、地质最复杂隧道的攻克,无疑是一个足以让所有建设者感到自豪的重大节点。对于奋战了数百个日夜的工人们来说,这值得好好庆祝一番,于是项目部精心准备了一场庆功宴。 秦天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特勤队常服,肩线依旧笔挺,但眉宇间连日鏖战的疲惫似乎被这喜庆的氛围冲淡了些。 他端着盛满果汁的杯子,穿行在人群中,与每一位满身尘土却笑容灿烂的铁路工人碰杯,接受着他们最质朴、最热烈的祝贺。他的目光沉稳,偶尔掠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宴席相对安静的一角,林娜静静站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而是换上了一件简单的墨绿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色长裤,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沉静。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却没有喝多少,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秦天的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与愁绪。 庆功宴很热闹,但她心中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隧道完工,意味着龙刃特勤队的主要护卫任务即将结束,秦天他们……快要离开了吧。身为炽焰佣兵团的团长,她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理所当然留在他身边的借口了。一想到分别,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便弥漫心头。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科尔浑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拿着两瓶冰镇啤酒,将其中一瓶递到林娜面前,自己对着另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舒畅地叹了口气,“嘿,这东方啤酒,味道真不赖!比咱们常喝的那些带劲!” 林娜接过啤酒,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科尔顺着她先前目光的方向,看到了正与项目部负责人谈笑风生的秦天,了然地挑了挑浓眉,压低声音:“舍不得了?” 林娜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瓶壁,低声道:“哥,任务快结束了,接下来怎么办?” 科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环顾四周喧闹的人群,将林娜往旁边带了带,声音压得更低:“嗯,我刚和老爹通过卫星电话。” 林娜抬起头,看向科尔,眼中带着询问。 科尔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老爹说,大哥那边传来消息,阿尔提港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秦天的未来……恐怕不会太平静,甚至有些让人担忧。” 林娜的心猛地一紧,握着啤酒瓶的手指微微用力:“什么意思?” “具体还不清楚,但牵扯的利益方很复杂,这里的事恐怕很大。”科尔看着妹妹瞬间绷紧的脸庞,叹了口气,“老爹让我们自己决定炽焰接下来的去向。他说,这个决定可能会影响你、我和整个佣兵团的未来。” 林娜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坚定:“哥,你的意思呢?” 科尔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林娜的肩膀:“傻丫头,这还用问吗?当初我同意让索仑那小子追查‘沙蝎’和背后的线索,其实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了。既然我家小妹心悦这个人,我这做哥哥的,自然要护你们周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豪和调侃,“再说了,咱们炽焰什么时候怕过事?” 林娜心中一暖,眼眶有些发热,低声唤道:“哥……” 科尔摆摆手,继续说道:“老爹的意思也差不多。他说已经有人暗中向他施压,暗示我们和他们最好‘保持距离’,不过嘛……”科尔学着杜伊特爵士那带着古老贵族腔调的语气,“‘我的想法倒是和你这莽撞的小子一样。你和林娜就暂时留在那边吧,需要什么支援,尽管开口。记住,杜伊特家的人,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 听到父亲和哥哥的话,林娜心中那块大石头仿佛被移开了一半,感激和温暖充盈心间。家族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哦,对了,”科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朝林娜眨眨眼,“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个,老爹决定,让佣兵团接下来的活动重心暂时放在中非和东非一带,继续与中资项目保持合作。这算不算是……公器私用,给你创造机会?” 林娜脸上微热,轻轻捶了科尔一下:“说什么呢!” 科尔哈哈一笑,继续说道:“第二个好消息是,虽然护卫任务基本结束,但项目部刚刚正式向我们发出邀请,希望我们炽焰佣兵团能留下来,和所有建设者一起,度过一个中式的新年——农历新年。他们说,要好好犒劳大家,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农历新年……”林娜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她生长在海外,对故乡的传统节日记忆模糊,但血脉深处似乎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能和来自故乡的人们,和秦天一起,在异国他乡度过这个象征着团圆和希望的节日,这份期待瞬间冲淡了她心中的离愁。 “我们……答应了吗?”她带着一丝急切问道。 “当然!”科尔笑道,“我已经代表全体团员接受了邀请。说起来,S国那边倒是刚来了个新任务委托,报酬还不错……” “S国?”林娜下意识地蹙眉,“那有点远啊……” 科尔闻言,促狭的笑容更大了,故意拉长了语调:“开车过去嘛……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怎么,嫌远啊?”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林娜脸颊绯红,羞赧地瞪了科尔一眼:“哥!你再取笑我,下次潜入任务你自己去!” “好好好,不说不说。”科尔举手做投降状,脸上却依旧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时,秦天终于从人群中脱身,朝着他们兄妹走来。他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明亮,显然也很享受这胜利的时刻。 “科尔团长,林娜,”秦天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林娜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了些,“今天辛苦你们了,安保布置得很周全。” “分内之事。”科尔爽朗地应道,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你们聊,我去看看那帮小子,别喝多了闹事。”说完,便端着啤酒瓶晃悠着走开了。 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周围的喧闹似乎瞬间远去。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了林娜额前的几缕碎发。 “恭喜,隧道贯通是件大喜事。”林娜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轻柔。 “是啊,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也包括你们炽焰的鼎力支持。”秦天诚恳地说,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刚才和国内通了电话,询问对克里斯及其背后‘魔眼’组织的调查情况。可惜,国内这边进展有限,对方很狡猾,线索时断时续,暂时没有突破性的发现。” 林娜点了点头,接过话头,神色认真起来:“我们总部那边倒是有些新的进展。得益于全球性的情报网络和一些……不那么官方的渠道,总部根据各方情报交叉对比,刚刚筛选出了几家有重大嫌疑的生物科技公司。这些公司背景复杂,有的总部就在中非,有的在中非地区设有重要的研究分部或实验室。目前正在一家家进行更深入的排查,虽然需要时间,但总算有了比较明确的方向。” “这么多生物科技公司,扎堆在非洲搞研究?”秦天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不解和一丝警惕。在他过往的认知里,高科技研究通常与发达地区关联更紧密。 林娜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望向营地外无边的黑暗,声音低沉了几分:“秦天,你还记得历史上持续了几个世纪的黑奴贸易吗?” 秦天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记得,那是人类历史上黑暗的一页。” “在这里,在某些势力眼中,人命……从来就不值钱。”林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广袤的土地、相对薄弱的管理、以及根深蒂固的贫困,为某些见不得光的研究提供了绝佳的‘温床’。在这里获取‘实验材料’的成本和风险,远低于世界其他地区。”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当某些研究涉及……非人道的基因编辑、生物武器测试或者像‘火种’计划那样的人体强化时。” 秦天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受到巨大的震撼。他来A国后,目睹了这片土地的贫瘠与落后,感受到了当地民众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但他更多是从发展和建设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直到此刻,经林娜点破,他才触及到那隐藏在贫穷与动荡之下,更加赤裸和黑暗的残酷真相。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所以,这条铁路的意义,远不止是经济上的。等维阿铁路全线建成,连接起港口和内陆,带来的不仅是货物和资金,还有希望、秩序和更强的自主能力。也许到那时,A国才能真正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民。”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眼神坚定的A国警官拉德万,想起他来打秋风拿战利品时说的那些话。 “我来这里后,认识了一位A国的警官,他是特勤队的联络人。上次军火库的打完后,他过来找我,要走了一些战利品。我开始时还觉得他是故意来占便宜的,心里还有些不痛快,但想着这事儿哪里都少不了也就随他了。结果,他临走时摇下车窗对我说,他接下这份差事,就时刻准备着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去死,所以活着的时候,想让家人多一些保障,才厚着脸皮要了些东西。别人给的他不要,他只要我们打胜仗的战利品,拿着痛快还心安。” 林娜静静地听着,如水的目光落在秦天刚毅的侧脸上。她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那份沉痛和苦涩。 她轻声说:“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你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铁路。你们是刺破无尽黑暗的那一缕光。为了追逐这光芒,摆脱世代被奴役的命运,他们确实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顿了顿,语气充满了敬意:“一个家族的延续,一个部落的延续,乃至一个国家的延续,都需要一群有脊梁、敢担当的人。拉德万是,你们龙刃特勤队是,项目部这些背井离乡、默默奉献的建设者们也是。” 秦天被她话语中的力量所触动,转头看向她,脱口问道:“那么,你呢?” 林娜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复杂而缥缈的笑容。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深邃的夜空,仿佛在凝视着看不见的故乡。 “我?”她轻声说,“在我心中,故乡,更多是指我出生的那个地方,一个模糊的地理概念。我的亲人都已离世,我自幼在国外长大,接受西方的教育和训练……我曾经以为,我和那片古老的东方土地,早已没有了太多的牵连。”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哽咽,眼中泛起了晶莹的水光,在营地灯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神情在那一刻显得格外寂寞、凄凉,带着一种无根浮萍般的漂泊感。 “可是……后来遇见了你们,”她重新看向秦天,眼神迷离却又带着一种深刻的眷恋,“遇见了你,遇见了特勤队的人,还有项目部这些人……我才发现,她永远是我心中最深的牵挂。不管我身在何方,做着什么,我都想亲近她,保护她。” 秦天出神地打量着此刻的林娜。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决断,此刻的她流露出罕见的脆弱与真诚,那种对认同和归属的渴望,让她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秦天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某种坚硬的外壳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混合着心疼、怜惜与难以名状情愫的隐痛,慢慢弥漫开来。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情感,下意识地想要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气氛。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语气尽量轻松:“不说这些了。对了,你们佣兵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任务结束,是要接受新的委托,还是回总部休整?” 林娜也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答道:“科尔刚和我说了,团里在邻近的S国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委托。不过,在任务开始前,我们会暂时留在中非地区活动。而且……”她看向秦天,眼神变得锐利,“如果我们在情报搜集中,发现了克里斯的行踪,我希望能够和你们联手行动。这个隐患,必须彻底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秦天郑重点头:“当然!这也是我们的目标。有任何线索,随时联系。” “嗯。”林娜应道,随即看似随意地问,“那……你们特勤队呢?任务结束,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国了?” 秦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暂时还不走。国内指示,让我们暂时留在项目上,一方面是确保贯通后续的收尾工作万无一失,另一方面……”他看着林娜,说道,“项目部也盛情邀请我们,一起过完农历新年再走。大家都很久没好好过节了,这次正好借庆功的机会,热闹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林娜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填满,仿佛阴霾的天空突然射入了阳光。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角眉梢抑制不住漾开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轻声说,心中暗道:原来,我们还能一起过年。 “是啊,”秦天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觉得心情明朗起来,“听说项目部准备好好操办一下,让大家体验一下传统的中国年味。” “我很期待。”林娜微笑着说,这一次,她的笑容里不再有凄凉和寂寞,而是充满了真切的期待和暖意。 夜幕下的营地,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随着晚风飘荡。远方,新贯通的隧道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而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不仅象征着辞旧迎新,更仿佛预示着,在历经硝烟与牺牲之后,一段充满温暖与未知的崭新篇章,即将缓缓展开。危机尚未解除,黑暗仍在窥伺,但至少在此刻,希望与温情如同这营地的灯火,驱散了部分寒意,照亮了前行路上相伴的身影。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想带你们看海 腊月二十八,A国的天空蓝得晃眼,毒辣的日头晒得营地铁皮屋顶噼啪作响,但项目部大院里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维阿铁路二号隧道贯通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注定要在这片远离故土的红土地上,过得别有意味。 下午三点,一阵汽车喇叭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几辆满载的皮卡拖着尘土长龙驶入项目部大院,来到了特勤队的临时驻地。 车门打开,苏洛利落地跳下车,摘掉墨镜,朝着闻声而来的秦天等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兄弟们,年货到了!国内发的慰问品,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送到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龙刃特勤队员们顿时欢呼着围了上去。郑汉武、柳一刀几个性子急的,不等车停稳就扒着车厢往后看。 “哟呵!老干妈!整整一箱!这下过年有滋味了!”柳一刀眼尖,指着角落里摞起的红色瓶子咋呼起来。 “还有涪陵榨菜!川渝的兄弟快来认领!”高翔也兴奋地喊道。 车厢里,纸箱上印着熟悉的汉字:山东煎饼,兰州牛肉面,云南火腿,甚至还有几箱贴着“内部特供”标签的白酒和香烟。更多的是各地的土特产,用油纸包着,散发着故乡泥土和食物的混合气息。 对于这些离家万里、在战火硝烟中摸爬滚打了大半年的汉子们来说,这些平时不起眼的东西,此刻比黄金还珍贵。 “都有份,别抢!”秦天笑着维持秩序,眼角眉梢也带着难得的轻松。他帮着苏洛和司机一起,将物资分门别类地卸下。看着队员们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分着年货,他心中那根因路阳之死而始终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了些许。 “炽焰那边也准备了一份,”苏洛擦了下额角的细汗,对秦天说,“林娜团长他们这段时间配合我们行动,也辛苦了。走吧,一起送过去,就在隔壁营地,几步路的事。” 秦天点点头,招呼郑汉武和柳一刀几人搬上专门分出来的几箱物资,一行人朝着不远处的炽焰佣兵团驻地走去。 炽焰的驻地相对简易,但警戒森严。看到秦天和苏洛过来,哨兵立刻通报,很快,林娜和副团长科尔便迎了出来。 “苏总,秦队长,你们这是?”林娜看着他们抬来的箱子,有些疑惑。她今天穿了一身便装,简单的黑色训练背心和迷彩长裤,勾勒出矫健的身姿,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冷冽,多了几分干练。 “过年了,国内送来点心意,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苏洛笑着,示意队员把箱子放下。她走到林娜面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特色印花棉布精心包裹的长条盒子,“这个,是单独给你的。” 林娜疑惑地接过,打开包裹的瞬间,她的眼神凝固了。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条色彩斑斓、图案繁复的艾德莱斯绸巾,旁边是一把做工精巧的英吉沙小刀,刀柄上镶嵌着精美的玉石,刀鞘是压花的牛皮。 更下面,还有几包用油纸包好的巴旦木、葡萄干和一块沉甸甸的风干肉,散发着西域特有的醇厚香气。 “这……”林娜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触动。 她生长在海外,但对父母故乡的那片西北草原和绿洲,始终怀着一份深藏的、无法割舍的眷恋。这些极具民族特色的物品,在A国这片热带土地上,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最隐秘的乡愁。 苏洛微微一笑,目光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秦天,压低声音对林娜说:“别客气,听说你惦念西北的老家,就特意备了点那边的特产。秦天也提过,说你可能会喜欢。” 林娜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秦天。 秦天正和科尔说着话,似乎并未留意这边。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低声对苏洛道:“谢谢……苏总,谢谢你费心。” 这声谢谢,比刚才真诚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 “一点心意,你喜欢就好。”苏洛拍拍她的手背。 物资分发完毕,炽焰的队员们也纷纷围上来道谢,气氛热烈。不知怎的,林娜和苏洛这两个原本只是工作交集的女人,竟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站在营房角落的树荫下聊了起来。 从西北的广袤风光,聊到各地的年俗,再到一些女人间的私密话题,两人越聊越投机,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这一幕,可把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柳一刀等人看呆了。 “我说老郑,”柳一刀用胳膊肘捅了捅郑汉武,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什么情况?剧本不对啊!按说这二位……不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这怎么还聊上姐妹情深了?” 郑汉武摸着下巴,也是一脸困惑:“是啊,头儿这桃花运……不对,这局面有点看不懂了。苏总这送的不是年货,是东风啊?” 高翔凑过来,幽幽地补了一句:“关键是,林团长看起来还挺受用?你看她笑那样儿……头儿啥时候这么会来事儿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秦天也被那边和谐的气氛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好奇她们在聊什么,便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刚走近,就听到林娜拿起那包巴旦木,带着一丝罕见的、小女人般的语气问他:“秦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西北的干果?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啊。” 秦天顿时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苏洛送了什么,更别提什么干果了。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含糊地应道:“啊?这个……嗯,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林娜看他那副窘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正要再问,苏洛连忙打圆场,笑着推了秦天一把:“行了行了,我们女人家说点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快去忙你的吧!”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一头雾水的秦天赶走了。 看着秦天悻悻离开的背影,苏洛转过头,看着林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认真起来:“林娜,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秦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走上这条充满危险的路?” 林娜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坦诚:“是。我感觉得到,他心里埋着很重的事。有时候,他看远方眼神,像是藏着整个冬天的雪。” 苏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仿佛穿越了时空。“那是因为,他亲眼见过温暖的破碎,感受过承诺的重量……” 她开始讲述,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她讲了秦天和那个叫白露的女孩,如何相识于锦城的书店,如何走过三年的时光,如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白露甚至已经试好了婚纱。她讲了秦天如何决心转业,想要给白露一个安稳的未来。 “然后,我找到了他。”苏洛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告诉他,他的老班长,路阳,在万里之外的阿尔提港,在一次针对山海集团项目的恐怖袭击中,为了掩护平民,扛着人肉炸弹冲出了营地……牺牲了。” 林娜屏住了呼吸,她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撕裂。 恐怖袭击……这个词刺痛了她尘封的记忆,让她想起了自己父母葬身的那场爆炸,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路阳牺牲后,他怀孕五个月的妻子,悲痛欲绝,想要打掉孩子……”苏洛继续说着,讲述了青县那个令人心碎的场景,路阳父母的白发,周雪梅抱着衣冠墓的哭诉,以及那句“把他还给我”的绝望。 “秦天去见了路阳的家人,回来后,他在一个小酒馆里喝得大醉,哭得像个小孩子。他嘴里反复念叨的,一是要替班长报仇,二是觉得对不起白露……”苏洛叹了口气,“他选择了推开白露,用最伤人的方式。因为他知道这条路的不归属性,他害怕白露成为第二个周雪梅。” 林娜静静地听着,心中翻江倒海。她终于明白了秦天眼底那深藏的悲凉从何而来,明白了他对情感的刻意疏离背后,是怎样一份沉重的担当与牺牲。 敬佩、怜惜,还有一种因相似伤痛而产生的共鸣,在她心中交织蔓延。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却被情义所伤的人。”林娜轻声总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来这里,既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继承一种遗志,不让更多的人经历……我们经历过的痛苦。”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但苏洛听懂了。 苏洛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所以,他对待感情……有些笨拙,甚至逃避。不是冷漠,是怕再次带来伤害,也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份牵挂。” 林娜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苏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选择留下,与特勤队并肩战斗,不仅仅是因为秦天曾经在西北帮我的家人报仇雪恨,更因为……我始终记得,我的血脉来自那片土地。这条路,我愿意和他,和你们一起走下去。” 这一次,她提到了“我的家人”和“报仇雪恨”,但没有深言,苏洛也默契地没有追问。 几天后,一次紧张的海上渗透训练结束。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秦天带着特勤队员们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躯踏浪而归。刚上岸,就看到林娜等在那里。 “秦天,”林娜迎上前,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新年快到了,科尔大哥和我商量,想邀请特勤队和我们炽焰一起办个联欢会,热闹一下。你看怎么样?” 秦天看了看身旁的队员,大家都是一脸期待。他点点头:“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得先跟苏洛报备一下。” 得到苏洛爽快的支持后,队员们欢呼着先行返回营地。秦天和林娜则沿着海滩缓缓散步,商量着联欢会的细节,比如场地、节目、安保等。 落日的余晖给两人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他们边走边聊,气氛难得的轻松。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的海湾。这里礁石嶙峋,浪涛拍岸,发出阵阵轰鸣。 “咦?那上面好像有些图案。”林娜眼尖,指着不远处一块被海水冲刷得光滑如玉的巨大礁石说道。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然后独自走了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秦天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近礁石,伸手轻轻抚摸着石面,动作专注而轻柔。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秦天,你过来看一下。” 秦天有些疑惑,快步走了过去。当他顺着林娜手指的方向,看清礁石上的刻痕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是一幅用尖锐石头深深镌刻的简笔画。 线条稚拙,却充满力量:一个男子右手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左手紧紧牵着一个女子的手。三人都面向大海,男子的身影挺拔,充满了憧憬。 画的下面,是一行深深凿刻的字:爸爸想带你们看海!那字迹——秦天太熟悉了! 是路阳的笔迹!每个字的撇捺都带着他特有的倔强,最后一笔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崩裂了石屑。 阿尔提港离这里上百公里……为什么? 忽然,他明白了。苏洛曾经提过,二号项目启动前,路阳作为先遣安保人员,参与了早期沿线重要节点的勘察和安保布防任务!这片海域,或许就是他们当初考察过的备选地点之一。 是在某个黄昏,班长完成勘察后,独自坐在这块礁石上,想着远方即将生产的妻子,想着未来能带着孩子来看自己守护的这片海,用最原始的方式,刻下了这份最深沉的爱与承诺! 可他最终没能等到那一天。他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牺牲在了阿尔提港的硝烟里,骨灰洒向了那片他誓言守护的深蓝。 这礁石上的画和字,成了他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也成了钉在秦天心头上的一根刺,永不愈合。 “路班长……”秦天喉咙哽咽,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鸣,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海水的咸涩,滚落而下。他魁梧的身躯靠着礁石,缓缓滑坐在地上,肩头剧烈地耸动着。 林娜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幅充满希望却结局悲怆的画,眼圈早已通红。 父母的惨死、亲人的离散、故乡的伤痛……那些被她强行压制的记忆汹涌而来。她完全能理解这种承诺落空的绝望。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秦天冰凉而颤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们无法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但我们可以努力,让这样的牺牲变得更有价值,让悲剧少一些。” 这话,既是对秦天说,也是对自己说。 秦天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苍茫的大海,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我们从不怕牺牲……但我们怕,怕身边的人因为我们的牺牲,而陷入无边的黑暗和痛苦……那才是我们心里……最大的恐惧。” 这恐惧,源于周雪梅的绝望,也源于他对白露的愧疚,此刻,也与林娜心底的隐痛产生了共鸣。 林娜紧紧握着他的手,心中暗道:“秦天,我经历过那种黑暗,所以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恐惧。既然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么未来,我定会竭尽所能,助你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让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所想保护的一切,让牺牲不再轻易降临。” 良久,秦天缓缓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痕。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对林娜说完,转身大步朝着营地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瓶白酒和几支香烟跑了回来。他默默地将酒洒在礁石前,又将香烟点燃,插在沙滩上。海风吹拂,青烟袅袅,直上黄昏的天空。 “班长,”秦天对着礁石,声音沙哑却坚定,“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带你的孩子来这里,看这片你曾经守护过的海。” “孩子……保住了?”林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向前半步,目光紧紧锁住秦天侧脸。 秦天蓦然转头,眼底的血色尚未褪去,惊愕与审视一闪而过:“你知道路阳班长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某个精心守护的秘密被突然触及。 林娜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低声回道:“嗯……苏总…跟我提起过一些。”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泄露他人伤痛过往的不安,也有一份被允许知晓这份沉重的微妙触动。 秦天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眼底的凌厉渐渐化为一丝复杂的了然,他转回头,望向波涛渐起的大海,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她还真是不拿你当外人。” “孩子生下来了。”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后面的话,海风裹挟着他带着叹息的尾音,“心头压着万般的恨……终究,敌不过那一生刻骨的爱。” 林娜沉默地站在他身侧,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也吹散了空气中凝滞的悲伤。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话语里充满了敬意,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慰藉:“她……真的很勇敢。” 那个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故事,竟在悬崖边缘开出了一朵微弱却坚韧的希望之花。这一刻,暮色苍茫的海边,两个见证了太多失去的人,仿佛都从这意想不到的转折中,汲取到一丝继续前行的微光。 夕阳终于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映在礁石的刻痕上,那行字仿佛在发光。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火种”计划 灼热的阳光几乎要将海水蒸发,在一片狭长、被荒漠环绕的蔚蓝海域上,一场追杀正在上演。 一艘老旧的中型渔船正拼命拉响马力,柴油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在黑蓝色的水面上划开一道混乱的白色尾迹。然而,它笨重的身躯无论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身后那几条如嗜血鲨鱼般紧追不舍的快艇。 那是三艘经过改装的高速快艇,流线型的艇身切割着海浪,引擎咆哮着,速度远超前方的渔船。 快艇上,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风镜的武装人员们架着轻机枪和自动步枪,灼热的弹壳不断抛洒进海水里,密集的子弹如同疾风骤雨,泼洒向渔船的船体。 “哒哒哒——!” “砰!砰!” 子弹撞击在渔船锈迹斑斑的铁皮船舷和木质船舱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和木屑飞溅的碎裂声。 渔船上的人也在还击,枪口焰从船舱窗口和甲板障碍物后闪烁,但火力明显被压制,显得零落而绝望。这是“黑鲨”海盗团内部权力更迭的血腥清洗——新任首领安德莉娅,在索仑的辅佐下,正在肃清前任首领“海鲨”德里克在军火库之战中覆灭后残存的死忠势力。 “瞄准他们的引擎!打瘫它!”一艘领头快艇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嗓音沙哑的头目大声吼道,他是安德莉娅手下的得力干将。 渔船上,“独眼”卡尔一边用冲锋枪徒劳地还击,一边对着身边仅存的几个面露绝望的手下惨笑道:“兄弟们,别指望了!那女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她是要把和德里克老大有关的人全杀光!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追逐战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渔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船舷一侧冒起了黑烟,显然是引擎受损。三艘快艇趁机加速,呈品字形将渔船彻底包围在中间。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停了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和发动机低沉地喘息。海面上弥漫着硝烟和绝望的对峙气氛。 领头快艇的舱门打开,安德莉娅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紧致的黑色皮衣,勾勒出矫健而危险的身姿,海风吹拂着她棕色的短发,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但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她的身旁,站着面色沉静的索仑。 与此同时,渔船驾驶舱的门也被推开,“独眼”卡尔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他摊开双手,表示暂时没有武器,脸上挤出一个带着疯狂和嘲弄的笑容。 “安德莉娅!恭喜高升啊!踩着德里克老大的尸骨上位,感觉不错吧?现在是要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清理干净,好让你睡得安稳?”卡尔高声喊道,话语里充满了怨毒和自知必死的绝望。 安德莉娅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冷如寒潭的眼睛,她没有理会卡尔的挑衅,声音如同海风般凛冽:“卡尔,给你两个选择。一,带着你的人,放下武器,向我效忠。二,我现在就送你和你的忠诚,一起去海底陪德里克。” 卡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那只独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狂笑起来:“效忠?向你?哈哈哈……安德莉娅,你知不知道,老子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多‘玩’你几次!可惜啊,后来你被德里克老大看上,成了他的专属宠物,我就再也没机会尝尝你的滋味了。啧啧,想想还挺怀念的!不过,你现在就算答应给老子玩,老子也不会给你当狗!这是为你好,老子怕以后别人都骂你狗叉的啊,哈哈!” 他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安德莉娅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一刻,海风似乎都凝固了。安德莉娅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墨镜下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那段被她强行埋葬的黑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杀人后仓皇驾船出海,在海上漂泊数日被“黑鲨”海盗绑架,然后便是暗无天日的凌辱……直到德里克看上她,她才得以喘息,并最终利用一切机会,踏着尸骨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卡尔见她沉默,更加得意,又把矛头指向索仑:“还有你身边那个小白脸,索仑!啧啧,听说你现在是安德莉娅女王面前的姘头啊?怎么样,哥哥们当初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滋味是不是特别香?现在见了面,你不得叫我们一声‘前辈’吗?” 索仑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寒芒。他轻轻按住了安德莉娅微微颤抖的手臂。 安德莉娅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杀意和屈辱强行压下。她重新戴上墨镜,隔绝了所有情绪,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 “送他们下地狱。” 命令简单,冰冷,剥夺了渔船上所有的生机。 刹那间,早已蓄势待发的三艘快艇上,所有火力同时喷吐!机枪、步枪、甚至火箭筒发出的怒吼,瞬间将渔船笼罩。子弹如同金属风暴,撕裂了船舷,打穿了舱室。 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命中渔船的吃水线和驾驶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渔船瞬间化作一团团巨大的火球。木屑、铁片和模糊的人体残肢被抛向空中,又如同下雨般砸落海面。惨叫声被爆炸声淹没,很快便彻底消失。 海面被染红了一大片,但很快就被无尽的海水稀释、冲散,恢复了深邃的蓝。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在波浪中起伏,发出噼啪的声响,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那景象,竟带着一种残酷而诡异的绚丽,宛如一场为权力更迭献祭的烟花秀。 索仑抓住安德莉娅的胳膊,拉着她转身,看向那片燃烧的海域。 “这些焰火,便是庆祝你真正掌控‘黑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 安德莉娅望着远方海天一线的尽头,目光空洞,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掌控?索仑,我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一个更深的地狱。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人了,太脏。” 接下来的几周里,在这片海域里,“黑鲨”在新首领安德莉娅的驱使下,露出前所未有的锋利獠牙。 一些长期在“黑鲨”传统航线上“捡漏”、阳奉阴违的小型走私团伙,还有些曾与“黑鲨”有过摩擦、在德里克死后蠢蠢欲动的海盗势力,都遭到了来自“黑鲨”的雷霆一击。没有劝降,没有谈判,只有碾压式的武力清除。走私船被连人带货击沉,海盗们的据点则在夜色中被血洗。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周边海域——新的“黑鲨”女王,踏着一路鲜血步步向上,登下了属于自己的王座。 月色朦胧的夜晚,“黑鲨”盘踞的岛屿隐蔽港湾内,悄无声息地靠泊了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中型船只。几个白人男子下了船,悄然登上了岛。 安德莉娅亲自出现在码头迎接,她的身后跟着索仑和几名心腹保镖。双方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简单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在安德莉娅的带领下,走向岛屿深处那栋守卫最森严的别墅。 密室中,灯光昏暗。安德莉娅与对方为首的一名戴着金丝眼镜、举止斯文却透着一股阴冷气息的中年男子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谈。索仑作为安德莉娅最信任的副手,陪坐在侧,但全程几乎保持沉默。 客人离开后,密室里的气氛依旧凝重。 索仑看向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深重忧虑的安德莉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安德莉娅,我们现在清剿内部,实力虽有增长,但根基还不稳。在这种时候,我认为不应该接风险太高的外部任务,尤其是……和‘天堂岛’相关的任务。” 安德莉娅揉了揉眉心,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忌惮,也有一丝被挟制的无奈:“索仑,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这群人,我拒绝不了。” “因为他们来自‘天堂岛’?”索仑追问。 “嗯。”安德莉娅点了点头,却没有进一步解释她和‘天堂岛’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具体且无法抗拒的交易或协议。她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又仿佛压抑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索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了解安德莉娅,她不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这些“天堂岛”的使者出现后,安德莉娅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种深埋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躁动,似乎被再次点燃了。 S国西南埃塔市远郊。 与市区的喧嚣繁华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新兴的高科技产业园区。园区内绿树成荫,道路宽阔整洁,一栋栋充满现代设计感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PW生物科技公司的总部大楼就坐落在这片园区的核心位置,它是一栋造型极具未来感的银白色流线型建筑,宛如一颗镶嵌在绿地中的巨大宝石,对外展示着尖端、洁净、致力于人类健康的形象。 然而,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大楼内部的核心区域却是另一番景象。通往地下深层实验室的通道,需要经过至少三道需要高级别权限卡、虹膜及指纹识别才能开启的合金闸门。走廊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灰色,天花板布满摄像头和传感器,穿着黑色制服、配备自动武器的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巡逻,气氛森严得令人窒息。 在最底层的一间最高规格的实验室外,克里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员制服,站在厚厚的防弹玻璃观察窗外。玻璃窗内,是恒温恒湿、充满淡蓝色柔和光线的无菌隔离舱。三个透明的生命维持舱并排陈列,如同昂贵的展示柜。每个舱体内,都安静地悬浮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一个赤身裸体的人体——两男一女。他们双目紧闭,表情安详,仿佛处于深度睡眠状态,身体曲线完美,皮肤光洁,看不出任何瑕疵。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的面容,依稀与某些身份敏感的人物有着惊人的相似度。这就是克里斯的杰作——“火种”计划的第一阶段成果:通过纳米生物技术,对“种子”进行基因层面的定向编辑和生理结构的重塑,使其能够在特定情况下,完美替代目标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穿着同样制服的下属,正恭敬地向克里斯汇报: “博士,一号和二号‘种子’进展顺利。他们作为组织内部的自愿者,经过了长达十八个月的适应性纳米机器人植入和基因诱导,身体排斥反应已降至最低,神经同步率和生理指标稳定在百分之九十二以上,基本达到‘一类种子’的替代标准。” 下属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三号‘种子’……是采用的快速改造方案。同期三名受试者,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并且初步具备了目标的基本体征。但神经系统的稳定性很差,记忆覆盖层存在剧烈冲突,有崩溃的风险。另外两名失败的受试者……已按程序进行‘废品处理’。” 所谓“废品处理”,在PW公司的内部术语中,意味着生命体的彻底销毁,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克里斯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舱体内的“种子”,就像雕刻家在审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听完汇报,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有对技术极致的追求和冷酷的效率要求: “第一,总部新一批‘自愿者’即将送达。加快‘一类种子’的批量培育流程,我需要至少在三个月内,看到可投入使用的成品数量增加一倍。” “第二,扩大‘二类种子’的受试者基数。不计成本,我需要更庞大的实验数据来优化纳米机器人的集群智能和与宿主神经系统的深度融合。目标是提升‘二类种子’的综合能力——包括力量、反应速度、伪装深度和独立执行复杂任务的潜力。我要的不是简单的模仿品,而是……更完美的‘进化体’。” 下属恭敬地记录下指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博士,关于三号‘种子’的后续处理方案……” 克里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继续观察,记录下他崩溃前的一切数据。他的痛苦和挣扎,对于完善快速改造技术,或许比成功更有价值。” 下属心中一寒,连忙低头称是。 克里斯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在营养液中沉浮的“种子”,转身离开观察窗。冰冷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金属墙壁上,宛如一个在科技殿堂里行走的黑暗神只。 在这里,生命被物化为可量产的“种子”,伦理和人性早已被剥离,只剩下对权力和控制欲最赤裸、最残酷的追求。PW公司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将尖端科技用于犯罪和颠覆的冰冷地狱。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除夕烟火? 腊月三十,下午五点。 A国二号项目营地,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给这片远离故土的红土地镀上了一层难得的柔和光晕。 特勤队临时驻地里,早已没了平日的肃杀与紧张,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炒菜香味——辣椒爆炒的辛香、红烧肉淳厚的酱香、清蒸鱼鲜甜的蒸汽……各种中式菜肴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勾动着每个人的味蕾,也勾起了深藏的乡愁。 为了让龙刃特勤队和炽焰佣兵团能过个好年,苏洛这次可谓煞费苦心。她不仅从国内紧急调运了大量年货,还把特勤队的几位大厨也一并带到了这里。 此刻,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里,锅勺碰撞,火光冲天,大师傅们汗流浃背,正为今晚的年夜饭做最后的准备。 营地旁的空地上,秦天正带着郑汉武、柳一刀等队员忙碌着。他们搬桌椅、挂灯笼、拉彩灯,布置着晚上联欢会的场地。红色的灯笼在异国的风中轻轻摇曳,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年味。 秦天用力将一张长条桌摆正,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看着初具规模的会场,对身旁正在调试音响线路的苏洛笑道:“老板,你看你,带这么多东西还不够,还把大师傅都带过来了,是不是太折腾了?” 苏洛正蹲在地上整理电线,闻言抬起头,横了他一眼,汗水沾湿的几缕发丝贴在颊边,大声应道:“秦队长,你这话说得可没良心。大家跟着你风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过个年,难不成还要他们啃干粮、吃罐头?这顿年夜饭,不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告诉大家,无论走到哪里,有人记挂着他们,这年,就得有年的样子,这饭菜,就得有家的味道!” “老板说得有道理!” “我们都爱老板!” “队长就是个周扒皮!” “谁爱队长谁有病!” 在周围干活的队员们,一起大声起哄。却没想到,那一句“谁爱队长谁有病”扎到了某颗心...... 她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秦天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家的味道……这个词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有些陌生了。锦城那个他曾以为会安家落户的城市,那个有着温暖灯光和笑语的家,在记忆里竟已渐渐模糊。 白露的身影,连同那些筹划婚礼的细节,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只剩下一种闷钝的、不愿触碰的痛感。他下意识地回避着那份思念,将自己沉浸在无尽的任务和责任里,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自己也曾渴望过寻常烟火。 苏洛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心中不由低叹一声。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低声唤来几个队员小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营地角落的一片空地上,便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人们的笑脸,也驱散了傍晚的些许寒意。篝火旁,很快架起了几个烧烤架。几名队员熟练地将早已腌制好的各类肉串、羊排、羊腿、甚至还有几条肥美的海鱼摆上架,更引人注目的是几盘颇具西域风情的食材——硕大的红柳枝穿着的羊肉块、滋滋冒油的烤包子、还有金黄的馕饼。旁边的小桌上,一字排开几个小瓷碗,里面分别装着孜然粉、辣椒面、精盐等烧烤调料。 秦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近乎“奢华”的烧烤阵仗,他惊讶地看向苏洛:“老板,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在这地方整出这么地道的烧烤摊儿?” 苏洛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无奈地苦笑:“秦大队长,你要请客联欢,我这当‘后勤部长’的,不得给你把场面撑足了?你动动嘴皮子,我可是跑断了腿,真不知道咱俩谁才是老板。” 秦天挠挠头,指着那红彤彤的辣椒面和气味浓郁的孜然粉,纳闷地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又是辣椒又是孜然的,火力这么猛,科尔他们那群老外受得了吗?别到时候吃得涕泪横流,场面失控。” 苏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瞥向营门口方向:“他们吃不吃得消,我可管不着。只要‘她’吃得惯,喜欢就行。” “她?”秦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的是林娜。他脸上露出更加困惑的神情,“老板,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和她,那天在海边到底聊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对她,比对我这个老部下还上心?” “我俩啊,”苏洛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聊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但面上却板起脸,瞪了秦天一眼,“女人之间的事,你少打听!快去营门口等着,客人该到了!” 看着秦天摸着鼻子、一头雾水转身离开的背影,苏洛眼神幽幽,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她所做的这些,那个在感情上迟钝得像块木头的家伙,又能明白几分呢? 营门口,秦天带着几名队员,迎来了以林娜和科尔为首的炽焰佣兵团成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娜今天没有穿作战服,而是换了一身墨绿色的修身棉服和卡其色长裤,长发利落地束成马尾,少了几分沙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清爽的英气。她一走进营地,看到那满满几大桌还冒着腾腾热气的丰盛菜肴,以及堆成小山的名烟名酒,脚步不由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她扭头对身边几名同样看得两眼发直的佣兵笑道:“豪横!大气!兄弟们,今天咱们有口福了!在这种地方,能弄到这么齐全的地道中国年夜饭,林队长他们今天绝对是下血本了!” “哇哦!中国菜!我的最爱!”一个年轻佣兵用蹩脚的中文赞叹道,眼睛死死盯着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五粮液!上帝,我上次喝还是三年前在HK任务时!林队,能偷偷给我藏一瓶带回宿舍慢慢品吗?”一个络腮胡佣兵操着纯正的英语,半开玩笑地喊道。 “黄鹤楼!是黄鹤楼!”另一个老烟枪则直接忽略了美食,目光锁定在桌上的香烟,像发现宝藏一样冲了过去。 …… 秦天笑着逐一回应,气氛轻松热烈。他走到林娜身边,看着自家队员和佣兵们已经开始熟络地打趣交流,低声对林娜笑道:“林团长,我怎么感觉你带的兵,个个都像中国通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科尔爽朗的笑声插了进来,他用力拍了拍秦天的肩膀,“都是咱们林团长平时熏陶的好!让大家伙儿都对中国文化心向往之!” 林娜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兄长一眼,脸颊微热。她心里暗暗叫苦:哥,咱们是客人,你能不能让大家稍微矜持一点?这副样子,活像没见过世面的…… 科尔却浑然不觉,反而凑到秦天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秦队,别见笑啊!他们都觉得你们特勤队是过命的兄弟,没拿自己当外人,所以特别放得开!”说完,还冲秦天挤了挤眼,一副“你懂的,我妹子就交给你了”的表情。可惜,秦天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 他这一番操作,让林娜顿时感到一阵羞赧,耳根都红了起来。我的亲哥啊,你家是有几个妹妹让你这么急着“推销”出去吗? 这时,苏洛适时地走了过来,笑容温婉地直接挽住了林娜的胳膊,亲切地和她寒暄起来,巧妙地化解了林娜的尴尬。 “秦天,你去安顿好科尔团长和大家。我跟林团长说会儿话。”苏洛对秦天吩咐道,然后自然地拉着林娜,“跟大家说,五点半准时开饭。饭后篝火旁联欢,节目自由发挥,欢迎大家踊跃上台!” 说着,她便引着林娜朝营地角落那堆格外引人注目的篝火走去。 越靠近篝火,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炭火、羊肉油脂和浓郁香料的气息便越发清晰。当看到那滋滋作响的烤羊腿、红柳枝串着的硕大肉块、以及烤架上金黄的馕饼时,林娜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掠过那摆放着孜然、辣椒面的调料碗,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西北草原。童年时,围着篝火,看着长辈们烤肉,空气中弥漫的正是这魂牵梦绕的味道——那是故乡的味道,是根植于血脉深处的记忆。 苏洛温暖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当痛苦的记忆慢慢沉淀,能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往往是那些更久远、更美好的回忆,对吗,林团长?” 林娜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孜然和炭火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她转头看向苏洛,眼神清澈而明亮,带着真诚的感激:“谢谢你,苏总。我一直不敢去触碰这些记忆,怕勾起更多乡愁。但现在发现,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心里,从未离开过。谢谢你让我在这里,重新闻到它们的味道。” “不用谢我。”苏洛微笑着摇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正在远处忙碌的秦天,压低声音说,“将来有机会,你帮我把那家伙心里头那些发霉的角落也翻出来晒晒太阳,让他变得敞亮点儿。整天板着张扑克脸,我看着都憋得慌。” 林娜微微一怔,困惑地看向苏洛。凭着女性的直觉,她能感受到苏洛对秦天有着不一般的好感,可苏洛的言行中却没有丝毫敌意,反而最近种种迹象表明,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将秦天推向自己。这种矛盾让她有些不解。 “你觉得……我能做到?”沉默片刻,林娜有些不确定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你当然可以。”苏洛肯定地冲她点头,语气笃定,“因为你们骨子里,是同一类人。” “可是……”林娜苦笑一下,目光也望向秦天的方向,“你为他默默做了这么多,他……知道吗?” “那个感情线上的‘绝缘体’?”苏洛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他能知道什么?他知道怎么带队打仗,知道怎么保护队友,可对于这些细腻的心思,迟钝得像块石头!你知道就行了。” 林娜被她的表情逗乐,忍不住打趣道:“美人恩重,你让他拿什么来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洛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林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原话轻轻抛了回去:“美人恩重,你又让他拿什么还?” “……”林娜顿时语塞,脸颊绯红,觉得自己挖了个坑,结果把自己埋了进去。苏洛见状,愉快地笑了起来,挽起她的胳膊,“走吧,先去尝尝咱们大师傅的手艺,再看看今晚谁能把那个‘绝缘体’逗乐!” 六点整,年夜饭正式开席。特勤队员和炽焰佣兵们打散混坐在一起,偌大的空地上顿时人声鼎沸。语言不通根本不是问题,英语、中文、甚至夹杂着各种手势的“混合语”齐上阵,鸡同鸭讲也能引发阵阵哄堂大笑。饮食习惯差异更是被抛到脑后,有人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饺子,有人直接上手抓起酱骨头啃得满嘴流油,还有人试图用刀叉对付一条整鱼,场面滑稽又温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营地的顶棚。 秦天、苏洛、林娜和科尔四人单独坐了一张小桌。席间,科尔妙语连珠,不断活跃气氛;苏洛周到体贴,照顾着每个人的需求;林娜偶尔含笑应答,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秦天。 秦天也在笑,与科尔碰杯,回应苏洛的关照,甚至偶尔也会和林娜说上一两句话。 但林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笑容很少抵达眼底。在那片喧嚣的热闹中,他仿佛自带一个透明的结界,热闹是别人的,他只是一个尽职的参与者,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始终游离在外,浸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尤其是在科尔说起某个家乡过年趣事时,秦天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和落寞,没能逃过林娜的眼睛。她不禁想,是什么样的过往,能让这个坚毅的男人在这样一个欢乐的日子里,流露出如此深沉的忧伤?一种混合着好奇、怜惜与莫名悸动的情愫,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晚宴在热烈无比的气氛中结束。稍事休息后,篝火燃得更旺,联欢会正式开场。 首先登场的是唐琬。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旗袍,端坐在临时搬来的古筝前。纤指轻拨,一曲空灵悠远、意境深远的《高山流水》便流淌而出。筝音清澈,时而如山涧清泉潺潺,时而如巍峨高山耸立,在这异国的夜空下,诉说着知音难觅、情谊珍贵的千古主题。 乐曲声中,特勤队员和佣兵们都安静了下来,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粗犷或年轻的脸庞,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思乡之情与对友情的珍视。秦天凝望着跳跃的火苗,神情专注,仿佛透过琴声,看到了遥远的故土和逝去的时光。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紧接着,周晓楠一个利落的空翻跃上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抱拳行礼后,展示了一套虎虎生风的军体拳和格斗技,动作刚猛有力,赢得满堂喝彩。炽焰佣兵团中一位以搏击见长的壮汉看得兴起,嚎叫一声跳上台,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打了个旗鼓相当,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最终,周晓楠顾忌场合,未下狠手,以平局友好收场。 就在这时,赵晓峰操控着一架小型无人机,精准地将一束娇艳的玫瑰悬停送到周晓楠面前,同时无人机搭载的扩音器里传出他事先录好的、略带紧张却无比真诚的声音:“晓楠!你是咱队里最飒的玫瑰!拳脚厉害,人更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刚才还英姿飒爽的周晓楠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台下顿时口哨声、尖叫声、哄笑声响成一片。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科尔在林娜的眼神示意下,大步走上台。他接过简易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没有任何伴奏,直接用低沉沙哑、充满磁性的嗓音,清唱起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他的歌声饱含深情,带着岁月的沧桑感,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关于逝去时光的故事。随着旋律流淌,昨日的美好、失落与感伤,在歌声中缓缓重现。 秦天坐在篝火旁,听着科尔的歌声,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微微仰头,望向夜空中稀疏的星斗,目光变得悠远而迷离。 科尔歌声里的怀旧与感伤,像一把无形的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他心底紧锁的闸门。 昨日,在歌声中缓缓向他走来。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关于锦城的点点滴滴,关于那个曾让他规划未来的人影,伴随着歌声,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欢乐是周围的,喧嚣是现场的,而那份刻骨的思念与无法言说的遗憾,却在此刻将他紧紧包裹。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仿佛想借此浇灭心头的块垒,却只觉得那孤寂感更加清晰刺骨。 林娜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将秦天所有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看着他努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的伤感,看着他独自饮酒时侧脸的落寞线条,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他过往经历的好奇,有对他深沉情感的触动,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疼。她想知道,他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铁骨铮铮的男儿深情如斯?离开了他之后,她现在过得好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冒了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坚定。 夜色渐深,篝火渐熄,而某些情感的种子,却在这个特殊的除夕夜,悄然破土,静待生长。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别时路? 相逢,总有离别。 二号项目营地门口,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度,将红土地晒得发烫。几辆军用卡车和吉普车引擎低沉地轰鸣着,排成一列,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龙刃特勤队的队员们正进行着开拔前的最后检查,动作利落,神情肃穆。装备箱与车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与远处项目工地上传来的、已恢复正常的机械噪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离别与前行交织的乐章。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哎!” 项目部大门口,一个带着明显异国腔调,却努力咬字清晰、甚至带着几分咏叹调味道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肃穆。 只见炽焰佣兵团的副团长科尔大步流星地从营区内走来,他那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脸上堆满了过于灿烂的、与离别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热情笑容。 他径直走到正在指挥队员固定最后一批重要设备的秦天面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珍重啊!”科尔不由分说地一把紧紧握住秦天的手,用力摇晃着,眼神灼热,语气真挚得近乎夸张。 秦天刚对郑汉武交代完注意事项,转过身便被科尔抓住手,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回应,科尔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上一副豪气干云的表情,声音洪亮地说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秦队,下一站,让那些魑魅魍魉都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这一连串半生不熟却又极力想表达亲近的古诗词,让秦天有些哭笑不得。他能感受到科尔那份毫不作伪的热情,这是一种在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源于认可和信任的直率表达。对于科尔这样性格爽朗、崇尚强者的佣兵首领而言,并肩作战的情谊胜过千言万语。 “科尔,你够了哈!” 一个带着无奈和明显羞赧的女声响起。林娜快步从一旁走来,她今天穿着一身卡其色作战服,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利落。她脸颊微红,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兄长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快住口”的意味。 在她听来,科尔这番举动,简直是把五岁孩童都会背诵的诗句拿到行家面前班门弄斧,更让她心慌的是,兄长看向秦天时那越来越不加掩饰的、近乎“看妹夫”般的离谱眼神……她真怕这过于奔放的热情会把眼前这个心思深沉、习惯保持距离的男人直接吓跑。 幸运的是,秦天似乎对男人间这种表达信任的方式并不排斥。他脸上保持着温和而沉稳的微笑,反手也用力回握了一下科尔的手,甚至还顺着他的话,诚恳地回应道:“科尔团长过奖了。前路艰险,正需要你我同心协力。” 这话让科尔更加眉开眼笑,又重重地拍了拍秦天的胳膊,一副“我看好你”的知己模样。 林娜心中稍安,却又掠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定了定神,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打断了科尔可能继续的“诗词大会”:“科尔,你去和特勤队的兄弟们打个招呼,道个别吧。秦队,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下。” 科尔虽然性情豪爽,但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见妹妹有事要谈,便咧嘴冲秦天笑了笑,转身朝着正在忙碌的柳一刀、高翔等人走去,很快那边就传来了他爽朗的笑声和队员们友好的回应。 支开了科尔,营地门口暂时只剩下秦天和林娜两人。阳光斜照,在两人之间拉出短短的影子,气氛似乎忽然间安静了许多。 “林团长,什么事?”秦天看向林娜,语气平和地问道。 临别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吗?开口就是公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直男,直得令人发指啊!林娜心中忍不住一阵吐槽。自从那次除夕联欢会后,有了苏洛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和刻意的安排,她本以为两人之间至少能多一丝战友之外的熟稔,离别时不该如此……公事公办。不曾想,那晚篝火旁他片刻的失神与落寞,对她而言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而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只是高强度任务间隙一次普通的情感波动,过后便被他熟练地封存了起来。 她压下心中那点不自在,收敛心神,谈起了正事,声音也压低了些:“索仑刚传来加密消息。” 秦天目光一凝,示意她继续。 “最近两个月,安德莉娅的动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林娜语速平稳,“她不仅成功整合了‘黑鲨’德里克死后留下的残余力量,还以雷霆手段吞并或驱逐了周边几个小型海盗团伙和走私势力。现在,‘黑鲨’的触角延伸得更广,实力恢复的速度惊人。” “索仑的位置?”秦天直接问到了关键。 “这正是好消息。”林娜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赞许,“他凭借几次关键的行动建议和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赢得了安德莉娅的信任,现在算是她新组建的核心班底里的重要一员了。” “克里斯博士那边有联系她的迹象吗?”秦天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林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几分:“没有。索仑那边没有监测到任何与克里斯或者‘魔眼’已知据点联系的迹象。这个人,就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秦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轻松了些:“那一战,你可能真把他揍出心理阴影了。他现在躲得这么深,恐怕就是忌惮你手里那些无人机和导弹吧?” “躲起来不一定是因为害怕。”秦天眉头微蹙,并未被玩笑带偏,“也可能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或者有更重要、更需要隐蔽的事情在做。” “嗯,有道理。”林娜点头表示同意,“总部正在加紧调查那几家有嫌疑的生物科技公司,其中一家在S国。巧合的是,我们刚在S国接了个委托,科尔会带队过去,可以借此机会从外围摸排。” “辛苦你们了!”秦天看着林娜,语气诚挚,“炽焰若需要援手,尽管开口。” 这句承诺,比客套的感谢更有分量。林娜心中一暖,微笑道:“能与你们继续并肩战斗,也是炽焰的荣幸。”她甚至有些感激那个隐藏的敌人克里斯,他的存在,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特勤队和炽焰紧紧联系在一起。 秦天沉吟片刻,开口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总觉得,索仑在安德莉娅那边的事,似乎太过顺利了。”秦天说出疑虑,“安德莉娅这种女人,疑心不会轻。索仑一个‘外来者’,短时间内获得如此信任,虽有能力因素,但总觉不安。你要不要提醒他多加小心?” 林娜闻言笑了:“别说你了,索仑自己都说顺利得荒谬,呆在那女人身边心里瘆得慌。”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撤回来?”秦天建议,“克里斯短期内不会联系她,这条线意义已不大,没必要冒险。” “你是不了解索仑。”林娜笑语嫣然,眼神却有一丝担忧,“越是诡异危险的环境,他越来劲。你让他现在回来,他肯定不干。” “……”秦天无语,“这家伙受虐倾向这么严重吗?” “他一直都这样。”林娜哂笑,“能活到现在是奇迹。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完成许多不可能的任务。” 她神色认真起来:“我最近深入调查了安德莉娅的过去。这个女人,确实极不简单……”她将安德莉娅悲惨而复杂的过往娓娓道来,“她的人生,是一部在绝望中争夺权力的历史。我不知道她最终想做什么,但她能活到今天,心中必有极强的执念。无论是警惕还是好奇,我都会让索仑继续尝试了解她。” “但愿她不会成为我们必须清除的敌人。”秦天轻叹一声。他想起了路阳,也想到了许多身不由己的命运。 “怎么,心软了?”林娜打趣道,“没想到你这铁血直男,也会怜香惜玉?” 秦天没有在意她的取笑,反问道:“你知道世间最强大也最可怕的力量是什么吗?” “仇恨。”林娜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两个字承载了她太多的体会。 “嗯。”秦天眼神掠过一抹悲伤,“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和安德莉娅,或许是一路人。在复仇的路上都会不择手段,不死不休。我不希望……最终非要亲手了结这样一个被仇恨驱使的灵魂。” 林娜心中一震。她听出了他物伤其类的悲悯,也感受到了他因路阳之死而压抑的复仇之火。 “可是,”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仇恨可以是一时的动力,不能是人生的全部。在仇恨之外,我们还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她希望他能从阴影中走出来,不希望他被仇恨吞噬。就算他暂时无法挣脱,她也希望自己能成为照进他世界的一束光。 自己的人生吗?秦天默然。那个有白露的未来,已被他亲手推开。那份温暖,恍如隔世。 我好像说错话了……林娜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萧索,心中泛起懊恼和心疼。 她不想让离别停留在伤感中。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容,朝秦天伸出右手:“临别之际,一语赠君。愿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我们!” 秦天微微一怔,看着眼前明媚的笑脸和伸出的手,心底某处似乎被触动。他伸出手,轻轻握住。 “秦队,就此别过,珍重!” “林团长珍重!” 那只手温暖、柔软而有力,触感独特。一触即分的握手,像一颗细微的石子,在秦天心底沉寂的湖面漾开几不可察的涟漪。 卡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队缓缓驶离。秦天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林娜依然站在门口,科尔在一旁挥手。阳光勾勒出她秀丽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新的征途开始了。而心中的某些变化已悄然萌芽,只是此时的秦天还未觉察。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心路 凌晨三点。锦城的老小区里万籁俱寂。 马德汉被枕边急促的震动惊醒。他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了他瞬间锐利的眼神——是金扬的越洋电话。 怀里的张娴动了动,却没有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将他搂得更紧。这通不寻常的电话让她感到恐惧,生怕马德汉又要远行。她不敢睁眼,怕一睁眼,这温暖的怀抱又会变成冰冷的梦。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动作接起电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喂,金扬?” “老马,没吵醒嫂子吧?”金扬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你说呢?”马德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空着的手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 “有件事,得交给你。”金扬言归正传,“从秦天离开那天起,我安排了一支小队,一直在暗中护着白露。小队之前直接向我汇报。现在你回国了,这事,你接手。” “你小子……”马德汉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嘲讽,“还真是个超级奶爸,啥事都考虑得这么周全。”可心底,却有一股热流涌过。这些年,金扬以“铸剑安保”为壳,为战友们做了许多事,他都清楚。远的不提,路阳牺牲后,他亲自跑去把周雪梅生下的孩子认作干儿子,就为方便照顾。 “秦天不易,白露更不易。能尽点心就尽点心吧!”金扬感慨道。他与叶灵终见彩虹,而秦天的选择成了他心中的意难平。 “你也不容易。放心,这事儿交给我。”马德汉应了下来。回国后这段时间,他大多时间陪伴妻女,闲得无聊去钓鱼,却发现对门外汉来说钓鱼更无聊。金扬的托付,让他漂泊的心有了一块可以沉下来的石头。 “那我就放心了。这两天有点小情况,我让他们马上联系你。”金扬高兴地说道。 “老弟,我这里还是凌晨……你这电话打的……”马德汉轻轻搂了下妻子,抱怨道。 “哦,懂了,懂了,老当益壮后需要好好休息。替我跟嫂子问个好,晚点他们再联系你。”金扬怪笑着挂断电话。 房间重归黑暗和寂静。 “醒了?”马德汉搂着妻子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嗯。”张娴应了声。 “那为啥还装睡?”马德汉低笑道。 “怕睁开眼睛,你又不在了,怕自己又是在做梦。”张娴喃喃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枕畔,都是为了这个该死的家伙。现在终于回来了,难道还要走吗?她想着,泪水夺眶而出。 “这怎么还哭上了!”马德汉见她流泪,急得手忙脚乱。“我说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要相信我啊!都怪金扬这小子,半夜打什么电话,吓着你了,对不起!” “真不走了?”张娴闻言欣喜莫名。 “真不走了。错过了你的青春,错过了孩子的童年,我现在只想多陪陪你们。”马德汉叹道。国与家,同样重要。他回来守着家了,那些事就留给年轻人去做吧。 “那……金扬他……”张娴犹豫着,想问又怕他觉得自己不该打听。 “金扬这小子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马德汉接话道,“他今天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一个叫秦天的小子的事。”他将秦天与白露的事告诉了妻子。 “你们男人啊,总想着家国大业,苦呢,都留给身后的女人去吃。这对他们真的不公平……”张娴听完,叹道。秦天的做法,她无法认同,但同样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公平?从来没有啊。马德汉不知能说什么,只紧紧地搂住了妻子。 海城机场。林娜走出大厅,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 “小姐,这是你要的资料,一份是启凡科技公司的,一份是白露小姐的。”上了车,副驾上的阿杰递给她两份资料。 林娜接过,安静地看了起来。资料显示,白露在秦天离开后,辞掉工作,进入了未婚夫吴启凡的启凡科技公司。公司事业蒸蒸日上,两人感情稳定,婚期在即。 报告还记录了白露每日轨迹:公司、公寓、健身房、书店……规律的刻板。只在周末和闺蜜逛一次街。 “上班,下班,健身,逛书店,每天都如是。只在周末和闺蜜逛一次街,也是每周一次.....这就是个木偶嘛,哪里像个快结婚的小女人啊!”林娜心中叹道。一次倾情的恋爱会像熊熊烈火将人所有的情感燃烧殆尽,只余下一堆灰烬。她没体会过,但在这个名叫白露的女子身上,她嗅到了灰烬的味道。 “先去青县吧!”她对司机吩咐道。 车子驶离海城的喧嚣,窗外的景致逐渐变得萧索。冬日的田野裸露着黄褐色的泥土,远山如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霾里。道路开始蜿蜒,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单调而清晰。 林娜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却早已飞向了那个名叫青县的地方,飞向了那个只存在于苏洛叙述和秦天沉重表情里的男人——路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洛的话语犹在耳边:“……路阳是秦天最敬重的老班长,他的牺牲,是秦天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转折点。”那个素未谋面的退役军人,用他的死亡,在她与秦天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刻而隐晦的连接。 车至山脚,无法再前行。林娜让阿杰在车上等候,独自一人沿着苏洛描述的、那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向上走去。山风立刻裹胁着寒意扑面而来,吹动她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空气里是枯草和泥土的气息,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与肃杀。 山路崎岖,脚下的碎石不时滚动。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可以俯瞰山脚下稀疏的村落和远处绵延的田野,一种苍凉之感油然而生。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上,却埋葬着一个魂归异国他乡的忠魂。 终于,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背风处,她看到了那座坟。没有墓碑,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堆新垒起的石头,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倔强的誓言。这就是路阳的衣冠冢——一个英雄在这世上留下的、最朴素的印记。 林娜停下脚步,站在几米开外,静静凝视。山风更劲,吹得她发丝飞扬,她却感觉不到冷,心中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她想象着秦天和苏洛曾经站在这里的心情,想象着那个叫周雪梅的女人在此哭倒的场景。 她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冰冷、粗糙的石块。触感传来,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悲壮和巨大的牺牲。这里埋葬的,不仅仅是一个军人的遗物,更是一段燃烧的青春,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一个家庭破碎的梦想,以及……另一个男人从此背负上的、无法卸下的十字架。 “路阳班长……”她在心中默念,没有说出声,只是一种无声的敬意,“你守护的海,很远。你留下的山,很重。”她不知道路阳是否能听见,但这片寂静的山野,这呼啸而过的风,都成了此刻最好的祭奠。她理解了秦天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那种源自战友袍泽之情的责任与愤怒,足以撼动一个人固有的生活轨迹。她在此处,不仅是在祭奠一位英雄,也是在尝试走入秦天那段她未曾参与的、充满悲怆的过往。 她在坟前静立了许久,像一尊雕塑,与这山、这风、这孤坟融为一体。直到感觉四肢有些僵硬,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下山。 下山路过山脚那户农家小院时,林娜放慢了脚步。院墙低矮,能看到里面收拾得还算整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轻叩响了虚掩的木门。 “谁呀?”一个带着些许疲惫的女声传来,接着,院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后,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警惕,以及一种深藏的痛苦后的麻木。林娜一眼就认出,这就是照片上的周雪梅。 “打扰了,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林娜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语气尽量放得轻缓。 周雪梅打量了她一下,似乎觉得不像坏人,侧身让开:“进来吧,院里有凳子。” 林娜道谢走进院子。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子一角堆着柴火,晾衣绳上挂着几件小孩的衣物,透着寻常百姓家的生活气息,却难掩一种无形的压抑。 周雪梅从屋里端出一碗温水递给林娜,自己则抱着孩子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轻轻摇晃着。孩子似乎睡着了,小脸胖乎乎的,呼吸均匀。 “这娃儿真乖。”林娜喝着水,目光落在婴儿身上,由衷地赞道。 听到别人夸孩子,周雪梅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落寞。 “嗯,还算省心。”她低声应道,目光却有些飘忽,仿佛透过孩子,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林娜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喝水,偶尔用温和的目光看看孩子。她能感觉到周雪梅身上那种巨大的悲伤,像一层厚厚的茧,将她紧紧包裹。这悲伤因路阳而起,却又因这个新生命的存在,变得无比复杂。孩子是路阳生命的延续,是希望,却也可能是时刻提醒她失去的痛苦源泉。 阳光温暖,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鸡鸣。林娜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她只是作为一个偶然路过的陌生人,短暂地进入了这个被悲剧笼罩的家庭,默默地观察,感受着那份无声的沉重。她看到了一个烈士遗孀的坚韧与挣扎,也看到了新生命带来的微弱光芒。这让她对秦天所背负的一切,有了更具体、更触手可及的认知。 喝完水,林娜再次道谢,放下碗,轻轻起身。“不打扰了,谢谢你的水。” 周雪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依旧抱着孩子,坐在阳光里,像一尊承载了太多苦难的雕像。 林娜悄然退出院子,心情比上山时更加复杂。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扇低矮的木门,心中默念:愿这孩子,能成为照亮这个家庭未来的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傍晚,回到锦城,华灯初上。林娜让阿杰先回去,自己独自来到了城南那家小酒馆。 酒馆依旧如苏洛描述的那样,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酒气、烟味和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灯光昏黄,客人不多,各自占据着角落,低声交谈或独自啜饮。 林娜在靠窗的一个僻静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酒保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动作麻利,不多话。 她环顾四周,试图在脑海中还原秦天那晚在这里的情景。他坐在哪里?是像她一样选择角落,还是就在吧台?他当时是怎样的表情?是愤怒,是悲伤,还是如苏洛所说的,醉倒后嘴里还念着“报仇”和“不让你失望”?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她想象着秦天在这里一杯接一杯灌醉自己的样子,那个在战场上冷静果决的特战兵王,在失去挚友和人生导师后,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麻痹痛楚。这里,是他宣泄脆弱、坚定复仇信念的私密空间。 不知何时,酒馆里响起了音乐。正是那首《英雄泪》。 “热血在心中沸腾 却把岁月刻下伤痕 回首天已黄昏 有谁在乎我 ……” 沧桑悲凉的旋律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林娜的心上。她仿佛能看到秦天坐在这里,听着这首歌,眼中布满血丝,心中翻涌着对路阳的怀念、对敌人的怒火,以及……对白露那份无法言说的愧疚和即将到来的离别之痛。 她闭上眼睛,让歌声将自己包裹。通过这歌声,通过这个空间,她似乎与那个夜晚的秦天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她理解了他的决绝,理解了他的“狠心”,那背后是远比儿女情长更沉重的东西——男人的承诺、战士的荣誉、对牺牲战友的交代。 她在此处,并非为了追踪,而是为了感受。感受秦天走过的心路,理解他沉默背后的惊涛骇浪。这让她心中的那个男人形象,不再是单一的强大与冷硬,而是多了一份有血有肉的悲情与担当。 酒杯见底,歌声也渐歇。 林娜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她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轻轻敲下了一行文字。 深夜时分,林娜才起身结账,推开酒馆的门,步入锦城的夜色之中。寒风拂面,她却觉得内心更加坚定。 这一天,她对秦天的了解又深了一层。而接下来该如何做,她心中已有了更清晰的轮廓。 夜色温柔,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守心 海城的天空,在四百米的高度被彻底刷新。 “云顶花园”餐厅如同镶嵌在摩天大楼顶端的一颗水晶,四壁是贯通落地的防弹玻璃,将整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无声地隔绝在外,只留下极致开阔的视野。脚下,是蝼蚁般蠕动的车流和火柴盒般的建筑;远方,标志性的东方塔如同定海神针,巍然耸立于云层之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餐厅内部,极尽奢华。意大利进口的天然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垂下的巨型水晶吊灯,每一颗切割完美的水晶都在散射着眩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氛,与现磨咖啡的淳厚、珍藏红酒的馥郁交织在一起。穿着熨贴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悄无声息地穿梭,每一个微笑的弧度都经过严格训练。这里的一切,都精准地诠释着“顶级”与“奢侈”,是无数人仰望和憧憬的天上宫阙。 “哇!从这里看过去,东方塔尽收眼底,真的太美了!”李香玉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嘴里啧啧赞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惊叹。她今天特意穿了自己最贵的一套职业装,但置身于此,仍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局促。“白露啊,你现在的日子过得有点小奢啊!这环境,这氛围,这景色,真是绝了!” 作为一个在大城市奋力打拼的普通白领,她的人生天花板或许就是一份体面的“小资”生活。而眼前这种“小奢”,是她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的云端。对她而言,这更像一个不可企及的梦,而白露,似乎已然置身梦中。 白露却没有看向东方塔。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瓷咖啡杯的边缘,目光穿透脚下的浮华,投向了更远处那条蜿蜒如带的江水。“其实,”她轻语,声音飘忽得像一阵风,“江边看景才是最美的。”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个寒冷的春节。 没有水晶灯,没有香氛,只有江边凛冽的北风和高远天空中疏朗的寒星。她和他,裹在同一件厚重、甚至带着些许汗味和硝烟味的军大衣里,紧紧偎依在一起。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心跳沉稳有力,隔绝了所有的寒冷。江面上渔火点点,对岸的灯火倒映在粼粼波光中,碎成一片摇曳的金色。他没有指给她看任何标志性建筑,只是低声说着些部队里的趣事,声音带着笑意,呵出的白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他的眼里,映着江火,也映着一个小小的、完整的她。 而她眼里,他就是那片寒夜中最温暖、最璀璨的景。 如果能够选择,她只想永远做那个平凡的女子,一辈子偎依在他身边,被他用那件带着体温的军大衣,牢牢裹住,隔绝世间所有的风雨与纷扰。 “那是我的生活,你得适应自己的角色转换啊!”李香玉收回目光,转向白露,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也带着一丝规劝,“你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女人了,你马上就是总裁夫人,是豪门儿媳了!” “总裁夫人?豪门儿媳?”白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喜悦,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要不,让给你?” “我?我不行我不行!”李香玉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摆手,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周围奢华却冰冷的环境,最终落到眼前精致如艺术品的餐点上,“这种环境,这些吃的,偶尔尝下鲜就行了。要我天天如此,我怕不是会疯掉!”她自嘲地笑了笑,“草根嘛,根总得扎在土里才行。若是上了天,真不知会被吹到哪里去了。” 白露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其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涩然,“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成今天这样。”曾经的她,憧憬的是烟火人间,是携手并肩,而非这般悬在云端、脚不沾地的“富贵”。“或许,是因为他们喜欢吧。” “他们”——这个模糊的代指,囊括了太多人。有望女成凤、希望她安稳富足的父母;有对她展开热烈追求、代表着“正确”人生路径的吴启凡;还有吴家那对希望儿子早日成家、延续香火的父母。既然无法拥有自己渴望的人生,那便顺从他们的意愿吧。也……遂了他的愿。他不是希望她过得好吗?至少,从外表看,她如今光鲜亮丽,衣食无忧,应该是很好的吧。 嗯,就是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了。 李香玉看着好友脸上那层挥之不去的落寞,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放柔了声音,“你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她想起白露经历的那场翻天覆地的变故,那个曾经眼神明亮、谈起男友就满眼星光的女孩,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抽走了所有的鲜活气。想到此,她顿觉嘴里价格不菲的牛排失去了所有滋味,味同嚼蜡。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光倒流,此刻她们是坐在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里。白露会一边嫌弃地擦着油腻的桌子,一边却眉眼弯弯、满心骄傲地絮叨着关于她那位“神秘”男友的点点滴滴。那个狠心的男人啊……他到底知不知道,从他决绝离开的那一天起,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白露,心就已经跟着死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答应过他,”白露抬手,轻轻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一些力气,但她脸上却努力绽开一个微笑,“我会过得很好的。我能做到。” “你是为他活吗?”李香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心疼,“你这样,对吴启凡公平吗?”那个男人,至少是真心实意地想对她好。 白露的表情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如果他觉得不公平,可以不娶我。”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邈远的天空,声音轻得像叹息,“感情这件事,从来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不过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算了算了,我懒得说你了。”李香玉被这番论调弄得一阵心烦意乱,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天请我吃这顿大餐,就是来抓我当挡箭牌的。把时间分些给吴启凡和他的家人,就那么难吗?”她心里清楚,婚期日益临近,白露却像一只抗拒靠近笼子的鸟儿,宁愿和她这个闺蜜消磨时光,也不愿踏入那个“应有尽有”却让她窒息的金色牢笼。 白露闻言,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带着点狡黠:“有吃有喝还有礼物拿,你还有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李香玉苦笑,“我是怕别人对我有意见。”吴家那边,难免会觉得是她这个“闺蜜”在从中作梗。 “那些,”白露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语气云淡风轻,“都不重要。” “行,都依大小姐你。”李香玉无奈地投降,“只要你开心就好。”如果她的陪伴,真的能让白露在这段身不由己的旅程中稍微好过一点,她不怕成为别人眼中不识趣的存在。 “明天下午,”白露放下茶杯,看向她,“还是陪我去逛书店?” 李香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歉意:“明天真去不了。公司有个重要的团建活动,老大点名让我负责呢。” “哦,”白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那你忙着,我自己去就好。” 午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却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离开那座悬浮在空中的华丽宫殿,重新脚踏实地,白露才感觉胸腔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府河畔的春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却被午后慷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河水裹挟着碎金,涛声依旧,亘古不变地向着远方奔流。可河岸两侧,早已不是旧时模样。高楼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冷硬的光,唯有这处僻静角落,时光仿佛刻意放慢了脚步。 白露停步的那处小院,恰似被时代遗忘的一隅珍宝。 明媚的光线流淌过青灰色的院墙,墙上爬满了葱郁的藤蔓。那正是初绽的蔷薇,嫩绿的叶片间,已有点点娇羞的花苞探出头来,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发出整个春天的绚烂。稍显斑驳的木制院门上,悬着一块老榆木匾额,上面以拙朴的笔法镌刻着两个字——「守心」。 院门虚掩,透过门隙,可见院内疏落有致地摆放着些川派盆景,虬枝曲干,浓缩着山野的傲骨与岁月的沧桑。这院子占据着府河畔的黄金地段,却固执地开着一家似乎与盈利无关的书店。曾有人劝书店主人,将此地改作咖啡馆或精品店,必能日进斗金。主人只是淡然一笑,说:“若未来能有一人,于此地,于某本书中,找到自己要走的路,找回自己迷失的心,那这书店,便有它存在的价值。”在这座步履匆匆的都市里,总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让灵魂停下来,守住一份沉淀于时光深处的静好。 白露推门而入,熟悉的、混合着旧书墨香和木质清洌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包裹。她的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朝着书店深处第四排书架走去。 那是她与秦天命运交织的起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当初只是擦肩,未曾交谈,未曾心动,是否此刻的心便不会如此沉甸甸地坠着?那样,她便不会将整颗心托付,如今也不会怨怼故人音信渺茫,心意难测。 走到第四排书架前,白露的目光恍惚地投向那个熟悉的位置。 然而,那里已有人先至。 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子,正背对着她,身姿挺拔而优雅。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本《花样年华》。她看得那样出神,午后的光晕勾勒着她的侧影,这画面,让白露心头猛地一颤,仿佛隔着时光,看到了当年那个沉浸在书页世界里、对未来充满懵懂憧憬的自己。 “你也喜欢这本书?”鬼使神差地,白露走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场时光的倒流。 女子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庞,一双大眼睛清澈灵动,她微微一笑,仿佛阳光都更亮了几分:“嗯。忙忙碌碌中,总怕不经意就错过了花一样的年华。看看书重温一下,没准还能揪住青春的尾巴呢!” “第一次翻开这本书,我才二十岁。”白露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封面上,一丝伤感悄然浮上眼底,“再次看到它,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五年时光,所谓花样年华,终究是付了东流水……” “咦,有故事,有故事啊!”女子眼中闪过狡黠而善意的光芒,语气轻快地打趣道,“听起来,你的故事里藏着很深的感慨。正好,我也有故事,要不要一起分享下?” 她笑容里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像一阵暖风,吹散了白露心头的些许阴霾。 “好呀!”白露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甚至主动伸出手:“我叫白露,很高兴认识你。” “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人和名字一样美。”女子真诚地赞道,伸手与她轻轻一握,“我叫林娜,是一家情感杂志的编辑。” 午后的书店静谧安然,读者寥寥。 两人在院中寻了一处靠墙的座位坐下,旁边是一盆造型古雅的罗汉松。林娜熟门熟路地泡了两杯清茶,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升腾在蔷薇初绽的院墙下。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一段看似偶然的相遇,在这名为“守心”的院子里,悄然开始。 而白露不知道,眼前这个笑容明媚、自称编辑的林娜,将为她带来一场怎样的心灵风暴。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故事 府河的水声,隔着院墙,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像是为这个午后伴奏的低沉和弦。书店小院里,蔷薇的藤蔓在微风里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位对坐的女子身上投下斑驳流动的光影。 林娜递过来的那杯清茶,白露一直没有喝。她只是用双手捧着,感受着那一点透过瓷壁传来的、几近虚无的温度,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桌面的木纹上,良久,才抬起眼,看向林娜。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江南的烟雨,迷蒙而深不见底。 “半年前的我,”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平静之下,却是能感知到的、汹涌的暗流,“正满心欢喜地筹备着一场婚礼。一场我曾以为,我愿意用一生去等待的婚礼。” 她顿了顿,唇角牵起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半年后的现在,我又在准备一场婚礼。一场所有人都在期盼的婚礼……除了我之外。” 她的目光与林娜相遇,那里有坦诚的脆弱,也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坦白。“你可能无法想象,这两场婚礼的新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林娜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眼神温和而包容,像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准备接纳所有即将倾泻而出的过往。 白露的视线再次飘远,仿佛穿透了院墙,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命运般的初见。 “我和他相识,就是在这家书店里。就在那边,第四排书架。”她微微侧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向,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眷恋。“那时我刚走出校园,对爱情还满是……最纯粹、最美好的憧憬。然后,老天爷就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把最帅气的他,送到了我面前。”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少女般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记忆中的那个场景。“我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出神。他走过来,微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他的笑容,带着阳光的味道,干干净净的,能照进人心里去。他身姿笔挺,像一棵白杨,那种挺拔里,藏着一种……野性的、收敛的力量。他穿着军装,那身军装,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一刻的悸动。“我听到自己的心,嘭嘭、嘭嘭地跳了起来,跳得那么响,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这个声音。接着,我就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了。彻底地,迷失了。”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天南地北,聊得……很开心,时间过得飞快。”她的语气带着回忆的温馨,但随即蒙上一层荫翳,“聊完之后,我们就分开了。很自然地,彼此都没有留联系方式。”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回到家后的那个晚上,我久久难以入眠。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突然袭来的、深深的恐惧——我怕那次邂逅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感觉,像是心脏缺了一角,空落落的,带着钝痛。” “于是,第二个周末,我鬼使神差地,又走进了这家书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是记忆中的惊喜重现,“当我看到他笑着向我走来时,我惊喜得几乎要叫出来。那一刻,我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像是缺失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另一半,变得完整了,完美了。” “后来的时间里,我大多数周末都在等他出现。在那段日子里,我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一点点地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悠远,“比如,他随时可能要出任务,一出任务就会彻底失联,有时一消失,就是两三个月,音讯全无。比如,他的训练非常辛苦,身上留下了很多伤疤,旧的叠着新的。他告诉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努力维持着平稳,“他告诉我,平时多流血,是为了战时能活命。每次任务回来,他都会给我带一些礼物,不是买的,是他自己用……弹壳、木头、甚至路边捡的石块,亲手雕刻成的一幅幅小画。” 白露轻声讲述着,语调平缓,却像一条深邃的河流,带着林娜穿越漫漫时光,走进那个开始美得令人心醉的故事里。她描述着那些等待的焦灼、重逢的喜悦、收到那些粗糙却无比珍贵的小礼物时的感动。故事的前半段,充满了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是爱情最理想的模样。 然而,叙述的河流渐渐驶入幽暗的峡谷。她的语气从温馨转向了一种压抑的平静,那种平静,比痛哭更让人心疼。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清晰,“他究竟为什么,就那么决绝地离开了我。但我爱他,从未改变。我也知道,他爱我。”她抬起眼,眼中水光潋滟,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若有选择,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于我,我自会成全他。毫无怨言。”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来说出下面的话:“哪怕此后,日日夜夜,我都要承受思念的折磨,饱尝失去的痛苦……我也会努力的,活得很好很好。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也是……他所期望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这段感情结束时,我们彼此心中有恨,或许……或许总有一天,恨会淡去,我能做到淡如菊,平静度日。”她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化不开的自嘲,“可悲的是,我们心中,依然有爱。我是这样,他定然也是如此。他带着这份爱远走天涯,而我……却要带着这份爱,嫁给别人。” 故事在此刻,美得令人心碎。 她结束了讲述,小院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府河的水声,和风吹过蔷薇叶片的沙沙声。白露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目光空茫地望着天空。她值得拥有那份美好的爱情,而他,那个叫秦天的男人,也值得她如此刻骨铭心地爱过。只是命运弄人,徒留唏嘘。 林娜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满眼都是无法言说的心疼,满心都是弥漫开的悲伤。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怪异且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可能,如果他们的故事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她愿意离开秦天,把这个男人完整地交还给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秦天的决定已然做出,覆水难收。而白露,也即将嫁作人妇。谁能改变这一切?更何况,秦天此行,肩上挑着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一座名为家国责任的巍峨大山!他必须心无旁骛,不能有丝毫软肋和牵挂。他若不能坚强站立,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风险。那样的险境,他哪里还有余力和心神,来细心呵护一个如此需要被珍视、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子? “怎么了?”白露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注意到林娜久久不语,神情间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悲伤,于是努力平复下自己激荡的心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不是被我这些负面情绪影响了?” 林娜回过神来,与白露的目光对视,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敬佩,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她轻轻摇头,语气真诚:“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但它本不该是这个样子啊!”白露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无奈,“最后的结局,让你见笑了。他走了,我嫁了,还嫁了个我父母一直希望我嫁的富二代。你看,我的爱情,最后变成了一个多么俗套、多么狗血的故事。”她的话语里,自我剖析的残忍多于抱怨。 林娜正斟酌着该如何安慰,白露又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难受:“直到离开,他都没有给我一个理由。而我,竟然也……没有问他。”她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开始得恍恍惚惚,死得不明不白。好像……也挺好的。”这种“好”,是一种彻底放弃追问、接受荒诞的绝望。 “不说,或许是因为,真的开不了口。”林娜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谨慎而富有深意的角度,“因为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世界上,确实有些事情,比个人的爱情,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嗯。”白露低低应了一声,像是早已用这个理由说服过自己千百遍,“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泄露了心底最真实的不甘与委屈:“其实我打心底里不信……有什么事情,能比我对他还重要……”话未说完,她的眼里已迅速泛起了浓厚的水雾,声音变得喑哑颤抖,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随时都会断裂,“但不这么想……我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现实啊!我会恨他的……我不想恨他……我更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忘了他……” 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滴,两滴,落在她紧紧交握的手上。 林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明了。她从身侧取过自己的提包,动作轻柔地从中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手稿。纸张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多次。 “我这里有个故事,”她将手稿轻轻推到白露面前,声音异常柔和,“你现在可以看看。看完之后,或许……对你现在的困惑,能有一点点帮助。” 白露抬起泪眼,有些疑惑地接过那份手稿。触手是微凉的纸张感。她低下头,看向标题—— 《想带你们去看海》。 她不再说话,用指尖抹去眼前的模糊,安静地坐在那里,就着午后渐斜的阳光,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稿纸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故事,以平实却充满力量的笔触,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一座沐浴在晨光中的军营,庄严肃穆。一名胸前戴着大红花的老兵,提着简单的行囊,步伐坚定地走出了营门。他的背影挺拔,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退伍的日子,本该是归家的喜悦,然而,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同样穿着旧军装、肩章却显示着更高阶衔的老上级走了下来,面容凝重。他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低沉:“路阳,有一份特殊的工作,需要你。很危险,归期不定。你……愿意去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兵,路阳,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对过往的释然,也有对未来的无畏:“什么单位需要我?” 老上级凝视着他的眼睛,吐出两个字:“国家。” 路阳几乎没有犹豫,收敛了笑容,郑重地点头:“好!” 他拉开车门,利落地登车。轿车载着他,驶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使命。 画面切换,万里之外的某个繁忙海港,阳光炽烈,一切看似平静。突然,剧烈的爆炸声撕裂了天空,浓烟滚滚,恐慌的人群四处奔逃。恐怖袭击毫无征兆地降临。 混乱中,一个身影逆着人流冲向最危险的核心区域。是路阳。他脸上涂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他冒着横飞的子弹和不断发生的爆炸,从一片废墟中扛起一个受伤的同伴,奋力向外冲去。他们的身影冲出港口大门,向着远处荒芜的戈壁滩狂奔,试图将危险引离人群。 身后,是追兵和密集的枪声。在冲入一片岩石嶙峋的荒地后,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了一切……】 白露的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捏皱了稿纸的边缘。 【镜头转向国内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几间低矮的瓦房前。院子里,挤满了穿着素色衣服的人,气氛压抑。路阳的母亲,一位头发花白的农村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几乎站立不稳,她抓着前来慰问的人的手臂,声音沙哑:“你们帮我劝劝她吧!我求求你们了!好歹让她把娃生下来,给阳儿留下这点血脉吧!这是我们路家唯一的根苗了啊!” 路阳的父亲,一位饱经风霜、脸上刻满皱纹的老农,强忍着悲痛,用力拉起瘫软的妻子,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后的认命,他长叹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脊梁:“娃儿他娘,别哭了……哭有啥用?这都是命,要认啊!” 房后的山腰上,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墓碑上刻着路阳的名字,却只是一座衣冠冢。路阳的妻子,周雪梅,一身缟素,脸色苍白得像纸。她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指着那座空坟,对着身前几位前来做工作的干部模样的人,悲声道:“他虽然不在里面,但对我来说,他就在那里。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吧!” 来人中,一位年长者开口,语气沉重而恳切:“雪梅同志,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把孩子生下来。这是路阳同志生命的延续。” 旁边有人补充道:“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组织上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解决。” 周雪梅听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淡、极凄凉的笑容。她转过身,面对着那座冰冷的衣冠冢,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条件?好啊……那就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好吗?” 话音落下,她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她哭得全身颤抖,无尽的悲伤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山野。那哭声里,有爱,有恨,有绝望,有不甘,是所有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痛楚。 哭到力竭,她瘫倒在坟前,声音破碎不堪:“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你们都错了……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她哽咽着,“可是他抛弃了我……也抛弃了孩子……我知道他不得已……我不想恨他……我不能跟着他去死……所以……所以我只能把他忘了……永远忘记……忘得彻彻底底!”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坟前的泥土,指节发白:“孩子……会让我日日夜夜地想着他……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啊!”】 白露的眼泪无声地流下,与故事里周雪梅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她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被挚爱“抛弃”(即使明知是不得已)的绝望。同为女子,那种感同身受的刺痛,尖锐而真实。 【文稿的最后一页,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简单的素描复印件。 画的是,万里之外,某处阳光灿烂、波涛汹涌的海边。一块巨大的、被海浪拍打得光滑的礁石上,有人用尖锐的石块,深深地刻下了一幅画: 一个年轻的男子,右手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动作轻柔;他的左手,紧紧地牵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手。三人都面向着广阔无垠、瑰丽壮美的大海。 画的下面,是一行深深凿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字:爸爸想带你们看海!】 白露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那幅画和那行字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院子里,蔷薇无声,府河的水声也仿佛远去。 她手中的稿纸,微微颤抖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灵魂深处。 ……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比悲伤更悲伤 府河的水声隔着院墙,潺潺地传进来,像永不停歇的背景音,衬得小院愈发静谧。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蔷薇藤蔓,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 白露坐在那儿,许久没有动弹,手里那份名为《想带你们去看海》的手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路阳的故事,像一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剖开了她一直试图掩盖的伤疤。那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一种连叹息都显得无力的沉重。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一个宏大的信念轰然倒下,身后留下的,却是爱他人难以收拾的一地鸡毛,是无尽的思念与现实的艰难撕扯。 他有错吗?为国捐躯,何错之有? 他的妻子周雪梅有错吗?爱得深沉,忘却艰难,她又该如何? 他们都没错。 错的是命运这双翻云覆雨手,可若命运从不弄人,世间又哪来那些可歌可泣的牺牲与沉默的伟大? “看来,我写的这个故事还不错,竟然让你共情了。”林娜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像怕惊扰了这一刻的肃穆。 她抽出两张柔软的纸巾,递到白露面前。今天的林娜穿着一件简约的浅灰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整个人显得知性而温婉,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善意的理解。 白露接过纸巾,轻轻蘸去眼角的湿润,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她不仅仅是在询问一个故事的真实性,更像是在求证某种她隐约感知到、却不敢深想的真相。 一个人的人生被如此揭开,让她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伤感的故事,更是一种名为“负重前行”的具象化——在都市的繁华背后,在和平的静谧深处,真的有那么一群人,在沉默中牺牲,又在牺牲后继续沉默。 “是真的。”林娜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地点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凝结着化不开愁绪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想告诉她,如果路阳没有牺牲在阿尔提港,秦天就不会接过那副重担,就不会离开锦城,那么此刻的她,或许早已披上婚纱,成为了秦天的新娘。然而,话到嘴边,又被她死死咽下。 遗憾已然铸成,时光无法倒流。 揭开真相,除了在白露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一刀,让她更痛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又能带来什么益处呢? “那个孩子……”白露的嘴唇轻轻翕动,声音细若蚊蚋,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太过残忍,击碎心中仅存的一点暖意。 “他没事。”林娜的声音异常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的妈妈,是个非常伟大的女人。将来,他一定能看到他爸爸想带他看的那片海。” 说出这句话时,林娜的眼圈也微微红了。亲自去祭奠路阳、见到周雪梅的那次经历,对她何尝不是一次深刻的心灵洗礼?那份坚韧与悲伤交织的复杂情感,至今仍烙印在她心里。 白露闻言,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但周雪梅那绝望的哭诉——“那就把他还给我,好吗?”——又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回响,让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一个她无法回避的问题,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如果是秦天遭遇了不测,而我怀着他的孩子…… 我会生下孩子。这一点,她无比确定。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在世上生命的延续。 然后呢? 日夜抚养孩子,在对爱人无尽的思念和失去他的巨大痛苦中,度过漫漫余生? 还有秦天的父母,那对善良而朴实的老人又该怎么办? 难道要带着孩子回到那座大山里,一边照顾幼子,一边替秦天尽孝?可孩子不能永远困在大山里,他需要更好的教育和未来。 那把老人接到城里?两位习惯了山村宁静的老人,如何在举目无亲的都市生活?自己又将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该如何相处? 太难了。这远比生死抉择更令人煎熬,像一道无解的难题,每一个选项都通往不同的荆棘之路。 林娜将白露脸上茫然而痛苦的神情尽收眼底,轻声叹息道:“读完这样的故事,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但也许等你缓过来,再回头想想自己经历的事,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承受了。” 白露沉默了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点了点头:“嗯。和他们经历的生死诀别、抚养遗孤的重担比起来,我这点事……好像真的算不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认命般的释然,却也带着一丝不甘的苦涩。 “这世上,有些事情的重量,是高于个人自由,高于生命,甚至高于爱情的。”林娜的语气变得凝重,带着一种揪心的疼惜,这疼惜既是为了眼前的白露,也是为了万里之外那个同样背负着沉重命运的男人,“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所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得不放弃对爱人的承诺,放弃对家人的呵护,放弃心中向往的平静生活,选择孑然一身,去面对未知而危险的命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得对。”白露的声音带着悲怆的共鸣,“他们无法开口解释。有些话,说了可能没人信,信了反而会连累他人。不如沉默……活着多好啊,有谁会愿意轻易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呢?只有傻子……”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从一开始阅读手稿,她就在路阳的身影里,隐约看到了秦天的影子。此刻,她几乎可以确定,她的秦天,就是和路阳一样的“傻子”,为了某种她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知晓的“更重要的事”,选择了做那样的“傻子”。 “是啊,一群傻子。”林娜幽幽地附和,声音飘忽,“一群可爱又可敬的傻子。” 话题过于沉重,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院里,只有风吹过蔷薇叶片的沙沙声,和府河永不疲倦的流淌声。阳光的斑点在地上缓慢移动,时光仿佛也放慢了脚步,陪着她们一同咀嚼这份命运的苦涩。 良久,白露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动作间流露出一种下定决心的疏离感:“我要走了,林娜。谢谢你的故事。” 她顿了顿,看向林娜,眼神清澈而坚定,“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书店了。” “最后一次?为什么?”林娜随之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她今天穿了一双软底的小羊皮平底鞋,站起来时几乎没什么声响。 白露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解脱,也有淡淡的怅惘,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明净却带着凉意:“我想,今天在这里,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接下来该走的路。而且,让我的故事……在它开始的地方结束,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林娜听着她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她为白露似乎想通了什么、决定向前看而感到一丝欣慰,但与此同时,一股为秦天感到的深切悲哀也涌上心头。 她此行的目的,本是希望白露能隐约明白秦天的苦衷,减少一些恨意。现在看来,目的是达到了,白露理解了那种“不得已”,但理解的结果,却是决定将过去彻底封存,迈向没有秦天的新生活。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彻底的远离? 一个声音在她内心斥责着她,仿佛是她亲手将秦天推离了白露的世界,这让她在面对白露真诚的目光时,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既然如此,”林娜压下复杂的情绪,脸上露出温和而略带惋惜的笑容,“那我们的相逢,也在这里画上句号吧。若有缘分,未来或许还能再见。” 她委婉地拒绝了交换联系方式的提议。保持距离,对现在的白露和她自己,或许都是更好的选择。 “好,再见。”白露点了点头,没有强求。 她转身,身影纤细,步伐却透着一股决绝,朝着那扇刻着“守心”二字的院门走去。 春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背影竟有种“柳絮随风,各西东”的萧索。 林娜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那个仿佛弱柳扶风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心中默念:“白露,愿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这祝福是真诚的,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怅然。 黄昏时分,府河边一家格调雅致的小酒馆里。 林娜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流淌的府河和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她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拿出一部卫星电话。沉吟片刻,她编辑了一条短信:“父亲临时让我去锦城处理点事。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家乡特产回来?” 收件人,秦天。 信息发出后没多久,屏幕就亮了。 “锦城?真没想到,你居然到锦城去了?出发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在那边万一遇到什么事,我也好帮忙。”秦天的回复很快,字里行间透着一丝意外和属于他那种性格的、笨拙的关切。 看着屏幕上的字,林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指尖轻快地回复:“秦队可是大忙人,日理万机,我怎么敢随便给你添乱嘛!” “你这么客气,以后要是我到了你的地盘,怕是也不敢开口求你帮忙了。”或许是隔着屏幕,少了面对面的拘谨,秦天的回复竟然带上了一点罕见的、近乎调侃的语气,速度依然很快。 林娜的笑意更深了,带着几分狡黠,回复道:“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说的份上。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正好可以去送个见面礼,顺便……混顿饭吃。”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屏幕那端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弹出一条简短的回复:“这……” 接着,又是更长的停顿。良久,新的信息才过来: “我家在大山里,路很难走,还是算了吧。” 林娜看着这行字,能想象出秦天在屏幕那头蹙眉纠结的样子。她故意带着点小情绪,重重地敲下两个字:“小气!” 这一次,秦天再也没有回复。 林娜不知道,她无意中的试探,恰恰戳中了秦天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愿对外人触及的角落——他在山里的那个家,承载着太多与父母、与过往、以及与白露相关的记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除了白露,他从未带任何异性朋友回去过。她这句玩笑般的“小气”,无异于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推入了冰点。 不过,秦天骤然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太影响林娜享用美食的心情。 她向来懂得如何取悦自己。 正当她品尝着一道口感鲜嫩的清蒸鱼时,一对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女走进了小酒馆。他们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便径直朝着林娜的座位走来。 两人衣着得体,看似普通,但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警觉。 中年女子走到林娜桌旁,停下脚步,礼貌地开口,声音平和却不容忽视:“林小姐,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一下。” 林娜抬起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看向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士。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蓝色风衣,妆容精致,神态从容。 “林小姐?”这个称呼让林娜心中微微一动,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有点小事,想请教一下林小姐。”中年女子微笑着看着她,表情淡定,看不出丝毫恶意。 林娜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位沉默寡言、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平静:“嗯,两位请坐。”不请自来,还能准确叫出她的姓氏,显然是冲着她来的。既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意图,不如以静制动,让他们自己开口。 两人道谢后,在她对面的卡座坐下。中年女子没有绕圈子,直接将一叠照片轻轻推到林娜手边的桌面上,开门见山地说:“听说林小姐最近在打听白露小姐的事,还调查了启凡科技公司?” 林娜用眼角余光扫过那些照片,上面有她在白露公司附近、住所周边出现的身影,甚至还有几张远景,是她与白露在“守心”书店外交谈的画面。 拍摄角度专业,显然不是偶然所得。她心中了然,反而更加镇定,干脆地点了点头:“有这么回事。” 她甚至懒得否认。 中年女子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微怔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发问。 “你们是在暗中保护白露?”林娜却抢先一步,反客为主,目光直视对方,语气肯定。 这句话让对面的两人齐齐露出愕然的神色,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放心,”林娜见状,心中已基本确定,便出言解释,试图打消对方的敌意,“我对白露完全没有恶意。我来这里,只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悄悄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对方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在她看来,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立场——是保护者,而非敌人。 “你那位朋友是?”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审视。 “秦天。”林娜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并加上了更具体的身份,“山海集团阿尔提港项目部特勤队队长。” 听到“秦天”二字,两人的惊讶之色更浓,再次对视,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复杂的情绪。 中年女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语气缓和了许多,但探究的意味未减:“请问……你是?” 林娜知道,到了亮明部分身份以换取信任的时候了。她微微一笑,坦然道:“我护照上的名字是林月梅。而我的真名,叫林娜。” 她没有说更多,但“林娜”这个名字,对于可能与秦天有联系的内部人员来说,或许本身就携带了某些信息。 中年女子和男子听完后,脸上的戒备之色明显消退。他们站起身,中年女子语气变得客气:“打扰了,林小姐。祝你用餐愉快。”说完,便与男子一同转身离开,行事干脆利落。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娜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走了还不放心?不放心干嘛走?居然像审问间谍一样审我,什么人嘛!”她有些气闷地想着,刚才还觉得美味的菜肴,此刻仿佛都失去了味道,带着点酸涩。 然而,一个更让她担忧的念头随即冒了出来:“完了,他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秦天吧?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想到秦天可能因此产生误会,认为她在暗中调查他的过去、打扰白露的生活,林娜就开始暗暗叫苦。 正当她对着满桌菜肴发愁时,刚才离去的那位中年女子去而复返。 她再次走到林娜桌前,这次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态度比之前更为恭敬:“林小姐,可以请你接个电话吗?” 林娜心中疑惑,但还是接过了电话,放到耳边:“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沉稳:“是林团长吗?你好你好,我是秦天的朋友,马德汉!听说你来锦城了,方便见个面吗?” 林团长?对方竟然知道她在炽焰佣兵团的身份! 林娜心中一震,但迅速冷静下来。对方自称是秦天的朋友,并且语气客气,看来并非敌意。 她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与秦天这边势力建立更直接联系的机会,同时也必须确保行踪保密,尤其是对秦天。 “可以。地点你定,我过去。”林娜干脆地回答,随即压低声音补充道,“还有,我来锦城的事,请帮我保密,尤其不要告诉秦天。” 电话那头的马德汉笑了笑,爽快地答应:“好!我这个人,从来不八卦!”他的笑声里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她会给你带路,稍后见。” 很快,林娜便在那位中年女子的引导下,来到了城西一家颇为僻静的咖啡店。 在柔和的灯光和咖啡的香气中,她见到了马德汉——那个在传说中站在“老A”金扬背后的男人。 他看起来貌不惊人,穿着朴素,像是个寻常的中年人,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精明和洞悉一切的光芒,却让人不敢小觑。 而接下来几个小时的交谈,也让林娜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八卦到令人发指”的信息搜集能力和那张仿佛能撬开任何秘密的嘴。整个谈话,与其说是会面,不如说是一场信息量巨大的、彼此试探又彼此交换信任的奇妙经历。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见山识人? 锦城的春日午后,阳光透过薄云,洒在波光粼粼的府河上。水汽氤氲,混着岸边梧桐树新发的嫩叶清香,漫过临河茶楼的雕花木窗,渗进雅间里。 马德汉早已到了,胖硕的身躯陷在藤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砂壶。听到门响,他扭头一看,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起身招呼道:“林娜来了!快请坐。” 他一边利落地给林娜斟茶,一边打量着她,眼中带着欣慰:“路上顺利吧?看你气色挺好,比照片上更精神。” 林娜微微一笑,从容落座:“谢谢马大哥。您太客气了。” “叫我老马就行,秦天他们都这么叫。”马德汉摆摆手,语气热络,“不瞒你说,秦天前几天特意来了电话,说你要到锦城,让我务必多照应。这小子,总算知道细心了。” “让您费心了。”林娜接过茶,语气真诚。 “听说在岛上,你俩还单独切磋过?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俩谁赢了?” “ “什么?他居然打得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傻小子还真下黑手啊!这都没吓跑你,姑娘也你真强!” “听说你俩在战场上配合得天衣无缝,打了几场胜仗?你是不知道,要让秦天那小子信一个人,那可太难了!你咋做到的呢?” 林娜刚落座,马德汉的问题劈头盖脸就来了,答完一个又来一个,让她哭笑不得,还渐渐脸颊发烫起来。 “哎呀,秦天这小子,算是走了大运了!”马德汉又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语气带着一种“我家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巨大欣慰。 “跟我聊聊他以前的事,行不?”林娜招架不住,转移了话题。 “好啊!他那点破事儿,糗事,我一清二楚!比如他新兵连时……”他话到嘴边,突然刹住,狡黠地眨眨眼,卖起了关子,“不过嘛,你想知道他的事,得先给老哥我好好讲讲你俩的事!等价交换,公平合理!” “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是合作罢了!”林娜咬着唇说道。 “八字没一撇,你会不远万里飞到锦城?我看,这一撇不仅有,还撇得很重啊!”他哈哈笑道,眼中有看穿一切的得意。 马德汉说得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口茶,咕咚一声咽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胖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语气忽然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托付的意味,眼神也深沉了些:“林娜啊,老马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啥都是命,有些事真没法说。秦天这小子,心里苦,压着太多事。也许……你真就是唯一那个能捂暖他那颗石头心的人。连苏洛那丫头都……” 他猛地刹住,像是咬了舌头,赶紧摆手,脸上堆起懊恼,“哎哟瞧我这张破嘴!苏总跟他能有啥事?纯粹工作关系!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整个下午,马德汉就处于这种极度亢奋的状态,问题一个接一个,感慨一阵接一阵,时而拍案叫绝,时而倒吸凉气。林娜根本不用怎么说话,只需要偶尔点头、微笑,或者被他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一个热情过度、操心过甚的“家长”,额角微微见汗,心里却因为这份毫不掩饰的接纳和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感到阵阵暖意和踏实。 在马德汉这种“软磨硬泡”甚至“威逼利诱”下,林娜无奈又好笑地,一点点讲了她与秦天相识相遇然后并肩战斗的点滴。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对秦天的好感,因为她不仅有追寻幸福的勇气,更有足够的底气和他并肩而立,彼此守护。 而马德汉,听到精彩处就拍着桌子叫好,听到惊险处就攥着拳头唏嘘,完全沉浸其中,还不时插播几句秦天的童年糗事或成长趣闻作为“回礼”,比如新兵连时因脾气倔被班长罚跑圈跑到吐,第一次执行重要任务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强装镇定……气氛热烈得像过年。 闲聊中,林娜也得知了保护白露的真相——那是老A基于更深虑的安排,秦天并不知情,他离开时以为已将她妥善隔离于危险之外。 看着眼前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马德汉,回想秦天身边那些可以托付生死的队员,还有那位远在幕后、运筹帷幄却已牺牲的老A,林娜深深感到,走出国门的“龙刃”特勤队之所以能战无不胜,正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无数默默支撑、甚至甘愿牺牲的力量,这些力量汇聚成河,给予了他们源源不断的动力和勇气。 茶快凉时,林娜趁着马德汉喝茶喘气的空隙,赶紧提出:“马大哥,我想去秦天家里拜访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方便!必须方便!”马德汉一听,眼睛又亮了,声音拔高,“秦天的家,就是咱自己家!呃……不过……”他挠了挠后脑勺,眉头皱起,露出些为难,“我只听说在黔西那边的大山里,具体在哪个犄角旮旯,我还真得再打听打听。” “哦。”林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别急!包在我身上!”马德汉一拍胸脯,胖脸上满是“你放心”的神情。他立刻掏出手机,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娜,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打了一通电话,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语气郑重。片刻后,他挂断电话,满脸得意地走了回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搞定!地址抠出来了!那地界,啧啧,是真偏啊!”他咂咂嘴,看着林娜,“林娜,你可想好了,那山路可不是一般的难走,邪性得很!定个时间,老哥我陪你走一遭!说啥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那个险!” “好,谢谢马大哥!”林娜欣然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马德汉大手一挥,随即又挤挤眼,压低声音,“而且你放心,你来锦城的事,秦天小子早给我打过电话了,特意嘱咐我,你要有啥需要帮忙的地方,让我务必伸把手。话可是他亲口说的,我就是照办而已!” 林娜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一丝微甜的涟漪,抿嘴一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马哥厉害!” “叫老马!叫老马就行!秦天他们都这么叫!”马德汉笑得见牙不见眼,浑身的肉都跟着颤,仿佛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数日后,黔西山区。 天色刚蒙蒙亮,吉普车便驶离了锦城,朝着黔西方向行进。起初还是平坦的柏油路,随着地势逐渐升高,道路开始变得蜿蜒。接近中午时分,车子彻底驶离了主干道,拐上了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碎石土路。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山路比林娜想象中还要险峻十倍。路面根本算不上是路,更像是山体滑坡后滚落的碎石被勉强碾压出的痕迹。吉普车颠簸得非常厉害,仿佛随时会散架。一侧是近乎垂直的、布满苔藓和灌木的峭壁,另一侧则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望下去令人头晕目眩。 马德汉双手紧紧把着方向盘,全神贯注,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平日里话痨的毛病此刻收敛了许多,只在必要时简短地提醒林娜坐稳。 “这段路窄,边上松,得小心点。”他声音紧绷,车速放得更慢。车轮碾过松动的石块,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偶尔有石子被挤落,滚下悬崖,好久都听不到回音。 “前面是个急弯,看不见对面,得鸣笛。”他按了下喇叭,刺耳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果然,弯道极陡,几乎呈“之”字形,一盘方向盘根本转不过去。 “不行,一盘子转不过去,得倒一把。”马德汉嘟囔着,熟练地挂上倒挡,小心地调整方向。车尾几乎贴着悬崖边缘,林娜下意识地抓紧了车门上的扶手,指节有些发白。反复倒了两次,车头才勉强对准了上坡的路。 这还不算最难的。有一次,他们遇到一段更险的路,半边路面因为滑坡已经塌陷,留下一个狰狞的缺口,剩下能通行的部分宽度仅比车轮宽一点。马德汉屏住呼吸,一点点挪了过去,轮胎边缘离那缺口只有一拳之距。 “这路真是阎王殿门口跳舞——找死!”成功通过后,马德汉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骂了一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林娜也暗暗松了口气。 落石的痕迹随处可见。有的地方,巨大的石块就堆在路旁,显然是刚清理过不久。有的地方,细小的碎石还不断从坡上滑落,打在车顶噼啪作响。有一处,一块脸盆大的石头赫然躺在路中央,马德汉不得不下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推到路边悬崖下。 会车更是惊心动魄。这条路上,两车相遇几乎是一场耐心的较量。有一次,远远听到对面传来发动机声,马德汉眼疾手快,提前在一处稍微宽点的地方靠边停下,耐心等待。一辆拉木材的货车小心翼翼地擦着他们的车身过去,司机互相按喇叭致意。还有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两车在一个弯道顶头相遇,谁也过不去。对方车体积大,后退更困难。马德汉无奈,只能咬着牙,在这险峻的山路上倒了足足一里多路,才找到一个勉强可以错车的洼地。整个过程,林娜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 “瞧见没?就这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腿泥,冬天还得防着冰溜子。”马德汉重新上路后,指着窗外刀削斧劈般的山峦,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佩服,“秦天那小子,当年就是背着干粮咸菜,天不亮就从这沟里爬出去,到镇上念书。一趟就得走好几个钟头!哪像现在,好歹还能蹭个车。” 林娜紧握着扶手,目光掠过窗外苍莽而艰险的景象,默默地将这一切刻入心里。这不仅仅是路,这是秦天曾经用双脚一步步丈量过的、通往山外世界的天堑。这种纯粹、沉默而又无比强大的自然伟力,比她经历过的任何枪林弹雨都更让人心生敬畏。 经过近四个小时提心吊胆的颠簸,根据手机上一格若有若无的信号导航,车子终于在一处相对平坦的荒草地旁停了下来,前方已无路可走。 “到了,就这儿了。剩下的路,得靠咱这‘十一号’了!”马德汉利落地跳下车,指着一条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背上行囊,开始徒步。这所谓的路,其实是被踩得光滑的石阶和土坡,陡峭湿滑,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马德汉虽然体型富态,但脚步却异常扎实,显然不是第一次走。他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也顺便等等林娜,指着某处对她说着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那儿,秦天说小时候常在那片林子里捡柴火,一捆柴能换几毛钱。” “这棵野梨树,果子酸掉牙,但饿急了也能顶事,秦天没少偷摘,被他爹揍过。” “瞧见那个山坳没?夏天山洪下来,能把路全淹了,几天都出不去。” 林娜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沉默地点头。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山风一吹,带着凉意。这些看似随意的点滴和这异常艰难的路途,在她心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毛边却又无比真实的少年秦天的身影。他的坚韧、他的不易,有了最直观的注解。 当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爬上一处极高的陡坡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上,几间灰瓦土墙的矮房散落着,房前那棵巨大的、枝繁叶茂的黄桷树下,已经站了十来个身影,正翘首以盼。 “老马!可算到了!可把我们急坏了!”秦天的父亲——一位身板硬朗、面容被岁月和风霜刻满深沟的老人,率先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马德汉的手,声音洪亮带着朴实的欢喜。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林娜身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略显拘谨的打量和善意的探究。 “秦老哥!嫂子!各位乡亲,好久不见啊!想死我了!”马德汉立刻换上热情洋溢的笑脸,熟络地打着招呼,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他侧身将林娜引到身前,声音洪亮地介绍:“叔,婶儿!这就是林娜!秦天在A国那边项目上,生死相交的战友!能耐大着呢,没少帮秦天那小子!这回特地回来看望二老!” “叔叔,阿姨,你们好,打扰了。”林娜微微躬身,语气礼貌而真诚,尽管长途跋涉让她有些疲惫,但依旧保持着得体。 “不打扰不打扰!贵客临门,是咱这山旮旯的福气!”秦母连忙上前,一把拉住林娜的手,她的手粗糙而温暖,脸上堆着淳朴而热情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反复摩挲着林娜的手,“闺女,这路难走的,辛苦了吧?快,屋里坐!” 马德汉立刻成了绝对的主角。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掏出带来的米面油盐、糖果糕点和一些实用的衣物,分发给围上来的乡亲们——“张婶,给你孙子的糖!”“三叔公,这烟您尝尝!”“李大哥,这酒软和,暖身子!”……他大声地说笑着,熟稔地叫着每个人的称呼,询问着庄稼收成、家长里短,瞬间将略显安静的气氛炒得火热,仿佛他才是久别归家的游子。 林娜被让到黄桷树下的木凳上坐下,面前摆着粗陶碗,里面是浑浊却带着独特清香的土茶。她小口喝着,听着马德汉和秦父用方言回忆秦天小时候如何倔强、如何咬着牙走出大山、在新兵连里如何拼命……她就像一个安静的听众,置身于这场关于秦天过往的“座谈会”中,通过别人的叙述,旁观着一段她未曾参与的岁月。 秦母一直陪在林娜身边,不时给她添茶,拿些山里的野果给她尝,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好奇。虽然语言交流不多,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接纳和欢喜,林娜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质朴的情感,与她熟悉的战场和都市截然不同。 夕阳西下,将连绵的群山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山顶的积雪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林娜独自走到屋前那个天然形成的、视野极佳的平台边缘,眺望着远方沉默而壮阔的山脉。山风带着寒意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带来了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这里的一切——极端艰苦的生存环境、质朴深沉的情感、父母那份无言而厚重的爱——都让她对秦天骨子里的那份坚韧、责任感和对“家”的复杂情感,有了更深切、更具体的理解。这不仅仅是听说,而是用脚步丈量过、用眼睛见证过的体会。 马德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碗清水。“这地方,养人,也磨人。”他望着被夕阳染红的群山,语气深沉,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感慨。 “嗯。”林娜轻轻应了一声。她看到了秦天生命的根,也感受到了横亘在她与他世界之间的、那重重叠叠、需要巨大勇气和力量才能翻越的群山。她来此,是旁观者,是感受者,心中波澜起伏,表面却静默如山涧的深潭。 次日清晨,告别时分。秦父秦母和乡亲们一直送到停车的地方,反复叮嘱路上小心。秦母拉着林娜的手,依旧有些拘谨但充满真诚:“林姑娘,谢谢你来看我们。山路难走,让你受累了。秦天在外,有你们这样的战友,我们放心。” “阿姨您太客气了。叔叔阿姨多保重身体。”林娜诚挚地说道,心中有些不舍。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吉普车在险峻的山路上缓缓下行,每一次颠簸都让车身发出呻吟,每一次车轮碾过松动的碎石、每一次在悬崖边缘惊险的倒车错车,都让林娜的心紧紧揪起。她望着窗外刀削斧劈般的峭壁、深不见底的幽谷、路边不时出现的落石和滑坡痕迹,昨日攀爬时的艰辛与此刻下行的提心吊胆交织在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在这令人窒息的险峻中,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地撞击着她的心扉:就是这样一条几乎与世隔绝、每一步都充满艰险的路,就是这样一片贫瘠到几乎难以生存的土地,却走出了秦天那样铁骨铮铮、为国赴死的好男儿。 她的脑海中,不禁将眼前这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秦家那简朴到近乎原始的生活条件,与那个在枪林弹雨中冷静果决、在国际舞台上扞卫国威、背负着沉重责任却始终挺直脊梁的男人重叠起来。 是需要怎样顽强的生命力,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是需要怎样坚忍不拔的意志,才能年复一年地踏着这样的山路,走向山外未知的世界? 又是需要怎样深沉的家国情怀,才能让一个从如此艰难困苦中挣脱出来的人,不是选择远离和抱怨,而是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淬炼成一把保家卫国的利刃,甘愿赴死? 她忽然深刻地理解了,秦天身上那种近乎本能的责任感、那种沉默的坚韧、那种对战友毫不保留的守护、甚至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与繁华世界格格不入的执拗和纯粹,其根源究竟在何处。这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也不是训练场上能完全练就的。这是被这莽莽群山、被这险峻山路、被这片土地上沉默而坚韧的人们,用最原始、最粗粝的方式,一凿一斧刻进骨子里的。 恶劣的自然环境,磨砺出他钢铁般的意志。 艰苦的生活条件,淬炼出他吃苦耐劳、珍惜所有的品性。而这片土地赋予他的,不仅仅是生存的艰难,更有一种最朴素、最深沉的对“家”和“根”的眷恋与守护之情。当这种守护之情放大到国家层面,便成了那种铁骨铮铮、为国赴死的赤胆忠心。 她想起秦天提起牺牲战友时微红的眼眶,想起他面对强敌时毫不退缩的背影,想起他即使身心俱疲也从未放下的担当。此刻,这一切都有了最坚实的注脚。 一种混合着敬佩、心疼和难以言喻的震撼的情感,在她心中汹涌澎湃。她之前欣赏他、爱慕他,或许更多是基于他个人的能力和魅力。而此刻,她对他的理解,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孕育他的这片土地中。这种爱,因此变得更加厚重,也更加具体。 马德汉专注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见她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眼中似有复杂情绪涌动,便也没有打扰。他知道,这趟山路之行,对林娜的冲击,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深刻得多。有些路,需要自己慢慢体会;有些心情,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而这沉默的群山,和这险峻的道路,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车厢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林娜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微微闭上了眼睛。她的心中,那片苍莽的群山和秦天坚毅的身影,已然融为一体。 此行,她见到了他想守护的,也明白了彼此世界之间的鸿沟。但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他生命的根,理解了那份深植于苦难与坚韧中的、最可贵的品质从何而来。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刺心 夜晚,锦城最高端的购物中心顶楼旋转餐厅,白露临窗而坐,面前精致的法餐几乎没动。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她却觉得这一切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闺蜜李香玉切着牛排,偷瞄着白露沉静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露露,婚期就要到了,既然决定嫁,就开心点吧!吴逸凡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家世不错,事业也蒸蒸日上,最重要的是对你死心塌地百依百顺……” 白露转过头,端起水杯轻轻晃了晃,眼神有些飘忽:“香玉,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吴逸凡他……很好,是挺不错的结婚对象。但,也仅限于此了啊。” “你这个想法太消极了吧!”李香玉皱眉,放下刀叉直愣愣地看着她,“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难道真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几十年的时间,真就凑合着过了?她看不下去。 听到秦天两个字,白露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细微却清晰的痛感蔓延开来。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望着窗外遥远的天际线,轻声道:“香玉,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目光难以企及的地方,有人可能过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生活?没有流光溢彩的车流,没有灯红酒绿的繁华,没有呼朋唤友的热闹,没有觥筹交错的喧嚣,没有阖家团聚的温馨……” 李香玉被她说得毛骨悚然,霍地起身:“露露,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你看,你连想都没想过……我也从来没想过,哪怕我看到了他身上那些伤疤! 她苦笑着拉着李香玉坐下。 “我没事,只是今天读到一个故事,有感而发罢了。”她轻声道。 “什么故事?”李香玉好奇地问道。 白露没有说话。 在她心里,路阳的故事不足为外人道,因为听者的悲伤怜悯同情等等情绪,都是对逝者的不敬。 他甚至不需要他们知道。 若一去不归,那便不归了。在听到“国家”两个字时,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我准备把婚期往后推一推。”白露将自己琢磨了半天的想法告诉了她。 “啊?为什么呢?”李香玉一脸惊讶,“两边家里准备了这么久,你这样做……” “这些年,我其实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我幻想的美好爱情里。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不同的风景。”白露淡淡地说着,眼神灵动了许多。 李香玉看着白露眼中那种近乎执拗的光芒,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握住白露的手,语气带着心疼:“你不会告诉我,你想去找他吧?” “不不不,我准备和吴逸凡一起去。如果……如果旅行回来,我们还是觉得彼此合适,再结婚也不迟。我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哪怕没有爱情,至少……希望相处是愉快的。”白露解释道。 “那我就放心了!”李香玉松了口气,“这样挺好,放过自己,给彼此一个机会。我可不想你的婚姻变成一座阴森森的坟墓,然后我还得天天拖你出来晒太阳。” 晚饭后,告别李香玉,白露回到公寓,打开了电脑。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儿呆,她拨通了一个座机号码。 “嫂子,我是白露。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没有!丫头啊,我挺想你的!可是我家老楼不让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让白露瞬间红了眼圈。 “嫂子,大队长在吗?我有点事想找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直接说明了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在的,刚回来。我给你喊他。老楼,老楼,你的电话!白露有事找你。” “你好,白露。请问有什么事吗?”半分钟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楼云山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疏离和无奈。 “大队长,我准备结婚了。现在,你能告诉我秦天去哪儿了吗?”白露问道。 这个问题,秦天走后她不止一次哭着问过楼云山,但楼云山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楼云山似乎在消化她要结婚了这个消息。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楼云山的答案终于变了。 “这是纪律,对吗?”白露语气悲凉地问道。 楼云山再度陷入了沉默中。而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白露,他希望你幸福,我们也希望你幸福。所以,真诚地祝福你!”楼云山叹道。 “谢谢!”白露的泪水悄然滑落。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秦天,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的难啊! 你一直知道怎么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而我从来都不清楚要站在这样的男人身畔需要承受什么。谢谢你对我的呵护,请原谅我的无知。她心中苦笑道。 “还有事吗?”楼云山问道,想要挂电话了。因为面对白露,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比让他面对千军万马还难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路阳,是您带的兵吗?”白露最后问道。 楼云山没有回答,砰地挂断了电话。 白露却知道了答案。这个答案让她差点窒息。 她细细回想着那个名叫林娜的女子说过的话,用心地捕捉其中的零碎信息,开始在电脑上搜索了起来。 很快,一条中资公司在海外遭遇恐怖袭击,遭受重大人员财产损失的新闻让她心神剧震,飞快地点了进去。 这已经是一条九个多月前的旧闻了。 A国、山海集团、阿尔提港、维阿铁路......一个个词语跃入了她的眼中,像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灵。 是的,林娜带来的故事是真的。 故事里的退伍老兵路阳,和秦天一样,曾经就是T大的一员。 路阳牺牲后,她的秦天,很可能走上了路阳曾经走过的路。正是因为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他才会那么决然地离开,不让她去承受周雪梅的痛苦与绝望。他以一个悲剧扼杀了另一个悲剧发生的可能。 前一个悲剧,伤害的不过是他和她,后者会伤到许多人。 白露双手紧握在胸前,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臂上。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白露,路阳是秦天的班长。”楼云山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浓浓的悲伤。 白露放下手机,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秦天啊,从始至终,你都在心疼我,你都想护着我......可是谁来心疼你,谁来护着你啊! 刺心的痛,让年轻的女子几欲昏厥。那段已然失去,曾经以为会遗憾一生的感情,在此际却化作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滋润了她荒芜的心田。 原来,真的有许多东西高于爱情。在泪光里,晦暗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充盈着勃勃的生机。 第二天清晨,白露到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作为老总的吴逸凡很快知晓并找到了她。离职没什么,公司将来都有一半是她的,他担心的是那场还没有到来的婚礼会不会因此泡汤。 “把婚期往后推推,陪我出去旅游吧!”果然,在公司楼下咖啡厅落座后,白露便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好。”吴逸凡急忙点头。能带上我,不是一个人去就好,他心中暗自庆幸。 “我们是平等的,在我面前不用这么紧张。”白露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婚姻更是如此,不是一味迁就就能幸福。” “我的姑奶奶,我不迁就你,我现在还能坐在你面前吗?”吴逸凡心中苦笑。 “你想去什么地方?”他出声问道。 “想去的地方挺多的,我做了个攻略,发给你看看。”白露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将自己的计划发送给了他。 吴逸凡拿起手机看了会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其他地方倒还没啥,只是非洲这里......那边好像总打仗,挺乱的!”他有些纠结地说道。他不希望白露把他当成一个胆小的男人,更不想带着她去冒险。 “那里我一定会去的。”白露不容置疑地说道,“如果你觉得危险,可以直接去下一站等我。” 吴逸凡一听顿时急了:“你这说的是啥话啊?我自然要陪你去!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我想去看看那片海。”白露眼神飘忽,悠悠说道。 海哪里不能看啊?那里的海跟其他地方的海有啥不同?吴逸凡满腹疑问,却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黄昏,白秋原回到家中,径直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名片仔细地端详着,心中百感交集。不久前,他的公司遭到了同行的恶意收购,两位高管变节投敌,一夕之间公司濒临绝境。无计可施的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知道了。”当他把自己遇到的麻烦告知对方后,还没等他开口求助,对方回应了三个字后便挂断了电话。 今天,针对公司的恶意收购终止,两位背叛他的高管因经济问题被带走调查,公司毫发无损地回到了他的手中,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那张名片,是带秦天走的那个女子留下的,说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可以试着打下上面的电话。 从绝望深渊中爬起来的他,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满满都是遗憾和惋惜。他为女儿感到遗憾,为两个年轻人没能走到一起感到惋惜。 虽然那个神秘的女子离开前和秦天一起在女儿面前演了一出戏,但白露都骗不了,又怎么骗得了他这个年岁的人呢? 如今,他可以确定,那个女子的身份不同寻常,秦天和她一起离开,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因为秦天放心不下白露,她才会在临走前找到自己,留下了一份保障。 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露儿呢? 现在告诉她,又有什么用? 白秋原心中很纠结。 “怎么一回家就钻到书房里躲着?躲着就能解决问题了?”妻子吴晓芸推开门走了进来,嘴里抱怨着,“打你的电话也不接,我在家都快担心死了!快跟我说说公司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咱们跟未来的亲家说下,看看他们能帮得上忙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公司的麻烦解决了,收购已经中止了。”白秋原看着妻子,苦笑道。 “啊!”吴晓芸惊喜不已,“是谁帮咱们的?” “一个曾经被你万般嫌弃的人......”白秋原叹道。 “你这话说的......我嫌弃过谁?”吴晓芸皱眉反驳道。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难怪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不就是一个大头兵吗? “你说的是......”她开口,有些犹豫,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秦天。”白秋原替她说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大山沟里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吴晓芸不停摇头,难以置信。 白秋原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他是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沉默半晌后,吴晓芸辩解道。 “行了!”白秋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做人啊,眼睛不要永远朝上!” 他知道吴晓芸现在在想什么。若是早一些知道秦天有大本事,她可能不会把女儿逼得那么狠,成全他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作为母亲,她永远不会知道,女儿白露失去了一个多么爱她的男人,一个真的可以拿生命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 电话铃声响起,白秋原看了眼,是女儿打来的。他示意吴晓芸噤声,然后接起了电话。 “老爸,我想把婚期往后推一推,先和逸凡出去旅游一圈。我不敢和妈说,你想办法帮我瞒下,瞒不住时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好,放心去吧。你妈就在边上,这件事我和她一声就行了。” “不是吧,老爸你认真的?妈骂起人来火力那么猛,你顶得住?” “今天她应该不会骂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父母的意见只供你参考!” “老爸,你......这是啥情况啊?” “啥情况都没有。走前回来吃顿饭吧!” 白秋原犹豫很久,最终没有将公司的事告诉女儿。直觉告诉他,两人已经回不去了,再多牵扯不是好事。 喜欢龙刃请大家收藏:()龙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