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把灭世剑》 第1章 序玄剑魔剑 整个界州以剑修为尊,因为界州自有修真者起,就出了天地六剑。 分别为神剑天剑玄剑、妖剑魔剑鬼剑。 传闻得善剑者可挽救天下苍生,得恶剑则为灭世魔头。历任剑主皆是如此,不过似是上苍有灵,五百年来,得善剑者人数众多,约有三十人,而得恶剑者寥寥无几,只有八人。 随着上一任玄剑主与魔剑主在往生涯展开灭世一战已有五十年,那一战打的天地变色,最终以两位剑主同归于尽而告终,玄剑与魔剑也一起消失在往生崖,从那时起,天地六剑皆无踪迹,更无剑主。 明悟师父讲完了天地六剑的故事,道:“所以住持苦修许久,希望得到善剑认可成为剑主,光大我梵天宗,墨泊,你懂了吗。” 墨泊点了点头,他是明悟师父的弟子,平日里性格稳重,只是如今尚未剃度,师父说他十七岁时才要剃度,如今他已十六岁,梵天剑术有成。 明悟见墨泊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问道:“墨泊,有心事?” 墨泊犹豫了一下,道:“师父,我想在剃度之前回到无我寺一趟,我想再见养父一面。” 他是孤儿,自小在寺庙里长大,九岁时遇到明悟,被他相中,才带回了梵天宗。明悟道:“好,去一趟安心也好,到时候便斩断烦恼丝,跳出红尘外了,去吧。” 墨泊脸上有了喜色,立刻双手合十:“多谢师父。” 墨泊于是收拾行李,下山去了。 一个月后,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东边一个镇子上,有一吃人大妖名唤尝猿要吃孩童,一白衣少年剑客与尝猿战了一天一夜,却落得惨败,只能将孩子们安放在一座塔中,并设下结界守护,但大妖并没有停止吃人步伐,反而召唤同族尝猿一齐进攻。 镇内有巫族后人,为了救孩子,他们启用秘法,以活人为祀加固结界,保护高塔不受妖怪进犯。不符合祭祀标准的人则成为人墙,用自己的身体为祭祀争取时间。 那一日天地都成了红色。 等到周围的修真者赶来时,地上有无数尸首,死去的父母抱着孩子,父母表情痛苦绝望,孩子们脸上却带着满足,大妖们被削成了无数碎片,死状惨烈,从剖面看,是剑气所为。 而那一日之后,界州天上忽然白光乍现,形成祥云久久不散,竟是玄剑认主! 各大剑宗震惊不已,当天梵天宗住持破关而出,面露青色,颓然跌坐在地上。口中直念完了完了。 十日后,墨泊重回梵天宗,白衣早被一身污血染成了红衣,他走过的路全都染了一层血色,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抱着手中一柄长剑,神情恍忽地向前走。长剑周身萦绕白光,所有人瞧见那剑一眼,就知道那是玄剑,玄剑竟然认主墨泊?玄剑竟然认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主? 梵天宗的弟子们眼睁睁地看着墨泊与他们擦肩而过,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每个人都不敢开口说话,任由墨泊走过。 最后,梵天宗住持拦下了他,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孩子,玄剑到底是怎么认主的?它为什么会认你为主?” 墨泊的眼睛瞪了一下,似乎连话也不会说,只不断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的眼前不断闪过画面,他堵在门前求孩子们别出去,他甚至骗他们,他们的爹娘能打得过尝猿,可是塔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除了自欺欺人,他又能骗得了谁? 孩子们哭喊着,明明也只是五六岁的年纪,却跪在地上求他开门,墨泊脸上身上全是伤,右臂和左腿已经断了,只能倚在门前喘着粗气,他不开门,那些孩子们求他没有用,于是干脆不求他了,墨泊以为他们放弃了,可是谁料想竟然有孩子打破了塔上的窗户,翻窗户跑了出去。 “别去,别去——”墨泊一边喊着,一边艰难地往前爬,求他们别出去,他答应过他们的爹娘,就算自己死也要保护他们,可是孩子们却没有动摇。 “我要和爹娘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不要一个人!呜呜呜我要娘——” 伤口迸裂,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墨泊手脚并用爬到窗边,也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躺在血泊里,眼泪流下,外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墨泊仿佛感受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逝,他满脸泪痕,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为什么他这么没用?为什么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想救人,哪怕救下一个人也好。 只要能救下他们,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好!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墨泊最终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上被一股白光包围,白光不断凝聚在他手上,最终幻化成了一把剑,随后墨泊在血泊中睁开了眼睛,他捞起了正要跳下塔的孩童,朝着杀人的尝猿刺出了剑—— 那是最痛苦、最无助的一剑。 “你怎么会不知道?”梵天宗住持皱眉,明悟跑过来,瞧见这样的墨泊也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住持:“住持,墨泊肯定是累坏了,您先让他休息吧。” 他话音刚落,墨泊忽然眼睛一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众弟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还有呼吸,墨泊师弟还活着。” “他的右臂已经断了!” “左腿,他的左腿也是断的!” “天,他到底是怎么走回来的?” 而也是在那一天,界北传来消息,恶剑之一的魔剑也认主了! 梵天宗住持听到消息目瞪口呆,最后只化成了一声阿弥陀佛。 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第2章 祝卿成凶手 五年后,界州又有了诸多变化。 “少门主,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求少门主做主!” 戈爻门内,几个捉妖弟子冲进祠堂,直接跪在了少门主周礼的面前,周礼正在上香,见状吓了一跳,有些恼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此地是宗门祠堂,当着先祖的面成何体统?” 几个捉妖弟子面露无奈之色:“少门主,您不是一向不信这些的吗?” 周礼瞪圆了眼睛,眼角一抽,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你们当着老祖的面瞎说什么?有事快说,没事快滚。” 赵书赶紧道:“你们几个,快把人抬进来。” 门外几个人立刻抬进来三个担架,担架上都蒙着白布,白布朦胧地勾勒出下面盖着的人形,周礼察觉出微妙的感觉,下意识后退半步,赵书已经让人把三块白布掀开,周礼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白布下是三具男尸,都是戈爻门弟子,而且三具尸体生前都与他关系要好,明明昨日他们还在一起谈笑风生,为何今日人就已经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周礼颤抖着发问:“王师兄、刘师兄还有木师兄,他们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赵书眼圈泛红,强忍住泪水道:“少门主,三位师兄被蛇妖所害,惨死荒郊,求少门主做主,抓到杀人恶妖,替他们报仇啊!” 捉妖师反被妖所害,这话说出去何其讽刺,周礼望着已经死去的王志本,他虽然双眼紧闭,但是整张脸已经扭曲,面露惊恐之色,胸口处大块血迹已经干涸,而在他心脏位置,却早已多出一个被钻空的洞,心脏不见踪影,其他两人胸口处也是如此。杀人不算还要取了心脏侮辱尸体,周礼深吸一口气,道:“如何确定是蛇妖所为?” 赵书道:“三位师兄之前在紫青林见了一只蛇妖,当即决定为民除害杀蛇妖,可是那蛇妖却狡猾非常,几度逃蹿,定是想要报复,少门主请看,他们胸口的洞亦是蛇妖妖尾掏出来的,伤口处还有蛇的鳞甲!” 周礼仔细一看,果真在伤口处瞧见了白色的鳞甲,果真是蛇妖所为,他眼角一抽:“这是挑衅!蛇妖真当我戈爻门是好欺负的吗?来人,传我命令,抓住蛇妖,死活不论,一定要为枉死的师兄们报仇!” “是!” “阿嚏——” 唐州城外茶摊上,一个白衣人坐在板凳上喝茶,结果刚喝了一口就打了个喷嚏,茶摊小贩见状道:“公子,这天也不冷,您穿的也不少,估计是有人念叨你了。” 白衣人祝卿一怔:“是吗?” “当然,说不定是您的家人盼着您早日回家呢。”小贩嘴甜,知道这么说总不会说错。祝卿却没有舒展眉头,茶水倒映出他的眉眼,面容俊朗,五官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的气质,双眼却藏着忧伤。 “家人——” 他叹了口气,重新拿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微风浮动,不远处的柳树被掀起几分,几片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下来,祝卿身体一僵,迅速放下水杯,扔了钱给小贩,快步离开。 只是他的速度却不及追兵的速度。 眼前已有人将他包围,祝卿转身,身后也有人。祝卿问:“你们是捉妖师?” 他已闻到他们身上的独特气味。 “是捉妖师,还要给被你杀死的那三个人报仇!”周礼和赵书从后面走出来,祝卿面带疑惑:“你们说的是追我的那三个道士?他们死了?” “你这蛇妖少装模作样,杀死我师兄三人,现在还在这里装无辜,不杀了你,怎能为他们报仇?”周礼道。 “果然还是习惯不了。”祝卿听到蛇妖二字,不由得皱眉,眼见他们要围攻自己,赶紧叫停:“等一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们三人虽然对我出言不逊,但我也没伤害他们啊!” 祝卿嘟囔道:“怎么走到哪儿都被冤枉?” “冤枉?”周礼道:“你这蛇妖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现在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快给我杀了他!” 随着周礼一声令下,戈爻门的弟子已经把祝卿团团围住,誓要诛杀祝卿。祝卿眼前却一阵阵恍惚,一剑朝他面门刺来,祝卿本能闪身躲过,眼前却仿佛又看到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耳边听到了一句句诛心之语: “祝剑白,你该死!” “祝剑白,你手持魔剑,虽然迷惑了太叔沧,可你迷惑不了我们!魔终究是魔,怎会有慈悲之心?” “杀了他为民除害,杀——” 祝卿眼角微动,眼中似现一点金瞳,可是转瞬间又被他重新压制住,就在这一错神之际,赵书的剑从背后袭来,他的剑上贴上了符纸,专门克妖,祝卿只觉得身上如遭电击,整个人脸色发白,肩头的血如墨汁般蔓延。祝卿吃痛,转身躲过三人齐攻,捡起脚边的干枯树枝,对他们道:“我真的没有杀人。” “到了这个时候还狡辩?”周礼冷哼一声:“快给我杀了他。” 戈爻门弟子们忽然放下剑齐齐念咒,他们背后突然冒出一张大网,网上被贴着无数符纸,直奔祝卿而去,祝卿感知到不妙,这张网似乎对妖有克制作用,他连忙挥动树枝,手中力量凝聚,身形摆动,衣摆下银色流苏随着转动,优雅异常。祝卿开口:“浮屠动——” 他竟用枯枝运使剑法? 就在树枝与网接触的一刹那,白光一闪,枯枝竟然生生划破了大网。周礼惊诧之际,身体作出反应,直接挥剑刺向祝卿心口,祝卿全神贯注,没想到周礼偷袭,当即又中一剑,大网碎片倏然在他眼前掉落,祝卿单膝跪地,看样子受了很严重的伤。 周礼勾起唇角,其他弟子见状,纷纷夸赞他:“不愧是少门主。” “少门主太厉害了!” 周礼走到祝卿眼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如同胜利者看着失败者:“妖,是斗不过人的。不过就这么让你死,我实在不甘心,我要折磨你八十一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为我师兄报仇。” 就在此时,他们眼前忽然被阴影遮蔽,紧接着天上竟然下起了羽毛,黑色羽毛迅速遮蔽了每个人的视野,周礼用袖子挡住脸,等到羽毛散尽时,眼前竟然早已没有祝卿的人影,有的只有一滩血。 “该死!”周礼十分生气地踢走了一块石头:“他竟然还有帮手?” 赵书上来问:“少门主,那应该是一只鸟妖,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继续追杀,否则被其他门派知道咱们竟然连一只小小蛇妖都打不过,该如何在界州树立威信?” 周礼看着天空,眼中浮现出一抹狠戾之色。蛇妖,我一定要杀了你! …… “祝剑白,你还没给爹娘报仇!” “剑白,剑白,你不能死——” “太叔沧……”祝卿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别为我……辩解了,就算他们都不信我,但若你一人信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没等他看清那身影,那身影却化成了泡沫。 第3章 诡市寻美人 “太叔沧!”祝卿猛地惊醒,眼前哪有什么太叔沧,只有一个一身黑衣的陌生少年,准确的说,是一只陌生的妖,他闻到了妖气。 少年道:“少主,我可算找到你了!” “少主?”祝卿眨了眨眼,显出几分无辜之色,他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 少年点了点头,出现了几分疑惑:“少主,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我,苍翎不经吓的!” “没什么。”祝卿犹豫了几番,终究还是把无数个问题藏在了嘴里,他胡乱地说了点儿什么转移苍翎的注意力,苍翎果然没有怀疑。 “少主,您快跟我回家去吧,大王要是知道你离家出走,一定会很生气的,而且外面太危险了,外面捉妖师那么多,您很容易受伤的!” 祝卿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苍翎用法术治的七七八八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人果然适应不了这样的身体。” “少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 祝卿坐在地上调息了一刻钟,随后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苍翎无聊的在旁边数蚂蚁,眼见祝卿动了,他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少主,我们走吧。” 望着眼中流露出喜悦之色的苍翎,祝卿摇摇头:“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事要做。” 苍翎问:“难不成您要杀了那些不长眼的捉妖师?这倒是该杀,可是咱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少主您现在的身体很虚弱,根本杀不了他们啊。” “不是。”祝卿眼前闪过几分无奈之色:“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从前被人误会就误会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我该洗刷冤屈才是,不然背着这么大个黑锅,以后路难走了。” 苍翎说:“那您要去哪儿,我跟您一起去,我保护您”他拍了拍胸脯,一脸骄傲,祝卿见他如此,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我要去诡市。” 诡市顾名思义,就是一些无法在正常市场交易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获得交易,而且诡市内鱼龙混杂,可以选择改头换面,也可以选择直接露面隐藏自身气息,诡市也十分包容,各种天才地宝只要出的起价,就能得到。 是夜。 祝卿走在诡市里,如鱼得水,苍翎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到处打量,眼见流苏衣摆离他又远了,他赶紧上前一步追上去:“少主,这地方居然不需要什么机关,直接就能进去。” “诡市要扩大交易,自然要放低门槛,从前倒是有好几道关卡,现在与以前不同了。”祝卿淡淡道。 “欸?”苍翎问:“少主,您以前也来过诡市吗?” 祝卿嗯了一声,不愿多说。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了多少摊位,他终于停下来了,苍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寻人的摊子,摊主只有眼白没有眼珠,瞧着有点儿瘆人,苍翎见他好像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赶紧往祝卿身后躲。 “客人要找人?”摊主眼爷问。 “是。” “客人如何称呼?” “……祝卿。” 苍翎探出头,面露惊讶:“少主,您怎么姓祝,您明明叫——” 祝卿回头,苍翎吐了吐舌头,没敢多说。 “客人要找什么人?” 祝卿不答,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纸上用墨水画着一个人像,递给了眼爷,眼爷慢慢展开了那张纸,苍翎好奇地看过去,虽然他只能看到墨水浸染的背面,但仍忍不住惊呼出声:“好美!” 单从背面看,已经能看出美丽的脸,眉毛有些细,眼生桃花,鼻梁高挺,薄唇微启,眼中却带着几分郁色,叫人看了想抚平他的眉头。 不施粉黛真颜色。 眼爷用手慢慢拂过那些墨痕,仿佛眼睛长在了他的手上,等他“看”完了这副画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白眼望向祝卿:“诡市不做不赚钱的买卖,客人打算用什么来交换这桩买卖?” 苍翎立刻举手:“少主,我们有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拿的出来。” 祝卿摇摇头:“不用。”他看向眼爷,张口道:“一颗鱼目珠,换这个人的踪迹。” 眼爷失声道:“什么?” 他明明没有眼睛,苍翎却从他的眼中瞧见了震惊的表情。眼爷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急忙掩饰,随后道:“只用一颗鱼眼珠?” 祝卿点点头,他抱住胳膊道:“只有一颗,不过瞧你的语气,似乎不太满意,需要鱼眼珠的人不知你一个,如果你不需要,我不介意卖给别人。” “客人别走。”眼爷赶紧拦住他,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搓了搓手,表情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没有不满意,鱼眼珠这种好东西,能得到一颗已经是不易,既然客人手中有鱼眼珠,这笔买卖我接下了。” “嗯。”祝卿问:“何时能有答复?” 眼爷伸出手:“三天后。” 祝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苍翎扯了扯他的一角,祝卿问:“怎么了?” 苍翎道:“少主,您是不是因为想念您的恩人,所以才改姓祝啊。” 祝卿啊了一声,带着几分疑惑:“恩人?你说我有一个姓祝的恩人?” “是啊,您亲口说的。”苍翎道:“不过您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祝卿又哦了一声,苍翎以为他现在也不想说,于是接着问祝卿:“少主,那个眼爷是什么人啊,鱼眼珠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您说用鱼眼珠换他就同意了?” 苍翎仿佛是个好奇宝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祝卿道:“唔,他们是被诅咒的妖族雪盲族,双眼泛白,见到太阳就会融化致死,只有得到鱼眼珠才能见到阳光。” 苍翎问:“啊?他们不能见太阳,那怎么找人?” 祝卿道:“虽然他们不能见太阳,但是雪盲族有感知远处声波的能力,能通过声波传递信息,甚至能从声波画出人的长相,这便是他们的优势。” 苍翎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少主,没想到你失踪了两个月,竟然懂了这么多事,大王一定会很高兴的。” 祝卿想接话,又不知道从何谈起,只好摸了摸鼻子,把这话含糊过去了。苍翎一转头,突然看到了卖虫子的摊位,带着翅膀的虫子、蠕动的胖胖的虫子、一看就嘎吱嘎吱作响的虫子,身为鸟类的本能被激发,他拉着祝卿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摇了摇。祝卿:“怎么了?” 苍翎指了指那处摊位:“少主,我们先别走,去那边看看吧!” 祝卿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头皮发麻,瞬间懂了什么叫“惊鸿一瞥”,结结巴巴道:“诡市怎么还有卖这种东西的?” 苍翎道:“少主,你以前不是喜欢给我带虫子吗?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没、有。”祝卿深吸一口气,现在轮到他反过来抓苍翎的袖子了,咬牙切齿道:“好苍翎,快点儿看吧。” “好苍翎”欢呼一声,飞一般地跑了过去。 第4章 天黑挖棺材 离开诡市时,苍翎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而祝卿则出了一头汗。 虫子真的很可怕啊! 他把汗擦干净,一抬头,发现外面早已来到了第二天清晨,而二人背后的诡市朱红色大门立刻关闭,转眼又消失不见。苍翎道:“少主,下次您一定要接着带我来,这诡市里的虫子太美味了,我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虫子!” 祝卿:“……” 他正盘算着下次还是一个人来比较好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唐州城,祝卿听到了过路人谈话。 “听说了吗?戈爻门出事了。” “你说那件事,早就听说了,三个捉妖师都对付不了一个蛇妖,闹得人心慌慌的,我看戈爻门是没法跟城主交代了,肯定得跟城主请罪。这群捉妖师全是酒囊饭袋,连妖都捉不住。” 祝卿眼皮跳了一下。那两人的聊天还在继续。 “不是这件事,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唐州城,不足为奇,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说。” “戈爻门里最近来了一位引世宗的弟子,听说他是宗主的小儿子,身份尊贵的很,而那杀人的蛇妖竟然也会引世宗的剑法!那少爷听完立刻离开戈爻门了,估计是要回禀引世宗。” “蛇妖竟然会引世宗剑法?这下好了,这犯蠢的蛇妖不仅得罪了戈爻门,现在又得罪了引世宗,谁不知道这些剑宗最害怕别人偷学自己宗门的剑法,现在被个蛇妖学去了,更是坏上加坏,估计他离死期不远了。” 祝卿完完整整地把两个人的话听完了,他突然感觉右眼皮一直在跳,实在不妙。 苍翎因为吃到了好吃的而蹦蹦跳跳,差一点儿就要当着路人的面变回鸟妖在空中翱翔了。祝卿喊他:“苍翎,回来。” “少主,怎么了?”苍翎又小跑回来,活像个顽皮的少年。 祝卿叫他回到自己身边,想了想道:“苍翎,你可以化为原形不被那些捉妖师发现吗?” 苍翎十分骄傲地点了点头,生怕祝卿不相信似的:“当然,少主,我可是大王亲自派过来保护您的!” 祝卿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苍翎那番自我夸赞,他对苍翎道:“苍翎,我总觉得戈爻门那三个捉妖师不对劲,你帮我去探查一下这三个捉妖师近一个月以来遇到什么人或者妖,出入哪些场合做了什么事,然后回来告诉我。” 他吩咐的仔细,苍翎乖乖认真听了,随后道:“少主是怀疑有人杀了那三个臭道士,然后嫁祸给您吗?” 祝卿道:“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 苍翎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真相:“我看少主您猜的**不离十,肯定有人栽赃嫁祸,敢栽赃我家少主,我看他是不想活了!”苍翎骂骂咧咧,一副撸起袖子就要跟人打架的架势,祝卿连忙平息他的火气:“好了苍翎,现在还没办法下定论,所以还要拜托你把该查的都查清楚。这样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苍翎应了一声,左右查看,见路边有人,他捂着肚子弯下腰一路小跑跑到树林中,没过多久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晃动,一只老鹰从树林里飞了出去,若是此时有人走进树林,就会发现,方才跑进林子里的黑衣少年,此刻竟然凭空消失了。 祝卿仰头看着苍翎飞走,直至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空中。他眼中带着几分羡慕,会飞就是好啊。 然而没等他感慨完,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铁器争鸣的细微震颤,祝卿耳朵一动,身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森然寒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斩落了一缕青丝。 祝卿闪身转了一圈,直到他站稳脚步,才看到偷袭之人,来者是个一袭青灰色衣袍的少年,腰间佩戴一块明黄色宝玉,宝玉呈圆圈状,中间和尾部镂空,像一只无法闭环的蛇。 祝卿看到了那块玉佩:“引世宗?” 青衣少年哼了一声:“妖孽,你还认得你祖宗啊,你这蛇妖偷学我引世宗的剑法,我孟不尝今天就要你偿命!” 祝卿无奈地叹了口气:“孟道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何时偷学贵派剑法了?” “还敢狡辩?”孟不尝怒喝一声,手腕一抖,剑光再起,祝卿连连闪避,孟不尝瞧他躲的飞快,自己的剑怎么也戳不动对方,更生气了:“你怎么不出剑?莫非你怕我看出你偷学我引世宗的剑法?” 祝卿眼见退无可退,当即叹了口气,脚下一动,踢上一截树枝,信手一挥,将上面的枝叶抖落:“看清楚了!” 祝卿低喝一声,不退反进,但是手中树枝并非直接刺出,而是仿佛一条蛇一般蜿蜒越过孟不尝的防线,直奔孟不尝心口而去,孟不尝大骇,当即连连后退,谁知祝卿手上的树枝并不罢休,反而继续缠住孟不尝,孟不尝拿剑的手一松,神情一惊,随后赶紧用左手抓住掉下去的剑。 他接连退后好几步,满头大汗地看着祝卿,仿佛被戏弄的够呛:“你,你怎么会?不,这不是引世决,你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孟不尝心中大骇,这蛇妖使出的剑法,乍一看像是引世宗剑法,可是再仔细一瞧,又分明不是。 “我说了,不是引世剑法。”祝卿见他不再贸然进攻,于是把手垂下,解释道:“这剑法是一个朋友教我的,那位朋友剑法高超,修为极高,他如果不愿意,是不可能被强迫的。” 孟不尝听他这么说,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他道:“莫非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太叔沧?” 祝卿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道:“确实姓太叔,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孟不尝的表情变得愈发精彩,方才他被祝卿连番进攻弄得满头是汗,本来脑子就乱成了浆糊,又从他口中得知了太叔沧,他无法辨别真假,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你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我虽然和堂兄接触不深,但他确实是个自傲之人,不可能随意传授他人剑法。” 祝卿听到这番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孟不尝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祝卿:“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而且你杀了戈爻门的捉妖师,你该偿命!” 祝卿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他道:“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现在正在找到证据洗刷我的冤屈,不然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走?” 这话似乎说服了孟不尝,他犹犹豫豫了几番,最后道:“倒也是……这次我暂时放过你。” 他继续道:“不过你的剑法还是很可疑,我一定会回到宗门向我爹禀报这件事,引世宗的剑法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就算是变化过的招式也不行。” 孟不尝放下了狠话,随后转头就走了,这少年倒是来去匆匆,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留下了一脸无言的祝卿。 他把树枝随手插在地上,叉着腰想,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一些麻烦,接下来就看苍翎那边的了。 祝卿在城外等了一天,等到太阳落山,等到星星漫天,天空中再次传来一声鸟鸣—— 祝卿睁开了双眼,就见不远处飞来一只鹰,随后那只鹰慢慢滑落,在祝卿眼前便化成了少年的模样。 “苍翎。” “少主,我查到了!” 苍翎像是急于分享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跟祝卿说起了他查到的事。 “少主,那三个捉妖师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什么都敢干,而且有时候甚至抓妖给那些有变态趣味的老爷们享乐。”苍翎继续道:“而且那个姓王的还是个断袖,偏爱长得好看的少年,人妖不忌,听说唐州城里青楼楚馆被他祸害的不在少数,我看您的猜测肯定是对的,一定是这些受害者中间有人杀了他们报仇,然后嫁祸给您了。” 祝卿听着苍翎带来的情报,沉默了片刻,随后问苍翎:“那三个死去的捉妖师现在被放在什么地方?火化了吗?” 苍翎道:“没有火化,好像已经被那个姓周的少门主葬在戈爻门后山了。” 那就是还留着全尸了,祝卿又问苍翎:“苍翎,你能带我飞吗?” 苍翎点头:“当然了,我能化成很大的鸟呢,不过少主,你从前不是不喜欢把我当坐骑吗?” 他露出了茫然疑惑的表情,祝卿:“……” 苍翎的原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要不是苍翎有些天真,只怕他很难糊弄过去了。祝卿道:“特殊情况,走吧。” “啊?少主,我们去哪儿啊?” 祝卿笑了一下。 “去挖坟验尸。” “啊?” …… 戈爻门后山。 黑暗里两个人影摇摇晃晃,举动诡异,不知道在躲在那里做什么。如果凑近到他们身边,那更是要被吓一跳,因为在他们面前,多出了三副棺木,身旁的土堆得有一人高,棺木被从外面撬开,露出了三具可怖的尸体。 尸身已经腐烂,甚至生了蛆虫。三具尸体心口中间都是镂空的,血肉间隙音乐可见蠕动。 祝卿勉强保持着平静的心绪,然而也只是勉强。 苍翎反而十分好奇地左瞧瞧又看看,他在月光下看到了一点反光,于是他立刻伸出手去拿,祝卿赶紧阻止他:“别——” 然而已经晚了,苍翎把藏在血肉中的鳞片拿出来给祝卿看:“少主,您看,您的鳞片是银白色的,而嵌在这臭道士肉里的鳞片是乳白色的,所以肯定不是您做的。” 祝卿道:“鳞片?这确实是个关键。苍翎,你先把它收好,说不定我们可以靠它找到真凶。” 有了一点振奋人心的消息,祝卿也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恶心感,仔仔细细观察尸体上的其他特殊地方。 在月光下,祝卿突然瞧见王志本口鼻处多了几点莹粉色的粉末,吸引着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 祝卿用指腹捻起一点,凑到鼻尖,什么也没闻到,却有一股莫名不舒服的感觉蓦然萦绕在他心头。 祝卿皱眉。 苍翎好奇道:“少主,您在闻什么?” 祝卿回过神,从怀着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取出,随后将这些粉末收进瓶中,做下决断道: “差不多了,把棺木恢复原状吧。” “少主,您不会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还没有。”祝卿道:“不过快了。” 第5章 巧遇灰衣人 祝卿和苍翎再度来到诡市。 今日的诡市瞧着比三日前更热闹了,各种妖魔鬼怪齐聚一堂,让人看了目不暇接,而这一次苍翎不再紧紧跟随在祝卿身边,反而左看看又看看,好奇的很,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活泛了许多。 祝卿按住他的小脑袋:“看什么?” 苍翎被他按着,好奇道:“少主,怎么没看到上次那个卖虫子的?”他这么一说,祝卿感觉自己又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忙道:“或许上次被你全都买走,这几日还未进货。” “是吗?”苍翎歪了歪头,认为自家少主说的有道理,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只能乖乖跟在祝卿身边。 祝卿安抚住了苍翎,又在诡市绕了两圈,这才又寻到了眼爷的摊位。 他走过去,开门见山道:“人找到了吗?” 眼爷本来瘫在摇椅上昏昏欲睡,听见祝卿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白无神,却能感知到来者:“原来是客人,这三日我一直在和同族寻人,不过目前还没有寻得您要寻找的人的踪影。” 祝卿伸出手,道:“既然如此,将画像还给我吧。” 眼爷一愣,并没有任何动作。 祝卿直直地盯着他,似笑非笑,一张英俊的脸带了五分的压迫感。 眼爷忙道:“客人能否再宽限三天,三天后必然给您一个答复。” 苍翎哼了一声:“喂,说好的三天,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三天之后又三天,你是拿我家少主开涮吗?” 眼爷搓了搓手,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毕竟祝卿手里可是有鱼眼珠啊,世间罕有,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祝卿道:“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 苍翎嘟囔道:“少主,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苍翎,他不敢骗人的。”祝卿安抚住苍翎,再度看向眼爷:“说好了,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再没有消息,鱼眼珠你就别想拿到了。” 眼爷赶紧答应:“多谢客人,客人心肠好,我一定尽快办成这件事。” 祝卿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苍翎认出来那里面装的是祝卿从尸体上刮下来的东西。祝卿把瓷瓶放在桌子上,问眼爷:“找人的事先放一边,这里面装的东西你可知道?” 眼爷接过瓷瓶,把瓷瓶凑近鼻子里闻了闻,然后呀了一声:“这是致幻花的粉末。” “致幻花?”祝卿和苍翎都没听过这个名字,祝卿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立刻追问道:“怎么回事?这东西有什么用?” 眼爷道:“这东西的用处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致幻花有提升修为的用处。” 苍翎插话道:“那不就和那些提升灵力的药丸一样吗?” 眼爷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致幻花有那些药丸不能做到的事。” “嗯?是什么?”祝卿问。 眼爷道:“致幻花致幻花,它会让人出现幻觉,并且沉迷于幻觉中,最终只能受到幻觉的驱使,失去自我,成为一具只有躯体,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他继续道:“正因为这东西太祸害了,所以连诡市也不会售卖,客人得到的这些粉末是从何而来?” 祝卿道:“一具尸体上。” 眼爷被噎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道:“尸体……那估计是用了过量的致幻花粉末。不过我们诡市的老大也在追查致幻花的源头,如果客人有线索,欢迎来诡市提供消息。” 祝卿却若有所思,似是心不在焉。苍翎以为他是因为线索断了而愁闷,赶紧安慰他:“少主,我们还有鳞片的线索呢,您不用担心。” 祝卿听着苍翎的话,心里一暖,他回头时,视线却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一排连着一排的旧灯笼外,一个灰衣男人侧身站在那里,看样子在跟人聊天,灰衣男子脸上带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遮掩住了他的面容,祝卿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的衣服上。 灰色的衣袍上到处绣着金线,云纹花纹大片大片地绣在袖子、胸口和衣摆处,仿佛金线不要钱似的。 苍翎察觉到了祝卿的奇特反应,问:“少主,您在看什么?看那个人吗?” 祝卿嗯了一声:“你不觉得他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吗?” “啊?好看?”苍翎瞪大了眼睛,差一点儿以为自己和祝卿说的不是一个人:“那人的衣服灰扑扑的,却偏偏绣了一身金线,瞧着不伦不类,这也能叫好看?” 他嘟嘟囔囔,对这件金丝灰袍品鉴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和少主意见相悖,赶紧闭上了嘴。 祝卿倒没在意,毕竟从前也有人笑过他异于常人的品味,但他自己却真心觉得这样的衣服很好看,就在他恋恋不舍地打算回过头时,那灰袍人似是问了什么东西,他面前的摊主愣了一下,重复他的话,祝卿清楚地看到摊主的口型:致幻花? 致幻花? 祝卿一愣,就在此时,隔着几重灰扑扑的红灯笼,灰袍男人忽然回头,纯白的面具对上了祝卿的双眼,祝卿本能地向前几步,他第一步迈出时还有些犹豫,但是接下来的步伐却越来越快,最后他竟然越过熙熙攘攘的客人跑了起来。 因为那个灰衣人,也跑了。 “站住。”祝卿感觉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指引着他前进,而他被指引着的,就是那个灰衣人。那个灰衣人不简单,他身上一定有秘密。 两人一前一后,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灰衣人来到了诡市红门口,而祝卿抢先一步,赶在灰衣人消失之前,飘然而至拦下了他。 两人一起站在诡市门前,谁也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先迈出那一步。 最终灰衣人先开口了:“这位朋友,我好像没有得罪你,为何你突然对我发难?” 祝卿道:“致幻花。” 灰衣人一愣,随后冷眼看他:“你偷听我说话?” 祝卿已不能放他离开,于是双手成拳,做好了与他一战的准备。只可惜这附近没有能用的树枝,他没法用剑法。 “你手里有多少致幻花?是谁提供的?” 灰衣人皱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周身聚起一股澎湃的力量,似乎已经决定向祝卿动手。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苍翎也从诡市跑了出来,眼见二人争胜,他立刻给祝卿撑腰:“少主,咱们前后夹击,肯定能把他拿下!” 灰衣人瞧见苍翎现身,身上那股澎湃的力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拂袖站定,再度面对祝卿:“这位郎君认为我是致幻花的卖家,是大错特错了。” 面对灰衣人,祝卿难得话多了几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你如果和致幻花没关系,为何在诡市里鬼鬼祟祟?甚至主动提起致幻花?” “就是,少主说得对。”苍翎道。 灰衣人道:“原来如此,那有没有可能调转过来,其实不仅你们在追查致幻花,我也在追查致幻花呢?” 此话一出,祝卿和苍翎皆是一惊。 祝卿心念一转,道:“你如何证明?” 面具下的灰衣人似是笑了一下:“我不用证明,你们如果不信,大可以跟着我一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到了自然证明我说的没错。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致幻花的线索了。” 他歪了歪头,透过面具看向祝卿:“要跟吗?” 第6章 第一次做蛇 当然跟。 祝卿没有犹豫,竟直接点头答应了灰衣人,苍翎瞪大了眼睛:“少主,我看这人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有古怪,您千万别被骗了。” 灰衣人同样道:“郎君真不怕我骗你?” 祝卿道:“不怕,所以请吧。” 既然灰衣人邀请,那他就跟上前看看好了,反正现在他要找的人没有消息,戈爻门的人偏偏还死咬着他不放,恰巧现在正好有致幻花的线索,与其像是没头苍蝇四处乱晃,不如跟着这人,看看他打的什么算盘。 灰衣人也没料到祝卿说走就要走,一时哑然,祝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公子怎么不动?莫非方才是诓我的?” “唉,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灰衣人道:“不过走之前我得先准备一番。” 祝卿打定主意要弄清楚他是真是假,当然不会就此放手,于是跟着灰衣人走来走去,只见灰衣人进了唐州城,哪儿也没去,只是径直去了城内银铺,等他再出来时,祝卿和苍翎瞧着他,没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变化,灰衣人走到祝卿身边,忽地朝他伸出左手,祝卿顺势看过去,道:“先生这是何意?” 苍翎也凑了上来,指着灰衣人的手腕道:“这银镯子看上去挺好看的,可它上面半点灵气也无,有什么用?” 祝卿这时才明白原来灰衣人让他看的是银镯子,他眨眨眼,没什么评价,毕竟对方一个大男人买个银镯子已经够奇怪的了,要不是他胳膊细长又白,这银镯子在他腕子上戴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祝卿又想,他那具原装的身体说起来倒和灰衣人身形相仿,也不知现在在何处,如果还留在无界城的话,怕是早被那些正道人士给封印了。 “当然有用处。”灰衣人道:“我追查致幻花粉末许久,终于查到了一处赌坊,不过那处赌坊不对外人开放,只有身怀金帖的人才能入内,二位想和我一起进去,恐怕有些困难。” 苍翎道:“你果然是在诓我们?” 灰衣人道:“怎有可能呢?我这不是为二位寻求进去的法子了吗?” 祝卿问:“什么法子?” 灰衣人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位应当是妖非人,如今郎君可以化成本体盘在这银镯子上,不会惹人起疑。至于这位可以架在我肩头。” 虽然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但是祝卿觉得灰衣人分明在笑。 “……”祝卿沉默片刻,最终道:“好吧。”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这灰衣人估计有些法子,能知道他二人的本体,现在他连银镯子都买好了,那自己更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只是—— 祝卿犹豫了一下,在灰衣人和苍翎的注视下,他犹犹豫豫地蹭到了苍翎身边,低声问他:“苍翎,你知道妖怎么化形吗?” “啊?”苍翎这回张大了嘴巴,发现灰衣人投来目光,他才勉强捂住嘴,小声道:“少主,您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吧?” 祝卿无话可说,平日里他能故作高深诓骗苍翎,可是今天恐怕不行了,致幻花的线索就在眼前,他绝对不可能放弃,可是他一直是做人的,怎么会知道如何做妖?要是被灰衣人瞧出破绽,那可就糟糕了。 或许是受不了祝卿的眼神,苍翎赶紧道:“少主,其实我也说不明白,就是你告诉自己变化变化……就像这样……”他说着说着,从二人眼前变成一只大鸟,随后越变越小,到了最后他飞到灰衣人肩头,用爪子站在他身上刚刚好。 一人一鸟直勾勾地盯着祝卿,分明在说现在轮到他了。祝卿手足无措,当即只能闭上眼睛按照苍翎教的办法尝试。 变成本体——变成本体—— 祝卿想着,眼前场景突然发生了变化,他仿佛整个人栽倒了一样,视角完全栽了下去,他想伸出手,可是手仿佛消失了。一人一鸟盯着他看,鸟脸上没有表情,人戴着面具也没有表情。祝卿绝望的想,这就算化成妖了吗?他觉得浑身难受,刚想让自己换回来,没想到灰衣人开口了:“郎君能不能再变小点儿,否则这么大一条巨蛇进入赌坊,恐怕会将那些人吓跑。” 祝卿想说话,然而一张嘴只能听见吐信子的嘶嘶声。 祝卿:“……” 做妖还是太不方便了,还是做人好。他依样画葫芦,暗自想着变小变小,果真眼前的东西在他眼前越来越大,灰衣人道:“好了,这样就不错。” 他蹲下身子,伸出左手让祝卿上去,祝卿拖着小蛇身子爬上了灰衣人的手,身子盘到了银镯子上,银白色的身体与银镯子仿佛交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灰衣人把袖子垂下,祝卿整个人被他罩在袖子里,眼前一片黑蒙蒙的,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灰衣人在走路,不知为何,现在他竟然安心了几分,明明他连眼前人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奇怪。 祝卿心里犯嘀咕,灰袍子里忽然伸出了几根手指,指腹莫名抚上了他的身体,祝卿浑身冰凉,忽然来了热度,他反而不太适应,甚至有些又羞又恼,最后他终于蛇性占了上风,张开带着毒牙的嘴就要咬上那讨厌的手指,那手指却突然离开了袖子,仿佛早提前预知了祝卿的动作。祝卿咬了一口空气,更加气闷,干脆把头埋进银镯子另一面不出来了。 灰衣人突然开口:“郎君,你以前遇到过像你一样的小蛇吗?” 他问这个干什么?祝卿一愣,想要张嘴,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一条小蛇,只能吐信子说不了人话,又悻悻地闭了嘴。不过经过灰衣人提醒,倒真让祝卿想起了一些往事,之前他和太叔沧结伴游历界州的时候,倒真遇到过一条小白蛇。 那条小白蛇应该也是一只蛇妖,但是尚未化形,祝卿瞧它受了伤,于是好心替它诊治,一个月过去,小蛇好的差不多了,祝卿原本怕蛇,可这条小白蛇模样实在可爱,让祝卿破了例,那时他询问小蛇要不要认他为主,小蛇犹犹豫豫没有动作,结果第二天小蛇竟然不见了,祝卿急着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想来那小蛇估计不愿意给他做仆从,自己跑了。 祝卿虽然心中苦闷,但是也只是委屈了一会儿,很快便把这件事忘了。蛇不愿意,他也不能强迫,或许他们之间就是有缘无分吧。 而且……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不知和哪个蛇妖换了身体,自己也变成一只蛇了。真是神奇。祝卿想着,灰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祝卿听到外面有人开口:“请公子出示金帖。” 第7章 赌坊见故人 灰衣人站在盛金赌坊门口,此处在唐州城最北边,因为赌坊门脸小,来的人也不多,所以平时并不显眼,只有夜深以后,才陆陆续续有人手持金帖走入,没有金帖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放他们进入。 灰衣人出示金帖后,守在门口的侍卫看了一看,立刻面带笑容,只是目光落在灰衣人肩头的苍翎上,还有些犹豫。灰衣人道:“这是我的爱宠,怎么?盛金赌坊只说一帖一人,可没说不准带宠物进去。” 苍翎瞪了他一眼,心里不爽,他是少主的妖,可不是这个面具人的宠物,可他又想起了自己现在只是一只鸟,于是只能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侍卫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但是他自己只是个侍卫,赚多少钱做多少事,没必要这么死板,于是他摸了摸鼻子,把金帖还给灰衣人,请他进入。 灰衣人收了金帖,继续往里走,赌坊里自然有些赌钱的人,不过现在夜已深,赌桌前面也只有三两个人而已,祝卿盘在银镯子上,感知到灰衣人脚步满了下来,紧接着他好似走进了一条十分黑暗的甬道里。祝卿忽然听到有人在打铁。 打铁的声音十分有规律,一下接着一下,一下接着一下,祝卿身体一僵,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梦魇。这声音仿佛在敲打着他的灵魂,让他本来忘记的那些往事又转了回来。 “祝大哥,你的手艺可是祭神落里最好的,我手里正好有一本铸剑剑谱,如果你按照这个剑谱铸剑,一定能成为界州第一铸剑师,甚至说不定能铸造出比天地六剑还要高明的宝剑呢。” “天地六剑是天地育化而成的神剑,我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有机会铸造出神剑呢,不过这本铸剑之谱确实奥妙非常,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前几日遇到了一个老头,在我家白吃白喝了几天,他没钱抵债就把这个给我了,不过这剑谱中间和后面都有残缺,我看不懂,想来祝大哥您的铸剑之术比我强,这本剑谱在您手里才会发挥出更大的用处。” 祝铁哈哈大笑,招呼角落里练剑的儿子过去:“剑白,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爹的好友古流风。”彼时祝卿放下剑走过去,乖乖向他行礼:“见过古叔叔。” 古流风疑惑道:“祝大哥,贤侄怎么不子承父业,反而学剑了?” “这孩子喜欢剑,让他学吧,我祝家出个剑修也不是不行。”古流风点点头,目光落在祝卿身上。那时的祝卿还不知道,那就是让他痛苦的始源。一生梦魇至死不休的开始。 恍惚间,有手指轻抚他的身体,祝卿一怔,从痛苦中回神,身体却仍止不住颤抖。 灰衣人的手在袖中抚摸一会儿,随后才抽出手,他跟着侍从走出甬道,这赌坊背后别有洞天,竟然是和诡市差不多的市场,不过相比起市场,更像是在拍卖,而且这里卖的东西都是诡市禁止的东西。 灰衣人被奉为上宾,坐在二楼往下看,身边人奉上上好茶水,灰衣人抬起左手,银镯子隔着衣袖搭在了桌子上,灰衣人低声道:“出来透透气吗?”祝卿听到这话,慢悠悠从他袖子里钻出来,小脑袋顶起衣袖,好奇地往外看。此刻楼下正在展出藏品。 “各位贵客,今晚拍卖会第一样东西,乃是一颗妖丹。”此话一出,立刻有人窃窃私语。“妖丹可不是普通小妖能够结出来的,不修炼百年以上绝不可能结出妖丹。” “说的没错,不过传说大妖的妖丹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只要不被那些大妖们发现自己吃了妖丹,再活百年不是问题!” 看来这颗妖丹是给那些想长寿的人准备的。祝卿想着,下面的人竟然已经竞拍了,一声接一声响起,听的人也跟着激动起来,灰衣人喝了一口茶道:“人说妖害人,人不也在害妖?都是贼喊捉贼罢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似乎偏向妖族,祝卿没忍住好奇,这个面具人明明是人,人天生讨厌妖怪,此人却替妖说话,莫非他与妖族有什么渊源? 不过很快,那颗妖丹就被楼下的人以万颗灵石的价格买走了。 “成交!诸位贵客,不要灰心,下一件宝贝更好,这第二件宝贝,是万魂灯。”没等台上人介绍这件宝物的情况,台下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万魂灯?那不是禁器吗?” “是啊,据说这万魂灯是第一人魔剑主所创,能收集魂魄为自己所用,甚至能利用这东西增长自己的功力,这可是邪物啊,这也能被拍卖?” “诸位贵客,无论邪物还是宝物,这里都有,而且诸位若有积攒功德的想法,也可以在拍下这件宝贝后直接销毁,为世人积攒功德。” 祝卿忍不住想,这人真是天生要做这一行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如果有人已经选择准备买下,又怎么会舍得把它销毁呢?不过是找了个好听的说辞罢了,谁知道他们买回去要做什么。 不过这话一出,算是给台下人安上了为名除害的好名声,这下楼下的人也不顾及这东西到底是宝物还是邪物,纷纷开始竞拍,最终一个老道用一百颗炼神丹得到了这盏万魂灯。 祝卿努力把这个人记住,等他解决完自己身上的麻烦,一定要看看这老道到底有没有用这东西做坏事。 接下来,出场的是重中之重:“诸位,下一个就是致幻花了,而且我们不仅提供致幻花,还提供致幻花粉末制作者。” 听到致幻花三个字,祝卿眉头一凛,立刻查看,果真在看台上瞧见了一朵致幻花,以及一个瑟瑟发抖的青年。 台下有人道:“致幻花?就一朵?莫非最近上市面上的致幻花粉末都是你们盛金赌坊的手笔?” “当然不是,客人误会了。”台上的胖子笑了笑:“这朵花是这位公子主动带来要卖的,我们老板服了天价才把这位公子也留下,等他教会买花者如何制造粉末就好了,这位公子也不知道这花从何而来,不过如果各位加价,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事。” 祝卿转头看向灰衣人,灰衣人眼见台下人又开始竞拍,心道不妙,立刻捞起祝卿的身体道:“把花和人一起带走。” 他从二楼飞下去,苍翎变成人形,祝卿反应稍慢,但也很快变成了人形,三人大闹拍卖台,把整个场子都搅翻了,祝卿一手拿花哦,一手抓住青年:“跟我走。” 青年被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是谁啊?” “救你的人。”祝卿不再多言,因为此刻他们三人已经被围攻,赌坊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各个修为强悍,灰衣人从容应对,苍翎和祝卿打掩护,祝卿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走!” 他一拳打退三人,就要逃之夭夭,却被一声断喝挡住脚步:“蛇妖,你站住!” 竟是周礼,他身边还有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老者,周礼对他道:“爹,他就是杀了王师兄三个人的蛇妖。” 他就是周礼的爹,戈爻门门主周嘉,周门主听罢横眉冷对,立刻拦住了祝卿的去路:“原来是你杀了我戈爻门的人,你现在还扰乱赌场,还不认罪?” 祝卿道:“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我也只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才来的——”他正要继续解释,忽然感觉到手上抓着的人变得滑溜溜的,他回头一看,才发现青年忽然变成了一条白蛇,原来他不是人,他也是一只妖。 苍翎见状大喊:“少主,他的鳞片跟咱们发现的一模一样!”他立刻举起手中鳞片,祝卿看过去,果真一样,难道此人才是杀害那三个捉妖师的凶手吗?祝卿思索一番,眼见灰衣人与苍翎两人经过先前打斗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如今周嘉父子又找上门来,看样子这次不抓到他不罢休,那不如—— “慢着,我可以跟你们回去。” 此话一出,三拨人一起停下了,苍翎道:“少主,您又没杀人,不能跟他们回去。” 祝卿道:“我已经找到杀人凶手了。” “是谁?” “就是这个妖。”他指了指自己手中昏迷的蛇妖:“不过他还没醒,为了以防万一,我愿意跟你们先回戈爻门,等这人醒了以后还我清白。” 这话说的没有差错,周礼想拒绝,周嘉道:“好,那诸位是一起和我走,还是只有你。” 苍翎道:“少主,我和你一起去。” 灰衣人道:“我还要从这妖口中弄清楚致幻花的来源,我也跟你们一起。” 赌坊负责人道:“慢着,人你们带走可以,这致幻花必须留下,这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买的,你们私自扰乱我们的生意,我没找你们麻烦就不错。” 祝卿道:“好,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四处收集这害人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他盯着对方的脸,一字一句道。说话时,他眼中似乎又有一点金色重瞳闪过,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负责人被吓了一跳,随后吐了一口吐沫:“你吓唬谁呢?老子三代都是干这个的,现在也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什么遭报应?那都是吓唬老实人的!” 祝卿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一行人从黑暗的甬道离开,直到现在,祝卿才知道之前灰衣人是如何进来的,这甬道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因此祝卿又听到了打铁的声音,一下接一下,仿佛敲在了祝卿的心上。 第8章 兄弟争真凶 “这赌坊里怎么会有人在铸剑?” “并不是铸剑。”周嘉道:“隔壁是个铁匠铺,这甬道里隔音不太好,于是打铁的声音就传来了。” 周礼接着道:“爹,我听说隔壁的铁匠原本也是个铸剑师来着,为何他好好的铸剑师不当,反而当这等低劣的铁匠?” 周嘉道:“傻孩子,铸剑师虽好,可是风险极高,这世上的铸剑师,哪有一个安安稳稳活下来的,我就认识一个全家惨死的铸剑师,可怜啊——” 这声叹息,配合着接连传来的打铁声音,再度让祝卿头脑昏昏,陷入了回忆。 那是他十三岁的生日。爹娘说好了给他准备一大桌子酒菜,大哥虽然在外面学剑回不来,但是好在有爹娘,还有陪他练剑的朗奴陪着他。两人练了一天剑,都累得不行了。朗奴回房间洗澡,祝卿去厨房找他娘,娘说爹还在铸剑炉旁边没出来,两人一起手拉着手叫他爹出来吃饭。 可当他们走到门口,却瞧见了一生无法忘却的景象。古流风捆住他爹,竟要把他往铸剑炉里推,祝铁的脸被照的火热,大喊一声:“为什么?” 古流风道:“为什么?你以为我给你的剑谱只是为了让你铸剑吗?你我都是铸剑师,你不会真以为我看不到这剑谱吧?” “那你为何要让我来铸剑?” 古流风道:“当然是因为,我要用你的身体和灵魂祭剑了!” “什么?” 没等祝铁再开口,古流风似是不耐烦一样,竟然直接把他扔进了铸剑炉。 祝卿当时被他娘死死捂住嘴,才没喊出声,他整个人身体发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他爹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铸剑炉,然而这声音只来的及发出一声,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焚烧的声音,紧接着祝卿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那味道他熟悉的很,他记得自己还在厨房里就想吃肉,那时候被娘拦了下来,说要等爹一起吃,可是现在,他们再也没办法一起吃饭了。原来这就叫做永远。 古流风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扭头:“谁?” 他娘一慌,立刻推祝卿往外跑:“剑白,快跑,别回头,快跑——” 祝卿脑子里浑浑噩噩,什么都没有,只能听着他娘的命令往外跑,他跑出铸剑炉、跑出府内回廊,现在这家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陌生的,他顾不得其他,只能往外跑。 外面下着大雨,他跑到没力气了,跪在泥泞的地上,而身后的房子忽然着火了。祝卿想起他娘,还有府里其他人,又赶紧往回跑,可是一切都完了。 大雨也浇不灭那场大火。 直到他们走出甬道,直到再也听不到打铁的声音,祝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苍翎凑了上来:“少主,你没事吧?”望着眼前关心他的苍翎,祝卿莫名想起了朗奴,他不像苍翎这样活泼好动,却也这样关心着他。“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祝卿这样回答他。苍翎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用只有祝卿能听到的声音道:“其实……你不是我的少主吧?” 祝卿一惊,他有些慌张,虽然他不愿隐瞒,但是现在他却犹豫了。这一下犹豫,苍翎已经看出了破绽:“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像个委屈的孩子。祝卿心中有愧,可是当时的情形太复杂,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之处,因此他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我知道。”苍翎道。祝卿叹了口气,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你的少主的?” 苍翎听到这话显得有些懊恼:“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少主怎么会连人形都不会变化,少主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可我就是没怀疑,直到我看到了面具人。” “面具人怎么了?”祝卿扭头看向灰衣人,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苍翎道:“因为我家少主喜欢半散着头发,并且用一条银绳做装饰,之前有侍女捉弄他给他扎了高马尾,他生了好久的气。可是你现在竟然就扎着高马尾,我竟然这么蠢,要不是看到面具人也是披着头发,我肯定发现不了。” 祝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是高马尾,他怎么把自己头发这茬忘了,明明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他连衣服都没有换过。苍翎说完,最后问祝卿:“我没有向对你怎么样的意思,你是个好人,但是我还是想要我家少主回来,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只可惜祝卿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测我应该是和他互换了身体,所以现在我在找他,也在找自己身体的下落。” “你在找自己?”苍翎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所以你给眼爷的那个画像是你自己的脸?” 祝卿点了点头。苍翎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完全没想到原来那是祝卿本人的脸,祝卿原本的脸竟然那么好看! “那,那眼爷真的能找回你……还有我家少主吗?”祝卿道:“应该可以,鱼眼珠是雪盲族最想要的东西,眼爷不会置之不理。” “那就好。”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天亮了,而他们也到了戈爻门。 周嘉父子直接把三人和蛇带进了祠堂,苍翎把那条蛇重新叫醒,蛇妖再度变成青年,有些惶恐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周礼对祝卿道:“你瞧,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这蛇妖就别想嫁祸别人了。” 祝卿只是冷冷地看了周礼一眼,并不说话,周礼瞪大了眼睛,刚要发怒,祝卿转而问青年:“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有致幻花?” 青年呆呆地看着他,显然是被吓到了:“我叫云青。” 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祝卿皱眉,苍翎上前,手上多了一块鳞片:“云青,你是不是杀害戈爻门捉妖师的凶手?你先用致幻花粉末让他们产生幻觉,随后用蛇尾掏了他们的心脏。”“我……我。”云青似乎说不出来话,除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说话?是你不敢承认吗?”苍翎有些着急了。祝卿拦住他:“苍翎,别冲动,如果他是凶手一定会露出马脚,我们不用着急。” 一直没说话的灰衣人此刻开口:“云青,先回答我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致幻花,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云青赶紧摇头:“不是我种的,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谁弄得的,只是一个月前有一个陌生人送给我的,他说他叫合衣兄,我刚追出去,他就不见了。” “合衣兄,界州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人物,这说不定是个化名。”周嘉分析道,可是如此一来,致幻花的线索不就断了吗?致幻花的线索断了,那灰衣人如此追查根本查不到什么,他有些烦躁地看着云青:“你说的都是实话?那后来呢,致幻花又怎么变成粉末的?” 云青此刻已然吓破胆,怎敢骗人,他慌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假话天打雷劈,至于粉末,那也是那个合衣兄给的方子,我那时候还没当回事,后来被我弟弟瞧见了闹着玩——” 他说起弟弟,忽然戛然而止,随后继续道:“可我也只是好好地把致幻花藏在家中,什么也没有做啊。” 苍翎道:“可你怎么解释那三个捉妖师身上有致幻花粉末,还有蛇鳞留下?” “这——”云青有些着急地想为自己辩解,可是他的语言越来越苍白无力,根本没法合理解释这一切,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我不可能杀人啊,难道是我梦游做的事?可是我从没走出过房间,怎么会杀人?” “你说你有梦游症?”周礼道:“既然你有梦游症,那你有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了人,云青,你杀了我师兄,杀人偿命,你还我师兄命来!” 他发狠朝向云青就是一击,似乎要直接杀人,祝卿反应过来,立刻回身挡住周礼一击,他鼻尖突然闻到一股异味,皱了皱眉,暂时将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压下,道:“周礼,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如何想着先杀人呢?” “杀便杀了,他杀我三位师兄,我只杀他一人,又没要他全家性命,有何不可?”周礼心狠手辣,懒得理会旁人,事情到如今似乎陷入了人僵局,而就在此时,戈爻门守门弟子来报:“门主,少门主,外面有一只蛇妖,说要投案自首。” “让他进来。” “是。”不多时,一个和云青长相相似的少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走了进来,瞧见云青跪在地上,他立刻冲上前抱住他:“哥,你没事吧?” 云青惊讶万分:“阿雨,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他赶紧要推**离开,**摇摇头,忽然道:“哥,他们是不是逼问你了?那不是你干的,你千万不要承认!” “你怎么知道?” 周礼睥睨道:“难不成你也有份?” **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周礼,忽然点头:“不是我有份,而是杀了那三个捉妖师的人就是我。” 第9章 魔剑再现世 云青惊讶万分:“怎么可能,**,你才多大,诸位道长,小孩子胡乱说说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不,哥,这事就是我干的。”**显得十分冷静,他面对眼前众人,直接看向了周嘉:“你就是戈爻门的门主吧,你门下弟子虽是除妖师,可是他们平日里伤天害理,做了许多缺德事,半个月前甚至还逼死了一只花妖。你说我们这些蛇妖罪恶滔天也就罢了,一只花妖又碍着你们人族什么事了?” 他说着,声音哽咽了几分:“我看不惯他们几番纠缠我大哥,于是出手把他们全杀了,所以你们要杀就来杀我,莫要为难我大哥。”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弄得戈爻门上上下下都没了面子,这要是传出去,让唐州城其他门派的人怎么看他们?其实戈爻门内部也有许多糟心烂肺的弟子,但是门主和少门主都不在意,下面的弟子们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仗着捉妖师的身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们都以为不会有人敢对他们怎么样,没想到真的有妖敢报复回来。周嘉回过头问周礼:“怎么回事,礼儿,我不过走了半个月,你是怎么看管门下弟子的?” 周礼被点名,脸上挂不住,只能低下头道:“孩儿知错,孩儿定会好好地解决门下事情,约束弟子,绝对不会再犯,不过他既然承认了杀人,是不是也该受到惩罚?” **咬着牙,这些捉妖门派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过几天就忘了周嘉看起来没有异议,门外弟子立刻上来抓走**,祝卿看着他瘦弱的背影,突然道:“慢。” “你还有事?” 周礼烦躁的很:“怎么,你这蛇妖又想做什么?” 祝卿不理会他,只是走到**面前,道:“**,你确定是你杀了三个捉妖师吗?” **道:“是我做的,我已经承认了,莫非你要替我担罪?” 他的表情有些叛逆。 “不是。”祝卿道:“既然你说是你杀了人,那你为何要挖了他们的眼睛?” 此话一出,苍翎呀了一声,心中顿时惊异,他们去挖坟的时候,只看见那三人被掏空的心脏,可他们的眼睛还是完好无损的啊?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在场几人中,除了苍翎,周礼也觉得意外,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看祝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 **一时无言,随后道:“他们眼睛不干净,我想挖就挖,关你什么事?” “那挖完眼睛,你又干什么了?” “当然是转头就走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杀人的吗?” “一刀抹了脖子,人族的脖子最脆弱了。” 祝卿得到了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周礼身上:“少门主应该看出破绽了。”周礼被点名,他本来不想说,但是见他爹也在看自己,只好道:“**应该不是杀人凶手。王师兄三人没有被抹脖子,眼睛也没有被挖,他们是被挖了心脏致死的。”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明白了,方才祝卿那一番话其实都是在诓**,事实证明,**并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周礼道:“你这话还能证明什么?凶手不是一样找不到。” “不。”祝卿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更确定凶手身份。” “是谁?” “也在这个祠堂里,就是云青。”祝卿指向云青,**道:“不是,我哥从来不会杀人,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云青性情如何,但是——”祝卿道:“先前在赌坊时,云青曾经化成了蛇形,而他的蛇尾上少了一圈鳞片,三个捉妖师也是被蛇尾挖走心脏而死,蛇鳞因此镶嵌在肉里,云青你还不敢承认吗?你难道真的要让你的弟弟替你背锅吗?” “我……”云青仿佛呆滞了一样:“我想起来,人是我杀的。” **大喊:“哥——” 云青道:“原来人真是我杀的,你说的没错,这一切的事都是我做的。” 他想起来了一切,一个月前,他被三个捉妖师缠上了,他几番抗拒,然而仍是躲不过他们,三个人拿他取乐,甚至欺凌侮辱他,云青知道他们图新鲜,想着撑一个月然后逃之夭夭,结果一个月后,他们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变本加厉,得知他有一个弟弟以后,竟然还要欺负他弟弟,甚至还要他带他们回家,云青那一日实在受不了了,想起他弟弟**前几天把致幻花磨成粉了,于是心生一计,干脆把致幻花粉给他们,在他们松懈之际,直接杀了他们,云青杀了人不解气,用蛇尾把他们的心脏全都挖出来吃了。可是或许因为他有梦游症,迟迟不想承认是自己杀的人,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甚至在**开口时,他竟然都信了。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双眼含泪,用手捶地道:“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抓我吧。” “看来真相大白了。”苍翎道。**道:“我能陪一陪我哥吗?我和我哥好久没见了,我想和他说说话。” 这个要求周嘉同意了,毕竟戈爻门的名声在唐州城还是要的。祝卿看着云青和**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想提醒他们些什么,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心口涌向了丹田,他感觉浑身发热,连头脑也跟着不清醒起来,他现在只想做些什么,把这股热量消耗掉。祝卿的双眼忽然发红,连行动都不受自己控制,仿佛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似的,他站在原地,挡住了弟子带云青出门的路,那个弟子扒拉他一下,祝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向他胸口打出一拳,那弟子竟然被砸倒在地上,呕出了一口血。这一下让其他人看呆了,周礼反应过来,对祝卿道:“蛇妖,你敢打伤我门弟子?爹,我就说妖都不是好东西,弟子们快抓住他!” 一声令下,几十个弟子将祝卿团团围住,灰衣人皱眉,挡在祝卿面前:“祝卿,你没事吧?” 祝卿感觉到一阵耳鸣,根本听不清灰衣人说些什么,而且他的双眼通红,连眼前的人影都要变得模糊了。他晃了晃脑袋,灰衣人伸出手想让祝卿清醒一些,祝卿反而抓住他的手,两人双掌相接,两股力量迸发交缠,两人面色皆是一变,灰衣人道:“祝卿,你醒一醒。” 祝卿听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就在此时,周礼忽然拔剑朝祝卿就是一击,灰衣人见状,下意识收掌,面具下有鲜血流出。周礼已经来到了祝卿背后,一剑既出—— “少主小心!”祝卿听到这声呼唤,终于有一瞬间清醒,他只来得及看到苍翎吃痛的表情,周礼的剑已经从背后捅穿了他的胸口。祝卿一瞬间清醒,整个人浑身发凉。心底最深处的痛苦仿佛又被挖了出来。 “少爷,快跑。”祝家的家仆推着祝卿离开。祝卿顾不上其他,大喊:“娘,我娘呢?古流风杀了我爹——” “少爷,夫人她也跳进铸剑炉了,古流风已经追上来了,您快跑吧,被辜负了夫人的期望!” “什么?”家仆哽咽着推他走,祝卿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麻的,他不信,他要跑回去找他娘,家仆拦不住他,祝卿刚转身,头上一疼,整个人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他不记得家仆把他扔到了什么地方,他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身体,只能听到家仆慌乱的声音:“你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古流风那个王八蛋的声音:“你们家少爷在什么地方?快说。” 家仆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那你就去死吧——” 祝卿好想爬出去,挡在家仆面前,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听着家仆的惨叫声和古流风的怒吼,他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直到嘴里尝出苦涩的咸味,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 祝卿回过神时,苍翎已经跌进他的怀里,整个人脸色苍白,显然失血过多。祝卿颤抖着喊他:“苍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刀……我不是你的少主……” “我知道啊,可是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不想看你有生命危险。”苍翎笑了笑,少年气的脸上多了几分哀伤的神色:“可惜我没法见到少主了,求你一定要找到少主——” “苍翎!”祝卿怒吼一声,似乎所有的情绪都从这声怒吼中散发出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祝家,他要救下自己没有救下的人。祝卿的眼中闪现一层金瞳,金瞳与黑瞳逐渐重合,周礼心道不好,忙朝他出剑,却被祝卿一只手握住剑,血从他的掌心落下,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周礼因为祝卿的疯狂而心中大骇,嘴上还在挑衅:“你手里连武器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斗?” 祝卿微微抬眼,金色的眼眸盛着怒意神色,他伸出了右手:“武器?我当然有!” 在众人眼中,祝卿的手上忽然发出一团金光,又有一团妖异紫光从金光中散发出来,随后两股光芒凝聚成实体,幻化成了祝卿手里的一把剑。 剑长三尺、剑锋凌厉、周身环绕金紫色光芒,剑柄和剑尾处各镶嵌着一颗青色宝石,剑身刻着一行小字,却无人认得出上面写的什么。就在此时,祝卿已经将手中剑指向周礼,他朝空气中轻轻一划。动作如行云流水,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礼突然惨叫一声:“啊——” 众人才如梦初醒,发现祝卿竟然已经削掉了周礼的右臂,连带着他手里的剑一起掉在地上,周礼捂住右臂,血流不止,他面如菜色,显然是吓得不轻。 周嘉看着儿子右臂断了,又看向那把剑,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好像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这是、魔剑?他是魔剑主!”周嘉大骇。 就在此时,无界城封印结界内,竟然摆放着同样一把金紫色环绕的宝剑,无论样式配色、都和和祝卿手中那把剑一模一样,此刻,这把剑正在剧烈的颤抖,仿佛见到了主人一样欣喜。 “这是怎么回事?魔剑怎么动了?难道祝剑白没死?” “可是剑身又没有消失,真的是祝剑白吗?” 每个人都惴惴不安,直到北边传来了消息,在唐州城发现了魔剑的气息。 无界城上到城主,下到城内剑修,每个人都面如菜色,最终城主道:“快叫人请太叔沧来商量对策,就说祝剑白没死。” 现在,整个界州的人都知道一件事—— 霍乱天下的魔剑之主祝剑白没死,他回来了。 第10章 人就在身边 眼前昏昏沉沉,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着五彩斑斓的颜色,他想伸出手去够那些颜色,却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他摸不到呢?祝卿大喊一声,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笃定的声音从身边响起,祝卿回头,看到了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以及一个穿着金线灰衣的男人。一瞬间,几乎所有记忆全都涌入了祝卿脑海中,他记起了昏迷前的一切,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左手已经被包扎好了,上面隐隐有几点血迹,但是不要紧,而右手上如今空空荡荡,他记得自己手中应有一把剑,一把被天下人忌惮的魔剑,难道那是他的错觉吗? 祝卿眼神一凛,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苍翎呢?苍翎怎么样了?” “他没事。”灰衣人道:“但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回去休养了,临走前他让我告诉你,希望你能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 “我会的。”祝卿听见苍翎没事,立刻松了口气,至于他的嘱托,自己也一定会做到。不过…… 祝卿抬眼看他:“我不是削掉了周礼一条手臂吗?戈爻门竟然会放过我?” 灰衣人道:“不是你的错,周礼给你下了药,诱使你发狂。” “原来如此。”祝卿哦了一声,怪不得,他记得自己当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还以为是因为魔剑魔气侵蚀,原来是被下药了。祝卿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疲态,魔剑既出,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知道魔剑之主没有死,看来很快又会不太平了。而且,他忍不住去看灰衣人,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要不要和他说清楚? “我——” “外面有人来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灰衣人帮他掖了掖被角,随后踏步走了出去。祝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眼前人的语气和走路动作,都让他想起一个人,只是那人已经与他割袍断义,甚至要杀他,怎么会是他呢?祝卿摇了摇头,重新躺在床上。 灰衣人走出房间,这里是唐州城外一处小木屋,并不引人注目,可是今日来拜访的人却有名头的很,灰衣人走过去,背手的老者回头,正是戈爻门的门主周嘉,周嘉见到灰衣人,脸上立刻挂上笑:“道长,那位没事吧?” 灰衣人嗯了一声:“人已经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嘉跟着笑了笑,然而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既然如此,道长是不是能把解药交给我儿了?” 灰衣人嗯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直接给周礼吃下去就好,如果怕我再下毒,你可以找人试药。” “怎么可能?道长我信得过。”周嘉干笑几声,拿着药迫不及待就要走。灰衣人目送他离开,背后却传来了祝卿的声音:“你给周礼下药了?” 灰衣人回头,发现祝卿竟然已经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算好,身上披着一件外袍,头发已经被他用银白色发绳系成了高马尾。灰衣人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那日祝卿砍断周礼一臂后就昏了过去,儿子被断臂,周嘉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离开,无奈之下,灰衣人只好趁人不备,给周礼喂了一颗毒药,用解药迫使他们放过自己这边,周嘉没办法,只能同意。祝卿听完灰衣人平平淡淡地讲述完这一切,直接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灰衣人瞧着正派,办法倒是不少,不过他也确实该谢谢灰衣人,如果不是他,自己和苍翎两个行动不便的人根本逃不出去。 “谢谢。”祝卿发自内心向他道谢。灰衣人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祝卿看着外面的日头,想起了什么,问灰衣人:“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 “我得去诡市一趟。” 祝卿想起来自己和眼爷还有交易没有完成,也不知道眼爷有没有找到他的身体。到了晚上,他再度来到唐州城的诡市,这之前他都是和苍翎一起来的,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祝卿心中有些酸涩,他走进诡市,偏偏又碰到了那个卖虫子的小贩,苍翎当时欢喜极了,可惜现在他吃不到了,或许自己就是天煞孤星,身边的人在他身边注定会受到伤害,所以现在自己一个人就挺好。祝卿想着,竟然已经走到了眼爷面前。眼爷依旧在打瞌睡,直到祝卿敲了敲桌子,他才惊醒,眼白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才分辨出眼前人是谁:“呀,原来是客人啊!” “……”祝卿道:“找到我要找的人了吗?” 眼爷一愣,反应跟上一次一模一样:“这个,这个嘛——” 祝卿无语,这反应分明就是没有找到人,他就知道眼爷也不是个靠谱的,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把我的画还给我。”那幅画是有人为他画的一副画,他一直珍藏着,若不是因为要找人,他绝对不会把这幅画拿出来。眼见到手的鱼眼珠就这么飞了,眼爷舍不得,但是也只能双手将画像奉上:“客人,您这幅画不太简单,上面好像有什么术法之类的东西,我也辨别不出来。” 祝卿倒不知道画像还有什么术法,但是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仔仔细细把画像收起来,正要转身离开,眼爷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了祝卿的胳膊,祝卿欸了一声,他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因此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眼爷的眼珠不断转动,要是凑近了看一定会被吓一跳,但是祝卿知道他现在在运用雪盲族的能力,出于礼貌,他没有打扰,眼爷停了一会儿,随后欢喜道:“客人,我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祝卿知道雪盲族不会骗人,他们说找到了就一定会找到,他忙道:“人在哪儿?什么打扮?” 眼爷道:“一身灰衣,衣服上有金线,他脸上还带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一身金线灰衣,还有一张白色面具,这说的不就是灰衣人吗?祝卿反过来抓住眼爷的手:“你确定?” 眼爷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祝卿的脑中冒出了许多问号,但更多的是想要回去确认的交集,他管不了其他,立刻转身往诡市出口跑去,眼爷大喊道:“客人,我的报酬呢?” 话音未落,立刻有一个小袋子落入他手中,眼爷双手打开布袋,看到里面有一颗明亮的珠子,眼爷的眼白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他捧着鱼眼珠激动万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祝卿几乎是一口气跑回木屋的,他推开房门冲进去,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愣住了。 昏暗灯光下,灰衣人跪坐在地上,那张纯白色的面具已经掉在地上,碎裂成了两半,他上半身趴在床边,脸被他埋在被子里,即使从背影看,都能看出他的痛苦。祝卿走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后的乌发变得越来越长,甚至铺满了脚边。祝卿瞳孔一缩,这就是自己中诅咒的症状,要忍受万针扎心之痛,头发会长及地面,这也是他习惯扎高马尾的原因,万一有一天发病,他可不想被自己二次发育长出来的头发绊倒。他立刻走到灰衣人面前,扳过他的脸,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脸,人对自己的脸都是陌生又熟悉的,此刻亲眼瞧见自己的脸,祝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倒不是因为他被自己的脸迷住了,虽然这张脸确实很好看,每一个人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认为,所以这不是祝卿自夸,而是因为这张脸此刻是那么的痛苦。 祝卿中了噬心咒已有三年,其中不知发病了多少次,这是他第一次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发病时的自己,竟是这样的表情吗?那先前自己以为装作没事人的模样,都被他们识破了吧? 祝卿苦笑一声,眼见灰衣人咬破嘴唇,浑身颤抖,他赶紧道:“没事了,没事了——” 祝卿把灰衣人抱上床,控制他不要自残,灰衣人疯狂挣扎了几下,却被祝卿死死按住,灰衣人朦胧地睁开双眼,似乎看到了祝卿:“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没等他吐出第二个字,便满头大汗地昏死过去,看样子应该疼昏了。 祝卿瞧他终于昏了过去,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他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并且也和自己一样忍耐力过人。经过这一遭,祝卿也累的不行,他感觉自己头脑昏沉,最后把头一垂,竟然与灰衣人一起栽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第11章 夜夜忍噬心 祝卿踢着冷硬的石头,双手哈气,努力捂热自己的手。他穿着一身灰衣,灰衣上绣着红线,衣袖也被红线绑成利落的模样,最后系上蝴蝶结垂在身侧,由于天气太冷,他在里面还穿了一层夹袄,背后背着一柄剑,剑身古朴大气,不知是何人所铸,剑柄和剑尾处各镶嵌了一颗青色宝石,之前落魄时祝卿曾试图把剑上的宝石抠下来,结果反而被剑气弹飞,他道了好久的歉才把这柄魔剑哄好。 这时候太叔沧跟了上来,瞧他双手都冻得通红,于是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好啊。” 太叔沧提议,正合祝卿心意,于是两个人干脆在白雪皑皑的树林里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两人分别捡了一堆干树枝,祝卿点燃柴火堆生火,火光把两个烤火的人的脸照的通红。 祝卿忍不住歪头去看太叔沧,这人真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在这么冷的时候他居然还能保持如此仪态,真是神奇,不愧是落霞剑宗宗主之子,剑君子太叔沧。不过更令祝卿佩服的不是他剑君子的身份,也不是他大冷天的优雅坐姿,而是他明知道他祝剑白是魔剑之主、界州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大魔头,竟然还愿意与自己一路同行,真不知道太叔沧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要是被人瞧见剑君子与魔剑主成为至交好友,恐怕那些脑子不好的正道栋梁会连太叔沧一起骂。太叔沧却对此不以为意,他对祝卿说,反正那些正道栋梁只会喊口号,又不会做实事,难道得到他们的认可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吗?当时祝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感觉太叔沧这话说的正合他意,怪不得两人一见如故。 “看什么?”太叔沧噙着笑看向他,他的睫毛上落了霜,垂眼时抖落了一点落雪,倒像是个玉做的人。祝卿收回视线,唉声叹气道:“唉,要不是你非拉着我来,这冰天雪地的我才不出门呢,我宁愿躲在客栈里喝酒吃肉。” 太叔沧听他这一番毫无志气的宣言,没忍住勾起了嘴角,摇摇头道:“你现在被魔剑认可成为魔剑之主,界州人都以你为恶人之首,恨不得将你消灭,可是我知你不是这样的人。” 祝卿把手伸到火堆上:“我不想作恶,要是那些人不长眼,跑到我面前来,我手上的魔剑也不会留情。” 他不想做恶人,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太叔沧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一起惩恶扬善,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这样他们对你的恶意和误解也会减轻许多,日积月累,他们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到时候我们再找机会将这把魔剑消灭,为民除害,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界州英雄了。” 祝卿听着太叔沧的美好畅想,没有说话,他知道太叔沧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摆脱魔剑主的恶名,因此他虽然觉得太叔沧的想法虽好,但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毕竟这世上的人都不会有耐心看一个他们认定的恶人成为一个好人,他们更乐于消灭一个恶人让自己成为好人。不过太叔沧是他的朋友,他不想让朋友的心意被冷落,所以就算是他自己觉得无用功,也会愿意和太叔沧一起走到这一步试试看。 “好好好,到时候我成了英雄,你就做英雄的朋友,你我一起天下无敌!” “好啊。”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就连这么冷的天都不觉冷了。 祝卿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暖意,暖意?祝卿意识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他低下头,发现灰衣人还睡在他身边,两人居然就这样在床上挤了一晚上。祝卿下意识想要下床,结果腿一软,整个人砸在了灰衣人身上,灰衣人被砸醒,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然有些暧昧,如果两人此刻不是灵魂互换的话。 “祝……”祝剑白被提醒,立刻从灰衣人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记得向对方发难:“喂,这是你的身体吧?你见我的第一面就知道这是你的身体,你为什么不直说,还带着个面具,怎么,你是想把我的身体据为己有吗?” 祝卿连珠炮似的发问让灰衣人招架不住,他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祝卿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他没说话,忽然走到木桌旁,捞起摆在上面已经落灰的铜镜,他看向那面铜镜,铜镜里照映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也是一张祝卿永远不会忘记的脸。他慢慢伸出手抚向那眉头:“我记得你,你是墨泊。” 墨泊二字一出,对方道:“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祝卿放下铜镜,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跟我早已一刀两断割袍断义了,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堂堂玄剑之主居然会变成一只蛇妖?要是被那群正道人士知道,一定会露出那种愚蠢震惊的表情的。” 墨泊先前听到他说记得自己还有些欢喜,可是紧接着听到祝卿说出的一番话后反而垂下了头:“你果然不记得我了,不仅不记得我了,还把我认错了。” “什么?”祝卿道:“等等,我不可能认错人,这不是你的身体?墨泊不是你的名字吗?” 墨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似乎不想解释这些,祝卿瞧见他的表情更加不可理喻了,这表情虽然现在出现在自己脸上,可是和当初墨泊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绝对不可能认错人的!墨泊捞起垂在床上长的不可思议的头发,抬头问祝卿:“这是怎么回事?你中了什么咒术吗?” 祝卿哑然,想说的话全都被这一句堵在了嘴边。“跟你无关,早日换回我们的身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墨泊依旧把玩着他的头发:“你如果不告诉我,这身体你就别想换回来了。” “你——”祝卿没想到还有这种人:“昨天晚上你都痛昏过去了,我的身体早被人下了诅咒,你在我的身体里只会遇到无穷无尽的生死折磨。” “正是因为昨天感受到的痛苦,我才想知道你到底受了什么诅咒。”他抬起头看着祝卿,祝卿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做出那种表情,怪不得太叔沧说如果他是个女子,一定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现在虽然是男子,倒也是惹人怜爱的男子,祝卿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说了,三年前我和一个朋友去鬼雾林中除妖,那妖吃人无数,成为当地一大祸害,那位朋友得知情况,邀请我一起为民除害,我自然答应……” 本以为进了鬼雾林,一剑下去杀了那妖怪就可以解决问题,谁曾想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陷阱。 他和太叔沧不小心踩在了阵法之上,两个人灵力尽失不得动弹,祝卿发现他连魔剑都运用不了了,就在这时,几个人从洞口里走出来,含笑看着他们:“魔剑主已经抓到,少宗主,您可以向宗主交差了。” 第12章 噬心咒来由 听见这话,祝卿看向了太叔沧。这一眼不是怀疑,而是疑惑:“太叔沧,这几个人是你们落霞宗的?” 太叔沧虽不想承认,但只能点头,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站在左侧的人,他是太叔沧的同门师弟宁致远,可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却和客栈里那个谈论鹿妖吃人的旅人一模一样:“宁致远,你一直穿着这件衣服?” 宁致远点了点头,面对师兄他还是很恭敬的:“师兄啊,实在对不住,我们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误入歧途,所以才伪装成旁人泄露鹿妖的消息引你们来到鬼雾林,围杀魔剑之主祝剑白,等我们杀了他,功名册上也替你记上一笔!” “你们——”太叔沧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祝剑白虽是魔剑之主,但是他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为何要抓着他不放呢?” “师兄,你怎能如此心软,被这魔头欺骗了还不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师兄,你千万不能误入歧途啊!” 太叔沧:“……” 祝卿不愿让太叔沧为难,他正想找个借口先把太叔沧推到一边,却突然隐约瞧见林中闪着一道黑影,好似一只鹿。祝卿心中有了个好主意,立刻道:“喂,你们这些落霞宗的弟子不是正道之人吗?怎么会和一个吃人鹿妖勾结在一起,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恐怕你们落霞宗的名声在界州也好不了,你们三个估计也会被落霞宗除名,这么做可不值得啊。” 中间的伊城道:“谁说我们和鹿妖勾结?你这魔头是坏人,那鹿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们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我们把你消灭,再杀了鹿妖,到时候一举两得。” 话音刚落,隐匿在鬼雾林中的黑影逐渐显现出来,祝卿看清了对方,纵使见多识广的他也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东西上半身是人的身体,头上还长了鹿角,长发披散挡住了胸口,可是在肚脐以下却是鹿的四肢,四条腿不耐烦地踩在雪地里。从化形后的长相上看,这是一只母鹿。 鹿妖的视线扫过落霞宗三人,突然开口说话:“你们要杀我?” 三人都没想到鹿妖竟然就在他们身后,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宁致远道:“鹿妖,你听错了,我们没想杀你,我们是要救你。” 可是鹿妖此刻却不会再听他们的话了,她的双眼猩红,身后长发瞬间张扬四方:“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臭道士绝不可能有这么好心,骗我的人该死,都去死吧——” 她几乎是飞一般地跑到落霞宗三人面前,五指成爪袭击他们。祝卿和太叔沧被定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妖与三人对战,他们三个虽然是落霞宗的弟子,但是鹿妖修为极强,一挑三竟然不在话下,三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一时间剑光和妖光四射,震的鬼雾林树上的积雪跟着不断往下掉,瞧着倒挺唯美的,如果忽略他们是才是挨打的那一方的话。祝卿对这种单方面挨揍的表现并不感冒,他站累了,干脆坐在阵法里,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切,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太叔沧显然没有祝卿那么悠闲,眼见他们力不从心,他立刻道:“师弟,快把给我们下的禁制解开,不然你们打不过鹿妖的!” 宁致远听到了太叔沧的话,犹豫再三,这才出手,不过他只解开了太叔沧身上的禁制,并没有解开祝卿身上的禁制。太叔沧瞧自己能自由活动,而祝卿还被困在禁制中无法动弹。“你们——” “师兄快来帮忙!” 宁致远赶紧开口,太叔沧没办法只好上前迎战,太叔沧加入战局,局面立马变得不同了。鹿妖反而接连受伤,她没想到太叔沧这么离开,就在太叔沧又要出剑时,鹿妖忽然转头就跑,没有选择攻击他们,而是用头上的角直接撞翻了被困在禁制中的祝卿,祝卿被一下掀翻,后脑撞到坚硬的地面,整个人眼前一黑,他忙打起精神牵制住鹿妖,但是鹿妖却直接用角捅穿了他的右肩,顿时血流如注,一身灰衣都被染红了。 祝卿疼的呲牙咧嘴,自从他得到魔剑以来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祝剑白——”太叔沧大喊一声,祝卿努力挤出一句话:“我没事。”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眼前的鹿妖像是疯了一样,再度往祝卿身上戳,没过一会儿,他身上就多了好几个血洞。 “别再伤害他了!”太叔沧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再伤害他,休怪我对你的孩子不客气。”鹿妖的动作瞬间停下,她抬起头,鹿角上沾着的血因为冷空气已经几近干涸,祝卿平躺在地上,身上脸上全是血,血滴滴在他洁白无暇的脸上,竟然多了三分妖异之感,仿佛他才是这冰天雪地里的精怪。 他有些艰难地歪了歪头,发现太叔沧竟然抓住了鹿妖的孩子来威胁她,他手中的剑已经贴在了小鹿妖的脖子上。鹿妖大骇,浑身僵硬:“你要干什么?放开我的孩子。” “你先放开祝剑白。”鹿妖咬牙,最终选择退开三步之外,就在此时,小鹿妖转了一下头,脖子上立刻流了血。 “你敢伤害我的孩子?”鹿妖见血突然发疯,大吼道:“我要诅咒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口中急速地吐出一连串旁人听不懂的语调,那些语调幻化成了一片红色符咒,就在咒术超太叔沧去的时候,祝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运使魔剑,直奔小鹿妖而去,鹿妖惊恐大喊:“不要——” 墨泊听到祝卿讲述到这里,他沉默了一瞬,随后问他:“后来呢?” 祝卿说的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凉水,淡淡道:“然后?然后我杀了那只小鹿妖,鹿妖发疯,把噬心咒种在了我身上,所以你经受的就是我身上的噬心咒。如果你不跟我换身体,那么这种痛苦只能由你接受了。” 他啧了一声,砸吧砸吧嘴,隔夜水果然不好喝。墨泊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昨天晚上你都疼晕过去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祝卿听完忽然笑了,他突然伸出手,勾起自己的下巴,迫使其中的灵魂抬眼看向自己:“我说墨泊,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什么好人吧?我可是魔剑之主,会毁天灭地、正道人人想要杀我除害的大魔头,魔头就要做恶事,难道不是吗?” “不是。”墨泊往后躲,躲过了祝卿的手:“剑是剑,人是人,剑虽不是正道,但是人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不是吗?” 祝卿因为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墨泊问:“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祝卿笑过后看着他,忽然变得有些正经起来:“笑你天真啊,天地六剑是上苍所创,你觉得魔剑会选择一个善良的人来当自己的主人吗?这是不可能的,它选的人必然是天下大恶人,否则如何能祸乱天下?” 说这话时,祝卿眼中竟然又显出一层金瞳,可是这一次,他眼中并没有愤怒和痛苦。只是狂风骤雨过后的平静而已。 墨泊因为他的眼神而怔了一下,随后他垂下头,缓缓开口:“你我确实该回归本位,互换身体。” 祝卿道:“这就对了。” “不过。”墨泊道:“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第13章 不准叫郎君 “什么地方?”祝卿好奇道。墨泊却不说,只是道:“去了就知道了。” 祝卿只能眼见他起身,将地上掉落的面具捡起来重新粘好,随后找到一根灰金色发带将头发扎上,扎好后,他看着依旧垂在地上的长发:“……” 祝卿道:“还是扎成高马尾吧,放心,噬心咒疼痛消散后,头发会自己慢慢缩回去的,不用担心。你是不是不会扎高马尾?我来——” 他现在的身体比自己的高半头,于是十分轻而易举就能按墨泊坐在铜镜前:“很简单,就是把头发拢起来,然后用一根发带托住……” 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给自己的身体绑头发,墨泊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瞧着倒有几分乖巧,末了,祝卿满意道:“好了,可以动了。” 墨泊于是看向铜镜,不过与其说他是在看祝卿的杰作,不如说他是在透过铜镜看身后的祝卿。“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的手艺不行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究竟遭受过多少次噬心咒的痛苦……”才能练到这样面不改色的境地。 祝卿一愣,他摆摆手:“那都不重要,我都习惯了。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是你我赶紧把身体换回来,我这人最讨厌欠人情了。” 在戈爻门那一把魔剑现世,现在他祝剑白没死的消息说不定已经传遍了整个界州,万一路上被人认出来追杀,那墨泊可又要替他遭罪了。墨泊依旧沉默,祝卿现在甚至怀疑他名字里的墨是沉默的默了,好在两人最终还是出发了。墨泊再度变成了带着银白色面具的灰衣人,而祝卿则大摇大摆地和他走在一起,毕竟现在没有人认识他。两个人直接离开了唐州城,去往瞻州,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日,祝卿果真在城门口瞧见了自己的通缉令。 这通缉令上的画的人像倒是十分好看,没有把他往丑里画,不过祝卿想,看来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太叔沧努力了许久,只为了让世人改变对他的看法,现在看来,他最终还是辜负了太叔沧的努力。墨泊也看到了那幅画像,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认面具还在,他暗自松了口气。 “走吧。” “好。” 两人没有再理会那张通缉令,继续往前走去。两人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晚上,他们在街边吃了一顿饭后,转而坐上了去往瞻州的游船,从唐州城到瞻州,最好的办法就是走水路,走水路一天一夜就能到,走陆路就不知道要翻过几座山头了。因此附近水上生意特别好,祝卿直接选择了一条看起来很大的游船,船上的客人不多,显得清净。祝卿上了船,墨泊却显得有些萎靡不振,想来他可能有些晕船,祝卿见状,劝道:“墨泊,我看你在往前走几步就要晕过去了,你还是进船舱里好好休息吧。” “嗯。”墨泊没有逞强,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于是点了点头,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船舱休息。 祝卿闲来无事,把胳膊支在船头,看着月色下的碧波荡漾,星星点点波光粼粼,还隐约倒映出面容来,同时有着徐徐夜风吹过,吹的祝卿头上发丝不断飞扬,他觉得舒服极了,这等场景就该鲜衣怒马,舞剑喝酒才快活! 就在祝卿这样想的时候,余光中瞧见一个小姑娘被另一个男孩追赶,似是在玩闹,小姑娘没注意前面是船头,已经没有路了,结果坐在船头上眼看就要栽下去—— “珠儿——”年轻的妇人瞪大了眼睛,疯狂地跑过去,可是仍然差了一步,珠儿吓得大喊一声,眼看她就要跌进大江里,鞋子已经沾了水。 “欸?” 珠儿感受到一股大力从后面拉着她,她歪了歪头,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祝卿拽着小姑娘的衣领,一把把人拽回来了。“呀,我会飞了!” 珠儿重新站在船上,眼睛亮晶晶地抱住了祝卿的大腿:“大哥哥你好厉害啊。” 祝卿摸了摸她的头:“不是我厉害,是你玩的时候没看脚下的路,这是在船上,记得小心些。” 妇人赶紧跑过来抱住珠儿:“珠儿,没事吧?吓死娘了。” 珠儿笑眯眯道:“娘,我没事,这位大哥哥救了我,不过我的鞋子湿了。” “鞋子湿了没事,娘这就带你回去换鞋。” 妇人赶紧起身感谢祝卿:“多谢小郎君救了我女儿。” “没事。”祝卿听着她唤自己小郎君,忽然想起了一桩往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墨泊,甚至还不知道他就是玄剑之主,两人一起和一个姑娘一起掉进了陷阱里,那姑娘瞧着年纪不大,倒是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们在陷阱里三日,姑娘饿的发昏,一直抓着祝卿不放:“小郎君,现在咱们要死了,我还没嫁过人呢,我看你就不错,要不咱们现在就成亲吧,由这位墨大哥做主,我看你真正英俊潇洒的紧,娶了我你也不吃亏啊。” 祝卿:“……” 他以为自己经历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平日里就够不正经的,没想到眼前竟然还有比他更不正经的姑娘,那姑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偏偏魔音贯耳,弄得他差点儿昏了头,要答应了这门亲事,幸亏墨泊身上还有一颗信号弹,这才找到人把他们救出去了。那姑娘没了如意郎君却得了自由,算了算自己没亏,于是谢过他们二位,抖抖衣服上的灰尘,直接回家去了。 祝卿累的满头大汗,摆摆手感叹终于把人哄走了,于是开始对墨泊发难:“我说墨泊,你身上有信号弹为什么不早点儿拿出来,我差点儿就被人逼婚了!” “我知道。”墨泊道:“咱们三人是掉在一个陷阱里的,我当然知道你在被逼婚,我没瞎。” “重点不是这个!”祝卿感觉自己和墨泊好似无法沟通:“重点是信号弹。” “信号弹也是我才找到的,先前没找到而已,我并不是故意的。” 墨泊瞧着很无辜的样子。可是祝卿怎么瞧怎么觉得墨泊不对劲,他刚想开口继续深究,墨泊却突然叫他:“小郎君。”祝卿连听了三天小郎君,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身子甚至麻了半边,他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捂住耳朵往前走:“不听不听,我耳朵聋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身后的人却不依不饶,依旧一声声小郎君唤他,祝卿咬牙想着,这个墨泊看着正经,其实也是个不正经的,他就不该一时好奇与他交友。 如果不是当初相识,后来也不会割袍断义,如今更不会见面不相识。祝卿看着妇人带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捞起脚边的酒壶猛喝了一大口,墨泊啊墨泊,你怎么会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会变成一只蛇妖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章 原是旧相识 祝卿喝光了酒壶里的酒,直到后半夜他才回到船舱里休息,这一觉睡得大梦方醒,等到第二天天亮,他才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他走出船舱,发现墨泊早就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拍了拍墨泊的肩膀:“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祝卿哦了一声,侧头去看墨泊,发现他的精神状况确实比昨夜好很多了,那他就放心了,墨泊本来在估量还有多久能够上岸,他早已察觉到祝卿在看自己,奈何他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晕船的症状,现在他感觉船逐渐平稳,身侧的目光反而一直没有消失,墨泊回头对上了祝卿的视线,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祝卿没有移开视线:“我在看我的脸,怎么会有人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他故意夸赞自己,笑眯眯地逗墨泊玩。 墨泊道:“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可没这么爱开玩笑。” 祝卿道:“那是因为身边还有个苍翎在啊。”小少年看起来就不大聪明,而且他又不知道这具身体原本是什么性格,万一露馅了就不好了,而且那时候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正道围杀的时候,哪有心情笑得出来。不过现在他也不想开玩笑了,因为他真的有很多想知道的事。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墨泊指了指前面雾茫茫后的对岸:“到瞻州了。” 祝卿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跟着他一起等着大船慢慢靠岸,清晨的草地雨露还在,祝卿跳到草地上,织着流苏的衣摆划过肆意生长的小草,墨泊也走下去。妇人背着包袱,领着昨夜的小姑娘珠儿也要赶路,珠儿喊祝卿:“大哥哥,再见!” “再见!”祝卿笑着同她招手,眼见小姑娘离开,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头。墨泊道:“看来昨夜你又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祝卿道:“不过是那小姑娘玩闹时差点儿掉水里了,我顺手救了她而已。” 听到这话,墨泊嗯了一声,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祝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和墨泊又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还有特意向他解释这些事?他想到这里,莫名有些不高兴,踢着石头往前走,结果走了许久,他又想起来自己是被墨泊带来瞻州的,他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好站在原地等墨泊。 墨泊在他身后道:“不是这边,往西边走。” 祝卿:“……”他无话可说,只好转头跟上墨泊的脚步,两人从河岸边走到瞻州城门口,祝卿想进城,却被墨泊拦住了。“怎么了?不进去吗?” 墨泊指了指城门上的通缉令:“我们要是进城,一定会被发现的。”祝卿抬眼看通缉令,竟然又是他的通缉令,从前他和太叔沧四处游历,倒从来没见过有人通缉他,难道是仗着魔剑不在他手里,所以打算一举将他歼灭吗?不过城里的普通百姓就算认出他,也不会主动上前吧。 “不过是一张通缉令而已,从别的地方翻过去也行。”祝卿对此没有意见,墨泊道:“我是说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在城里,在城外,所以不用非得进去。” “好吧。”祝卿摊手:“瞻州是你说要来的,我跟着你走就好。” 既然已经到了瞻州,那就听墨泊的好了。他跟着墨泊绕过瞻州城,走向绵延不绝的高山,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欺负老人的小混混们。 “把钱交出来。” “各位行行好吧,我手里真的没钱了。” “那就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眼见有路人路过,老者似乎想求救,却不敢开口。祝卿瞧见了这一切,立刻站出来道:“你们干什么?欺负一个老者有意思吗?” 混混们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站出来见义勇为,他们叉着腰将祝卿和墨泊团团围住:“看你们两个穿的不错,把钱拿出来。” “敢打劫魔剑主的钱?你们不想活了?” “你说什么?” 混混们和墨泊一起盯着他,墨泊道:“祝剑白,你——” 话音未落,墨泊脸上的面具突然掉落,露出了一张清朗无双的面容。混混们完全惊住了:“你,你这张脸……好眼熟。” “老大,他好像,好像真的是城里面通缉的那个魔剑主祝剑白啊!” “魔、魔剑主?” 这一下,混混们全都慌了,有人道:“老大,拿下魔剑主我们能有赏金拿。” “拿个屁拿!他手里可有魔剑!” 混混头目思索片刻,立刻对祝卿和墨泊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这位大神,打扰了打扰了。” 他招呼身后的小弟们:“愣着干什么,快走。” 祝卿歪了歪头,甚至听到了他们的密谋声:“老大,咱们不要赏金了吗?” “你傻啊,魔剑主是咱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吗?咱们找那些道士们来打头阵,跟着拿点儿油水就好了。” “不愧是老大,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后来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了,想来是他们已经走远了,墨泊问他:“你不怕他们找人来抓你?” 祝卿没回答。老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来,感谢他们:“多谢二位道长相救,二位要是不嫌弃,要不要上我家里坐坐,我愿意招待二位。” 祝卿道:“大叔,你没听到那些混混刚才说的话吗?我们可是大魔头呢,你还愿意请我们去家里做客?” 老者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这世道这么乱,魔不魔头的已经不重要了,二位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其他的事我不在乎。” 他已经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人情冷暖看得多了,面前两位道长明显是在帮他,他自然不会做那识人不明的白眼狼。祝卿道:“您看的倒是通透,多谢您的美意,不过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告辞。” 墨泊道:“老人家,你知道玄凤山往哪儿走吗?” 老者道:“你们要去选玄凤山,直走就行,就在前面。” “多谢。” 祝卿听着玄凤山三个字,突然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直到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跟墨泊一起上了山。这山为什么也这么眼熟?祝卿走着走着,眼前的墨泊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祝卿:“祝剑白,这山还有山洞你不熟悉吗?你曾经来过的,你都忘了吗?” 祝卿环顾四周,在墨泊说这句话之前他已经有了熟悉的感觉,直到墨泊开口点破,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想错,他果真来过这里。那墨泊带他来的用意又是什么呢?他看向墨泊,如今两人互换身体,而墨泊现在是一只蛇妖……蛇、小白蛇! 他想起来了。墨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想起来了。 “看来你你记起来了。” “难道你是那条——” “是。”墨泊道:“我就是你之前救下的那条小白蛇。” 祝卿先是一愣,随后则有一种因果轮回的宿命感,难道是因为自己曾经救下了这条小白蛇,种下了因,所以在无界山他被正道围杀时,才会有他与蛇妖互换身体求得一线生机的果吗? 第15章 怪人亦怪医 这个消息给他的惊讶,不亚于当初他知道自己手中出现的剑竟是一把魔剑的时候。 见到熟悉的景象,祝卿也被打开了关闭的记忆大门,那时他和太叔沧一起游历四方,太叔沧与他一见如故,甚至在他主动坦白自己被魔剑认主时,他也没有抛弃自己离开,甚至还想着能在界州内外寻找封印魔剑的可能,三年前他们来到瞻州,祝卿在玄凤山上救下了一只小蛇妖,那蛇妖只是小小一只,趴在草丛里显得十分可怜,祝卿眼神好,将它救起,他本是怕蛇的人,奈何这条小蛇实在可爱,祝卿便将它带在身边,那条小蛇自动钻进他袖子里,将身体盘在他左手手腕,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镯子。 当时正逢洪水决堤,城外百姓流离失所,于是他们暂时放下游历的计划,留在当地四处救人,那条小蛇也经常替他们指示方向,救灾救人。后来,小蛇的伤口痊愈,祝卿问它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认自己为主,可小蛇却就此不见了。没想到,那条小蛇已经修炼成了人形。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墨泊盯着他,不知为何,祝卿竟从其中瞧出了几分委屈的感觉。是错觉吧? 祝卿被盯得有些心虚,想了想后,他问墨泊:“你幻化的样貌……是模仿某一个人的吗?” “当然不是!”墨泊难得激动起来,他忍不住道:“祝剑白,你是不是将我认作别人了?这样貌是我修炼成人时就有的,绝对不是模仿别人的。” “是我错了。”祝卿感觉自己又罪孽深重了几分,他赶紧给墨泊顺毛:“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因为我不想只做你的宠物。”墨泊盯着他:“当时你不知道,但是太叔沧知道,他告诉我说,如果想用别的身份来到你的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尽快修炼成人形,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 “可你手上有魔剑,你和太叔沧的灵力又都是那么强大,我跟在你们身边没有历练的机会,因此我才会不告而别,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没什么。”墨泊歪了歪头,似乎不想提到后面发生的事。祝卿有些自作多情地脑补起来,或许当墨泊修炼三年以后,自己正好与他互换了身体,墨泊本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结果惊喜没了,他有些可惜。祝卿想着,一边走上前拍了拍墨泊的肩膀:“别担心,你若是不想与我做主仆,我们就做朋友,当初是我没说清楚,也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 他笑眯眯地看着墨泊,眼中的神情却极度认真,墨泊盯着他的双眼,那瞬间愣住了,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红着脸收回视线,没有让祝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祝卿不是没脸红过,但是头一次看自己的脸脸红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爱? 祝卿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扔到一边,既然两人的身份已经说开了,他和墨泊之间也没什么误会,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该把身体换回来了。“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咱们更应该快把身体换回来了。” 墨泊没意见:“只是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找谁才能把身体换回来?” 祝卿道:“你可知道界州有位医鬼名叫萧忘川?” 墨泊道:“那个偏好阴阳之术的怪大夫?” “就是他。”祝卿道:“此人不仅医术高超,而且还擅长各种奇怪的术法,或许他有办法把咱们的身体换回来。” “好。”祝卿瞧他乖乖地点头,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熟悉的感觉一回来,他又放松了起来,身边有相熟的人他就会觉得放松:“那我们现在可以直接进城了,在城门口的时候,我听路人说萧忘川现在就在瞻州城里。” 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瞻州城内,吉祥医馆里,一个摇着羽扇的青衣大夫懒懒散散地坐在摇椅上,医馆的学徒邵东忍不住看向他,这人是半个月前来到医馆的,一进门就拿了一千两银子,要借医馆用一个月,那可是一千两,他们整个医馆开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馆主当然十分满意并且毕恭毕敬地请他入住。就连医馆的学徒已经杂役都被一并打包借给这人了,邵东只知道这人叫萧忘川,不是一般的大夫,而是为修行者看病的医修,只是这半个月以来,这位萧忘川大夫看了许多病人,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那些病人无论病人瞧着病情不严重还是严重,都被萧忘川直接赶出去,邵东都不知道这个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夫,都说医者仁心,可是这个大夫根本没有心。 他曾经没忍住问过萧忘川为什么不治病,萧忘川却懒懒散散地开口:“他们不是我要找的病人,他们的病有其他大夫可以治,不归我管。” 邵东却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萧忘川或许根本不懂怎么治病,不过他自己造出来的噱头,就等着哪个有钱的冤大头上门,萧忘川能坑人一笔大钱。没想到,今天真的有一群人堵在吉祥医馆面前,没等邵东请人进来,一个拿着长剑的青年直接闯了进来,看向萧忘川。萧忘川抬眼看他:“阁下年纪轻轻,修为不俗,也来医馆看病吗?” 青年道:“我是瞻州城城主之子许如海,你就是医鬼萧忘川?” 萧忘川点点头:“是我,莫非你是代替别人来请我看病?病人有什么症状,先跟我说说,要是小病,可以去街角找胡大夫,他能治。” “……”许如海开门见山道:“你可见过祝剑白?” 提起祝剑白这个名字,萧忘川眉头一挑,啧了一声:“魔剑主祝剑白?没见过。” 许如海道:“有人说你与他曾经交好,你真的没见过他?” 萧忘川被他用剑指着,神色未变,连摇扇子的幅度都没变:“我和祝剑白只是点头之交,你若知道他是魔剑主,你会与他真心交好吗?万一哪一天他突然变成魔头,第一个被牵连的不就是所谓的好友?” 许如海垂眸,看样子是相信了几分萧忘川的话。“我姑且信你一次,如果他来找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萧忘川朝他面带微笑,用扇子指了指门口:“请——” 许如海冷哼一声,直接扭头离开。萧忘川啧了一声,重新躺回摇椅上闭幕养神,就在许如海离开后,吉祥医馆竟然又有人上门了。 “大夫,看病吗?” “不看。” 萧忘川连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摆手让人走。那声音却依旧不依不饶:“萧神医最爱解决疑难杂症,现在疑难杂症就在你眼前,难道你也不看吗?” 听到这句话,萧忘川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摘掉了另一个人脸上的白色面具,萧忘川顿时瞪大了双眼。 “是你?” 第16章 第二次相救 萧忘川噌地一下从摇椅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上下下围着墨泊的脸看,他道:“真的是你?祝剑白?” 墨泊没有说话,祝卿轻咳了一声,转移萧忘川的视线:“咳咳,萧神医,我才是祝剑白。”“啊?你——” 萧忘川盯着两人看来看去,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了问题:“等等,我是不是还没睡醒?”祝卿知道萧忘川是被他们两个人给弄懵了,他上前一步,附在萧忘川耳边说了些什么。墨泊盯着两人隔着羽扇窃窃私语,最后仍然将目光全都放在祝卿身上,神情专注,仿佛他的眼中只盛的下祝卿一个人。 祝卿把事情简单地跟萧忘川说了一遍,萧忘川啧啧一声,道:“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灵魂互换这种事。” 祝卿道:“所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神医帮我们换回身体来,神医不是号称最爱研究疑难杂症,这算不算也是疑难杂症?” “这个嘛——”萧忘川道:“你之前还欠我一个恩情没还呢。” “第一个都欠了,也不怕第二个啊。”祝卿仿佛债多不压身,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眼珠一转拉着墨泊转身就走:“萧神医,你要是不能治,我们就告辞了,反正天下之大,总有能治的人。” 萧忘川身为神医,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挑衅,当场拦下他们:“站住!” 墨泊瞧见祝卿偷偷勾起嘴角,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祝卿努力压下嘴角,转头道:“神医还有事吗?”萧忘川的手颤抖几分,最后道“罢了,你们留下,我要是治不好你们,我就不叫萧忘川!” “多谢萧神医。”祝卿立刻就坡下驴,拉着墨泊一起住进了吉祥医馆。 墨泊和祝卿的房间就在后院,而且还挨着,祝卿坐在床沿上,见到了萧忘川,他觉得心安了许多,只要萧忘川把他们两人换回来,然后他就可以再用祝剑白的身份出现在界州了,到时候只要他一剑在手,纵使那些正道有千军万马,他也不惧。 至于墨泊,他是妖族,而且当初他们相遇也是在玄凤山,到时候墨泊继续留在这里就好了。不过……祝卿又想起了苍翎,苍翎既然唤墨泊少主,那是不是意味着墨泊其实是某个妖王的孩子呢?要是这样的话,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和墨泊成为主仆,否则要是被当妖王的爹追杀过来,他可就又给自己结仇了。 就在他感觉到有些后怕的时候,墨泊突然出现在门口盯着他看。祝卿瞧见他,立刻起身道:“别担心,萧忘川不会出卖我们的。” 他以为墨泊是在担心城里的通缉令,于是赶紧安慰他。墨泊摇摇头,脸上的面具随着他的动作有轻微的晃动:“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问,等我们的身体换回来以后,你打算去哪儿?” “这个嘛,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是软柿子,只会挨打不会还击,当然是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剑!” 提起这件事,祝卿的眼神沉了沉,眼中金瞳一闪而过。随后最终还是隐入了眼角。 墨泊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祝卿闻言一愣,他啊了一声,十分疑惑地看着墨泊:“你本来就生活在瞻州,既然已经回了家,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走?”墨泊道:“我不能吗?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他给出的理由让祝卿无话可说:“可你也是有家人的。” “他们,不重要。”祝卿没想到墨泊这是打算赖上自己的,他突然生出一股不自在的感觉,不由自主起了一身莫名其妙的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哈哈:“这些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他躲避墨泊的目光,饶过他直接出了门,墨泊的声音再度在他背后出现:“你去哪儿?” 祝卿无声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我去找萧忘川!” 说完,他几乎是做贼一般跑出了后院。 眼见墨泊并没有追上来,祝卿暗自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何,他现在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墨泊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难道是因为他的魂魄现在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他也受到了魔剑残留魔气的影响了?祝卿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毕竟从前他不知道被魔气侵蚀吃了多少苦头,要不是为了压制魔气,他也不可能被那些正道抓住空挡,差点儿把他杀死。不行,还是早点儿换回来的好。想到这里,他立刻去找萧忘川,彼时萧忘川正在厨房里炼药,他拿出一卷竹简摊在地上,皱着眉仔仔细细看着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字。祝卿倚在门框上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醒他。 萧忘川这才抬起头,看向他:“你……” 他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把到嘴边的话收回去:“你叫墨泊别到处走,现在瞻州城里正在通缉你,到时候要是被抓了,我可不负责救人。” “我知道。”祝卿没忍住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萧忘川蹲在原地,仰头看他:“怎么,你着急了?” 祝卿道:“当然了,你跟别人换了身体,难道你不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可你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你的身体死了,就不会有正道的人追杀你了,你从此可以隐姓埋名,无人知道祝剑白还活在世上,这样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祝卿眨眨眼,没有说话,不过眼神仿佛要杀人,萧忘川转移了话题:“我就是开个玩笑,虽说咱们相交不深,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是随便开杀的人,不过现在我熬药还缺几味药材,你帮我去玄凤山找找吧。” 祝卿道:“什么药材?” 萧忘川掰着指头数:“寄忧草、鬼神花、云精矿。” “都在玄凤山。” “都在玄凤山。” 祝卿道:“那好,我去找。”他答应的爽快,立刻就要去玄凤山,不过萧忘川看他这模样,不像是要帮他找草药,反而是迫不及待躲避什么。难道魔剑之主就是这么奇怪吗? 墨泊在祝卿身体里觉得昏昏欲睡,自从他与祝卿调换身体以后,他一直觉得不适应,只是之前一直在硬撑,找到祝卿以后他也尽量不让对方看出来,或许是医馆里的草药香气让他放松了警惕,他闻着草药很快进入了睡眠,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是,发现天已经黑了。 墨泊从床上坐起来,长及脚踝的头发已经往回收了收,不过还是得扎成高马尾才好,他简单用发绳扎上,随后将白色面具戴好,确认不会惹来麻烦,这才走出房间,他走到隔壁,发现隔壁房间并没有点灯,难道祝卿已经睡下了? 墨泊正要返回,萧忘川从黑暗里走出来:“不用看了,我让祝剑白去玄凤山帮我找药材去了。” “什么?”墨泊道:“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换身体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也该一起去。” 萧忘川拦住下:“诶,等等,我让祝剑白去,是因为他欠我一次,你又不欠我什么,而且祝剑白这家伙可是魔剑的主人,祸害遗千年,他肯定死不了,你要是擅自出去,出什么意外被人看到了脸,我可救不了你,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祝剑白回来就好。” “他欠你什么?”墨泊问萧忘川。萧忘川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他非要把别人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自己身上,我从没见过给自己找罪受的人。” 咒术……墨泊想起了自己曾经遭受的痛苦,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噬心咒?” 萧忘川道:“呦,看来你知道?” 墨泊一愣,他记得祝卿跟他说是鹿妖转移了诅咒,为何到了萧忘川之口,故事就变了? 第17章 墨泊遇心事 “当时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墨泊问:“我想知道。” 大晚上萧忘川也没什么事,于是就跟他说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当时祝剑白背着昏迷的太叔沧跑过来,说想把太叔沧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自己身上,反正我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不过我当时正好弄到了一本古籍,上面真有转移咒术的方法,我就给他们用上了,就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噬心咒了。” 墨泊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祝卿这个人竟然都不跟他说实话,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低头道:“是这样啊,萧神医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他转身就离开,只留下萧忘川一个人嘀咕:“怎么回事,看他模样,分明不困啊?” 他摇摇头,扭头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祝卿就回到了吉祥医馆,头发上沾着露水,衣摆上还有草叶。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夜他去玄凤山找萧忘川要的东西,路上遇到寥寥几只妖物,都躲过去了,他倒不担心遇到妖怪或者人该怎么办,主要是萧忘川要的东西都太难找了,他顶着稀疏的月光,差点儿把眼睛看瞎了,才勉强把三样东西找全。 祝卿大步走进后院,没想到迎面就碰到了墨泊,他站在院子里踱步,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不知为何,祝卿心里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墨泊已经迎了上来。祝卿打了个哈哈:“墨泊,你醒的好早啊。” 墨泊问:“萧神医跟我说你去找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祝卿道:“没必要,而且那是我欠萧忘川的情,与你无关,不该麻烦你。” 墨泊道:“怎么和我无关?而且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说你身上的噬心咒是被鹿妖下的,但是萧忘川说是他把太叔沧身上的噬心咒转移到了你身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死死地盯着祝卿,祝卿被他这么看着,一时间头皮发麻,他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你别这么激动嘛,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其实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墨泊顿时拔高了音调:“什么没必要?” “就是,这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而且事情已经做了,我又没后悔,何必让你担心呢?” 祝卿嘴上说着漂亮话,感觉自己莫名矮了一截,现在谎话被墨泊戳穿,于事无补,他也只能往别的方向安抚住墨泊的心了。墨泊经过他这么一说,忽然低下了头,他问祝卿:“你和太叔沧的关系就这么好?好到你愿意替他承受咒术的痛苦?” 祝卿愣了一下,笑了笑,认真道:“我与太叔沧确实是至交好友,他对我的好,我无以回报,他是落霞宗宗主之子,要是一直带着噬心咒,将来怎么能承担大任呢?” 他声声句句都在说太叔沧,半点没有提到自己,墨泊想说什么,又被祝卿挡了回去:“墨泊,如果将来你遇到危险,我也会不顾一切帮你的,你与他都是我的朋友啊。” 一句朋友,让墨泊委屈的心抹平了不少,他嗯了一声,道:“抱歉,是我太担心你了。” “没事。”祝卿眼见自己哄好了墨泊,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墨泊抬起头看着他,保证道:“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受伤,我会努力修炼保护你的。” 他说这话时没带面具,脸上神情十分认真,不过这种表情出现在自己脸上,还是让祝卿有些没看惯,他心里麻麻的,不敢停留太久。见哄好了墨泊,他赶紧带着找好的三样药材去见萧忘川,一进药房,祝卿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药味,又苦又涩,让人望而却步。他最后还是把拿来的寄忧草、鬼神花和云精矿全都放到了萧忘川面前:“萧神医,你要的药材都在这里。” “嗯嗯。”萧忘川专注熬药,眼睛盯着火上的药炉,连动也没有动:“放在一旁就好了。” 祝卿问:“这些药有什么用处?能移动魂魄还是稳固身体?” “没什么用处。”萧忘川随口道:“这不是你们用的药。” “什么?”祝卿当场惊呆了:“你说什么?不是我们要用的药?那你让我去玄凤山找药材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了。”萧忘川说的理直气壮的:“你欠我人情还没还,这难道不是你该做的事吗?” 祝卿:“……” 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祝卿吃了憋,想了想后又问:“萧神医,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们两个换身体?难不成你现在还没研究出来方法,只是在忽悠我们吗?” “我怎么敢呢?”萧忘川道:“您是堂堂魔剑之主,我怎么敢糊弄您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虽然萧忘川这么说,但是很明显他并不怕祝卿,只是在装弱而已。眼见祝卿还没走,萧忘川赶紧承诺道:“我肯定能治好你们的,只不过这药丸我炼了好几天了,马上就要出锅了。你要不在瞻州多逛几天,等我的药丸练好,一定一定。” 祝卿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对萧忘川动手的冲动,转身离开了药房,他离开时,身上多了一股药味。祝卿心里很烦躁,但是萧忘川又不能催,他只好转回自己的房间里,由于一夜没睡,他困得不行,干脆把自己扔到床上,干脆利落倒头就睡,等他模模糊糊从睡梦中重新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简短的敲门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好像还在继续,而且还伴随着呼唤:“祝剑白?” 是墨泊。祝卿也不知自己怎么有这么大的毅力,竟然真的从床上起来了,他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驱动腿走过去,又艰难地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墨泊。 “是墨泊啊,大晚上找我事吗?” 墨泊把头发扎得十分利落,一看就是刚刚扎好的。面具还被他拿在手里。 “邵东说,今天晚上有花灯会,要不要一起去看?” 月色下,他看着祝卿,满眼期待。 第18章 同游花灯会 祝卿自小到大只去过一次花灯节,那时候他还是祝府里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父母都还在,并且他们对他呵护备至,不过大部分时候,他爹都忙着铸造兵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他玩,他娘也管理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各种事务,再加上她身体也不是很好,于是总是放任祝卿自己出去玩。 祝卿不爱铸剑爱学剑,因此他也对外面的风景没什么兴致,直到陪他学剑的朗奴来了,祝卿瞧朗奴有些胆小,于是直接带着朗奴去了城里逛街,那天刚好就是花灯节。 满城花灯让两个少年都看花了眼,祝卿拉着朗奴往城中心走去,两人站在街市口看烟花,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夜空,祝卿仰头看着天,眼中只剩下烟花的倒影,他兴奋地指着天上对朗奴道:“朗奴朗奴,你看,好大的烟花啊!” 身边却没有应和的声音,祝卿立刻回头才发现自己身边挤满了一群大人,而朗奴早已不见了踪影。祝卿立刻慌了神,他赶紧从人群中挤出去,到处寻找朗奴的身影:“朗奴?你在哪儿朗奴?” 他眼前被灯晃了眼,眼前全是白光,根本看不到朗奴在哪里,他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摊位前看到了朗奴小小的身影。 “朗奴!” 他一边喊着对方一边小跑到对方面前,朗奴瞧见了他面露惊慌之色。摊主也像是找到了评理的人:“小公子,这是你们家小奴吧?他撞坏了我要卖的瓷器,你身为主人,是不是该赔钱啊?我可说好不赔钱不准走人,还有,我奉劝你一句,这种毛手毛脚的小奴尽早卖了吧,迟早会给你们家惹出大麻烦的!” 小贩每说一句,朗奴的脸就白了一下,到最后,朗奴直接腿一软,跪在了祝卿面前:“少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别把我卖了。” 朗奴瑟瑟发抖,祝卿直接将他拉了起来:“别哭也别跪,你又没对我做错事,跪什么?起来。” 他用了大力气把朗奴直接拽起来,小贩的话让他很生气,他心里堵得慌,扬眉盯着小贩:“他是我的仆从,又不是你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他了?” “诶——”小贩嘟嘟囔囔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这人怎么把好心当作驴肝肺呢?” 祝卿道:“这种好心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他摔坏的瓷器多少钱,我赔你。” 朗奴小声道:“少爷,钱从我的月钱里扣吧。” “用不着。”祝卿不想看到朗奴受委屈:“今天花灯节,少爷我高兴,我替你付。” 小贩丢了面子,嘴角一撇:“十两银子,拿钱来。” “十两银子?”朗奴感觉自己的腿又开始发软,自己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已经抵得上他三个月的月钱了。“少爷,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祝卿却显得很冷静,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小贩,指着桌上被摔坏的瓷器道:“叔叔,你确定这东西值十两?” “怎么不值?”小贩当即提高了音调:“小公子,我是瞧你出门一趟,身上肯定没带多少钱才这么说的,要是你家父母在,我可就按原价索赔了。” 他一副自己是为了祝卿好的架势,而周围有人看了烟花后又跑过来看热闹,眼看周围人越来越多,小贩也越来越硬气:“诸位公子小姐,请给我评评理,这位公子的小奴撞坏了我的瓷器,他们主仆还说我的瓷器不值这些钱,你们得为我做主啊!” 朗奴受不了周围人的目光,悄悄拉了祝卿的衣袖一下,祝卿少年意气,怎么可能因为小贩一句话就吃哑巴亏,他假装摸了摸自己钱袋,眼见小贩露出了兴奋的目光,祝卿突然道:“我没说不赔钱,但是我只是个孩子,我爹娘也是做瓷器的,让我的小奴回去找我爹娘过来鉴定一下怎么样,要是你这瓷器真的值十两银子,我就给。” 他故意把十两银子四个字咬的很重,让围观的路人听到,议论纷纷:“十两银子,这瓷器根本不值这个价吧?” “就是,这小公子不是说他家里人都是卖瓷器的吗,不如让他们过来鉴定一下。” “就是就是。” 这下小贩终于有些慌了,他赶紧小声对祝卿道:“小公子,何必劳烦你爹娘呢,这样,我给你打个折,五两怎么样?” 祝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贩知道眼前少年不好糊弄,只好道:“罢了,一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祝卿这时候终于同意了,他点点头,终于拿了一两出来,小贩见他赔了钱,也不多说,道:“诸位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瓷器,有没有喜欢的?” 他竟然直接向看热闹的人吆喝起来了,围观路人见没热闹看,顿时一哄而散,祝卿拉着朗奴也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祝卿哼着歌,在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了身后朗奴的声音:“少爷,我对不起您。” 祝卿笑了,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朗奴:“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小贩坐地起价,骗你的而已。” 朗奴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祝卿说的话,终于和自己和解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抬眼看祝卿时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回想起来,祝卿还是忘不了那天的景象。 他回过神,看着瞻州城里夜晚的花灯节,明明灯会还是那样热闹,街上的人们也一样成群结队,可是在祝卿眼中却早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墨泊买了两盏花灯,递了一盏给他,祝卿接花灯时还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玩这些了。 不过墨泊喜欢,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两人路上没说什么话,祝卿专心致志地看着各色各样的花灯,几年不见,花灯的样式也多了不少,不仅有各种动物模样的,还能创作出各种食物模样的花灯,真是有意思。 祝卿盯着花灯,忽然觉得身后仿佛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有些警惕地回头,发现目光的源头竟是墨泊,他不知何时换了一张面具,堪堪挡住下半张脸,却露出了精致的眉眼,目光深邃,祝卿莫名从脑子里蹦出了一个词:一眼万年。 这个念头跳出来,祝卿心中一惊,立刻摇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去,他故作无事走到墨泊身边问他:“某人不是说要来看花灯吗?怎么到了花灯会反而是我这个陪客看的更起劲?” 墨泊的声音里却带上了一点儿笑意:“大概是因为,我在花灯会上看到了比花灯更好看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到?” “就是你。”墨泊说这话的时候,满眼倒映的全是祝卿,他神情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祝卿因为这话莫名一愣,随后努力扬起嘴角:“拿我开玩笑是不是?现在咱们两个互换了身体,你这不是变相在夸你自己吗?” 墨泊的表情却极其认真:“不是,这和皮相无关,身体只是承载灵魂的容器,你的身体和你的灵魂在我眼中,都是最好的。” “……”祝卿这下是真的说不出来话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确定墨泊对他只是单纯的欣赏,可是他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因为墨泊看他的眼神实在太灼热了。祝卿不是傻子,他当然能意识到对方眼中传递出的感情,那根本不是看朋友的表情。 怎么会搞成这样?祝卿感觉头都大了,他想试探着问些什么,可是一旦对上了墨泊的视线,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只好支支吾吾把这件事混过去:“……那个,前面有人在放烟花,我们快去看烟花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挤进了看烟花的人群中,祝卿很喜欢看烟花,眼见烟花飞到天上,绽放出巨大的烟火,点亮了天空,祝卿就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必烦恼,只需要站在原地看着就好了,可是看着看着,祝卿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他和朗奴一起去看烟花的那个晚上,他下意识地回头,墨泊就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天上的烟花,感知到祝卿的视线,他看过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祝卿摇摇头,安心了几分,继续看烟花,这烟花可真美啊。 夜半,花灯节结束后,天已经完全黑了,祝卿迷迷糊糊地被墨泊扶着一步一步走回吉祥医馆,街上有人在卖梅子酒,祝卿好奇就多喝了几杯,结果喝的头晕眼花,最后还是被墨泊扶着回去的。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清醒,就是身子不受控制,只能软趴趴地被带回了房间。 墨泊把他放在了床上,随后他什么也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祝卿。 祝卿混沌之间,能够察觉到墨泊还没走,他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只能张开一条缝,然后他眼见墨泊离自己越来越近。 祝卿的心突然跳起来,他想要起身,可是手脚发麻,什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泊凑近了他的脸,随后脸上的面具碰到了祝卿的嘴唇。 祝卿感觉自己要疯了。不,是墨泊疯了。 第19章 医馆汇高人 祝卿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等到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眼下已经是一片青黑,瞧着像是被什么精怪吸了魂魄一样,他跑出去从井里打水洗脸,冰冷的凉水泼在脸上,他才觉得真正清醒了。不行,祝卿想,一定得把身体换回来,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最好两人换回来之后,墨泊能清醒一些,自己身体里的魔气还是太重,到现在已经越来越影响墨泊了,如果魔气继续影响墨泊的心智,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总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他们必须换回来才是。 祝卿赶紧去找萧忘川,催他快点儿把两人的身体换回来,萧忘川摇摇扇子道:“何必这么心急,昨天我熬夜炼丹药,你看我都没睡好。” 他让祝卿看自己的脸色:“你看,眼圈都是黑的。” 祝卿却不吃那一套:“少废话,我看你这几天只顾着炼丹,什么都没有做,想必身体互换的办法你早就知道了,萧神医,你也不想我拿出魔剑,让整个瞻州城的人追杀你吧?” 萧忘川道:“魔剑之主这是在威胁我?” 祝卿道:“你觉得是威胁就是吧,不过你再不把我们两个换回来,我真的受不了了。” 萧忘川似乎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了?莫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有没有兴趣说说。” “……”祝卿觉得如果自己说了,一定会被萧忘川嘲笑,所以他决定找个借口:“萧神医,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了,魔剑认主后,剑主会被魔气侵扰,先前我自己可以压制,不过身体互换以后,墨泊也会接触到这些魔气,我觉得他现在已经被魔气影响了,所以希望神医能够帮忙。” 这话说的很诚恳,萧忘川想了想,道:“那好吧,你去叫墨泊来吧,我这就准备给你们两个换回来。” 祝卿听到萧忘川的保证,这才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能说服萧忘川,他就该早点儿这么说!萧忘川叫邵东去烧两桶水,然后让祝卿和墨泊将身上的气息全都洗干净,祝卿眼看墨泊进了汤间,先一步挡在他面前:“等等——” 墨泊立刻停下看着他:“怎么了?你想先去沐浴吗?” “不是。”祝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甚至面对墨泊的时候他都不敢直视他,祝卿斟酌了一番言辞,这才道:“这是我的身体,你洗好快点儿出来。” 千万别用他的身体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墨泊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这才进去。 不多时,他洗好了,祝卿也胡乱在木桶中泡了一会儿,赶紧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出来,连看都没敢往下看。洗好之后,萧忘川将他们带入后院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从前是给医馆的学徒们住的,房间里一半都是炕,能供五六个人睡下,萧忘川让他们躺在炕上,随后用一把小刀削了他们各自一缕头发,随后他取出两张染血的符咒,贴到了两缕被系在红绳两端的头发上,符纸上的血是方才萧忘川取下的他们两人的心头血,做完这些后,萧忘川将一个气味奇特的珠子一分为二,各自塞入他们口中。 随后他口中默念咒术,祝卿与墨泊的身躯竟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紧接着两人身体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光芒将两人的身体一起包围,萧忘川念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却仍然没有停下,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忘川彻底力竭,他从口中呕出了一口鲜血,此时两人身上的光芒彻底消失,萧忘川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炕上,祝卿和墨泊一起睁开了眼睛,祝卿从炕上爬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对面墨泊的脸,惊喜地发现他们竟然真的换回来了:“换回来了,太好了。” 墨泊也发现了这个好消息,脸上露出了笑容,萧忘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唉声叹气道:“那书上说的果然没错,这法子居然真的有用,不过这一次就够了,要是有下一次,我才不干呢!” “不会有下一次了。”祝卿见好就收,见萧望川此刻力竭,他赶紧扶起萧忘川,突然换回身体让祝卿有些不适应,毕竟视角矮了许多,他看着有些难受:“多谢萧神医相助,萧神医以后有事,我必然尽力相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忘川纵使身体疲惫,但是听到祝卿这一番话,当即眼前一亮,道:“哇,能得魔剑主主动开口,我这一回耗掉半条命也算值得了。” 他刚说完,祝卿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下倒,被萧忘川眼疾手快捞了起来:“祝剑白,你别碰瓷啊。” 然而他眼前的祝卿随即又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看萧忘川,而是看向了炕上的墨泊。萧忘川瞧他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碰瓷呢,行了,你们收拾收拾赶紧离开吧,我这医馆是租的,留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祝卿”看着他:“我是墨泊。” “什么?”萧忘川跳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墨泊”也开口了:“萧神医,你这法子怎么就好用了一会儿啊。” 这语气,也只有祝剑白会这么跟他说话了。 萧忘川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最后他努力挤出几个字:“你们真的没合起伙骗我玩?”两个人一脸认真地朝他摇头,萧忘川有点儿崩溃,他现在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吐血的事情:“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按照书上的做法做了,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可是名满天下的医鬼萧忘川,从小到大,他治病救人失败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而且刚才明明已经成功了! 就在萧忘川百思不得其解,而祝卿和墨泊都不知所措的时候,邵东仿佛被恶鬼追一般仓皇跑了进来:“老板,不好了,咱们医馆被一群妖给包围了,那群妖头领自称盘龙,现在怎么办啊?” “盘龙?” 祝卿问:“你认识?” 墨泊道:“他是来抓我的。” “他是什么人,跟苍翎一样吗?” “他是妖王的二儿子,也是我……名义上的二哥。” 第20章 锁情非朗奴 “都是一家人,他为什么要抓你啊?”祝卿摸了摸下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看你们兄弟之间肯定有误会,你赶紧去跟你二哥赔礼道歉,说不定误会解除了就好了,要不然等瞻州城的人发现,咱们都走不了了。” 祝卿一想到惊动瞻州城里的修真者,到时候他们把妖族包围,妖族把医馆包围,那他也跟着暴露了就觉得头疼。墨泊欲言又止,萧忘川在一旁凉凉道:“祝剑白,有一件事情你好像忘了” “什么事?”祝卿歪头:“还有我祝剑白能忘记的事情吗?” 萧忘川皮笑肉不笑,指了指他和墨泊两人:“你们两个的灵魂互换**刚刚失败了,所以你现在还是在墨泊的身体,就算要跟那个叫盘龙解释,也得你去解释。” “……”祝卿慢慢张大了嘴巴,最后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他赶紧对墨泊道:“墨泊,快,你平时怎么跟你二哥说话的,快教教我,不然我肯定马上就露馅了。” “不必了。”墨泊终于开口,他一张嘴不紧不慢,惹得祝卿心里着急:“什么不必了,很有必要好吗?” 墨泊道:“无论你说什么,盘龙都会置我于死地。王位之争,向来如此,尤其是我还是半人半妖,被妖王半路带回家的儿子。” 祝卿突然哑巴了,他看着墨泊沉默的脸,大脑疯狂转动:“所以,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非杀你不可?” 墨泊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愧疚:“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现在就别说连累不连累的,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被正道追杀,你被你二哥追杀,要连累也是互相连累。” “你们互相连累无所谓。”萧忘川现在很着急:“我不想被你们连累,你们快想想怎么办吧。” 祝卿道:“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和墨泊对视一眼,墨泊瞬间了然:“直接冲出去。” 医馆外,盘龙带领妖族众人将所有出口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部下道:“少主,咱们真的要在城里这么招摇吗?万一引来那群道士,咱们很难应付啊。” 盘龙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本少主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一群臭道士不成?再说锁情说过,里面的人现在肯定比我们更着急,现在就看谁沉得住气。” 部下见劝不动,只好叹气,锁情锁情,这个锁情也不知道给少主下了什么**汤,少主竟然让他当谋士,一个人族成为少主最宠信的人,简直不可理喻。就在部下腹诽、盘龙等待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少主,墨泊从后门逃跑了。” 盘龙见状并不担忧,反而脸上露出了喜色:“太好了,锁情说的果然没错,他们果然会从后门逃脱,快追上去,务必把他们逼到玄凤山上。” “是。”祝卿和墨泊一起离开后门,向城外奔去,祝卿还有时间跟墨泊聊天:“我说墨泊,我一个人逃跑就够了,你忘了我手里还有魔剑,只要我亮出魔剑,他们准会被吓跑的。” 墨泊道:“现在多说无益,我们快走吧。” 祝卿见墨泊不搭理他,只好闭嘴,两人本想逃出城外,然后隐匿在外,哪知就在通往城外的必经之路上,竟然又出现了一群妖族,祝卿见状,不想在人多的地方与妖族起冲突,以免被那群剑修察觉,无奈之下,他只好和墨泊换一条路,只是这一条路越走越偏,最后他们发现这条路竟然是通往玄凤山的路。祝卿见状大喜:“玄凤山?这我太熟了,墨泊,咱们快上山。” 要不是萧忘川前几日非要他去找什么草药,他也不可能在山里待了一夜,照这么说他还得谢谢萧忘川呢,祝卿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萧忘川纯粹是为了折磨他,只不过是无心插柳罢了,祝卿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堆,带着墨泊往山上走去,边走边安慰墨泊:“只要从这条路走上了山,再按照我选的路下山,就一定能成功逃脱那群妖族的追捕。” 祝卿说着,脸色忽然一变,墨泊问:“怎么了?” 祝卿动了动鼻子,脸色有些差:“我闻到了妖气。” 就在此时,他们眼前竟然又出现无数只妖,拦住了他们上山的去路,墨泊凝神道:“有埋伏!”就在众妖之后,一个人影缓缓走出,他身上没有任何妖气,一身白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双眉之间有一道相连的红色疤痕,若不是在众妖之中,只怕会被认为是书斋里的书生。 “墨泊,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你束手就擒吧——”他话音未落,瞧见了墨泊的脸,瞳孔一缩,大惊失色:“祝剑白?” 祝卿看着对方,同样失去了一脸血色,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朗奴……”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他曾经的伴读朗奴!墨泊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人,但是听祝卿这么说,他立刻道:“你是朗奴?” “住嘴!”对方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我叫锁情,才不是什么朗奴!”祝卿不知道朗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盘龙的帮手,但是此刻他们得尽快离开,锁情见到祝卿,似有满腔怨恨发泄出来:“祝剑白,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看来这是天意,正好你和墨泊一起死吧!”歪打正着,虽然他不知道两人已经互换了身体,但是一起消灭倒是没差,众妖立刻上前围杀,祝卿赶紧和墨泊出招抵挡,两个人同使剑招,虽然未曾并肩作战,但是配合却如此默契,锁情瞧见了祝卿用的剑招,当即失声道:“墨泊,你怎么会用这一招?” 祝卿本来也没想隐瞒,干脆承认道:“朗奴,我才是祝剑白。” “你……”锁情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你们两个互换了身体?” 祝卿闻言不由得一叹,曾经授剑师父就说过,朗奴十分聪慧,若当初他没有家破人亡,如果当初他们之间没有发生嫌隙,或许朗奴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剑客,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成这样。锁情意识到自己猜的没错,眼神更加狰狞:“既然如此,那正好,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祝卿不再犹豫,手中魔剑缓缓凝聚,众妖感知到魔气,发自内心产生了恐惧的情绪,就在此时,墨泊出手击退众人,祝卿手中魔气退散,等到灰尘与落叶一同散尽,锁情才发现眼前早已没了他们的踪影。他怒道:“快追!” 祝卿与墨泊仓皇逃命,祝卿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魔剑召唤出来,以他所料,他的魔剑现在估计还在无界城,如果贸然召唤魔剑,无界城的人一定会发现的。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路,祝卿赶紧拉着墨泊绕过去:“快进去,里面是个山洞。” 两人跑过去,果真瞧见山坡背面是个隐秘的山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祝卿带着墨泊钻进去,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墨泊歪头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祝卿气喘吁吁道:“这都怪……都要感谢萧忘川,大晚上把我坑到玄凤山,害得我被一直豹子追杀,我从上面滚下来,直接砸进洞里了。不过你放心,没什么事。” 墨泊又道:“那朗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追杀你?” 听到墨泊提起朗奴,祝卿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嘛,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 第21章 杀尽天下人 古流风血洗祝家庄后,又放了一把火把整个祝家庄都烧掉了,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烧的祝家庄寸草不生、哀鸿遍野,据说每个路过祝家庄残骸的人都在夜晚瞧见过祝铁夫妻的灵魂,以及永远不灭的鬼火。等到祝卿重新回到祝家庄的时候,火已经烧尽了,他翻遍所有地方,没有见到任何活下来的仆从。 祝卿死心了,他抱着手中魔剑窝在废墟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他睁开眼睛,手里的魔剑仍在,可是祝家庄却再也恢复不了了。 直到这时,祝卿才真的相信,他的爹娘真的不在了,他真的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祝卿没有流泪,他在废墟身后挖了一个大坑,把废墟中烧剩下的东西全都埋在里面,随后立了一块无字碑,他跪在地上,对着无字碑磕了三个头,最后他深深地回望了祝家庄一眼,似乎要将它深深地刻进眼底。 当他想去找古流风报仇时,却被告知古流风竟然已经病死。祝卿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祸害遗千年,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他该洗干净脖子,等着自己亲手斩了他的狗头! 祝卿不信,也可能就此罢休,祝家上下百条人命,难道因为古流风一死,他就要善罢甘休吗?当然不可能,既然古流风杀了他的家人,那他也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杀了古家庄所有人才是。 祝卿感觉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在叫嚣,在他耳边如同魔音贯耳一般不断重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为你爹娘,为朗奴和府里所有人报仇——”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显现出金色重瞳,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成了杀神邪祟的模样,周身流转着让人骇然的恐怖气息。 而他眼前,古夫人护着一双儿女,颤抖着,却也是坚定着挡在了前面:“剑白,我夫君做了恶事该当受罚,他现在已经死了,所有罪孽由我一并承担,我只求你一件事,放过我的孩子,他们才七岁,他们太小了。” “我放过他们?那谁来放过我爹娘?”祝卿脸上不知是哭着笑还是笑着哭,镶嵌着青色宝石的长剑剑尖微微颤抖,不知为何,他竟然又想起了那日的场景,他娘叫他快跑,快跑,别回头,若是他当时回了头,是不是就能和爹娘一家团聚,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这魔氛焚心的痛苦? “娘,我不跑,我要和你在一起。” “娘,我不想死啊。”古夫人的一双儿女,紧紧地扯着她的衣摆,纵然害怕,也没有挪动半步。 “你为什么要杀我娘?”哥哥古伯雪小小的人儿挡在他面前,仰头问祝卿。祝卿瞧着他,双眼微闭,随后又睁开,一双金色重瞳没有消失,颜色反而越来越深沉,仿佛火焰的正中心,要将这世间罪业一并吞噬。 他倒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你爹杀了我的爹娘,血债血偿,如果换做是你,你被人杀了爹娘,你当如何?” 古伯雪虽然年岁不大,却已像个大人,他从祝卿口中得知原因,小小的人儿脸色一白,低声道:“我会报仇……杀了仇人,替我爹娘报仇。” “那现在我做的事就是如此。”祝卿的剑指向了古伯雪的脖子:“你是古流风的孩子,更该死!” 古伯雪闭上了眼睛,古夫人怕祝卿真的杀了古伯雪,急忙开口:“别杀他,要杀就杀我吧,剑白,求你了——” 她跪下,膝行到祝卿面前,早已泣不成声。祝剑白冷眼瞧着这一切,眼中金瞳闪烁几分,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扔给最小的妹妹古瑟雨:“你方才不是说你不想死吗?只要你杀了你的哥哥,还有你娘,我就放过你,让你活下去。” 古瑟雨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傻了。 古夫人和古伯雪也是一惊,古夫人抬头看着祝卿:“你说话真的算数吗?如果我们死,你真的会让雨儿活下去?” “当然,我可以发誓。”祝卿道:“如果我没有完成我的承诺,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和爹娘打入地狱,不入轮回。” 这誓言说的确实够分量,古夫人点点头:“好,我信你,雨儿,拿起匕首,来吧。娘和哥哥都不会恨你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古伯雪也跟着点头,古瑟雨捡起匕首,拿刀的手止不住颤抖,她一步一步走到古夫人面前,古夫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古瑟雨哽咽道:“娘,对不起。” “娘不怪你。”古瑟雨红着眼睛,手中匕首已经刺出,可是刺向的不是古夫人,而是自己的胸口。祝卿瞳孔一缩,立刻出剑,魔剑之快,快的令人难以想象,无人反应过来之际,剑尖已经挑了她手里的匕首,古瑟雨惊呼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古夫人惊呼一声:“雨儿——” 古瑟雨的手震颤越来越强烈,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娘你别死,求你别死……” “雨儿。”古夫人上前抱住女儿和儿子,泪流不止。 哭声似乎叫醒了祝卿,祝卿看着他们,一瞬间眼中金瞳散去了大半,他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做出让小孩弑母的事情?不,这不是他想要做的,他只想要报仇而已,他没想过要折磨他们! 脑中的声音此刻又响起来了:“这样不是更好,人死了一了百了,不如折磨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你是谁?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恶毒?”那声音嗤笑一声:“难道这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吗?你如果内心不邪恶,怎么可能被魔剑认主呢?我的好主人,我这是在帮你啊。” “不,不是这样的。”祝卿快要崩溃了:“我没这么想,我只是要报仇,只要报仇而已,你给我滚出去,别想控制我!” “这是不可能的,你认命吧。”那声音还在继续:“你是魔剑的主人,注定要坠入黑暗,成为天下人的公敌,你要做的只是屠戮世间,填补你空虚的内心,让世人对你俯首称臣,让魔剑喝尽天下人的鲜血。” “不、可、能——”祝卿感觉身体里有两股力量相互抗衡,他眼神一变,呕出一口鲜血,把母子三人都看呆了。 祝卿没理会他们,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他的嘴唇染上了一抹红色,他却毫不在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 看向三人,道:“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不杀你们,但你们要付出代价。” 古夫人惊喜万分,马上磕头:“谢谢你谢谢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要你们拿出全部家产接济贫苦,古家后代既不能铸剑也不能学剑,我会定期回来检查,如果你们没有做到,那么我将会用手里这把剑血洗古家庄。” 古夫人连连同意,只要能保住性命,让她做什么都行:“好,我答应你,你可以随时来检查。”祝卿感觉丹田处仿佛有火在燃烧,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踉跄着快步走出大门,古夫人抱着儿女,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憔悴,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古流风,你真不是人啊!” 祝卿狼狈地走出古家庄,不由得苦笑一声,他本想让古流风的亲人都付出代价,怎么到了最后,他反而一个人都没杀?脑中的声音又在叫嚣:“后悔了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一剑一个人,血洗古家庄,把他们全都杀了!” “闭嘴!”祝卿斥道:“我是你的主人,现在你得听我的,否则我就把你扔了!” “放弃吧,你是扔不掉我的,从来只有魔剑择主,没有主人弃剑,想摆脱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死,你死了契约解除,我就可以认下一个主人了。” 祝卿身形一滞,本来他觉得这把剑太过邪性,想要把剑毁灭,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他根本摆脱不掉魔剑了? 第22章 魔剑九幽啼 离开古家庄后,祝卿一直带着魔剑,他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毕竟魔剑是天下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东西,如果被发现,那他可就算惹祸上身了。于是祝卿只能将魔剑用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背在身后,拐弯抹角地向别人打听除祟的办法。不过那些人要么不知道,要么是坑蒙拐骗的骗子,祝卿懒得理他们,转头就走。 一路走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月,祝卿再度站在贺城门前,才发现自己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不知道古家人有没有按他的话去接济贫困?若是没有,那那手中的魔剑可要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其实最近几日,祝卿越来越觉得魔剑上的怨气变重了,尤其是魔剑总是在他静心修炼的时候在旁边打扰他,日日夜夜说自己要喝血,祝卿没办法,干脆杀了只野鸡,把血浇在了剑身上,结果魔剑气的魔气四溢,把那只死掉的野鸡直接片成了一百零八份,并且把浇在自己身上的鸡血全都甩在了祝卿身上:“我要喝人血!我不要喝鸡血,你要是再不杀人,我就杀了你!”祝卿冷哼一声,对魔剑的威胁毫不在意,他看着身上被嘣上了鸡血的衣服,幸亏他身上这件颜色很深,否则他还得费心去洗衣服。 “好啊,你杀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魔剑气急败坏,疯了一般独自一把剑在天上比划,划掉了无数树上的树枝和叶子,祝卿也不在意,魔剑认主的唯一好处就是魔剑必须完全听从剑主的号令,就算它是一把魔剑,也无法反过来弑主。祝卿一边烤鸡一边在想,之前的魔剑主会被魔气影响吗?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喂,你有名字吗?”祝卿直接把魔剑召唤回来问它,魔剑虽然能影响剑主的心智,但是依旧要听从剑主的命令,魔剑不情不愿地飞了回来:“当然有,是第一任主人给我起的名字,九幽啼。” “九幽啼,这名字好怪。”祝卿没想到它还真的有名字。魔剑道:“这有什么怪的,九州幽冥啼,成为魔剑之主你就能拥有让九州哭号的能力,可你偏偏不用,我怎么就遇见了你这么傻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认主。” 祝卿从来不会理会魔剑抱怨,他淡淡道:“我记得你说过,魔剑认主是上苍注定,你是没有选择权力的。” 魔剑:“……你怎么记性这么好?” 祝卿听它说起第一任剑主的事,于是问道:“你的前几任主人都是如何对你的?” “这个嘛,反正在你前面也只有两个人而已,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一任主人,他是界州远古小国的皇帝高无情,被他们国家的人称为天生邪神,不过上位不到一年就被起义军推翻了统治,高无情心怀极致的恨意,于是召唤出了我,我陪他征战四方,杀尽都城万万人,最后他重新登上了王位。” 祝卿问:“那他是怎么死的?被那三把善剑杀死了吗?” “当然不是,我的主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愚蠢的死法,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确实有三个拿着善剑的剑者围攻高无情,我们也确实打不过他们,不过最终高无情选择了自杀。那天晚上,他坐在自己的王位上,穿着新做的龙袍,命令我用剑割断了他的脖子,说实话,高无情的血是我饮过的最鲜美的血,带着极致的恨意和恶毒。” 魔剑一边说着,一边咂嘴,祝卿甚至能从它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遗憾。 “至于第二任主人,他倒是无趣的很,不过比现在的你强多了,不过那时候我有些虚弱,对他不太了解,所以出剑都是随他发挥的,他也没含糊,杀的人没有以前也有八百,直接给我补回来了,等我修复了灵体精神抖擞想要感谢他的时候,他竟然要去往生崖和玄剑主打架,结果打架没打过,人也死了。” 魔剑哼了一声:“要我说,那时候他就该也跟高无情一样,直接把血喂给我好了,要不然全都浪费了。” 祝卿听完魔剑的科普,心凉了一大半,虽然他前面只有两个前车之鉴,但是要么自杀要么被杀的可能性各占一半,他没有祸世的想法,也不是天生坏种,这把剑对他来说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把烫手的山芋,还是扔不掉的那种。魔剑似乎察觉到祝卿的想法:“你是摆脱不掉我的,别想了。” “天下之大,你怎么知道没有办法?”祝卿并不死心,不过他确实待不下去了,眼看烧鸡已经烤好,表皮酥脆,而且还泛着油光,香气扑鼻让祝卿咽了咽口水,他把魔剑重新背在背后,一边走一边吃烤鸡,此刻倒是有些悠闲。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古家庄脚下,古家庄坐落在山坡之上,祝卿抹了一把嘴,看到了三三两两捧着晚的百姓,他们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脸上露出了感激的微笑,祝卿上前道:“大叔,你这粥是哪儿来的啊?” 大叔道:“古家庄免费给的,古夫人是个善人,一个月前天天施粥给我们,小伙子你要是没吃饭,也能去领一份啊。”祝卿听完,暗自点了点头,看来古夫人确实听进去了他的话。 与大叔告别,祝卿直接去了古家庄门口,古家庄门口此刻正排着长队,长队的最前头是施粥的古家下人,祝卿直接越过长队打算进门,却被下人拦住:“要喝粥去后面排队去。” “我不是来喝粥的,我要见古夫人。” 那下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祝卿,毫不避讳地嗤笑一声:“你穿的这么破破烂烂,还说自己不是来喝粥的,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剑修我也见过几个,他们都说找夫人有事,结果呢,不过是在夫人面前骗吃骗喝罢了,你要是要脸的话,就去后面排队去吧。” 祝卿十分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是骗吃骗喝的。” 下人当然也不会信,就在此时,府上大门打开,两个道士模样的人提着两个木箱子慌忙逃窜,边走边连连摆手:“不行啊,你们府上的邪祟太多了,我们除不了,你们找别人吧,告辞告辞。”祝卿在一旁听了大半,走过去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道士道:“最近古家庄里总有妖魔作祟,连杀了好几个人了,这邪祟功力太强,我们可没办法。”他们直接下山了,祝卿回头看向管家:“我能除邪祟,让我进去看看吧。” 第23章 月夜办邪祟 祝卿最后还是进了古家庄。管家虽然将信将疑,但是现在府里连番死人早已让他招架不住,管家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将祝卿领到了古夫人面前。 “夫人,这位道长说他能除祟,正好清风师徒匆匆离去,现在有顶替的人了。” 古夫人道:“算了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或许这是我和古家应得的报应,道长,你领了银子直接下山好……”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结果就看到了祝卿的脸,她手一抖,手上的茶杯险些摔在地上。祝卿道:“夫人,许久不见了。” “祝……祝道长!”古夫人瞧见祝卿,仿佛见了魔神邪祟,整个人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自从您走后,我们一直施舍穷人,没有一天例外,雪儿和雨儿也都在读书,没人学剑,更没人练剑。” “我知道。”祝卿直接把魔剑压在桌子上,自己坐在了主位:“听说你们府里有邪祟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祝卿并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古夫人松了口气,复又叹了口气:“管家,你跟祝道长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管家点了点头,道:“是,道长,大概差不多半个多月之前,府里出了一桩怪事,一到晚上整个庄子里就满是黑雾,看也看不清,等雾气消散以后,府里就有人死了,这次已经是第五个人了,我们请了好几位道长,想要解决这件事,可是都没有好办法,甚至还有位道长在黑雾中丢了性命,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卿听完管家的叙述,陷入了沉思,按照管家说的话,那可能有一些邪祟会释放黑雾掩人耳目,随后杀人。他问管家:“只是杀人吗?死掉的人有没有缺少什么部位?” 管家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抓痕,不像是人能制造出的伤口。” 祝卿道:“邪祟一般并不会有人的甚至,只会无差别攻击人类,甚至可能会从人身上取走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每次只伤害一个人,并且不吃人也不毁坏身体,只是杀人呢?” “这……”管家被问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古夫人反而理解了祝卿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杀人的不是邪祟,而是人?” 祝卿笑了笑:“现在还不能确定,古夫人,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古夫人当然不会介意:“道长愿意入住,自然是好的,管家,收拾出一间客房出来吧。” 管家应声,随后恭恭敬敬请祝卿:“道长,请随我来。” 祝卿起身,拿着自己的剑跟着管家走出房间。古家庄十分庞大,除了招呼客人的前厅外,后院里更是仿佛花园一般,种了一堆又一堆的高树和花草,只留下供两人走路的石板小路,如果没有管家带着,祝卿感觉自己会迷路,他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管家:“死的这几个下人,尸体现在在什么地方?” 管家道:“前面三个人都被家人领走了,还有两具尸体放在地下仓库里,等着他们的家人领回去。” 祝卿听完,随后立刻做了一个决定:“我想先看看那两具尸体。” 于是管家只能掉头带祝卿去了地下室,祝卿一进地下室,就感受到了一股凉气和淡淡的腥臭味,直到管家点了灯照亮了整个地下室,祝卿才发现地下室里堆着冰块防止尸体腐烂。“用冰块防腐,也够奢侈的。” 管家道:“夫人心善,这两人的亲人还得等两天才能赶过来,夫人不忍心让他们的亲人瞧见腐烂的尸体,所以让我用冰块降温。” 祝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走向两具尸体,死的人是一男一女,两人看模样都很年轻,伤口形状类似,也都是类似抓痕一样的伤口,祝卿皱了皱眉头,上手掀开了破损的衣服,仔细检查伤口的皮肉,发现伤口很整齐,而且深度竟然也相同,就算是长着利爪的怪物,也不可能制造出一样深度的伤口。还有一处不太对劲,祝卿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他们身上的布料似乎不太相同,这个少年的衣服瞧着好一些。” 管家解释道:“这少年叫蒙砚,是少爷的陪读,吃穿用度都向少爷看齐,所以穿的比较好,这个丫鬟叫云雀,是少爷外房的下人,平时接触不到少爷,月俸也少,所以穿的不怎么好。” 祝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吩咐管家:“府里的地形图给我一份。” 管家不解:“啊?道长要地形图干什么?”祝卿道:“如果你不想再死人的话,就把地形图给我一份,并且把死去的五个人住在哪里标在地形图上。” 管家哦了一声:“道长,您先去客房休息,我这就准备地形图。”祝卿嗯了一声,走出了地下室,他在客房里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然后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就在他躺在了床上准备休息的时候,管家上门送上了古家庄的地形图,祝卿拿到手后立刻看出了不对劲,死去的五个人所住的地方好似不断靠近整个庄园的中心位置,祝卿问道:“死的人住的地方都是由北向南靠近吗?” 管家连连点头,就在标记下了位置后,管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没忍住问祝卿:“道长,难道凶手是在有意识的杀人吗?” 祝卿则指了指蒙砚住所旁边的位置:“这里是谁的房间?” 管家看见了大惊失色:“这是……少爷的房间,难道——” …… 第二天夜里,古伯雪在灯下学写字,他下笔如有神,写出的字十分工整美观,完全超出了同龄人的水平,祝卿一个月前下令的不准学剑和不准铸剑的命令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因为他本来就对做铸剑师和剑客没有任何兴趣,他更喜欢读书,也更愿意沉浸在书中,对于下人的死,古伯雪也没什么表示,毕竟这座庄园里人人性命不保,只要黑雾缠绕,谁知道又有谁会丧命?不过今夜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因为祝卿现在就在他身边。 祝卿一直坐在门口往窗外看,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是却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因为外面又散发出了源源不断的黑雾,这意味着那个邪祟今夜又会出手了。古伯雪练完了一篇字后,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他长出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扭头看向抱着剑的祝卿,虽然是小孩子的声音,但是语气却十分成熟:“你真能确定今夜要死的人会是我?” 祝卿道:“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确实是这样,先前死的五个人,他们的住所逐渐指向一个房间,那就是你,所以今夜,如果不出意外,会死的人一定是你。” 古伯雪沉默了一下,似乎小小的脑袋理解不了祝卿的话:“为什么?要是想杀我,黑雾以来谁也抵抗不了,他可以第一次的时候就把我杀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祝卿道:“或许,他的目的不只是杀人,而是想让整个古家庄的人都处在紧张之中,一了百了太便宜了,不如生不如死的折磨让人舒畅。” 说完这句话,祝卿一愣,他自己不也曾抱着这种心态吗?难道果然不是邪祟作祟,而是人为吗? 第24章 无情遇故人 黑雾逐渐在古家庄内弥漫,如同一只巨大的触手,将整个古家庄掌控在手中。祝卿见过雾气,清晨的薄雾,阴雨天的浓雾他都见过,雾气带给人朦胧的感觉,让人相信很快就会雨过天晴,然而眼前的黑雾不是这样,黑雾比夜空更加黑暗,不断向外延申,仿佛有意识地追逐自己想要追逐的人,祝卿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盯着窗外的黑雾,黑雾仿佛也有意识地盯着他,甚至慢慢延伸到了屋中,祝卿眉头一皱,手中魔剑挡在胸前,魔剑闪过一道金光,眼前黑雾瞬间消散。祝卿眉头一挑,看来魔剑还真有点儿用。 古伯雪这时候也没心思写字了,他把毛笔放下,有些紧张地走来走去,此时他终于有了些小孩子的模样,祝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安抚道:“不用紧张,这些黑雾只是雾气,没有任何杀伤力,杀不了你。” 古伯雪仰起头问他:“你真能抓到他吗?” 祝卿道:“尽力一试。” 古伯雪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他低下头想了想,随后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邪祟找到了我并且要杀我,那我希望我能死在你手里。” 祝卿一愣,他眨眨眼睛,回头看向古伯雪,小孩子抿着嘴,定定地看着他,向祝卿证明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祝卿问他。 古伯雪道:“我不想被一个未知的东西杀死,起码被你杀,是我该死。” “……没有人天生该死,而且你没有做任何坏事。” 祝卿道:“与其想着怎么死,不如努力活下去。而且如果你死了,你娘和妹妹该怎么办?” 听到祝卿提到了古夫人和妹妹,古伯雪脸色一白,他年纪小,还没想到这一层。祝卿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平视古伯雪:“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保护好你娘和妹妹,知道吗?” 古伯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祝卿点了点头,他继续起身盯着窗外的黑雾,他就不信什么邪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就在祝卿重新起身时,外面传来了管家的惊呼声:“夫人,夫人您别出去,外面有邪祟杀人,您真的不能出去啊!” 祝卿一惊,古夫人这时候居然跑了出去?古伯雪也是一惊:“我娘有危险!” 他赶紧推开门跑出去,却被祝卿一把拉住:“不能出去,那邪祟的目标是你,你一出去就正好掉进陷阱了!” “可我娘现在在外面,我要找我娘!”古伯雪失去了理智,拼命挣脱祝卿要去外面寻找他娘。祝卿无可奈何,道:“行了,我去找古夫人,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准出去。” 他把古伯雪关在屋子里,自己陷入黑雾中寻找古夫人,他没找到古夫人,却先找到了管家,他抓住管家的胳膊,把管家吓了一大跳:“道长,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祝卿没空安抚管家的情绪,迅速道:“古夫人现在在什么地方?”管家结结巴巴指了指前面的黑雾:“在前面,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保护你家少爷。”祝卿说完,毅然决然钻进了黑雾中,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不过他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人影,他立刻跑出去拉住对方:“古夫人,你现在跑出来不是添乱吗?” 他把对方拉向自己,对方的正脸也出现在自己面前,祝卿顿时一愣,眼前的根本不是古夫人,而是一个被包装成古夫人的稻草人,稻草人穿着古夫人的衣服,用一头黑线当作头发,脸上甚至都没有五官。祝卿的第一反应是:不好,他中计了! 他扔下稻草人转身就跑,眼前黑雾仿佛长了手一样缠住了他的四肢,就在祝卿被黑雾缠住的时候,黑雾外发出了一道强烈的紫光,紧接着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少爷——” 祝卿摆脱了黑雾,冲向了古伯雪的房间。古伯雪还活着,他手里抱着祝卿塞给他的魔剑,呆呆地跌坐在地上,魔剑身上还有紫光。祝卿见他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幸亏他出门前把魔剑给了古伯雪防身,否则就被调虎离山。古伯雪浑身颤抖,眼神空洞,祝卿赶紧问他:“那个邪祟呢?他现在在哪儿?” 古伯雪指了指门外:“他跑了……” 祝卿拿回自己的剑,吩咐管家保护好古伯雪,又走出房间,此刻门外的黑雾已经渐渐散去,祝卿甚至闻到了血腥味,这应该是方才魔剑伤了他,挨了一剑他一定跑不远,祝卿想着,果然在花园中发现了那个邪祟,他捂着胳膊,脚步踉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兮兮的,看着根本不像什么邪祟,反而像是一个乞丐。 “站住!”祝卿拦住对方:“就是你在古家庄杀人?”见到乞丐的模样,祝卿只觉得浑身一震,这人的脸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上面满是烫伤的痕迹,红的黑的挤成一团,仿佛一只被压扁的大肉虫盖在了他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勉强视物。 此人见了祝卿转头就跑,祝卿紧追不舍,对方眼中凶光一闪,弯腰抄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细的枯木棍,毫无花哨地当头便向祝卿砸来。风声呼啸,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 祝卿眼神一冷,脚下如踏流云,身形轻盈地向后飘退半步,险险避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几乎在后退的同时,祝卿腰间长剑已然出鞘,清冷的剑光如一道匹练,精准地迎向那再次横扫而来的木棍。 祝卿手腕微抖,剑锋顺势贴着棍身一滑,如灵蛇吐信,直刺对方持棍的手腕,他本可直取对方咽喉,心中那股莫名的阻滞感却再次涌起,剑尖下意识偏了半寸。 “这个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总能杀了吧?”九幽啼那冰冷蛊惑的声音如同毒蛇钻入耳蜗。 “闭嘴!”祝卿在心底怒吼,强行压下那股烦躁,剑招却也因此失了三分锐气。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祝卿刹那的犹豫,低吼一声,木棍攻势骤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蛮横劈砸,反而变得灵动迅捷起来。 祝卿长剑翻飞,格挡拆解,心中那份熟悉感越来越强。这木棍施展的剑招、这衔接的步伐,甚至那用棍尖虚点一下再行实刺的小习惯—— 太熟悉了! 这感觉仿佛刻进了他的骨髓,烙印在灵魂深处。他闭着眼睛都能预判出下一招的走向。 祝卿瞳孔骤然收缩,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狂震,他几乎是凭借身体的本能,一招封住横扫,剑尖顺势上挑,指向对方空门大开的肋下。这一招反击,他练了何止千百遍? 对方似乎没料到祝卿反击如此精准迅捷,仓促间回棍格挡,动作间一个极其细微的、习惯性的手腕抖动——那是扶摇剑法中云手卸力时特有的小动作。一个只有从小浸淫此道、练到骨子里的人才会有的、近乎本能的细节。 这个动作,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祝卿所有的疑惑。 一个尘封的名字,带着无比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防线,脱口而出: “朗奴——?” 第25章 命运终需了 朗奴身体一震,动作迟了一瞬,随后呼吸急促了几分,瞪着眼睛看祝卿:“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认识我?” 他的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惊恐,仿佛见到了一个怪物。 祝卿心中一酸,放下了手中的剑,颤声道:“朗奴,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此时,被乌云遮蔽的月光突然显现,淡淡的月光照在祝卿身上,祝卿的脸清清楚楚地映照在朗奴眼中,他退后两步,一张可怖的脸现在显得十分脆弱:“你是……少爷——” “是我,朗奴。”祝卿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朗奴,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他毫不犹豫地抱住自己的玩伴一样:“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少爷……”朗奴喃喃地开口,眼眶一红,随后他想到了什么,一把将祝卿推开了,祝卿愣了一下:“怎么了?” 朗奴遮住了脸,不想让祝卿看见:“我现在的模样,怕脏了少爷的眼睛。” 祝卿心中一疼:“朗奴,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找到治伤的法子,你的脸肯定会恢复的。” 朗奴摇摇头,拒绝了祝卿的提议:“少爷,见到你活着我就安心了,现在我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够恢复样貌,我只想杀光古家人,为老爷夫人,还有祝家庄所有惨死的人报仇!” 他在大火中艰难求生,只为了这一个目标,其他的早在他看到自己现在模样后,就已经消散了。 祝卿一愣:“古家庄最近半个月遇到的邪祟其实是你一手操办的?” “没错。”朗奴道:“我就是要让他们活在恐惧和痛苦中,然后一点一点把他们全都杀死,给咱们祝家庄的人都陪葬。” 祝卿听着朗奴的话,欲言又止,现在他竟不知该如何对朗奴说。 就在此时,管家和古夫人、古伯雪见黑雾消散,纷纷走了出来,朗奴看到了古伯雪,当即拔出匕首要杀古伯雪,匕首的利刃砸在另一把剑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朗奴眼见自己被阻挡,怒道:“是谁?” 他抬起头一看,发现拦下他的,竟然是祝卿。 “少爷,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朗奴不可置信,不过随后他又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我知道了,少爷你是想亲自杀了他们报仇对不对,我不该僭越,少爷,您请。”他痴痴地盯着祝卿,希望亲眼见到祝卿将古伯雪杀了的那一幕,祝卿在他狂热的目光中慢慢放下了剑。“他们是无辜的。” 朗奴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脸上的狰狞又恢复了原状:“你说什么?” “少爷,他们什么时候无辜了?他们也姓古,他们就该死!” 古夫人紧紧地搂住古伯雪:“他是祝家的人?” 祝卿感觉自己被几双眼睛盯着,但他现在不能后退了:“朗奴,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许我们该给他们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机会?你让我给他们机会,那谁来给我机会?谁来给老爷夫人机会?少爷,你变了!” 祝卿哑口无言,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朗奴,可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朗奴点点头:“好,很好。” 他忽然再度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攻向古伯雪。“雪儿——” “娘!”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古夫人早已挡在了古伯雪面前,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血肉里,她冷汗直流,跌坐在地上,握住了古伯雪的手:“雪儿,照顾好你妹妹,娘要走了。” “娘,不要啊!” 古伯雪浑身颤抖:“阿叔,快去找大夫,快找大夫啊。” 管家欸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古伯雪抱着奄奄一息的古夫人不知所措。朗奴趁着众人慌乱之际,早已不见踪影,而祝卿,他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凉…… 祝卿一口气说了这个不算很长的故事,墨泊坐在他身边,总结道:“因为你不想杀古家人,所以锁情也就是朗奴也把你视作了仇恨对象?” 祝卿显得有些为难:“是也不是,反正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墨泊又问:“那古伯雪呢?他怎么样了?” 祝卿有些愧疚:“他要为母亲报仇,下山学剑去了,也不知道学的如何。说起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能反应再快一些,说不定能救下古夫人。” 墨泊看着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祝卿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墨泊道:“不是你的错。” 他的手很温暖,甚至把暖意传给了祝卿,祝卿笑了笑,又觉得两人这样有些亲密,他想抽手,墨泊手上的力气却很大,祝卿抽不开手,耳边又听到了墨泊的声音:“盘龙不是善茬,他既然决定要围杀我,那么一定做了很多准备,或许这次没那么容易躲过,你是被我牵连进来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一向沉默寡言的墨泊竟然说了这么多话,祝卿赶紧道:“朗奴也在追杀我,我也有份。” 墨泊摇了摇头,随后又道:“祝剑白,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 他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两人眼前一黑,祝卿再睁眼时,发现他和墨泊竟然又换回了身体,自己的手还握着墨泊不放,他像是被烫了一样赶紧松开手。 墨泊却抓住他的手不放:“没想到老天开眼,我们又换回来了,如此,就算我死也无憾了。祝剑白,此生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祝卿哑然,其实他早已猜到墨泊会说什么,毕竟他表现的实在太显眼了。而自己却根本无法回应,或许有时候连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在看墨泊,还是透过墨泊看那位玄剑主。 “墨泊,有什么话等出去再说吧。”祝卿打断了他的话,就在此时,朗奴的妖已经发现了他们:“军师,他们在这里!” 祝卿赶在对方说下一句话之前动手,和墨泊冲出山洞,此刻天已经黑了,两人跑出山洞,却发现盘龙也带着群妖出动,身后锁情在慢慢逼近,左右为难之下,祝卿道:“这下麻烦了。” 墨泊突然推开他:“你快跑,我来挡住他们。” “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 盘龙与锁情已经汇合,锁情道:“少主,这两人现在是身体互换的状态,必须把他们都杀了才行。” 盘龙道:“好,多杀一个也不算多,都杀了!” “是!” 祝卿道:“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既然他们这样做,那就不怪他要开杀戒了。 锁情察觉到祝卿想要做什么,勾起唇角,眉目间的红色伤疤也显得狰狞了几分,他突然一声令下:“设阵。” 便有一群拿着铃铛的妖将他们团团围住,铃音震耳,明明是那样清脆的铃声,可是在祝卿与墨泊耳中却仿佛带着恐怖的诅咒,刺耳、烦躁,一系列不安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周围,祝卿捂住耳朵,在这样的铃声中,他的眼前出现了许多人,他爹他娘,古夫人古伯雪,还有古流风。 他的仇人怎么会还没死? 祝卿猩红着双眼,金瞳已经要将他的黑瞳覆盖,他手中凝结成剑:“古流风,纳命来——”“祝剑白,你清醒一点!” 一声断喝入耳,祝卿有一瞬清明,剑尖挑破了墨泊的衣服,祝卿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斜对面又有人出剑,墨泊闪身替他挡了那一剑。 他低下头,看到剑早已刺穿了他的胸膛,泊泊鲜血顿时喷涌。 祝卿眼中金瞳尽散,瞠目欲裂:“墨泊——” 第26章 墨泊对墨泊 如果可以的话,墨泊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懂得人类的感情,可是他没办法选择,因为在祝卿救下奄奄一息的他,在他看到祝卿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别样的念头。只是现在,他已经是错上加错,无法回头了。 墨泊倒在祝卿怀里,望着祝卿的脸,说出了自己最想对他说的话:“祝剑白,对不起……” “什么?”祝卿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墨泊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想劝墨泊别说话,墨泊却执意要说:“三个月前你遭受的那场雷劫,其实是我做的。” 这下祝卿是真的震惊了,三个月前无界山那场雷劫是他互换身体,被人人诛杀的开端,他以为是上苍对他不公,没想到竟然是墨泊做的。 他想起了三个月前,他与太叔沧守在无界山,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修真者,他们誓要共抗大妖王巽婴,阻止他带领妖族侵略,彼时祝卿因为跟着太叔沧做了许多善事,外加剑君子太叔沧强烈担保,才被那些正道人士接纳一起抵抗妖族,魔剑自有强大的力量,因此祝卿靠着魔剑一次又一次地抵挡了妖族的进攻,然而他们都不会知道,祝卿正在遭受多大的压力,自他成为魔剑之主的第一日起,魔剑中的魔气就在他身体里扎了根,无时无刻不侵吞着他的神智,他靠着过人的意志才能挺过去,可是接连几次大战下,祝卿受了伤,魔气趁着这个机会又开始肆无忌惮地要将他的神智吞噬,祝卿勉强压制心神,却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参战。 然而就是这样一次不作为,却让那些正道人士起了异心,他们认为他是早与巽婴串通一气,根本不想保护无界城,他们不顾太叔沧的劝阻,将祝卿逼到了无界山上,那时祝卿眼中的金瞳已经不受控制,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挥舞魔剑伤了一个又一个人,看到了太叔沧痛苦的凝望,他也很痛苦,他想起了九幽啼对他说过的话,到了最后关头,魔剑之主可以选择自杀,祝卿想要自杀,却被九幽啼用魔音阻拦:“祝剑白,我的好主人,你没看见他们全都不是你的对手吗?你如果现在自杀的话,那么他们肯定都会嘲笑你是畏罪自杀,你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吗?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恶人,快拿起剑杀了这些恶人!” 祝卿第一次被这个声音迷惑,慢慢放下了手,眼中金瞳慢慢变得鲜红一片,可是纵使祝卿有魔剑在手,但他早已负伤,支撑不了多久,而那些人竟然还逼迫太叔沧杀他。太叔沧不愿意杀他,可他手中的魔剑却早已指向了太叔沧。如果不是那道雷劫让他换了身体,只怕他早已酿下大错,或者杀死太叔沧,或者被正道人士围攻致死,然而现在他还活着,一切都还是好的。如果以结果来看,他反而要感谢这道雷劫。 “为什么?”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想要发动雷劫和你一起同归于尽,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墨泊笑了笑:“但我确实做了错事,如今为你而死,我死而无憾,只是……别忘了我——” 他说完这句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墨泊——墨泊——” 盘龙在一旁高兴极了:“好好好,这个该死的半人半妖终于死了!” 一旁的锁情紧紧地盯着祝卿,祝卿跪坐在地上,眼中又闪过一道金光。锁情脸色一变,大喝一声:“不好!少主快跑——” 盘龙还没反应过来,祝剑白身边早已卷起狂风,风沙漫天,金紫色教会,一股至恶至邪的气息迅速蔓延整个玄凤山顶,感知到这个气息,盘龙大惊失色:“这是,这是——” “他可是魔剑主!魔剑一出,非死即伤,少主,我们快跑!” 话音刚落,祝卿右手化出一柄长剑,剑身狭长像一条柳叶,剑柄与剑尖处各自镶嵌了一颗青绿色的宝石,剑身环绕着金紫色的魔气,华丽无比气势磅礴,这便是魔剑九幽啼。 而现在祝卿出剑了,他只出一剑,在场小妖抵挡不住,被剑气尽数消灭,锁情与盘龙受了重伤,仓皇逃离,方圆十里寸草不生,整个玄凤山地动山摇,甚至惊动了瞻州城的城主许猛。 许猛道:“怎么回事?这股魔气分明是……祝剑白!” 他立刻放下茶杯,却被一个人拦住,许猛定睛一看,才发现拦住他的人竟然是客人,剑君子太叔沧:“沧公子,你是不是也感知到了?” 太叔沧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剑白,他还活着。” 许猛听太叔沧叫祝剑白如此亲密,一时间表情变化不定,忍不住开口劝说道:“沧公子,此人是魔剑之主,阴险狡诈,乃是众生之敌,你不该与他继续交好,否则容易牵连到自己。” 太叔沧皱了皱眉,没忍住反驳道:“许城主,剑白一定有什么苦衷,我深知他的为人,他不会是滥杀无辜之人,当初在无界山,如果不知众人逼迫太过……” 他沉默片刻,没有继续往下说,许猛对太叔沧的回答并不满意,甚至有些生气,可是现在不是与太叔沧撕破脸的时候,他叹气道:“此事先按下不谈,玄天宗明悟师父已经带着玄剑主墨泊去找萧忘川治病,相信以萧忘川之能,一定能治好墨泊,到时候以玄剑对上魔剑,墨泊一定能杀了祝剑白,为天下人讨一个公道。” 太叔沧明显不想接话,他问道:“听闻玄剑主墨泊莫名生病昏迷两年不止,玄剑之主怎会变成这样?” 许猛道:“我也不知道,或者玄剑主领悟剑法走火入魔也说不定,但只要玄剑认主,他就是祝剑白永远的敌人。” 太叔沧道:“那让我带人去玄凤上找祝剑白如何?” 许猛道:“既然如此,沧公子请。” 太叔沧点头离开,许猛亲眼见太叔沧离开,随后招人前来:“如海,我交给你两个任务。”许如海道:“请父亲言明。” 许猛道:“一是派人去医馆,查看萧忘川治疗玄剑主的情况,二是跟着太叔沧,然后杀了祝剑白。” “是!” 第27章 玄剑主苏醒 祝卿做了一个梦,一个让他觉得有些吊诡的梦。 梦中,他穿着一身华丽又漂亮的白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柄细长的宝剑,而在他眼前跪着两个人,一个人满身是血,恶狠狠地盯着他。而另一个少年眼中流露出了敬佩的眼神,仿佛祝卿便是他的救世主:“多谢少侠!多谢少侠救我!” 祝卿望着眼前的场面,不知为何,心中居然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仿佛眼前的场景并不是真实的场景,而是某种虚幻之物构造出来的幻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能含糊地收剑,对少年道:“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这句话,祝卿感觉很痛快又很高兴,仿佛他生来就该是惩恶扬善的剑客,他告别了少年,漫步草地上,接连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根本没有找到出口,祝卿歪了歪头,决定换一条路走。 正当他准备转弯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灰衣男子,他的样貌十分英俊,看穿着和腰间的佩剑就知道他也是个剑客。而且这位英俊剑客周身蕴藏着一股正气,也是祝卿最敬而远之的那一类人。 不过现在他可顾不上敬而远之了,因为如果他敬而远之了,那这个地方的出口估计也要远离他了。祝卿叹了口气,心中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按照江湖规矩朝他潇洒抱拳道:“这位大侠,请问这林子怎么出去啊?” 英俊剑客薄唇未抿,并未张口说话,祝卿在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这位剑客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莫非他也被困在这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愿意冲着这张脸帮一帮。 英俊剑客终于开口了:“你作恶多端,该杀。” “啊?” 祝卿满头问号,还没等他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对方的剑先到了,剑光纷至沓来,祝卿勉强躲闪,谁知对方步步紧逼,似乎真的要杀他除害,每一剑都毫不留情,如果祝卿躲慢一点,只怕就要被扎了个对穿了,他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出剑接招,两把宝剑相接,不由得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有如天地相撞,誓要争个孰强孰弱。 祝卿忍不住哀嚎一声:“我说大侠,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吗?打打杀杀的多无聊啊!” “你帮助恶人欺负好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等!”祝卿赶紧叫停:“我什么时候帮助恶人欺负好人了?我这是惩恶扬善好吗?” 结果这话刚说完,之前被他打的浑身是血的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指着祝卿的鼻子控诉道:“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分不清好人坏人,大侠,求你为我做主!” 祝卿蒙住了,什么?他想惩恶扬善却反而帮助了坏人吗?他动作一顿,而对方的剑却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血开始蔓延,祝卿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恍惚的精神不断游荡。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喂!祝剑白!醒一醒,再不醒你就要死了!” 这声音好熟悉,是九幽啼……魔剑九幽啼! 祝卿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看到的是一片灰白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彩,只有一抹压抑的颜色,他努力动了动身体,撑着自己坐起来,看着周围被魔剑剑气摧毁的一片树林和群妖尸体,记忆终于回到了祝卿身体里。 “墨泊?墨泊——”他猛地撑着魔剑从地上站起来,四处寻找墨泊的身影,却遍寻不到,难道墨泊已经死了?祝卿心一沉,就在此时,耳边又传来了九幽啼幽幽的声音:“有人来了,估计这次你要跟我上两任主人一样了。” 祝卿知道它在幸灾乐祸,忍不住让它把嘴闭上:“闭嘴。” 刚才运用魔剑损耗修为太多,如果眼下又出现一波敌人,他根本无力应对,正当他寻找下山的捷径时,九幽啼口中的那些人已经上了山,并且将祝卿团团围住,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祝卿耳中。 “剑白。” 祝卿听闻那道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他下意识回头,对上了身后太叔沧的目光。 祝卿眼中有一点金瞳闪过。 两人目光交汇,只觉得已经过了太久,已经快四个月,祝卿想。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在无界城他因魔剑主的身份被围攻,而太叔沧是那个唯一愿意替他辩解的人。 祝卿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朝太叔沧勾了勾嘴角,表现得十分随意:“我当是谁,原来是剑君子,沧公子这是要拦我?” 相较于语调平淡的祝卿,太叔沧显得有些激动:“剑白,你我好友多年,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他们对你误会太深,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我一定会帮你解释的。” 祝卿听到这话,感觉很可笑,他苦笑一声摇摇头:“太叔,我竟不知你如今变得如此天真,就算我答应跟你回去,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太叔沧正要开口,身后又有人追了上来,祝卿并不意外,他指了指太叔沧身后:“你先说动你身后的人,再来跟我谈吧。” 太叔沧回过头,惊讶道:“许公子,你怎么来了?” 许如海道:“沧公子,此人早已入魔,我等应当尽全力将他消灭,为民除害才是!” 太叔沧忙阻拦道:“不可!许公子,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祝卿冷眼旁观这一切,忽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低的笑声,随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张狂,整个玄凤山都能听得到,许如海皱眉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祝卿突然收敛了笑容,握紧了手里的魔剑:“你们现在难道不是在自投罗网吗?” 他的声音刚落,手中的魔剑已经举起,剑身环绕着金紫色光芒,魔气再度环绕整个山头,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一惊,许如海瞪大了眼睛,大喊一声:“不好,他要用魔剑!” 眼前飞沙走石,威力仿佛巨大,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阻止祝卿,纷纷各自逃窜,再风沙之中,祝卿的额角滴落一滴冷汗,方才杀妖时他动用几乎全部力量,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恢复,眼前这阵狂风只是遮掩的手段而已,真论起它的威力,根本杀不了任何一个人。 眼见阻拦的人纷纷躲避,祝卿立刻逃遁,手臂却被一股力量控制住,祝卿心中一惊,回头时却发现抓住他的人是太叔沧。 “放手。” “剑白——”太叔沧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这句话一出,祝卿突然觉得鼻子莫名一酸,那一瞬间,所有想说的话他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眼见飞沙将散,祝卿只能决绝地挣脱他的手。 “我是个麻烦人物,我不值得。” 不值得什么,他没说。 太叔沧的手停在半空中,大风散尽,祝卿早已不见踪影。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许如海气急败坏,厉声道:“你们都瞎了?怎么不抓祝剑白!” 众人灰头土脸地低下头,谁也没有先开口,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祝卿是虚晃一枪,眼见这漫山遍野都是妖尸,他们可不像也变成这样。 眼见无人说话,许如海更气了,他气冲冲地来到太叔沧面前,质问道:“沧公子,你为何不拦下祝剑白,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太叔沧扫了许如海一眼,那一眼带着冷漠,许如海一愣,太叔沧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下山了。 许如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父亲交代的任务没完成,他少不了被骂,他越想越气,甩手也下了山。 祝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玄凤山,躲进了一处废弃的观音庙里,幸亏他这几日已经把城内城外走了七七八八,避开人群这种事他还是能做到的。祝卿在庙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出去打探消息时,却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梵天宗玄剑主墨泊并非闭关,而是被魔物侵蚀失了心智,昏迷了两年。 而他这两天刚被医鬼萧忘川治好,恢复了神智。 祝卿听到这个消息五味杂陈,九幽啼叽叽喳喳道:“玄剑主醒啦!完了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 祝卿被他吵得头疼,他扶额道:“你能不能别在我脑子里叫了,我没被墨泊杀死,先被你烦死了。” “喂,我和玄剑可是宿敌啊宿敌!” “势均力敌才叫宿敌,凭你的战绩,只能叫玄剑的手下败将。” 祝卿顶着九幽啼的吱哇乱叫声起身,将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随后拿着剑出了观音庙。 九幽啼也不叫了,赶紧问:“你去哪儿?” 祝卿把馍咽下去,道:“去找墨泊。” 九幽啼沉默一瞬间,随后又开始尖叫。 祝卿不语,只是快步行走在夜色下,手中的魔剑隐隐散发着绿色的光芒,他要去找墨泊,确认一下两个墨泊的故事。 第28章 好言相劝尔 自从发现魔剑主的踪迹后,瞻州城已经开始进入了了完全防御状态,城门四周布置了大量修真者和结界,保证祝卿只要一进瞻州城就能立刻被发现。 不过虽然瞻州城满城风雨,大张旗鼓,但是接连几天城内外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不长眼的小偷和听不懂人话的猫被结界拦住,又引发了一阵骚乱。 不少人甚至觉得祝卿不会来了,瞻州城闹的这么大,祝卿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掉进陷阱里。 因此这几天他们虽然表面上防守严格,实际上却也松松散散,看不出一点紧迫的情绪。 而此刻,祝卿把魔剑包上黑布背在身后,隔着茂密的丛林往瞻州城里看,夜空下的瞻州城墙上,一道又一道符咒和结界在天空中织成绵密的网,等待猎物落入陷阱中。 祝卿摸了摸鼻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搜寻着可能的缝隙,九幽啼道:“管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杀进去就好了。” 反正祝卿的功力恢复的七七八八,一剑给城墙削出一个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祝卿:“……” 祝卿:“你这是巴不得我死吧。” 九幽啼显得很无辜:“你这人跟我前两任主人真不一样,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犹犹豫豫的人,既然已经被认定是大魔头了,不如直接坐实这个名号,然后大开杀戒,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厉害好了。” 在九幽啼眼中,祝卿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魔剑主,身为反派,就要有反派的自觉,就该毁天灭地,让天下人又恨又怕。 祝卿欲言又止,他根本就没想过当什么大魔头,偏偏老天对他太不好了,让他一家惨死,只有那一刻,祝卿才生出一股足以灭世的恨意,然后他就被魔剑认主了。 可那恨意并非出自他的本心,祝卿也不是一个天生无心无情的坏种,他在爱里长大,他只想做一个好人。 只是这一切愿望都被这把魔剑给毁了。 “你说的没错。”祝卿道:“我是个犹犹豫豫的人,我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滥杀无辜,如果你不愿意跟在我身边,大可以离开换一个主人。” 九幽啼道:“你明知道——” “魔剑认主就是一辈子,所以只要我活着你就不可能认别人为主。”祝卿十分自然地接过话:“所以既然现在我还是你的主人,那你只能听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九幽啼却莫名生出一股背后发凉的感觉,它明智地选择了闭嘴。祝卿的世界才安静下来。 他观察了半天城墙,随后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其中注入一股真气,随后他用力一扔,石头直接飞到了城墙上的结界上,巨大的结界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甚至散发出了一股警告般的气息。 祝卿屏住呼吸,只等守在城墙上的修真者去检查情况,他就能趁虚而入爬上城墙进城,只不过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什么情况?不会是魔剑主来了吧!” “肯定又是什么猫猫狗狗的不小心触碰到了结界,我都已经习惯了,别去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再说,要真是魔剑主,他怎么可能只弄出这么多一点动静,肯定要大张旗鼓黑云压城才是。”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也不去。” 已经溜到城墙下的祝卿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所有的声音。 祝卿:“……” 他以为自己要声东击西,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想复杂了。既然他们不在意,那他也只好笑纳了。 他飞身跳上城墙,灰色的衣摆随风飘扬,衣服上的金丝闪着金光,为这件原本暗淡的衣服带上了几分华丽的观感。 祝卿直接找到一处结界出口,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瞻州城,直奔吉祥医馆。 夜晚的瞻州城十分安静,整座城里也一片黑暗,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如果不是祝卿曾经在城中生活过,或许他会以为这是一座无人的鬼城。 祝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吉祥医馆,毫不意外,医馆大门紧闭,显然已经歇业。祝卿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后院翻墙而入,后院只有一间房间点着灯,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惹眼,祝卿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来到了窗边,悄悄掀起一条缝—— “谁?”一声轻喝,一道剑气从窗户缝里射出,祝卿眼中金瞳一闪,像一只灵巧的猫咪躲过了这道剑气,随后一人从屋内飞出,祝卿跳上房顶,眼前却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 那人手拿一把长剑,剑身上有个豁口,剑柄则绑着一条长长的银色的缎带,缎带几乎要和长剑一样长了。 那剑是魔剑的克星,天剑之一的玄剑,而拿剑的人正是玄剑之主,梵天宗弟子墨泊。 祝卿下意识拔剑,在手触碰到黑布的那一刻偏偏又停下了。 墨泊手持玄剑,冷冷地瞧着站在不远处的祝卿,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峻之气,令人不敢上前。 “拔剑吧。” “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祝卿立刻换了另一副表情,笑眯眯地开口,果不其然,他看到墨泊愣了一下:“那你来干什么?” 果然如此,祝卿想,看来墨泊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人是梵天宗的优秀弟子,向来只愿意渡人,不愿意伤人,从前两人游历界州,他就没怎么见过墨泊出剑。 墨泊听了他的话,手中玄剑并不指着祝卿,反而剑尖垂下。看来是信了他的话。 “我只想弄清一些事,比如为什么妖王之子、那条小白蛇也叫墨泊,就连他化成人形,长相也和你一模一样。” 墨泊听到他问这个,先是一愣,随后真的开口了:“因为那时候我真的走火入魔了。” “什么?”祝卿有些茫然,墨泊却道:“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两年前我在界州游历,遇到了那条还未化成人形的小蛇,它那时奄奄一息几乎要活不久,为了救它,我只能暂时向它体内灌输我的修为,只是没想到那时候意外发生,我竟然魂魄出窍,进入了它的身体,后来修成人形,也是根据自己的潜意识化成了原本的模样。” “那你现在……” “那条小蛇已死,我的魂魄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许多记忆我已经忘记了。” 墨泊淡淡地叙述着这一切,仿佛他只是个旁观者。祝卿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不敢相信,他认识的小蛇墨泊居然就是眼前的墨泊,而小蛇墨泊已经死了。 那么说喜欢他的墨泊也是眼前的墨泊吗?祝卿竟然感激起墨泊失去记忆这件事,要不然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或许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如此各自回到他原有的位置,也好。 祝卿从来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如今事情经过他已经明了,那他也不会再过多纠结,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玄剑主告知。” 他不再停留,转身欲走,谁知墨泊突然来到祝卿身边将他拦下,祝卿一愣,墨泊眼中毫无波澜:“你要去哪儿?” 祝卿忽然笑了:“玄剑主这是要拦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终于拔出了魔剑,或许九幽啼说的对,他已经是魔剑主,便该做些魔剑主该做的事才行。 眼见魔剑出窍,墨泊眼中一凛,他没有出手,反而问祝卿:“祝剑白,你终究还是被魔剑控制了吗?” 祝卿冷冷道:“与你何干,当年你我割袍断义,便注定你不信我。如今你我既已成陌路,又何必假惺惺的关心我?” 墨泊沉默了,祝卿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苦涩一笑,故作豁达道:“让我离开,我便不伤人。” 墨泊道:“难道你真的甘心被魔剑操纵吗?” 祝卿反问他:“你有玄剑,我为何不能有魔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说这些有意义吗?”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医馆外忽然火光四起,祝卿听到了许如海的声音:“祝剑白,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祝卿看向墨泊,墨泊也十分惊讶,显然并不知道这次行动。祝卿道:“事情已经弄清楚,我就不奉陪了——” 墨泊这次没有拦他,但在祝卿动作之际,墨泊突然开口了:“苍雾妖城。” “什么?” 房顶下是喊打喊杀的正道人士,房顶上是墨泊几乎要被掩埋的声音:“我一直在找关于天地六剑的消息,如果你想摆脱它,不妨去苍雾妖城一趟。” 第29章 双双去妖城 苍雾妖城,祝卿听说过这座妖城,传闻它是整个妖界最庞大的都城,各种妖魔鬼怪都住在其中,可是在界州的传说中,天地六剑都是由人族创立的,为什么墨泊会说苍雾妖城能够找到关于天地六剑的消息呢? 祝卿正欲发问,将他们团团围住的许如海和其他正道人士已经迫不及待冲了上来:“祝剑白!受死吧!” 祝卿暗自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身旁盈盈独立的墨泊,有些不是滋味,凭什么成了玄剑主就被万人敬仰,而他被魔剑认主就要喊打喊杀,恨不得除之后快,他真是烦死这些人了。 身后一个剑客拔剑刺向他的后背,祝卿飘然转身,手中九幽啼并未出鞘,只是轻轻一打,剑客手腕一疼,手上失了力道一松,长剑啪嗒一声滚落下去,剑客一惊,刚要御剑回来,腿上又挨了一下,他惨叫一声,陪自己的佩剑一起滚了下去。 祝卿摇摇头,这人基本功都没学好,一看就知道课上开小差,要是生死关头,恐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等他感叹完身后又接连出现几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刀光剑影直奔向他,祝卿眼中显出金色重瞳,随后御剑而行,接连破了对方五人,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一时间许如海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身边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结巴巴道:“少城主,这魔头实力强横,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好像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那就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吗?这事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该怎么看我们瞻州城?” 许如海气急败坏,眼看他们都不动那他干脆自己上,谁聊祝卿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回眸朝他一笑,笑的十分得意:“许大少爷,多谢你带人送我,只不过祝某还有事,就不留下来陪你们玩了!” 话音刚落,祝卿已经转头跳下房顶,消失在黑暗中。 许如海眼见祝卿已经跑了,十分气急败坏,脸上气的青一块白一块,墨泊见祝卿已经离去,他只是凝望着祝卿离去的方向,随后默默回头,如飘然仙子一般从房顶飞下,站在后院草地上,他一身白衣,宛如谪仙一般。 许如海瞧见墨泊,气冲冲地走到墨泊面前,墨泊将手中玄剑插回剑鞘中,银白色的缎带闪闪发光,倒和它的主人一样带着几分仙气。 墨泊看向许如海:“少城主怎么来了?” 许如海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朝墨泊行了一礼,随后才道:“我来除魔剑主这个祸害。玄剑主既然已经发现祝剑白在此,为何不将他擒下?” 墨泊眨眨眼,俊美的面容没有展露出任何表情,他低低垂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闪了闪,随后问许如海:“祝剑白有事找我,并非要杀我,我为何要擒下他?再说我昏迷两年刚刚苏醒,修为还未恢复,如何能与魔剑主争锋?”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许如海,反问道:“祝剑白做了什么恶事,让少城主紧追不舍?” 许如海一愣,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才道:“他被魔剑认主,天下人就该共诛之,哪有为什么?” “如果我被魔剑认主,少城主也会这样对我吗?” “这……” 许如海直接被问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直接僵在了原地,墨泊一向温和有礼,许如海实在不知他到底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这却侧面印证了墨泊的话,许如海针对的只有被魔剑认主的人,却不会想祝剑白他本人是否真的是个无恶不赦之人。 墨泊暗自叹了口气,他想起了祝卿离去看他的那一眼,太空了。 …… 祝卿一路飞奔,生怕身后有人继续追击他,九幽啼适时从脑子里冒出来嘲讽他:“喂,你可是魔剑主,有了我你就有了无尽的力量,大不了大开杀戒,你怕什么?” 祝卿当然不怕,但他也不想滥杀无辜,他没有理会九幽啼,而是借着黑暗,挑了一条小路离开了瞻州城。 等他真正确定自己安全时,他已经到了城外的树林,此刻已经是天光大亮,清晨的森林带着浓雾和潮湿,祝卿当然不喜欢潮湿,但他此刻却无比感激还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他一边穿过茂密的树林,一边问九幽啼:“你说苍雾妖城里到底有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叽叽喳喳的九幽啼这次竟然沉默了,让祝卿的脑子难得有了空闲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苍雾妖城确实和天地六剑有关系,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九幽啼忽然尖叫起来:“没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苍雾妖城就是一座普通的妖城,跟天地六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祝卿啧了一声,九幽啼这家伙向来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能让它这么着急否认,那消息多半就是真的,或许他真能在苍雾妖城里找到摆脱魔剑的线索,想到这里,祝卿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他哦了一声:“是吗?” 九幽啼以为祝卿相信了他的话,连连道:“是的是的,你别听玄剑主的话,那人瞧着一脸正气,心一定是黑的!” 祝卿拍了拍背在身后的魔剑:“我知道了,那我更要去看看了。” “什么——不许去!” 听着九幽啼气急败坏的声音,祝卿感觉心情好了不少,他哼着小曲儿,继续游荡在浓雾中。 而瞻州城的城主府中,许猛父子、太叔沧、墨泊齐聚一堂。 许猛和许如海的脸色很难看,太叔沧显得有些焦躁,只有墨泊泰然自若,仿佛昨夜与祝卿持剑相对的人根本不是他。 听完许如海的汇报,许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最后直接看向墨泊:“墨大侠,你是玄剑之主,理应惩恶扬善,和我们一起对抗魔剑才是。” 这话就已经在表明他对墨泊的举动不满意了,墨泊还未说话,太叔沧先开口了:“许城主,话不能这么说,玄剑主昏迷两年,这几日方醒,一时间还没有恢复修为,再者祝剑白并未作恶,墨大侠也绝不会滥杀无辜。” 许如海已经不满意太叔沧很久了,听到太叔沧这么说,他更是跳起来:“沧公子,你什么意思?昨日在玄凤山你就将自己高高挂起,对抓捕祝剑白的事一点不上心,如今你又为祝剑白说话,沧公子当真有心为天下谋太平吗?” 太叔沧道:“少城主怕是搞错了,现在妖族肆虐,界州民不聊生,我们该一起抵御巽婴和其手下大妖的攻击才是,而祝剑白并未做任何害人之事,因此为何我们不能先把重点放在妖族上呢?” 他说话字字在理,根本叫人挑不出毛病,许如海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反驳,只能坐下生闷气。 墨泊手中玄剑剑柄上的银色缎带微微飘起,缠住了他的手,好似在和墨泊撒娇,墨泊垂眸,轻轻抚摸了一下缎带,这才开口:“我要去苍雾妖城一趟。” 此话一出,大殿里其余三人都看向他,许猛道:“墨大侠怎么突然想去苍雾妖城?界州还需要你的力量啊!” 墨泊道:“我之前一直在探查天地六剑的来历,发现它们与苍雾妖城有关,或许我可以去妖城找到其中隐藏的秘密。” 太叔沧沉默片刻,道:“墨大侠这是已经决定了?” 墨泊点了点头:“是。” 太叔沧道:“那好,我支持墨大侠去。” 墨泊有些惊讶地看着太叔沧,太叔沧却镇定自若,墨泊突然想起祝卿身上的噬心咒,怪不得,他便是为此人承受不属于他的痛苦。 他面上古井无波,银色缎带却在他手心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