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被雷劈失忆后,那个男狐狸又来找我了》 第1章 长白山里的狍子妖 长白山上有个狍子洞,洞里有只袍子妖。 此妖长相俊美,玉树临风,是整座长白山上众多女妖,从獐子、东北虎到金钱豹、棕熊的梦中情郎。 女妖们争奇斗艳却纷纷败下阵来,心中不忿,便互相撂下话:谁能降服这头狍子妖,谁才是长白山当之无愧的女王!于是,各路妖怪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他拿下。 有一日,狍子妖在他砍柴的路上看到一头棕熊被猎户投放的捕兽夹夹到走不动路了,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哭泣救命,这着果然有用,他真的就停了下来,围着棕熊怪左看右看。 棕熊哭了有一会儿,问他,“郎君,我的腿好疼啊,你快帮我掰开吧。” “狍子妖走上前,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好奇地围着捕兽夹研究了一番,问道:‘它是怎么夹到你的? “啊?哦,我就是走着走着一脚踩上去,被夹了。” 狍子妖点头,用力将捕兽夹掰开,放出棕熊的熊掌。 棕熊感激涕零,硕大身躯就往狍子妖身上靠,“多谢郎君救命,奴家无以为报,愿意自此追随郎君,洗衣做饭,收拾洞穴。” 谁知,那狍子妖向后退了几步,疑惑地盯着他。 “怎么了,小郎君。”说着,往前扑去。 刚走几步,只听“吼!!!”得一声凄厉惨叫,棕熊低下头,自己另外一只脚被捕兽夹给夹到了。它顿时疼得发出嚎叫。 但是这狍子妖却连连点头,“啊,原来这个东西是这么夹着脚的。我得去提醒提醒其他小妖。”说完,留下嗷嗷惨叫的棕熊,拎着斧头快速走了。 又有一日,他在山中采药。 一头人身虎头的虎妖悄扭着虎腰凑了上来。 “狍子哥哥,你在做什么?” “我在采药。” “为何要采药?” “要给山中许多无法化形受伤的小动物疗伤。” “狍子哥哥真是人美心善,菩萨心肠。” “我不是。” “?我说是就是嘛!除了狍子哥哥,谁还关心山中那些小东西的死活。” “我是说我不是菩萨心肠,我没见过菩萨,不知道他心肠是什么样子!” “......哎呀呀,管他什么样......狍子哥哥,你看看我长得如何?” 狍子抬头去看她,只见她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正一根根地捋她的虎须,她最是得意她的虎须了,油光锃亮、根根分明,迷得虎群之中的公老虎神魂颠倒。 狍子看完低头继续挖药草,“你该刮胡子了,你的胡须里缠了草籽,容易生虫。” 虎妖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化出原型,咆哮道:“你居然敢说我该刮胡子,啊呀呀呀,你个不解风情的傻狍子,老娘今天就吃了你!” 说完,虎躯一震,就往前扑。 不料,她刚扑倒近前,亮出獠牙,那狍子妖的药铲一下拍在她硕大虎头上,“嘭”的一声,猛虎变狸猫。 “喵~” 虎妖凄凄惨惨地逃跑了。 自此,敢接近他的女妖怪都不敢近身,只敢远观。 这可苦了山上的公妖怪,日日被拿来和狍子妖比。 样貌比不上、法术比不上、就连洞穴也远远比不上,渐渐地,长白山上住满了光棍妖。 眼看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保留着动物习性的妖怪们坐不住了。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那狍子妖勾走了山里女妖怪的魂,这样下去,我们怎么熬哦。” “是啊是啊!再没女獐子接受我,我就准备背井离乡,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了。” 虎妖、狼妖、豺妖等围坐一旁,垂头丧气。 这时,一只猞猁突然道:“有办法啦,我们给他送个媳妇不就行了?他有了媳妇,断了山里的女妖怪的念头,我们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虎妖:“可这山上哪里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女妖?” 但凡一点姿色的都往他身边凑过,都被无视了。 “那他是没看上咱们这里的妖怪,我们何不给他送个外面的?” 众妖怪一听,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纷纷掏钱凑钱,觉得差不多了,就派出去两只小妖怪去外面买只女妖回来。 小妖也不负众望,三日后,果然带回来一蒙面女子。 只见那女子白衣飘飘,眉眼勾缠,众妖怪齐齐拍手,“这下稳了!” 第2章 成亲! 稳了稳了,这次真稳了! 买来的女妖被送进狍子洞后,出乎意料地没有被赶出来,留下了。 不仅留下了,狍子妖还宣告:我要娶亲! 于是,众妖怪和山中小动物开始准备起婚宴。 山里的妖怪们,向来是看对眼了就一同回洞府,从没搞过人间成亲这套。如今狍子妖要娶亲,大家伙儿虽不懂规矩,却都真心实意地掏出了自己的宝贝。 棕熊送来了蜂蜜罐,白虎送来了龋齿虎牙,梅花鹿送来了鹿茸,松鼠送来了松子,灰兔送来了人参...... 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等晚上送走了宾客,狍子妖坐在喜床旁,伸出手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弯眉杏眼,琼鼻樱口,对着他甜甜一笑,狍子妖瞬间羞红了脸,“娘、娘子。” 新娘子莞尔一笑,唇红齿白,晃得狍子妖晕乎乎的,只觉自己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天色已晚,不,不如我们早些歇息?” 他嗫嗫嚅嚅地凑了过去,和新娘子并齐坐着,一双手不停在腿上擦汗。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自己的新娘子,果真是天仙一般,和山中毛茸茸的女妖一点也不一样。 “噗嗤!”新娘子发出一声轻笑,“你看什么呢,哥?” 狍子妖:!!!!!! 他家娘子为何发出的是男人嗓音! 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眼睛瞪大,“嗯?” “哥!” 他立刻站了起来,这真是个男人,他看到喉结了!比他的还大! “错、错了!”定然是虎妖他们搞错了,将这位长得像女子的男人给他送了来。 谁知,新娘子也站起身,一把将往外走的狍子妖拉了回来,“没错哥,新娘子就是我。” “可是......” “别可是了,**苦短,不要辜负了大好时光呐。” “不、不、我不......” 新娘子看着柔弱,实则力气极大,三五下将狍子妖拖回石床,解了婚服,“哥哥,我美吗?” “美......可你是男子......” “美就行了,管他什么男女。” “停、停、停下,啊!!!!救命啊!!!!” ...... ...... 洞外听墙角的众妖听得里面一声凄惨嚎叫,纷纷咂舌:这洞房阵仗,好生激烈! 众女妖面面相觑,继而恍然大悟:原来郎君他……好这一口! 第二日,众妖怪都跑来看热闹,结果,洞门紧闭,一整日没有开门。 第三日,又来,又没开门。 第三日,守在洞外的妖怪们看到洞门开了,纷纷凑上去,看到一只瘸腿狍子姿势怪异地从里面走出。 虎妖:“狍子老弟,你这是洞房太猛,现出了原型?” 狍子妖:我有苦不能说。 从此以后,狍子妖和他的新娘子和和美美地生活了好多年。 但是,他的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她终日面纱遮一半脸,但是肯定是个美人了。 长白山的妖怪们生了第三波崽时,突然有一日,一个天雷炸响,众妖怪吓得连连躲入洞穴。 等那阵雷声过后,他们发现,狍子妖的洞府被雷炸塌了,众妖怪纷纷跑去刨碎石,只从里面刨出一头一脸呆萌的小狍子,眨巴着眼:“你们是谁啊?” 众妖傻眼,这狍子被雷劈傻了! 狍子媳妇也不见了! 第3章 忘了,哥? 狍子妖对于自己突然没了媳妇这件事,出乎意料地淡定,不过没办法不淡定,因为他被雷劈过之后,对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于是,又开始了自己以往的生活。 砍柴、采药、吃饭、睡觉、发呆和救助受伤的小动物。 日子看似恢复如初,砍柴、采药、吃饭、睡觉……只是他搬到了一个新的、小一些的狍子洞,原来那个被天雷劈得彻底塌陷,是再也回不去了。 日复一日,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日子。 山中的大妖、小妖都找到了自己的配偶,日子过得美滋滋,眼瞅着新一茬的小妖们又要诞生,狍子妖还是形单影只一个,于是再次张罗起来,要给狍子妖再买一个女妖。 欢欢喜喜地凑了一笔钱去买女妖,结果空手而归,“隔壁大兴安岭的妖王说了,涨价了,咱们这点钱只能给一只老年女妖。” 众妖怪七嘴八舌,“要不就买一只老女妖吧,吹了灯,都一样。” “不行不行,要是老女妖,咱们山就不少,何必花钱买外面的。” “就是就是!我黄大娘虽然人老得只剩一颗牙了,但比外面的浪蹄子便宜不少,给我一只鸡我就干。” “......” “黄大娘能干,那我也能干!” “狼大姐能干,我也能干!” “貂姥姥能干,我也能干!” “......” 众老妖自告奋勇要做狍子妖的媳妇,奈何,自己男妖苦苦哀求不同意。 于是,为了自己小家不被狍子妖拆散,众男妖掏干净私房钱,终于再次从隔壁山买来一个姑娘。 依旧蒙着脸,看不清。 还是欢欢喜喜地送到了狍子洞,狍子妖这次没退货,欣然接受。 “谢谢大家为我终身大事烦劳,明日,我要与娘子成亲,烦请众位赏脸来啊。” 众妖一听,连连摆手,他们为了给狍子妖买媳妇,花光了钱财,哪里还有钱参加喜宴。 “明日我三舅舅的二姥爷生崽子,我来不了。” “啊,我,我表叔的表大爷的表姑爷也生孩子,来不了。” “我......我明天掉毛来不了......” “我明天拉屎,来不了......” 轰轰隆隆,叽叽喳喳, 狍子妖挠头,认真思索道:“明天都有事啊,那还真不凑巧,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几声,方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洞口瞬间空无一人,只剩几片落叶在空中打旋。 等山洞就剩下二人。 狍子妖坐在石床上,看着一身素纱的新娘子,整颗心,“砰!”“砰、砰!”“砰、砰、砰!” “姑娘,我,我是一只狍子,你呢?” 姑娘杏眼瞪得大大滴,滴溜溜地看着他,像挂着水珠的紫葡萄。 “你别哭啊,可是害怕?”他想了想,变回本相,一只黄棕色大眼睛的狍子。 “你看,我变回本相就不吓人了。” 姑娘的大眼睛扑簌簌往下掉眼泪,狍子妖想给人擦擦眼泪,于是又变作人身,伸出手,想要摘掉她面上白纱。 “啊!”他顿时傻了眼,白纱飘飘落地,“你,你,你好...”他结巴两声,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脸,吞吐道:“好漂亮。” 说完,大着胆子,用手指帮美人揩去泪珠。 “莫哭了啊,我会对你好的。” 美人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面颊上,“好的,哥。” 他豁得跳了起来立刻往外跑走。 跑了没几步,又扭回头,盯着美人看,觉得刚才肯定是自己幻听,这明明是个天仙一般的人啊。 他又走了回来,离近了上下打量,美人这会儿不哭了,反而被他逗笑了,“还看呢?哥!” 妈呀!他又跳开了! 这次真没听错,就是个男声! 他刚快跑到洞门口,后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回来。” 他闻声,停下脚步,想问问这男人为什么喊他回来,但是,他刚回头,就见大美人就在他身边,两臂一展,一臂露腰,一臂抱胸,将他抱入洞中。 ....... “啊!!!!” 狍子洞再次响起了动人的惊叫,守在不远处的众妖们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4章 又忘了,哥? 众妖怪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天雷只逮着狍子妖一只劈,每次都把狍子娘子劈得渣滓都不剩? 但是看着完全忘记一切的狍子妖,他们只当狍子洞风水不好,于是纷纷劝他别在山洞里建房子了,在地里挖个洞住。 于是,他曾经救助过的地鼠、兔子等纷纷主动站出来。 狗獾妖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们,三天就能给你挖出一个带客厅和卧室的新洞。“ 兔妖们呲着小豁嘴,“我们一窝集体出动,帮恩公扩建一个旧鼠洞……” 小地鼠也不甘落后,叽叽喳喳,“我们帮大哥哥挖一个茅房!” 于是乎,不消几日,狍子妖住上了新家。和鼹鼠、刺猬、长蛇做起了邻居。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鼹鼠生了一窝又一窝,长蛇冬眠了一次又一次。 这一年,春天又来了,万物又复苏了。 众妖怪纷纷躲着狍子妖,他们已经穷得只剩皮毛了。 但每每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热洞窝,再看看形单影只的狍子妖,心中免不了心酸落泪。 于是,众妖勒紧了裤腰带,连传宗接代这等大事都暂且搁下,决议今年都不生新崽了,硬是从牙缝里给狍子妖省出个媳妇钱来。 这次,他们没有去隔壁大兴安岭,而是去了长白山最偏远的一个小山头,给一户猎人扔下‘赎金’,抬走了猎人刚捕获的一只小狐狸。 长白山白狐! “这是只狐崽子吧?到了□□的年龄了吗?” “......先养几年不就到了。” “可这是头小畜生啊,等它化形得等几百年吧?” “那就等嘛!这个便宜!” “对啊,现在好像流行‘养成系’,说不定这次能长久。” “好吧,只好这样了!” 但是,他们谁也没在意,这是一只公狐狸。 从这天起,长白山上独来独往的兽医大夫狍子妖,身后便多了一条雪白的小尾巴。 狍子妖对此十分喜爱,上山采药、砍柴时带着,下水摸鱼、捉虾时带着,小狐狸雪白雪白的,跟着他后面,哒哒哒,哒哒哒。 白狐十分通人性,狍子妖给小动物疗伤时,它总在一旁静静|坐着,有时候狍子妖刚抬手,它便叼着狍子妖想要的东西递上来。 如此过了数十年,小狐狸一点也没长大,还是和刚来时一样瘦小。 狍子妖为此十分苦恼,想着它是不是老跟着自己吃素,才这样瘦小。于是,他的诊疗费从那天起,从一片树叶、一枚野果,变成了一只青蛙、一只鸡蛋或者一只鸭子。 果然,小狐狸十分喜欢吃肉,每次都舔的干干净净。 但是,依然长不大。 这天晚上,狍子妖躺在床上,对着一旁土坑挖出来的狐狸窝道:“小狐狸,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好想看看你化形的样子啊。” 说完,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土坑里的小狐狸吱吱叫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便偷偷跳出土坑,纵身跃上床,左拱拱右钻钻,终于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睡梦中的狍子妖无意识地伸手拢了拢它,小狐狸这才打着小呼噜,心满意足地睡了。 一连几日,狍子妖醒来时,总会看到怀里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他觉得很不对劲,于是化成原型,吭哧吭哧挖了一个新洞,“以后你要自己住,不准睡我房间啦!” “吱吱吱,哦哦哦。” “撒娇也不行。你都是大姑娘啦!” “......” 大姑娘小狐狸不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决定。但是,没过几天,狍子妖醒来时发现小狐狸又躺在了自己怀里。他一把揪起小狐狸的后勃颈,训斥的话没说出口,就看到小狐狸血淋淋的爪子。 他扭头去看,只见自己卧室一面墙上掏了一个恰好能容纳小狐狸的洞。 小狐狸委屈地望着他,吧嗒吧嗒掉眼泪。 狍子妖:“好吧好吧。别哭了,让你住好不好?” 小狐狸立刻止住哭泣,伸着自己的爪子给他看,“好好好,我给你包扎。” 于是,小狐狸名正言顺地住在了狍子妖的房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一日,狍子妖从一个美梦中苏醒,梦里他娶媳妇了,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他十分肯定,定然是个美人。 等他睁开眼,习惯性去撸怀里的狐狸,结果毛没有摸到,摸到了一手湿滑柔软细腻。 他立刻醒了!怀里哪里还有小狐狸的影子,只有一个大大眼睛的美女,轮廓和他梦中十分相似。 “!!!!!!!” “你你你你你你” 土洞逼仄,他无处翻身,缩着往土墙上靠,“你是谁?怎么来我家啦?”他说完,又去看四周,“我的狐狸呢?” 大美女轻叹一声,“又忘了,哥?你能不能长点记性啊,又忘,又忘。” 狍子妖:“啊!!!你是男人!” “是啊,哥。” “你,我的狐狸呢?” 大美女美眼一抛,噗噗,两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从他头顶钻出,一抖一抖的,“你的狐狸在这呢。” “可,可......” “别‘可’了,做些‘可乐’的事吧。” “‘可乐’?” “嗯啊!哥!可快乐的事情!” “什......么......啊!!!!!!” 一声惨叫从地底闷闷传来,惊吓到隔壁的鼹鼠一家,鼹鼠妈妈率领宝宝们首尾相连逃出洞穴,边逃边喊:“地震啦!地震啦!房子要塌了!快逃命啊!” ...... 狍子妖家的小狐狸终于化形了,但是只有狍子妖知道。 他白天是一只小狐狸,晚上则化出人形,对着狍子妖施展狐媚之术,每次都逼问狍子妖:“下次还能认出我不?!还忘不?!你个傻狍子!” 狍子妖和小狐狸又在地底住了十年,邻居换了一波又一波。 就在狍子妖以为他可以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时,突然,天上一道惊雷劈在他的洞穴上! 众妖听到动静,平静地道:“啊,又劈了,这次撑挺久啊。” “是啊是啊,还是土建更持久。回头我也挖个坑住“ “那谁挖洞最好。” “要问挖洞技术哪家强,长白山屁|股沟里找老狼!嘿,我家祖传挖洞,一只鸡一个洞,童叟无欺。” “那我来一个” “我也来一个” “还有我。” “好好好,排队、排队哈,不要挤......” ...... “那个,诸位,咱们要不还是先把人挖出来再谈挖洞的事?” 第5章 怎么又忘了,哥? 很多很多年以后,在长白山上很多后生妖怪喊他“狍子老祖”的时候,狍子妖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拒绝了众妖怪帮他找娘子的好意,自己一个人住到了山脚下。 他跟着山脚下的村民学习种菜、做砖坯、糊泥墙。等山上的妖怪们有次下山看他时,发现他已经建了一个草房子,还有个篱笆院,院围墙上种满爬墙蔷薇花,一朵朵,一簇簇,引来嗡嗡蜜蜂和翩翩蝴蝶。 他平时会给村中的村民看病,大多数时候他医术还是挺高超,给熊、虎、兔子看病和给人看病差不多,大家都是动物,很多药理都是互通的。 于是狍子妖摇身一变,成为了长白山脚下的村医、赤脚大夫。村民对他热爱有加,十分倾佩。 这一天,他正在院中晾晒刚从山上采回来的药材,突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敲锣打鼓、争吵喝闹之声。 他丢下箩筐,立刻跑到篱笆墙外面,伸长脖子去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恰好这时,有个村民路过。 “村里发生了什么?好热闹。” “包大夫啊,是村里来了一群道士,非说村里藏有妖怪,正挨家挨户搜查呢!” “啊?他们为什么要抓妖怪?” “说是妖怪凶恶害人,不能留着,要抓回去炼丹镇压啥的。谁知道呢!要我说啊,他们就是胡说八道,咱们这村子哪里像是有妖怪的样子嘛!” 那村民很快告辞离去。狍子妖本来也想去凑凑热闹,看看道士捉妖是怎么捉的,可他刚走到半路,突然意识到,“我就是妖怪啊!这些道士莫不是来捉我的?” 于是,他返回家,收拾出一个包袱,准备回山上躲避风头。只是刚出门,就碰到三个御剑道人。 四人相对,对方没动,狍子妖也没动。 就这么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是狍子妖开口道:“你们是道士吗?是来捉妖的吗?” 道士:“是。是。” 狍子妖点头,不说话了。 又过了会儿,道士一拍了拍另外两人,“走了走了!去别处搜!” 另外两个附和,转身就走。 狍子妖诧异,这三个道士居然没有看出来他是妖,于是走上前,喊道:“你们怎么不抓我呢?我就是妖啊?” 三个道士果真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这个抱着包袱、一身补丁、眼神清澈呆萌的男人。 道士三,“不捉你,你回去吧。” “可是,你们不是捉妖的吗?” 道士一:“是” 狍子妖又点头,又不说话了。 沉默一炷香之后。 狍子妖:“你们怎么不抓我呢?” 道士二:“抓你?图什么?图你傻气能炼丹?” 道士三:“我多少年没见过八字冒傻气的小妖了,这种傻狍子妖再修炼几百年也成不了气候。” 道士一:“就是,要是收了他,估计会被宗门其他师兄弟笑掉大牙。” 三个道士边说边走,完全忽略掉身后的狍子妖。 等人走后,狍子妖返回家,放下包袱,再次开始晾晒他的草药。 突然,他发现草药堆后面有一条毛茸茸的白色东西在轻轻晃动。 他走过去,赫然发现,那里居然躺着一只白色的大狐狸,比他化作原型时还要大一圈。 那狐狸像是受了重伤,身上好几处血迹,尤其头上,献血淋漓。 那大白狐狸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到狍子妖,呜呜呜低低叫了几声,像是疼得不行,又像是在撒娇诉苦。 狍子妖立刻就心软了,他走过去,将大狐狸抱起来带回屋子,用剪刀将狐狸身上受伤的地方毛发剪掉,涂上伤药,裹缠上绷带。 他做这些时,那只狐狸一只乖乖不动,药粉洒在伤口上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狍子妖有些开心,“这些药粉里我添加了一些曼陀罗,微毒,但是有麻沸散的功效,治疗外伤最是管用,是不是不怎么痛啊?” “上次给一只老鹰治疗蛇毒,我就用了这个,它还因为怕痛啄我几口,我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了。” “好了,包扎好了!”狍子妖摸着大白狐狸脑袋上的大蝴蝶结,心情舒畅,他很久没碰到这么听话配合的患者了,当然,他也很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 从这天开始,大白狐狸算是在狍子妖这里住了下来。 村里的道士好几次来到他这里,只是看到狍子妖之后,都随便扫眼他的院子,然后很快离开。 狍子妖将这件事说给狐狸听,“他们真奇怪,说是捉妖怪,却不捉我。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每当这个时候,狐狸都会定定看着他,啊呜啊呜几声,如果狍子妖能听懂狐狸话,肯定就知道狐狸说的是:“谁愿意捉一只浑身冒傻气,又浑身冒金光的傻狍子呢?” 过了没多久,村里的道士找不到他们要找的妖怪,开始往山上搜寻,当然肯定也是一无所获。山上的妖怪早收到狍子妖让松鼠传上山的消息,逃之夭夭了。 临走前,虎妖嘟囔:“这傻狍子,总算干了件机灵事。” 山村恢复往日平静,大狐狸在狍子妖家养起了伤。等它伤好得差不多时,狍子妖病了。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妖怪很少生病,一旦生病,就是最后快死的时候。 狍子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里狐狸一刻不停地守在他身边,感受他渐渐缓慢的呼吸,眼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吧哒吧哒,滚烫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狍子妖苍白的面颊上。 狍子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声音轻飘飘的,“你好,美女。”他看着抱着他的美妙女子,疑惑问道:“你怎么在我家呢?” “……怎么又忘了,哥?” 狍子妖此刻脑子还不清醒,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手脚不听使唤,在大美女怀里拱来拱去的。 “别闹了,哥。” “我没闹,我想坐起来。” 美女将他扶起,给他灌了几杯水,狍子妖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 “你还没说为什么在我家?又为什么哭呢?” “你先别问我为什么,我先问你,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倒下了?” 狍子挠挠头,有些疑惑,“我新研制出一个治疗头疾的方子,想先自己试试功效,不知道是哪个药出了问题,给吃中毒了。” “……,以后不准了!” “啊?哦!”狍子妖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家,又对着自己大声呵斥的女子感到好奇。 “那美女,你到底是谁啊?” “我?美女?” “哦,声音确实有些粗旷,女人男声也是有的,我好像,好像……”他好像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我被一群道士追杀,没有地方躲藏,你愿意收留我吗?” “不行。” “为何?” “我……我有娘子了,不方便。” “那她在何处?” “她……”,狍子妖捂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他的娘子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唉…………”美女长叹一声,“算了,虽然想不起来,但是,总归没全忘。” 于是,美女走上前,捧着他一张俊美无帱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狍子妖瞬间瞪大了眼,“呜呜呜……” ………… 半日之后,村医包大夫屋中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好在他的村屋远离村子,只惊飞了林鸟数只,没有掀起一点风浪。 长白山脚下的村医娶亲了,娶得是他的表亲,灾荒年投奔他来的姑娘。 这姑娘不爱出门,平时随着狍子妖上山采药,帮村民治病治伤,如此过了十年,一道天雷滚滚,劈在了村医的茅草房上,房子瞬间起了火,等村民将火浇熄,那堆灰烬之中什么也没翻找到,村民唏嘘不已,只叹好人不长命啊。 村民众筹铜板三贯帮他们夫妻二人做了场法事,愿他们早登极乐,早日投胎。 第6章 又忘了是吧,哥! 长白山脉有座矮山,名字不大雅观,叫老婆脚山。山里藏着个更不起眼的小道观,观里住着个老道士。 老道士太老啦,满口只剩一颗牙,颤颤巍巍要掉不掉。 这天老道士刚吱呀一声推开观门,就被门口一具焦黑冒烟的不明物体绊了个趔趄。 “无量天尊!哪家好人把烤肉摊子摆贫道门口了?”他翕动着鼻子,弯腰用那柄驱邪的铜钱剑,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那“烤肉”。 那玩意微弱地“哼”了一声。 “嚯!还是个狍子精?”老道士砸吧着嘴,遗憾得像丢了一百文钱,“可惜了这身焦香皮肉,居然还喘着气,吃不成喽。” 焦狍子被老道士拖回了观里,观门合上,一道白影在林间一闪而逝。 于是,狍子妖就这么在道观里住了下来,职务是“看门狍子”。 它伤得实在太重,偏偏道观穷得叮当响,老道士自己也是眼花手抖。这身伤养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春去秋来,狍子妖都能熟练地用嘴叼着扫帚帮忙扫地了,那身焦黑的皮毛还没完全长齐。直养到老道士驾鹤西去,它这伤也没好利索。 这一天,狍子妖在扫观中的落叶,他刚化形不久,没有新衣,只有老道士留下来的旧道袍。 扫着扫着,隐隐听到远处有人声传来,由远及近,很快到了观门外。 “唐管家,可是这间道观?” “是的夫人,绝对没错,当年大人久试不第,心灰意冷。偶然在这个道观叩拜之后居然考中秀才、举人,做了咱们县的县令。” “可这道观如此破败......” “夫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观不在新心诚则灵。咱们就当积德行善了。” “管家说的也是......” 话音刚落,观门“吱嘎”一声大开。一个身着破旧道袍、却生得俊美无俦的“道人”站在门口,他鹤发白眉,手持一把光秃秃的扫帚柄,神情茫然,宛如画中走下的落魄仙君。 夫人和管家只觉眼前一亮! 管家激动地拽住夫人的袖子,低声道:“夫人您看!空虚道长果然已修成地仙之体!二十年过去,他非但没老,这通身的气派,比当年更似谪仙了!您看那满头霜雪,定是修为精进的象征!” 夫人用手帕掩住半张脸,声音都在发颤:“啊呀……道长他、他怎的……如此……俊俏……”话未说完,连耳根都红透了。 狍子妖看着二人,不解道:“你们是谁?” 管家:“我们夫人是倭瓜县的县令夫人,我是府里管家,今日前来求香拜观,还愿祈福的。” 夫人:“嗯呐!” 狍子妖:“我们道观没有香,你‘求’也没用。” ...... ...... 狍子妖说得一点没错。这道观穷得连灶王爷看了都得摇头叹气,日常全靠野果野菜度日。偶尔有山雀、松鼠叼来几颗坚果放在门口,不知是上供还是打牙祭,总之,买香火是决计想都不敢想的。 夫人在观中转了一圈,眼见四处漏风,蛛网结殿,连香炉里都住了一窝耗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掏出绣帕按了按眼角。 “道长清修至此,真乃神人也!”她说着,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些俗物,万望道长收下,略作修葺,也好让我等俗人有个积功德的门路。” 狍子妖接过钱袋,打开一瞧,是几块黄澄澄的石头。他心想:人间修房子用的是这种石头吗?倒是闪亮。 他将钱袋塞回夫人手中,也不多话,扭头便走。片刻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个比人还高、积满陈年灰垢的巨物被他吭哧吭哧地拖了出来,重重砸在院中,地面都为之一震。 “道长,这是……?”管家疑惑上前。 狍子妖用袖子在巨物上使劲一抹,灰尘之下,竟是灿灿金光! 二人倒吸一口冷气,“金、金、金的炉鼎?!道长,您有如此重宝,为何……” 狍子妖看着二人快要瞪出来的眼珠,恍然大悟:“原来,这玩意儿就是钱?” 可那只总来蹭饭的狐狸,明明说这是个没什么用的垃圾桶,送他扔果核的。 于是,一夜之间,看门狍子成了天下最阔绰的道观之主。……自此,香客络绎不绝,车马喧嚣,日夜不息。 狍子妖看着满殿的金身神像、汉白玉台阶,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比几百只蜜蜂同时采蜜还吵。他想起那只送他“垃圾桶”的狐狸,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终于在一个深夜,他包好几个硬邦邦的馒头,翻墙而出,把那个金光闪闪的“垃圾桶”和鼎盛的香火,一同丢在了身后。 他第一次踏入人间的街市,车马人流,人声鼎沸。他茫然地走着,直到一个货郎摊前,脚步被顿住住了,那上面躺着一支木簪子,雕成了一只狐狸头的模样,尖耳俏皮地立着,眼尾斜斜飞起,透着一股他熟悉到的俏皮劲儿。 他在那摊子前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货郎摊前的影子从西边挪到了东边,货郎问:“这位道长可是看中这簪子?” 狍子妖点头。 “这簪子原价1两银子,我看道长喜欢,结个善缘,就10个铜板卖给你啦。” 狍子妖摇头,“我没有钱。” 没有钱的狍子妖,便默默地蹲在摊位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狐狸簪,等到日落西山,货郎要收摊了,他也站起来,拍拍衣服,离开了。 第二天,货郎的担子还没放稳,一抬头,就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等在老地方了。 第三天,他带来一个自己采的野果,小心地放在货郎脚边,当作无声的“摊位费”。 第四天,下雨了,他缩在别人的屋檐下,眼睛仍直勾勾地望着这边。 第五天…… ...... 不知道第几天的时候,狍子妖再去看,发现狐狸簪子不见了。 货郎面露愧色,搓着手道:“道长,对不住啊……今早一来,就被一位姑娘买走了。她、她出的是全价,我这……唉!” 狍子妖“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无处可去的狍子妖漫无目的地流浪。这日,他见一座高山直插云霄,云雾缭绕,便走了过去。 守山弟子将他拦下:“此乃天一宗,非我门人,不得入内。” 狍子妖:“哦。” 他并不离开,反而在弟子身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弟子守山,他守弟子,仿佛这是天地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于是,天一宗的山门前,就此多了一位免费的编外人员。 这日,几位锦衣道士下山,看见他,惊疑出声:“咦?你怎么在这儿?” 狍子妖茫然眨眼。 一位年长道士拉住想追问的同伴,叹道:“别问了,他这傻气……愈发醇厚了。” 唯有当初那个小道士,如今已是青年,将他带到自己院中,递上一杯清水:“你……怎么头发都白了?” 狍子妖:“没老,是白的。” 小道士:“……行吧。那你不在村里行医,跑出来做什么?” 狍子妖皱起眉,像在描述一场灾难:“人太多了。她们烧香,看我,还扯我衣服。” 小道士失笑:“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你没听过?” 狍子妖却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她们一来,我的狐狸就再也不来了。我找不到他了。” 小道士闻言,神色一正,沉默片刻,取出一枚丹药:“这是‘追息丹’,能追踪一丝气息。你既心有所念,便去寻吧。” 这天夜里,他在一座破庙歇脚。怀中的追息丹突然烫得像块火炭,在他心口剧烈地蹦。他瞬间惊醒,想也没想就冲入夜色。 他追着那点微光,涉过溪流,穿过密林,跑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追息丹的光芒才在一处不起眼的稻草堆前缓缓熄灭。 狍子妖停下脚步,气息未定,目光却牢牢锁在草堆缝隙间,那里,有一小撮他找了几年白色绒毛,在晨风中轻轻颤动。 他胸口堵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小狐狸……找到你啦。” 草堆里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个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你个傻孢子,天南海北的,谁要你追来!” 狍子妖蹲下身,对着草缝认真地说:“我答应过,要给你做一次叫花鸡。你总不来吃,我只好带着鸡来找你。” “……蠢死了!”草堆里的声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不过一句戏话,谁要你记得!” “那……”狍子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无措的诚恳,“你现在,还吃鸡吗?” 草堆里没了声音。 狍子妖等了等,有些窘迫地补充:“可是,你上次给我的金子,我掰着花,已经花完了……买不起鸡了。” 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笑骂:“是是是!就知道你是个穷光蛋!” “你为什么还不出来?”狍子妖说着,就要俯身往里钻,“那我也进去。” “别!”里面的声音急了,“一个破草堆挤两个妖怪,像什么话!”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草堆前已立着一位美人。晨光恰好落在他身上,那眉眼精致得不像凡尘之物,竟让狍子妖看得忘了呼吸。 狐妖看着他这副呆样,了然地、也是认命地嘴角一扯。 果然,狍子妖眨了眨眼,用一种纯粹语气,真诚地赞美道:“美……美丽的狐狸,你好。” 狐妖深吸一口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万千情绪最终化作那句熟悉的:“好好好!你可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啊,又忘了是吧,哥!” 狍子妖终于在流浪的第五年,找到了他的狐狸。 这次,二妖选择定居沙漠,狍子妖问为何,那里水草不丰,他吃不惯。狐妖道,“那里云少雨少天雷没个平托,劈下的概率不高。” 狍子妖不解,但也不问,欣然接受。 果然,他们在沙漠中平静地生活了几百年,天上果真一片云也无。狍子妖对此十分满意,唯有一点小小的、难以启齿的苦恼:他发现自己这位美貌的狐狸道侣,力气竟比他还大上几分。他心中那点关于“上下”的、微弱的企图心,总在对方一个湿润的眼神下便溃不成军,一身的蛮力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这身无处发泄的力气,总得找个去处。沙漠里伤病员少,他的医术派不上大用场。直到他发现,有些植物只需一截枝条、一点水就能活。 于是,狍子妖开启了他伟大的治沙事业。狐妖便陪着他,一个用无穷的精力固沙栽树,一个用玄妙的法术运水护苗。从戈壁买来稻草,在沙海中布下无边的草方格,再从遥远的雪山取来生命的活水。 春去秋来,星辰交替,三百年的光阴仿佛就在他一次次弯腰栽种、一回回抬头浇灌的间隙里流走了。 昔日无边的黄沙,终于被他们亲手铺成了连绵的绿意。他们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辟了菜园,挖了鱼塘,仿佛能这样直到地老天荒。 这一天,狍子妖正在他们亲手挖出的湖里捉鱼,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他猛地抬头,只见一大团乌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染黑了整片天空。 他想也没想,丢下鱼叉就往家狂奔。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催促着他要回到狐狸身边! 就在他冲到家门的瞬间,一道巨雷轰然劈向他们的树屋! 狐妖已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地倒在废墟旁。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在第二道更粗的闪电劈下时,狍子妖猛扑上去用身体严严实实地罩住了那团白色的身影。 “咔嚓!”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贯穿全身,视野瞬间变得雪白,整个妖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狐妖仰头望着那个被劈飞的身影,眼泪瞬间决堤,“傻狍子!谁要你挡!被劈了这么多次……你怎么就学不会……学不会先顾好你自己啊!” 他的哭诉被淹没在又一道接踵而至的、更加强烈的闪电之中。 强光吞噬了一切,待光芒散尽,绿洲、树屋、与那双痴缠了数百年的身影,皆化为虚无。 就是,小作者超级喜欢东北的取名方式,老喜欢东北话啦!写这个小故事的时候,满脑子的东北话,哈哈,希望有机会能去东北玩玩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又忘了是吧,哥! 第7章 这次,没忘! 一辆崭新的大巴在戈壁公路上前行,几只羚羊在路旁轻盈跳跃,往复穿梭。 “瓦蓝蓝的天上飞雄鹰~我在戈壁眺望北京~侧耳倾听母亲的声音~望眼欲穿崇山峻岭~” 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铿锵有力的歌曲,哐哐的节奏震得车座椅跟着发抖,却丝毫没有阻挡乘客的呼呼欲意。只有一个孩子跪坐在座位上,举着手机,专注地拍摄窗外的风景。 “醒醒!大家醒一醒。” 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硬生生压过了音响。 人们陆续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穿着皮夹克,手拿大喇叭的魁梧汉子站在车前,。 “大家好,我是本次的导游黄虎。这位是我们的司机,朗狼师傅。接下来的沙漠绿洲之旅,将由我们为大家服务。” 他介绍完,车上响起了几声礼貌的、带着睡意的回应。 只有那个孩子立刻转过身,手机镜头也对准了他:“黄老虎哥哥,我们要去的绿洲,是什么样的地方?” 黄虎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说起这绿洲,可是戈壁滩的一大奇观。”他顿了顿,等游客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才压低声音开始讲述。 “传说三百年前,那里是一片会走路的沙海。沙丘像一只巨兽一样,每年都会往前推进,想要吞掉边缘的戈壁和草原,它往前推进一分,旁边的居民便往后两分。但是,有时候沙子飞得比人快,一个沙尘暴可能整个村子就被埋入沙底。” 孩子眼睛睁大了,“真的?” 黄虎点头:“历史上最著名的‘楼兰国’就是因此一夜消失。这沙漠就是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兽。” 孩子小嘴下拉,“那可怎么办啊!” 黄虎虎躯一震,“世间不平事,自有平事人。有一天,这沙漠中天降两只灵兽,一只负责种树,一只负责浇水,他们用了一百年间,将这片移动沙漠给固定了下来,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绿洲。” “他们还在那里吗?”孩子追问。 黄虎沉默了一下,“有人说,这两位灵兽完成了使命,一道天雷劫劈下,他们二次飞升,离开凡间飞往了天界。” “也有人说,每到春天,其中一位还会回到绿洲里走走看看。如果今天你足够幸运,就能见到他了。” “为什么是春天?”孩子不依不饶追问。 黄虎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因为其他时候,他都在四海流浪。” “他为什么流浪?” “因为他在寻找……” “哇!!!” 车内的人注意力被窗外景致吸引,纷纷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惊叹不断,“哇!太壮观了吧。” 这时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沙漠里,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黄色草方格和列队整齐的沙漠绿植。 黄虎:“如果看用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更壮观,绵延几千里呢。” 游客一:“这全是那俩神兽种的?” 黄虎噗嗤笑了,“哎呀,看来你刚才没有睡着嘛!哈哈,那是神话故事,编来吸引你们外地游客的。” 可小孩还是当了真,他相信这个神话故事。 “黄老虎哥哥,后来呢?他为什么只有春天才出现?他又为什么流浪?” 黄虎: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能说,建国后妖怪不能成精,我不能告诉你妖精的世界。 这时,司机朗狼突然接口道:“因为他现在是一个环保大使,需要四处演讲,‘少生孩子多种树’’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 “噗!” “哈哈哈哈!” 朗狼的一句话逗得满车厢的人哈哈大笑,小孩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嘟哝起嘴巴,佯装生气道:“什么嘛!原来老虎哥哥你在说胡离先生的事情嘛!” 胡离,西北治沙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和野生动物救助中心主任,同时,也是一个影视明星。热爱公益事业,资助很多小动物和防沙固沙的捐助活动。 胡离的口头禅:少生孩子多种树,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 他们此次要去的绿洲度假村,正是胡离先生投资兴建的,所有收益都投入了沙漠治理。 “哈哈,要说胡离先生,我觉得他还真的可能是其中一只神兽呢!你看,他长得像仙女!不对,仙女都没这么好看。” “对啊,今年评选出来的‘最受欢迎的男演员’胡离先生又夺冠了。” “这还是他连续第十年夺冠了!” “是啊是啊!” 说起胡离,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各种八卦,各种奇闻,其中最是出奇的,便是一个游客的分享:“我给你们说个你们都不知道的事儿吧。你们知道为啥胡离先生娱乐圈二十年,没绯闻、没对象不?” 众人竖起耳朵,“那是因为,他是跨物种恋爱者。” ...... ...... 一片乌鸦“呱呱”飞过。 “唉,你们别不信!就去年冬天,有人在长白山的一个道观看到了胡离先生,他抱着一头狍子在雪地里散步,他还亲了那傻狍子一嘴呢!” “有图没?” “那没有......” “没图就是造谣。” “......” 车厢里,关于胡离先生恋爱对象的争论还在继续。坐在前排的司机朗狼和导游黄虎飞快地对视一眼,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没准儿……人家说的才是真相呢?” 而此次众人谈论的焦点,胡离先生,正在长白山一处静谧的山林中牵着一头狍子捡松子。松塔是去年的陈货,挂在高高的枝头,他拿着一杆□□,选准了“砰砰”两枪,硕大的松塔立刻掉落。 狍子看到松塔,哒哒哒跑过去叼回来送到胡离的脚边。 “真棒!” 胡离揉了揉狍子的脑袋。“回家啦!” 一人一狍子挎着一个背包踩着积雪往山上走。 两座山头中间有一个平摊谷地,说是谷底,海拔也不低。 谷底上耸立着一座四合院,面积很大,正午时分,能盛满整个阳光。 不过,在四合院周围,林立着数十座银灰色的金属铁塔,塔尖高耸,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防护网,在这静谧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刚走到门口,天际骤然一亮,紧随其后的“轰隆”一声巨雷炸响!狍子惊得四蹄一跳,整个身子猛地往胡离腿后缩,差点把他绊个趔趄。胡离忍不住笑出声,弯腰一把将这团瑟瑟发抖的傻孢子捞进怀里,轻轻顺着它的脊背抚摸。 “别怕别怕!我装了十几座避雷塔,高科技,雷劈不过来!” 狍子还是害怕,直往他怀里钻。 胡离抱着狍子回了屋,太阳板吸收了一天的光能转化成热能,将整个房子烤的热腾腾。 “你先去看电视,我去做饭。” 狍子听话地小跑进客厅,用鼻子熟练地拱开电视开关。屏幕上立刻传来主持人沉稳而熟悉的嗓音:“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厨房里正切菜的胡离手一顿,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吃过饭,胡离将狍子圈在怀里,一同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下的地暖烘着,天鹅绒毯子软着,窗外是撕裂天地的电闪雷鸣。 狍子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温顺地埋着头。 它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这个把它从冰河里捞出来的人。他的怀抱很暖和,还会用下巴轻轻蹭它耳后绒毛。 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渐渐地睡着了,梦里,他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地里奔跑,他在追前面的雪白的狐狸,不同于以往的梦境,这次,他抓到了那只狐狸。 胡离为睡着的狍子盖好薄毯,起身走到一旁。 “发出去吧。”他对着电话只说了一句。 放下手机,他回头望去。地灯柔和的光晕里,狍子睡得正香,一只耳朵无意识地抖了抖。 胡离倚在门框上看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那笑容里带着尘埃落定的满足,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三百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绿洲。 在他身后,被静音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不止,屏幕亮起又暗下,映照着娱乐圈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退圈的胡离去向不明,当然,只是人类世界对此毫不知晓。 十年后。 长白山深处一个大宅院中热闹非凡。 张灯结彩,批红挂绿,喜乐齐鸣。 “唉哎哎!老虎,你放的什么音乐,铛铛铛的,不中听。” “你个土包子,这是西洋乐,‘结婚进行曲’。” “别以为你出去打工了几十年,品位就能高哪里去呢!不行,我不听,我要听‘百鸟朝凤’!” “就是就是,我们是中国妖,要听就听中国曲儿,我点一首‘鸾凤和鸣’!” “我点‘大花轿’!” “我点“囍”!” “......” 喧闹声中,身着大红喜服的胡离,悄悄捏了捏身边同样大红喜服的人的手心。 狍子妖轻轻挑起他的红盖头,盖头之下,一张俊脸,芳华绝代。 他看着胡离,眼睛亮晶晶的。 最后,胡离微笑着道:“怎么不说话?又忘了,哥?” 狍子妖也轻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这次,没忘。” 再也不会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