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女抡锄仙界游》 第1章 第一章:找仙人爹爹 “小舟,去找你爹爹……”吴青梅的声音细若游丝,抓着女儿的手,“只有他的仙丹……才能救娘。” 八岁的叶系舟跪在藤椅旁,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娘!我不走!我不要什么爹!他走了那么多年,连封信都没有给我们。我去给你煎药,我已经改良了固本培元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双手攥紧母亲的衣袖,好像害怕失去什么。 她继续哽咽着:“娘,我不去,我不信他,我要再配副药,换个方子,你会好的。” 竹林深处,一座小院静立,竹门虚掩,青苔爬满石阶,院内的药圃随风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藤椅上,吴青梅半倚着,身着素色棉裙,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鬓边那支红玉发簪映着微光。 吴青梅的目光柔和却无力,她胸口剧烈起伏,咳嗽声如刀割般刺耳。昔日那双明亮的眼眸,如今只剩一片黯淡。 她喘息着,断续道:“听话……凡人药石,终有尽时。你爹……他是石塔城的仙人,仙人能生死人,肉白骨。” 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女儿稚嫩却已初显坚毅的脸庞,“这些年……苦了你照顾娘。娘知道你怨他,但为了娘,去找他,好不好?娘也想问问他,当年为何一去不回,呵呵。” 叶系舟泪水无声滑落,肩膀微微颤抖。她将耳朵贴近母亲唇边,才能听清那声音。 母亲的手指冰凉,脉搏微弱得仿佛随时会停下。她咬紧牙关,强忍住心底的恐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热那只冰冷的手。 “小舟,你脖子上的玉佩……”吴青梅指尖轻触女儿颈间那枚温润剔透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千万,千万藏好。这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你外祖父曾说,它曾属于一位仙人,珍贵无比。绝不可在人前显露,它能护你周全,但也可能……招来祸端。” 她的话语耗尽了大半力气,喘息声如破旧风箱,刺耳而无力。 叶系舟心如刀绞。这玉佩是祖上传下的宝物,传言祖上曾出过修仙者,辉煌一时。 可到了外祖父那一代,家道中落,连族谱都已失散。能保住这一支血脉,怕是多亏了这玉佩。她低头看向那枚玉佩,隐隐有种安心的力量,却也让她感到一丝沉重。 这枚玉佩约莫两根拇指宽,呈椭圆形,通体温润如水,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泽。玉佩表面光滑,边缘雕刻着一圈细若发丝的云纹,表面看也就是一块种水还可以的普通玉佩。 “去拿上包袱。”吴青梅的目光投向院外那片迷雾缭绕的竹林,声音低沉,“从后山走,翻过黑山,去盘石镇打听石塔城。路途遥远,凶险万分,但娘相信,玉佩会护你平安。” “我去,娘,我现在就去。”叶系舟抹掉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你答应我,每天吃药,一定要等我回来!” 她紧紧盯着母亲,试图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到一丝生存的希望。 吴青梅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手无力地挥了挥,催促她快走。她的眼神却藏着一抹不舍。 叶系舟冲进屋内,抓起早已备好的沉甸甸包袱,那包袱里装着她和母亲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当。 一套换洗衣物,几块干粮,母亲的信,五两碎银,一百多枚铜板,一壶清水,两本珍贵的医书,一包自制的防身药粉,还有一把磨得锋利的小药锄。 拿上包袱,她飞快跑回母亲身边,扑进她怀里,贪恋着母女之间的温暖。 吴青梅轻抚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缓缓拔下鬓边的红玉发簪。 “这是你爹爹送我的,带上它……更好与他相认。去吧,娘会等着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却闪着一丝希冀。 “娘,我有你写的信了,这簪子你不留着念想吗?”叶系舟低声问,眼眶又红了。 吴青梅笑得苍白却温柔,“只要他能回来,亲手为我戴上……不就够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复杂,“小舟,记住,石塔城不是凡人能轻易到的地方。你爹……他或许有他的苦衷。” “娘亲,你放心,我一定找到他。”叶系舟接过发簪,小心翼翼放入包袱,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那扇半旧的竹门。 叶系舟缓缓抬起脚,一步三回头,终是走到了那扇半旧的竹编门前。 她回头,看到娘亲对她温柔地笑着,见此,内心更加坚定起来。 她毅然转身,推门而出。门外的叶系舟,双手死死捂着嘴,压抑着嚎啕大哭的冲动,瘦小的肩膀抖动着。 许久,她站直身子,用袖子狠狠擦干脸庞,眼神转为倔强与冷静。 她从包袱里摸出一枚刻着纹路的木牌,紧紧握在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迈向竹林。 她未曾察觉,就在竹门合上的瞬间,吴青梅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化为一片木然。她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心气,眼皮缓缓下垂,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缕微弱的气音。 她试图睁眼再看一眼这小院,看一眼那片承载了她半生期盼的竹林,却终究无力,静静闭上了眼睛。 叶系舟走近竹林,灌木仿佛有灵,自动向两侧分开。迷雾涌来,却在她身旁散开,脚下的路径随着她的步伐灵动变化。 她知道,这是那个仙人爹爹布下的阵法,守护了她们母女多年,也锁住了母亲一生的期盼。 阵法玄妙,竹林外人难以窥探,甚至连野兽都不敢靠近。可这保护,也像一座无形的囚笼,让母亲在等待中耗尽了心血。 她咬紧牙关,握着木牌的手指微微发白,若那人是仙人,为何扔下她与娘亲这么多年不管,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他问个清楚,为了娘亲,也为了自己。 一盏茶的工夫,她走出了竹林。眼前景象骤变,身后竹林雾气弥漫,遮住了家的影子,前方是通往黑山的崎岖小路。 山林间透着一股野性的气息,树影摇曳,风声如叹。她最后回望那片以后再也看不见的竹林,小心收好木牌。 熟练地将额前一缕倔强的短刘海捋到一旁,她现在是小男孩的模样,也是她日常的摸样,她时常要去镇上买东西,这样更方便与人打交道,也更安全。 那个父亲,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一个让母亲日夜枯等的罪魁祸首。 她心中并无孺慕之情,唯有救母的信念,推着她走向未知。 她想起家中那本泛黄的医书,据母亲说,外祖父之所以可以靠医术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夫,就是因为这本医术是根据仙人的一些丹药改进的,她那仙人爹爹,也认证过这一点。 她改良的固本培元丸虽出自这本医术的药方,效果更好一些,却终究比不上真正的仙丹。 她攥紧拳头,心中燃起一丝不甘:“那个仙人,根本不值得娘亲等这么多年。” 两岁识字,三岁采药,五岁制药,她比同龄孩子早熟太多。 母亲教她医术,教她如何在山林间辨别草药,如何用最简单的药材救人性命。 她还记得第一次制药时,母亲笑着夸她天生是块行医的料。 可如今,她再怎么样也救不了母亲。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山路崎岖,树影渐密,四周静谧,只余她的脚步声与风吹林叶的沙沙声。 她摸了摸包袱,里面的一切都是她这九年生活的缩影。 她深吸一口气,将包袱背得更紧,迈开步子。 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山路渐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远处忽传来一声低沉的兽吼,似狼似虎,让她猛地停下脚步。小手下意识握住玉佩,掌心传来一丝温热。 她屏住呼吸,警惕地环顾四周。林间静得出奇,只有风声和偶尔的鸟鸣。她壮着胆子,继续前行,却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那座黑沉沉的山峦。 “爹爹,你最好真有仙丹,可以救娘亲。”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怨气,“否则,我绝不认你。”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迈开步子,瘦小的身影在山林间渐行渐远。 第2章 黑山遇险 黑山,名如其形,山石黢黑,林木幽深,枝叶盘错,日光难透,终年笼罩在阴郁的晦暗中。 世人畏其险恶,传言山中有妖兽出没,凡人踏入,十有九无归。 叶系舟步行了六天后,终于到了黑山脚下,踏入了这片危险而神秘的地域。 空气慢慢变得沉滞,土壤的陌生腥气。光线晦暗,参天古木的枝叶扭曲盘绕,在地面投下交错的暗影。脚下厚厚的苔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紫色,踩上去绵软湿滑,得比较小心摔倒。 行走在林中,一种无形的压力轻轻压在叶系舟的心口,让她呼吸都有些不适。这里与自家那片幽静的竹林完全不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散发着原始,野性,令人不安的气息。 一只手攥紧了胸前那枚祖传的玉佩,它依旧触感温润,似乎能稍稍驱散周遭的阴冷。另一只手握紧了包袱带子,慢慢走着。 过了大半天,山路越发崎岖难行。 叶系舟心里忐忑不安,那种被无限放大的、属于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以及风吹过怪异林叶时发出的窸窣呜咽。 “沙沙……” 左侧的灌木丛无风自动! 叶系舟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瞬间揪紧。她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片晃动的阴影,小手悄悄探入包袱,摸到了那用油纸裹着的药粉。 是风吗?还是……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几息过后,灌木丛恢复了平静。 她稍稍松了口气,或许只是自己吓自己。然而,就在她准备继续前进的刹那。 “嗷呜!” 一声低沉的嘶吼从身后炸响,浓郁的腥风几乎扑到她后颈上。叶系舟寒毛倒竖,猛地向前一扑! “撕啦!” 背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肩头传来剧痛,似被利刃划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推在地上,尘土呛入口鼻。她忍着疼,狼狈翻身,只见一道灰影快如闪电,再次扑来! 那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野兽,形似猎豹,却通体覆盖着暗灰色的石质鳞甲,一双眼睛闪烁着饥饿的黄光,獠牙外翻,滴着涎液。利爪在苔藓上划出深深沟痕。 好像是娘亲提过的石鳞豹,黑山外围最狡猾凶残的掠食者。 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她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致命的扑咬。怪兽的利爪擦着她的小臂划到手掌,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跌撞爬起,拼命向前跑。但她这速度与那石鳞豹简直没有可比性,石鳞豹马上又出现在身后,但是却开始左右逗弄她,似乎想玩弄自己的猎物。 叶系舟心跳如雷,脚步踉跄。这样下去绝对逃不掉,她猛地刹住脚步,在石鳞豹再次靠近吓她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早已攥紧的药粉狠狠扬了出去! “嗷!” 一声痛苦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药粉精准地撒了石鳞豹满头满脸。那是她专门为了上山制的防身粉,这次带还改良不少,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任何生物痛苦片刻。 刺鼻药气钻入石鳞豹眼鼻。它疯狂甩头,爪子狂抓面部,发出痛苦呜咽,攻势暂缓。叶系舟趁机再逃,鲜血浸透衣衫,手臂血迹滴落苔藓。体力近乎耗尽,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她以为能喘息片刻,前方传来更低沉,更威严的吼声。她抬头望去,心如死灰,一只体型大了至少一半的石鳞豹缓缓走出,鳞甲更厚,气势如山,黄瞳冷冷锁定她,似审视垂死猎物。 难道这是那只小石鳞豹的母亲吗,她心如死灰。药粉还来不及往外拿,石鳞豹就走到了叶系舟跟前,叶系舟跌倒在地。 “娘亲。”她嘴里呢喃起来,眼泪流了下来。 这只石鳞豹似乎有着绝对的自信,出手十分果决,对着叶系舟的脖子一抓拍来。 眼看她那细细的脖子就要被锋利的爪子割开,胸前玉佩猛然一震,升起在她胸口,散发出淡黄光芒,光芒如薄纱,瞬间化作光罩,将她护在其中。 “砰!” 大石鳞豹被光芒推开数丈,重重的摔到一棵大树上掉下来,尘土飞扬!它摔落在地,发出一声愤怒低吼。小石鳞豹惊的停下抓挠,惊恐望向大石鳞豹。 叶系舟愣了愣,看着胸口上面的玉佩,喜极而泣,娘亲,玉佩保护了我,我可以去继续找爹爹了,她心里这样想着。 大石鳞豹缓缓起身,鳞甲裂痕累累,满是忌惮的看着包裹着叶系舟的黄色光罩。它原地转了两圈,冲这那只又开始抓耳挠腮的小石鳞豹叫了一声,便转身消失在林中。那只小石鳞豹也跟了上去。 终于松了口气,叶系舟下意识地摸向那枚玉佩,在接触到玉佩时,手掌的鲜血居然被玉佩吸收不少,忽然烫得惊人,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她整个人突然从原地消失。地面上空无一物,只有几片被踩乱的苔藓和星星点点的鲜血。 叶系舟感觉自己脑袋眩晕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失重起来。 眼前一花,强烈眩晕袭来,失重感让她心跳加速。下一刻,她重重摔在一片柔软地面,周围弥漫清新湿润的泥土气息,周身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温暖。 她猛地睁开眼,惊坐而起。 眼前并非预想中黑山的样子,而是一片,她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她正坐在一片柔软如毯的土地上,散发着清新湿润的泥土气息。头顶是一片柔和明亮的天光,看不到日月星辰,却均匀地洒下温暖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奇异的天地。 目光所及,是一片大约两亩的土地,土地黝黑肥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机。 土地中央,有一洼清泉,清澈见底的泉水,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汽氤氲,带着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清爽气息。 更远处,则是一片朦胧的、如同轻纱般的白色雾气,缓缓流动,将这片小小的土地温柔地包裹其中,界限分明。 这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微风吹过清泉泛起波浪静谧的样子。没有腥风,没有兽吼。 “这,这是哪里?”叶系舟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来。背后与手上伤口依旧疼痛,提醒着她方才的经历并非梦境。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枚玉佩安静地悬挂着,触感已恢复温润,只是感觉它与自己居然有了一种可以联系的感觉。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地撞入她的脑海,这玉佩吸收了她的血,难道这是玉佩带她来这里的。娘亲只说这是祖传宝物,能护她平安,却从未提过它还可以这样用。 强烈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走向那洼泉水。 泉水晶莹剔透,她蹲下身,忍不住掬起一捧。泉水触手微凉,手上的伤口似乎都没有那么疼了。 她把手中的水松开,用另外一只手捞了一些慢慢喝下,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背后的剧痛都减轻了几分,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泉水,绝非寻常! 她环顾这片小小的、静谧安然的空间,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和安全感。如果她能随意进出这里,岂不是再也不用怕黑山里的野兽了? 激动之下,她又伸手摸向玉佩,感受着与玉佩那一种似有似无的联系感。她在心里感觉了一下,“出去。”心里开始酝酿这个想法。 眼前景象骤然模糊,又是一阵眩晕感,等她站稳,浓郁的腥气再次扑面而来。她依旧站在那片危机四伏的黑山林地中,脚下是那片被踩乱的苔藓。石鳞豹也没有再次出现。 她再次尝试进去,空间再次转换,那令人安心的宁静和温暖重新包裹了她。 她腿一软,跌坐在柔软的土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她可以自由进出,此等宝物用来避险太适合了。 这片空间中的柔和天光,汩汩的清泉,肥沃的黑土地,以及远方那永恒不变的朦胧雾壁。是外祖父与娘亲留给她的最珍贵的东西。 慢慢平静了一会,疲惫、恐惧和伤口的多重折磨让她感到一阵阵不适。她挪到泉眼边,再次喝了几口甘冽的泉水,她蜷缩在泉水边,抱着膝盖,望着这片静谧的小天地,慢慢睡去。 第3章 玉佩洞天 时间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没有日升月落,只有永恒不变的柔和天光,仿佛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笼,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天地。 叶系舟缓缓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钟,也许长达数个时辰。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身体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 腹中的饥饿感越来越明显,她解开包袱,拿出那干粮,饼有些发硬,但咬一口,还能尝到淡淡的谷香。她小口小口地啃着,和着清泉水艰难咽下。 吃了大半干粮,她仔细感觉了一下背后的伤口。那道被石鳞豹爪子划开的伤痕,虽然不再流血,但动起来,依旧疼痛。她轻轻触碰,鲜血已干结成痂,周围的皮肤红肿着。 她不敢直接躺下,只能抱着膝盖,靠在湿润的泉水边,开始仔细审视这个救了她一命的空间。 这片空间不大,只有两亩黑土,一洼清泉。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起身慢慢走到雾壁边缘,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那雾气看似稀薄,却坚韧无比,手指无法穿透分毫,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这片空间牢牢守护其中。 她试着绕着雾壁走了一圈,确认这是一个完整的,封闭的空间,四周皆是如此。一种奇妙的安心涌上心头,这里是她的秘密庇护所,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世界。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片黝黑肥沃的土地上。土地自然是可以用来种菜的,可是对于她来说,自然还是种药材更好。这么私人的空间,能让她安心种植珍贵的草药,不用担心被野兽破坏或他人窥视。 此刻她的包袱里面没有种子,看来只能在黑山找一些药材种起来看看效果。正好自己也需要疗伤药,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眼前景象切换,她回到了黑山。在落地的瞬间,她迅速躲到最近的一棵粗壮的树后面,屏住呼吸,紧张地倾听和观察四周。 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不过此时的天色好像快凌晨了,也有可能是快天黑了。 此时比较危险,但是要是遇见危险,可以直接进入空间。她需要采药,心里此时更想探索一下那空间的土地是不是跟那泉水一样,有一些特别的效果。 辨认了一下方向,叶系舟深吸一口气,拿出小药锄,再次迈开了脚步。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之前的危险。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步伐也更加沉稳。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感受着它与自己那一点相连的感觉。 心里还是有一些激动,有这样一个玉佩空间,应当算是非常厉害的宝物。这是一个大秘密,自己定不能让别人发现,娘亲说会招来祸事?这应当也算是了。 有了这个宝贝,自己晚上也可以在里面休息了,危险程度减轻许多。不过使用这个空间,自己的心神耗费感觉颇大,现在就感觉脑袋有点混沌,不过也还好,正常的思维没有什么问题。 她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在黑山的边缘地带小心穿行,希望能找到一些常见的药材。黑山的林间布满荆棘和苔藓,她时不时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辨认地上的植物。 或许是黑山的环境特殊,或许是她的运气不错,没过多久,她就在一处石缝里发现了几株长势不错的凝血草。这是一种常见的止血药材,叶片青紫,根茎细长。 她小心翼翼地用药锄连根带土挖起,想了一下,心里想着让手上的药进去。药从手上消失了,成功了。她居然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几株凝血草出现在了空间的黑土地上。 叶系舟精神一振,继续搜寻。她又陆续找到了几株铁骨藤幼苗,都小心地放进了空间。铁骨藤的藤蔓坚韧如铁,能入药强筋健骨。 她挖取时格外小心,避免伤到根部,做完这一切,天色慢慢亮起来了,她感到脑袋有一些疲惫的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看来频繁使用玉佩空间,对心神的消耗确实不小。 天色应该快亮了,不过自己此时有伤在身,精神也消耗了不少,还是进空间把那几株药材种起来,再修养一下。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灌木丛后,集中精神想着进去。微弱的眩晕感过后,她再次回到了那片安全的空间。 看着黑土地上那几株药草,叶系舟长长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先走到泉眼边,捧起甘冽的泉水喝了个饱,又用泉水清洗了一下伤口,拿出一块干粮吃完。 随后休整了一会,她在离泉水不远的地方,开始移植那几株药材。数量不多,不到十株,很快就种完了。她还留下一株凝血草,把它嚼碎,再混了一点泉水,敷在伤口处。后背也尽力的上了药。药膏凉凉的,渗入皮肤,带来一丝舒缓的清凉感。 做完这些,看着这片空间,这里没有寒风,没有兽吼,只有令人安心的宁静。她握着胸前的玉佩,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她对着空间轻声低语,“娘亲,小舟找到了一点希望,您一定要等我。” 转眼看着那几株药材,自己好像没有浇水,这土地松软,湿润。要不然还是用那泉水浇一下好。想着,就慢慢起来给它们开始浇水。浇完水,草药感觉精神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侧身躺在土地上,把腋下的包袱拿下来当成枕头,想休息一下,结果慢慢的睡着了。空间里一点微风拂过,小女孩的精神完全放松,沉浸在这片美好中。而离她不远的药材,焕发着无限的生机,以惊人的速度努力生长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叶系舟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手上的伤口已经恢复了很多,现在已经结出了很硬的血痂,背后的疼痛感也消失了很多。 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这次伤口恢复的很快,应该是这泉水之功。她转头看去,却发现那几株草药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她起身走去一看,那几株凝血草已经已经有她的大腿高,青紫色叶片变得肥厚,根茎也粗大了不少,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这比她以前用过最好的凝血草也要好上很多,那几株铁骨藤看起来也到了成熟期,应该是移植进来的时候是幼苗,看起来就没有凝血草那么令人震惊。 这药材长势如此惊人,叶系舟忍不住的开心雀跃起来,这空间对于自己来说,乃是至宝。作为一个从小采药、学医的人来说,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现在要出去看看,判断一下自己大概睡了多久了。心里想着出去,人就已经出现在了黑山那处灌木丛,她抬头看了看四周,走出来看看日头,此时还未到正午。 那自己应该睡了一个多时辰,想到了这里,她再次开始笑起来,多日赶路、遇险带来的精神与身体的不适彻底消散。 原来家里祖传的玉佩,竟然是这等宝物! 第4章 朱云果 叶系舟往林中走了一会,没有看到认识的药材,肚子也饿了,包袱还在空间里面呢。到一个隐蔽处进了空间,看着那几株药材,她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吃过干粮,她要给自己换药,不过凝血草只剩下三株,不能一株一株用了。想了想,她在这几株凝血草上面摘下一些叶片,这药性,用叶片也足够了。 依旧用之前的方法上了药,她拿上小药锄,其他东西她准备都放在空间。只带上药锄就够了。又过了七八天,她的伤口也在灵泉和药草的配合下好的只剩一点疤痕了。 这期间凝血草又扩大了种植规模,她又采了十多株,这药材虽然普通,但是在空间的滋养之下,完全不能同日而与了。 其实期间最大的收获是一株小人参,她也移植到了空间,那人参的生长速度叶非常惊人,此时已经有几十年老参的样子了。 这天她从空间出来,天蒙蒙的,还没有亮。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尽量不发出声响,凭借多年采药和这些天练就的敏锐眼力,辨认着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沿途避开了一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突然她的鼻尖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遭腥腐气的异样香气。 那香气很淡,若有若无,带着一丝清甜,却又夹杂着某种奇异的感觉,不知道如何描述。 叶系舟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香气传来的方向,那是一片更加茂密高大的灌木丛,就算是大白天,这种地方也有些黑黑的。 现在天已经亮了大半了,去,还是不去?好奇心和对药材的本能渴望驱使着她,但是未知的危险令她有一些踌躇不前。 最终,对可能是什么珍贵药材的猜想占据了上风。她握紧小药锄,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向那片灌木丛靠近。 越是靠近,那丝奇异的香气便越是清晰。拨开层层叠叠、带着尖刺的黑色枝叶,她借着极其微光,看到灌木丛深处,紧挨着一块巨大黑石的缝隙里,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植株只有一尺半高,通体呈暗紫色,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银色纹路。 而在树上,结着三颗龙眼大小,表面的暗红色果实。那奇异的香气,正是从这三颗果实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朱云果?”叶系舟在脑海里飞快地翻阅着脑海里的药材图谱,在她家的医术中有一些灵药的介绍,只是不多罢了,这朱云果正好有。 这药好像是朱云果,此果,性烈,蕴火灵,多生于阴冷之地,伴生守护,乃炼制多种丹药之材料。阴冷之地,这黑山确实符合。伴生守护? 想到这四个字,叶系舟头皮瞬间发麻,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果然,在那株朱云果植株旁边一丈远的黑石阴影下。 盘踞着一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东西,那是一条仅有拇指粗细,却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头顶一点朱红的细蛇。 它似乎正处于一种半休眠的状态,身体微微起伏,但那一点朱红却隐隐对着朱云果的方向,显然是在守护它。 叶系舟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果子近在眼前,是冒险采摘,还是立刻退走。朱云果无疑是宝贝,对修仙者大有用途,或许将来能用来换取救娘的资源,甚至丹方上似乎就有需要它的丹药。但这条守护蛇妖,改如何是好。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那黑蛇似乎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猛地抬起头,一双冰冷的竖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锁定了叶系舟的方向,嘶嘶的吐信声令人牙酸。 逃! 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她转身欲跑,心中急念进去。可那阴冷的腥风好像已扑至后心。极度惊恐之下,她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手猛地向那诱人的红光一捞,指尖传来果实脱离枝蒂的细微触感。 紧接着,便是那熟悉的,救命的眩晕感。叶系舟消失在原地。 那黑蛇扑了个空,焦躁地在原地游走嘶鸣,冰冷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地面。 充满了困惑与暴怒,这人去哪里了,它理解不了,它守护的灵果气息仍在,那个入侵者的气息却凭空彻底消失了。 这让它极度不安。它嘶鸣着,猛地游回朱云果旁,想要确认宝物的安全。下一刻,更加尖锐愤怒的嘶鸣声响彻这片林地。 果树上,原本三颗饱满的朱云果,此刻赫然只剩下了一颗,另外两颗不翼而飞,只在果蒂处留下了新鲜的断裂痕迹。 被盗了,就在它的守护之下,它甚至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 黑蛇彻底暴怒,身躯疯狂扭动,头顶那点朱红变得鲜艳欲滴,仿佛要滴出血来。它疯狂地扫荡着周围的灌木,用尾巴抽打岩石,却根本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和窃贼的踪迹。 气疯了的它干脆把剩下的朱云果给吃了,然后又在此地游动,还是想寻找一下那窃贼。 玉佩空间内,叶系舟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好险,只差一丝,那蛇妖的反应和速度太可怕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阴冷腥风扑到后背的感觉,以及那双冰冷竖瞳中蕴含的杀意。 她缓了好一会儿,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右手掌心传来一些热热的触感。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只见在她小小的掌心之中,赫然紧紧攥着两颗龙眼大小,表面暗红色果实,正是那朱云果。 想必是刚才千钧一发之下,她下意识地伸手乱抓,竟阴差阳错地扯下了两颗,连同她自己一起带回了空间! 香气顿时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叶系舟看着掌心的两颗朱云果,又惊又喜,心有余悸。这真是意外之喜,也是泼天之险。 她几乎能想象到外面那条黑蛇发现宝物被盗后是何等的暴怒。 她不敢怠慢,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这两颗滚烫的,珍贵的朱云果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包好,放在包袱边上,做完这一切,她才彻底放松下来,感觉一阵虚脱。 这次短暂的遭遇,比之前面对石鳞豹还要凶险。她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黑山的危险和自身实力的渺小。 她靠在泉水边,一边休息,一边后怕。看来这黑山,果然处处是宝,也处处是致命的危机。 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宝贝近在眼前,也无福消受,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随着朱云果被收起,其香气渐渐淡化,叶系舟的心神也逐渐恢复。 她看着那两亩黑土地和旁边的那些药材和那株人参,这些药材的长势和品相,都比她过去在院子里用过的最好数倍。 希望的光芒再次在她眼中亮起。有了这些药材,她活下去的底气更足了。 天光依旧柔和,她不知道外面那条暴怒的黑蛇是否已经离去。她决定不再贸然行动,而是留在空间里,耐心等待。 第5章 终见盘石镇 凝血草是最常见的止血药材之一,在她过去采药的时候也采过不少。但在玉佩空间内,一切都不同了。她已经试验过了,黑土地在灵泉滋养下长速会更快。 让这普通的凝血草也仿佛脱胎换骨,特别是之前移植进来的植株长势惊人,叶片更加的肥厚,青色已经是小部分了,紫色变为主要颜色。茎秆粗壮,药性远超外界采集的同类。 铁骨藤也有相似的变化。 “普通草药尚且如此,那朱云果……”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娘亲的时间不多了,任何能加速获得资源的手段都至关重要。 要不然拿一颗果子种起来?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她不敢贸然食用,毕竟这应该是仙药,自己吃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也不知道。 她有两颗,种下一颗还有一颗,总要试一试的。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朱云果,就在离灵泉半尺不到的地方,挖了一个五寸深度的洞。 把朱云果直接扔进去,再盖上一层黑土,然后浇上泉水。不知道会不会长出来,她拖着腮想着。 干粮剩下不多了,她拿出这一路上采的一些野果,撕了一小块干粮吃了起来。那条黑蛇不知道还在不在,剩下的时间只能待在这空间里面。 她决定好好研究一下医术中记载的几种灵药,万一这一路上再遇见这样的药呢,就算是很普通的仙药,那也是仙药。 再一次感到饥饿,她估摸着现在已经下午,也许快天黑了,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为好。还是明天再试一试吧。吃过一些东西,再看了一会书,她就准备睡觉了。 这一次醒来,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她第一时间看向播种的地方,那种朱云果的地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果仁弄出来。 算了,不管了,再浇一些水,要是能长出来,迟早会长出来的,她不着急。 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自己不能贸然出去,万一那条蛇还没有走呢。 自己在外面送东西进来可以看见,东西在空间里面的样子。是不是也能看见外面,能不能送东西到外面去。 叶系舟翻了翻自己的包裹,拿出一块碎银子,她闭上眼睛,想着把这银子送到外面去。 银子一会就到了外面,她也看见银子掉在外面的样子,但是能看见的东西却比送东西到空间里面看见的少很多。只能看见银子落地的地面,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天色也不是很黑,那应该是要天亮了,她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又开始集中精神,看外面。 她脑海中出现了刚刚银子掉落的地方,但是也是直接看到那地面,其他地方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 不过可以听到一些声音,那蛇的声音没有听见了,周围只有山林风吹的声音。那块掉落的银子好像也没有引起什么东西的注意。 叶系舟回神,这样看来,应该是可以出去了,如果那蛇在,银子掉落,估计会引起它的注意。就算不过来看,也会有一点别的动静吧。 要不然再认几块银子?她拿着剩下的银子,也开始扔到外面去,集中精神观察外面的情况,没有什么动静和不一样的声音。 她准备出去了,手里拿着药粉和药锄,做好准备后便想着出去了。出来后,那条黑蛇没有看到,灌木倒了不少,那条蛇好像已经不见了。 她把银子都捡起来,把银子又送到空间里面,她不敢去灌木深处查看,赶紧出来了。 冰冷的山间空气裹着她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寒颤。抓紧向别的方向跑去。 直到奔出极远,周遭的林木气息、岩石形态都已彻底改变,她才敢躲入一处巨大的风化岩背。 背靠冰冷石壁,大口喘息,心脏仍因后怕和急速奔跑而剧烈跳动。稍稍平复,她仔细辨认方向。 根据娘亲模糊的描述和太阳的位置,她判断必须翻过前方那道看起来更加陡峭,笼罩在更浓迷雾中的黑色山梁,才算真正进入黑山的核心地带,而后才能找到通往另一侧盘石镇的路。 接下来的路途,叶系舟将谨慎二字刻入了骨髓,玉佩空间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她不再刻意搜寻药材,所有精力都用于规避危险和赶路。 只有在感到心神疲惫难以集中,或是遇到无法绕行的险地时,她才遁入空间休息,饮几口灵泉,吃些干粮和果子,待精力恢复完毕再继续前行。 期间,她依旧忍不住顺手移植了几株黑山特有的草药进入空间,虽然是一些普通药材,也是聊胜于无了。 无一例外的,这些外界可能需数年甚至更久才能成熟的药材,在空间黑土与灵泉的滋养下,都在极短时间内焕发出惊人的生机,药龄肉眼可见地增长,散发出比外界同种药材浓郁数倍的药香。 这个发现让她在提心吊胆的旅途中,总算有了一丝欣喜。她甚至小心挖了一小捧黑山的泥土带入空间。 与空间的黑土对比,发现空间的黑土色泽更黝黑深邃,握在手中仿佛能感受到内里蕴藏的磅礴生机,远非外界泥土可比。 这玉佩空间,果然是不可思议的宝物,她再次感叹道。依靠着空间和日益增长的警觉性,她又在黑山中艰难前行了大约快一个月。 她对黑山的险恶环境渐渐熟悉,应对危险的反应也越发敏捷。有几次遭遇小型妖兽,她都凭借提前撒出的药粉和及时躲入空间化险为夷。 她对玉佩空间的掌控也熟练了些许。虽然每次进出依旧消耗心神,但不再像最初那样剧烈眩晕,能够更快地恢复。 对外面的景象虽然依旧模糊,如同隔水观花,但已足以让她更好地预判和避开一些明显的危险区域。 这一日,当她再次从空间出来时,发现外界正是清晨。走了两个时辰,翻过一个低矮的垭口,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远处,一条宽阔的大河在朝阳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蜿蜒流淌。而在河对岸,依山而建着一片高低错落的灰黑色建筑群,规模远胜她见过的小镇,炊烟袅袅升起,人声隐隐可闻,正是娘亲提到的盘石镇。 叶系舟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又被她强行压下。 终于到了,石塔城在哪里?爹爹就在石塔城,想到娘亲苍白的脸和最后那空茫的眼神,她用力咬紧了下唇,脚下步伐更快了。 下山的路虽然好走,但接近盘石镇时,却遇到了意料之中的麻烦。一条湍急的河流横亘在前,阻断了通往对岸镇子的路。 河水浑浊,流速颇急,打着旋涡,发出哗哗的声响。岸边只有寥寥几艘破旧的小渔船随波摇晃。更令她瞬间绷紧神经的是,河边聚集着几个人影。 那是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眼神带着市侩和毫不掩饰审视的汉子,显然是靠河吃饭的船夫或地痞。 自己怎么才能过去,应该从空间拿一些铜板出来,那水壶也应该挂在自己身上,至于包袱,也背出来好了。 找了个高大的树后,回到空间,留下几十个铜板,拿了水壶,把铜钱和小药锄放进包袱里面,拿了几颗野果。 低头看看干净的手,脸今天也洗过了,看来得伪装一下自己。做好这一切,叶系舟定定心神,出来直奔山下出去而去。 第6章 盘石镇初探 一个衣衫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勉强遮体,沾着泥土和干涸血迹,背着一个扁扁的包袱,头发凌乱的瘦小孩子独自出现在这的河岸。 那几个汉子目光立刻像嗅到腥味的苍蝇一样粘了过来,在她背后的包袱上打转。 “哟嗬,哪来的小叫花子,大清早的,想渡河。”一个满脸横肉,缺了颗门牙的汉子抱着膀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沙哑刺耳。 “一个人,你家大人呢?别是山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吧?”另一个瘦高个眯着眼,语气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怀好意,往前挪了两步。 叶系舟心头一紧,立刻停住脚步,小手悄悄握紧了包袱带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刻意压低了显得沙哑,“我……我要去盘石镇找我亲戚。渡河,多少钱?”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嘿,找亲戚。”缺牙汉子嗤笑一声,露出黄黑的牙齿,“盘石镇这么大,你知道你亲戚住哪条街哪条巷?小娃娃,别是偷跑出来或者偷了东西跑路的吧。” 他往前逼近一步,旁边的几人也隐隐围了上来,形成半包围。 “渡河钱嘛,看你可怜,”瘦高个假惺惺地说,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的包袱,“给个二十文,大哥们好心送你过去,顺便帮你找找亲戚。”话语里的贪婪和威胁如同实质的绳索,缠绕过来。 二十文,叶系舟心一沉。这绝对是敲诈,而且还是对她的试探。 普通的渡船最多几文钱。而且看这架势,就算勉强凑出二十文给了他们,自己这个身怀财物的孤身孩童,上了他们的船,无异于羊入虎口,后果不堪设想。 脑中飞速转动。硬闯,不可能,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自己要渡河。 退回山林,只会更危险,而且离目标更远。 强行动手,她只有一把小药锄和药粉,对付妖兽或许能出其不意,对付几个壮年地痞,毫无胜算。 怎么办?冷汗顺着她小小的背脊滑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个地痞眼中凶光渐盛之际,河面上传来一阵规律的哗啦水声。 一艘稍大些,能容纳十数人的老旧渡船,正慢悠悠地从对岸撑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个须发花白,背脊微驼,穿着洗得发白旧布衣的老艄公。 他撑着长长的竹篙,动作缓慢却稳定。 老艄公显然看到了岸边的对峙,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几个地痞,又落在孤立无援、小脸紧绷却强作镇定的叶系舟身上。 他沉默地撑着竹篙,将船稳稳靠岸,船身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老孙头,这趟活我们先看上的,懂不懂规矩。”缺牙汉子不满地嚷嚷,语气带着三分忌惮七分蛮横。 老艄公没理他,布满皱纹的脸转向叶系舟,声音嘶哑但平静无波,像磨砂的石头:“娃子,过河,三文钱。” 这平淡的话语如同天籁,叶系舟心头猛地一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快步走向老艄公的渡船。 从怀里摸索出三枚早就准备好的铜钱,飞快地塞到老艄公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里,“谢谢爷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嘿!你这老东西……”几个地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瘦高个伸手似乎想拦。 老艄公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漠和不易察觉的锐利,扫过那伸出的手,“怎么,想在我船上动手?”他手里的竹篙看似随意地往坚硬的船帮上咚地一墩,发出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回响。 那几个地痞的动作僵住了,缺牙汉子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什么。 瘦高个悻悻地缩回了手,他们似乎对这沉默寡言的老艄公有些忌惮,终究没敢真的上前动手。 叶系舟抓住机会,迅速跳上船,缩在船舱最角落的阴影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袱,尽量降低存在感,但警惕的目光仍透过缝隙留意着岸上。 老艄公不再看那些人,用力一撑竹篙,渡船缓缓离岸,破开浑浊的河水,朝着对岸的盘石镇驶去。河水哗哗地拍打着船身。 直到渡船行至河中央,岸上那几个身影变成模糊的小点,叶系舟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她偷偷抬眼看向老艄公佝偻却稳重的背影,心中充满感激。 是不是可以问一下这个老艄公石塔城的事情,他好似是个好人,但是要斟酌一下说法。 叶系舟冥思了一会,还是抬头看向老艄公问道“爷爷,你知道那个叫石塔城的仙人城吗?” 老艄公回头看向叶系舟,眼神似是没有什么变化“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我想见见世面,爷爷,你知道是吗?”叶系舟心里微微激动,面上也表露出来,看起来像是对仙人的向往。 老艄公居然笑了一下说道,“那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娃子,那地方没有仙人庇护,凡人很容易死。” 叶系舟赶紧起来靠近老艄公,“爷爷,我不怕,我自从听闻有这样的神仙地方,有这样的仙人,做梦也想见一见。” 老艄公听了此话,反而闭眼低头,好像在回想什么,几秒后睁开眼睛看向叶系舟“死也不怕?” “死也不怕!”叶系舟也正经了神情回复道,她此刻居然有些热血。 “哈哈哈哈哈,倒是有趣。”老艄公看起来非常畅快,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一样。 “既然你不怕死,你也算走运,城里的张家拿到入城令,你要是有本事,就跟他们一起走。” 叶系舟开心笑起来,对着老艄公抱拳道“多谢爷爷,我要是可以回来,定会拿出礼物以报今日指路之恩!” 老艄公不以为意,抬手挥了挥“娃子,张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先过了张家这一关再说。” “我还是要多谢爷爷。”叶系舟本想问问张家,可是这老艄公已经回过头,好像不想理自己了。 船靠岸了,叶系舟再次感谢老艄公,就被赶下船了,这老艄公好像就防着她问张家一样。 踏上盘石镇有些泥泞的土路,一股混杂着尘土,牲口粪便,食物香气,汗味和不知名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击着她的感官。 镇子远比她想象的要庞大、复杂和喧嚣。 青石板铺就的主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有挑着沉重担子吆喝的货郎,有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刀剑眼神锐利的武者,有穿着绸缎长衫摇着折扇的商人,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 叶系舟感觉自己像一尾被投入激流的小鱼,新奇感瞬间被巨大的压迫,不安和渺小感淹没。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破旧的衣襟,微微驼着背,低着头,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努力记住路径,避开可能带来威胁的面孔。 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一个能安全打听消息的地方。去哪里打听? 茶馆?那里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但也鱼龙混杂,她一个小乞丐贸然进去打听张家,太容易引起注意和麻烦。 但是自己可以在一边听啊,茶馆的人最喜欢谈论这些东西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 货栈?南来北往的商队或许知道些消息,但那些地方同样人多眼杂,且多是精明世故的成年人,还不如茶馆呢。 或者,药店?她想起了包袱里那些在黑山采摘、又在玉佩空间里加速生长的上好药材,而且她懂些药理,也许能借机做点什么更方便一些。 叶系舟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微微蹙眉,攥紧了小拳头,目光在喧嚣吵闹的街道上快速搜寻着目标。 第7章 张府悬赏 目光在攒动的人流间飞快扫掠,乞丐,闲汉,武者。虽然懂药理虽然是她唯一的依仗,但是要探听这个小镇上最新的消息不应该去医馆。 茶馆自己也许进不去,但是如果有茶摊,也许可以听到一些消息。 穿过两条街,终于看到一个茶摊,里面有不少闲汉在里面聊天,还有人在里面喝酒。 这个茶摊除了卖茶还卖酒,应该是为了吸引一些闲汉,也算不上真正的茶摊了,她低着头走进茶摊。 里面气味虽然不好闻,好在是露天的,一下就被风吹走了,找了角落的一个两人小桌坐下。她尽力低着头,不让这摊子的伙计注意到自己,快速检索着这些人在说的话。 离她不远处,就有三个男人在喝酒,他们并没有多少关注自己这么个小乞丐。他们此刻嘴里在说一些荤话,叶系舟装做没有听见,刚想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听听。 就听见那个魁梧高大,脸上有一些胡茬的男人高声问另外两个男人,“话说你们两个,想不想去张家试一试。” 另外一个身体同样强壮的,但是个子不高的男人开口回到,“难道狗子你有可以救那张老爷的药?可以去揭了张家那悬赏,哈哈哈。” “那是没有,但是他张家不是还招护卫吗,不是说多多益善,这一趟可是给100两银子。”高大男人笑道。 那稍显瘦弱的男人也开口了,“有这钱,你有命回来吗?他张家说会把钱给亲人,但是他不给你又能怎么样。” “是啊,这有钱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个子不高的男人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张家也就是比那秦家好一点,他家进不了石塔城,这入城令也是靠秦家,这些年也没有少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瘦弱男人眼珠子转了一下,“那秦家不是宣称跟仙人老爷做生意吗,难道拿不到张家要的药。” 个子不高的男人继续回道,“谁知道,直接给药,哪有买入城资格来的划算,六个资格听说划走了张家小半的田地,商铺也给出去不少。” “可是王三他们几个都去张家报名了,”高大汉子挠挠头。 “呸,你就等着看他们下场,再说了,拿到钱要是自己死了,有什么用。”那个子不高的男人说着还有一些激动起来,“我们要是去了只能在城外等,万一那个仙人看我们不顺眼,随手的事,命就没有了。” “是啊,是啊,虎哥,不提了,咱们还是喝酒,过这日子,不比担心明天就要死强。”那瘦弱男人拿起酒对着个子不高的男人说到,还看来一眼那个高大汉子。 于是那高大汉子也说喝酒,还是现在快活重要,后面便没有说什么关于张家的事情了。 叶系舟低头慢慢思考着刚刚听到的信息,秦家可以拿到入城资格?那是不是可以通过秦家去,可是那几个人说张家比秦家好打交道一些。那只能通过张家吗,可是张家只有六个名额,自己怎么才能拿到呢。 张家老爷病重,或者可以从这里下手,直接去张家看似不妙,刚刚看到一家很大的医馆。张家总要去医馆吧,也许可以伺机行动。 这时,一只手推了一下叶系舟,“哎,小乞丐,你也要喝茶还是喝酒啊!” 叶系舟抬头一看,原来是这茶摊的伙计,“我,我马上就走。” 她赶紧站起来,一下就跑出了茶摊。 “嘿,这小乞丐,真晦气!下次再来打死你。”那伙计不满的对着叶系舟的背影叫到。 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了,拿出两个野果边吃边走,她还记得那医馆的路。 到了济生堂,她缩在斜对面一个卖草鞋的老翁摊子阴影里。紧紧看着店门。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伙计提着沉甸甸的竹筐出来倒药渣,苦涩的气味弥漫开。 叶系舟耐心等待着,等了一下午都没有什么信息,到了晚上等到医馆关门。 她花了四文钱买了四个粗粮馒头,就在离医馆不远的地方,找了个角落,准备休息。 睡到凌晨,她就醒了,抓紧去医馆守着,要是今天上午还是守不到,她准备去张家门口看看。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药馆就开门了,有个伙计从里面出来,拿着一个用细棉布小心盖着的,巴掌大的小陶罐,双手捧着,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 “这可是苦差啊,这点东西要卖一百两,送去张府,也许还要挨骂”,伙计嘟嘟念念的声音传到叶系舟耳朵里。 她眼睛一亮,终于等到了张府的信息,是在这里继续守着,还是去张府看看。 她心里犹豫起来,还是偷偷跟上了伙计。 七拐八绕,那伙计最终拐进一条相对清静的后街,停在了一座青砖高墙,门楣雕花的宅邸后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素净些,丫鬟打扮的少女探出头,脸上满是指责,“小林子,药怎么才送过来。” “哎呦,姐姐,这药啊,王先生做好我马上就送过来了,不敢有丝毫怠慢。”伙计脸上堆满笑。 “少废话,快给我,要是有什么问题,有你好看的。”丫鬟伸手抢过药,就甩上了门。 那伙计面上表情马上变为不满,小声的骂骂咧咧,就回医馆去了。 叶系舟早已缩在巷口一堆废弃的破箩筐后面,她刚刚看到正面的大门位置,有一张红色的纸,上面写着告示两个大字,看来是那几个人说的悬赏了。 等到伙计走了,四周也没有人了,她便向正门走去。那是一张盖着张府大印的告示,贴在门旁那面专门设的布告墙上。 布告上写着,“张府家主身染沉疴,寒毒入骨,遍寻名医良药未果,今悬重金,诚征勇士与良方,凡有能献上根治寒毒之良方者,赏银二百两,若能献上真正可根治寒毒之奇药者。赏黄金百两,并奉为张府上宾,有任何要求张府定会尽全力满足。” 黄金百两,张府上宾,还可以提出条件吗? 最后几个字令叶系舟激动不已,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要入城令,张府就是因为家主病重需要良药救治,才放出这天价悬赏,他们是在招募能解决家主病痛的方法。 根治寒毒的奇药,她不知道朱云果行不行,而且也不能拿出来。缓解剧痛的良方,她倒是有,但是不可擅自出手,这张府肯定请过了不少大夫,都没有效果,自己就算出手,也不一定可以治好。 或许空间里那些催生到极致的凝血草,铁骨藤或许有效。但够得上奇药的标准吗,张家会认真对待一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八岁孩童吗? 刚刚那个丫鬟都如此跋扈,自己去了,拿出药,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王先生,那个能做出价值一百两药的人,在盘石镇药行里颇有声望的坐堂先生,他或许可以帮助自己。 空间里那些被灵泉黑土催生到极致的凝血草,药效远超凡品,或许,足以引起王先生的惊异。用它们,作为敲开济生堂,进而接触王先生和张府大门的敲门砖。 暴露药材异常虽然可能引来探究。但是这是目前唯一可靠一点的方法了。 深吸一口气,叶系舟不再犹豫。她回到那一堆破箩筐里面,迅速集中精神,微弱的眩晕感后,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玉佩空间内,永恒不变的柔和天光笼罩着小小的天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 她快步走到黑土地旁,那里,那些凝血草在灵泉滋养和空间黑土催动下,早已超凡脱俗。 特别是最初的那三颗,叶片肥厚如紫玉,青色已经成了一种感觉在植株上了,脉络中流淌着肉眼可见的浓郁生机,散发出的药香凝而不散,带着一股强烈纯粹的清凉止血之意。 仅仅是靠近,就让人精神一振,连身上的疲惫感都似乎减轻了几分。她小心地采下这三株品相最佳,药气最足的凝血草。 将这三株凝血草小心用包袱里最干净的,洗得发白的旧布头仔细包好,贴身藏入怀中。 把应该放在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了包袱里面,下次再进空间估计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也许会有人盯着自己。心念再动,她回到了一堆破箩筐里面。 怀揣着这三株可能成为通往石塔城钥匙的敲门砖,叶系舟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襟,努力压下心头的狂跳和指尖的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迈开脚步,不再有丝毫迟疑,径直朝着济生堂那扇半开的店门走去。 第8章 济生堂 怀揣着那三株用旧布头仔细包裹,贴着胸口放好的凝血草,叶系舟感觉那布包像揣了一块滚烫的炭火。 她站在街对面,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汗味和远处飘来食物香味的空气。 努力压下有些紧张的心情,低头看了看身上破烂,沾满泥土和不明污渍的衣裳,还有那双露出脚趾的破草鞋,她下意识地抬手,将额前那缕刘海捋了捋。 不再迟疑,迈步穿过街道,径直走向济生堂的门槛。店内的光线比外面稍暗,一股复杂的药味扑面而来。 是无数种药材混合的气息,甘,苦,辛,涩,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微定的氛围。这股气息她太熟悉了,让她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丝丝。 店内不算大,但收拾得颇为齐整。靠墙是顶天立地的大药柜,无数小抽屉上贴着工整的药材名签。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年轻伙计正拿着秤杆,站在高高的柜台后,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称量着什么药材。 柜台旁边,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学徒,正坐在小凳上,埋头用铜钵用力捣着药粉,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 靠里侧,一道布帘半垂着,隐约可见帘后摆着桌椅,想必就是那位王先生坐诊的地方,此刻帘后似乎无人。 叶系舟的出现,只有柜台后的伙计抬起头,目光落在门口这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瘦小孩子身上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是来干嘛的,不看病就走开,这里没有饭吃。”伙计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手里的秤杆敲了敲柜台边缘,“没看忙着呢吗,别挡着门。” 叶系舟面上维持着平静,只有那双眼睛,飞快地扫过柜台,伙计,捣药的学徒,最后落在那道半垂的布帘上。 她没理会伙计,反而朝柜台走近了两步,小小的个子还不及柜台高,只能仰着头。 “我不是讨饭的。”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我有药材,想卖给你们药铺。” “卖药,”伙计上下打量着她那身破落行头,“你能有什么好药,赶紧走。”他挥着手。 叶系舟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紧紧攥着那个小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定定地看着他,“是好药,止血的凝血草。年份足,药性好。” “凝血草,”伙计语气稍微变了变。凝血草是常用药,铺子里常收,确实不是烂大街的玩意儿,但也算不上稀奇,“那也得看品相,寻常的凝血草,我们铺子收也就几文钱一斤,你这娃娃,能有多少,” 叶系舟目光落向柜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敞开的藤编小簸箕,里面摊晾着一些处理过的药材。 其中就有几株刚刚收来的普通凝血草。叶片薄而小,颜色是常见的青紫色,略显蔫软,药香很淡,几乎被店内其他更浓烈的药味掩盖。 她毫不犹豫地,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贴身藏着的小布包。没有完全解开,只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露出了里面三株凝血草的一小部分叶子和茎秆。 就在布包掀开的刹那,一股极其纯粹,极其强烈的清凉气息,骤然从布包缝隙中逸散开来。 这股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瞬间压过了店内原有的驳杂药味,清晰地钻入鼻腔。它不浓烈呛人,却异常纯粹,凝实,感觉蕴含着生机,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柜台后的伙计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沁人心脾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整个人都呆了呆。 他那不耐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巴还保持着半张的弧度,眼神变成了愕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惊异。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目光盯住叶系舟手中那个只掀开一角的布包,连手里握着的秤杆都忘了放下。 那个埋头捣药的学徒也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地抬起头,使劲嗅着空气,寻找这股奇异药香的来源,最后同样惊愕地看向叶系舟。沉闷的捣药声戛然而止。 店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古怪。那股还在不断散发,仿佛有生命般的奇异药香,在略显昏暗的药铺里静静流淌。连那个等着拿药的妇人也好奇地转头看了过来。 “什么东西?”伙计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探究,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体,试图看清布包里的东西,“你手里拿的什么草。” 叶系舟迅速将布包重新盖好,那股惊人的药香顿时收敛了大半。她紧紧攥着布包,小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但那双眼睛却亮亮的,“凝血草。我说了,年份足,药性好。” 就在这时,里间的布帘被一只略显枯瘦的手掀开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色长衫、约莫四十岁,面容清瘦的大夫走了出来。 他显然也闻到了刚才那股不同寻常的药香,花白的眉毛微蹙着,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叶系舟和她紧攥的小布包上。他正是济生堂的坐堂大夫,王先生。 “怎么回事?”王先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点威慑。 伙计像是被惊醒,连忙指着叶系舟:“王先生,这小……这小子非说有上好的凝血草要卖,我瞧着还行。” 王先生没有理会伙计的解释,他的目光落在叶系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感觉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下意识地又紧了紧握着布包的手。王先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数息。 “你,”王先生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命令,“手里是什么,掀开看看。” 叶系舟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深吸一口气,压下她的紧张,再次缓缓掀开了布包的一角。 这一次,她动作更慢,掀开的幅度也更大了些。那股纯粹,清凉,生机勃勃的药香,再次弥漫开来,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浓郁。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灵性,在这满是药味的空间里,宣告着自己的与众不同。瞬间成为了整个药铺气味的中心。 王先生原本平静的眼神,在看到那三株凝血草的瞬间,骤然收缩。 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柜台簸箕里那几株普通的凝血草,在眼前这三株面前,简直如同路边的杂草遇到了玉树。 眼前这三株,叶片肥厚得如同上好的紫玉,脉络清晰得如同雕琢,在店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内敛的光泽在流动。 茎秆粗壮遒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紫红,充满了力量感。最惊人的是那股药香,凝而不散,纯粹清凉,带着一种强大的,近乎霸道的止血生机的意味。 这绝非寻常山野,甚至不是普通药田能培育出的凝血草!这品质,远超他药柜里存放的那些所谓上品。 “这……”饶是王先生行医用药大半辈子,见惯了各种药材,此刻也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靠近凝血草,锐利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住那三株草药,问话中也带上了一丝探究,“小娃娃,你这凝血草从何处得来?” 叶系舟的心提了起来,来源,当然是黑山采,本来就是黑山采的。 “山里。”她迎上王先生审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很深的黑山里,很难采。就这几株最好的。” 王先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数息,似乎想从那稚嫩却异常平静的面容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叶系舟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背脊,眼神坦荡。她也没说谎,只是隐瞒了过程。 王先生审视的眼神收敛了些许。他没有再追问来源,反而伸出一只布满薄茧,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拿来,老夫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包里的三株凝血草取出一株,递了过去。王先生接过凝血草,动作轻柔而专注,怕碰坏了这罕见的凝血草。 他先是凑近深深吸了一口那纯粹的药香,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陶醉的神情。 随即,他仔细地翻看叶片,感受其肥厚坚韧的质地,用手指捻了捻茎秆,感受其惊人的硬度和蕴含的生机。 甚至用指甲极其小心地在一株的叶缘处,刮下比灰尘还细的一点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 他的动作专业而缓慢,每一个细微的检查都让叶系舟有些紧张。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良久,王先生才抬起头,眼中那份震惊已经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火热。 他将凝血草小心地放回布包上,推还给叶系舟,目光再次落到她脸上,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草,确是好草。药性之强,品相之佳,老夫行医四十余载,前所未见。”此时他话锋一转,“凝血草虽非稀世奇珍,然此等品相,绝非寻常山野可得。”说完这话,他便看着叶系舟,在期待着这个小娃娃的回答。 第9章 孤注一掷 迎上王先生的眼神,叶系舟眼睛眨了眨,开口到,“所以啊,爷爷,是很深的黑山里面采的,我差点就找不到出来的路了。” 王先生语塞,这说辞这小子之前说过了,不过此刻的他也有一些信了,看起来不像撒谎。 黑山深处有这样的药,也许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在黑山上要是运气不好,还能遇见妖兽,他年轻的时候也遇见过一次,吓的他快丢了半条命,幸好那妖兽在打架,没有时间顾及他,自此他再也不敢一个人到黑山深处了,连采药都不怎么去黑山了。 不过这小子怎么到黑山这么危险的地方去了,年级这样小,必定有人带着吧,不过怎么他一个人来卖药,正待再问。 济生堂门口猛地进来一个穿着张家仆役短打,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青年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他一眼看到王先生,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哭腔嘶声喊道, “王先生,救命,快救命啊!王先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药铺内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惊慌失措的仆役吸引过去。 王先生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慌什么,出了何事。” 那仆役扑到柜台前,双手撑住柜面才勉强站稳,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是……是老爷,老爷他,用了您新开的玉寒散,开始是镇住了疼,可……可现在,疼得反而更凶了,那汗……那汗像水一样往下淌啊,止不住,气都喘不匀了,脸……脸白得像纸一样,少爷急疯了,让小的拼死也要立刻把您请过去,王先生,求您快去看看我家老爷吧。” 仆役的声音里充满了哭音,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显然张家老爷的情况已是万分危急。 这消息炸得济生堂内一片死寂,伙计和学徒脸色也有些煞白,那妇人更是吓得捂住了嘴。 王先生脸色瞬间剧变,他万没想到自己精心配制的玉寒散非但无效,反而似乎加剧了张老爷的病情,甚至引发了虚脱凶险之症,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张老爷虽然他没有去张府守着,可是这些时日都是靠他才稳住病情,行医多年的自信在这一刻出现了疑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焦虑。 他猛地转头,目光看向柜台旁的叶系舟,她手中紧攥的那个布包,那里面装着三株品相药性都远超常理的凝血草。 就在刚才,他亲手验证过,那草蕴含的纯粹的止血生机之力,霸道无比。 一个极其冒险念头瞬间在王先生脑中成型。 张老爷这症状,剧痛引发气血暴乱,寒毒侵蚀导致体虚至极,冷汗如注正是体内精华失控外泄的征兆,厥逆更是凶险万分。 常规药物已然失效,甚至反噬,现在需要的,是一种能强行镇压体内暴乱气血,稳固生机,止住这生命精华外泄的霸道药力。 眼前这娃娃的凝血草,那股纯粹,霸道的生机,不正契合此理吗。虽然从未用于人,更别说是寒毒入骨这等凶险大症,但眼下张老爷命悬一线,已是死马当活马医,这草,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犹豫。王先生当机立断,不再追问叶系舟任何问题。他需要的是药,是可能救命的药。 他一步跨到叶系舟跟前,指着叶系舟紧攥着的布包,声音带着急迫,“小子,带上你那药,立刻跟我走。” 然而,就在王先生话音落下的刹那,叶系舟动了,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她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 她猛地踏前一步,小小的身体因激动而绷紧,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盯住王先生。 这位王先生,目前看来比张府的人可靠多了,店里的伙计虽然没有什么好态度,但是也没有放言欺辱于她,她目前求助无门,通过王先生,总比直接被那张府之人拿捏好。 她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一切,孤注一掷决心,每一个字坚定无比。 “药,我出。我要张家的入城令资格,药若有效,引荐入城令的资格,就是我的报酬。” 济生堂内瞬间死寂,连那哭喊着的张家仆役都惊得忘了言语,嘴巴张得能塞进鸭蛋、 伙计和学徒彻底石化,看叶系舟的眼神呆滞了不少,他们无法想象这小娃胆子这么大。那妇人更是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王先生也愣住了,他那张惯常沉稳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控制不住的表情。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在生死关头,竟敢如此直白,如此**地提出这等要求,这娃娃胆子这么大。 “你……你放肆!”那张家仆役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指着叶系舟的手指都在颤抖,“你算什么东西!也敢……” “闭嘴。”王先生猛地一声低喝,压下了仆役的怒斥。他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再次看向叶系舟。 心里却极速转动着,时间紧迫,张老爷危在旦夕,这娃娃的药,是唯一的希望。她的条件虽狂妄至极,但若真能救命,张家悬赏的本就是为了此事而发,未尝不可作为交换。 而且此事与自己也脱不了关系,他虽然没有在张府守着,但是入城令的资格也是有他一份的,要是此时张老爷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片刻的安静后,王先生发出一声极短促,意味不明的冷哼。 “好胆!”他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叶系舟那包着凝血草的布包,又落回她那张稚气的脸上,“入城令的资格,哼,那得看你的药,有没有那个分量,配不配得上你的胃口,现在跟我走。” 他不再看叶系舟,甚至不再多言,转身对那张家仆役厉声道:“带路,快。”随即大步流星地冲出店门。那仆役狠狠瞪了叶系舟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叶系舟的心脏在狂跳,抓紧追了上去,自己刚才的举动很危险。要是药没有用?不会的,刚刚听描述的症状,按照她多年学医的经验,自己的凝血草反而可以有一些用,不然也不会如此冲动。 就是不知道这药用处有多大了,她暗自给自己鼓了一下气,小跑着继续跟上,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布包。 小小的身影,带着一身决然,追随着王先生的背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张府大门。 第10章 张府惊魂 张府那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此刻关着,他们从角门进入。进入府里,府里有着急促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呵斥声,令人心头莫名发紧。 叶系舟紧跟着王先生,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她低着头,尽量缩在王先生身后那道深蓝色身影投下的阴影里,飞快地扫视着四周。 触目所及,皆是富贵气象。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庭院,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穿着上好棉布的下人,还有绸缎的人,这一切都昭示着张家在盘石镇的显赫地位。 “王先生,您可算来了。”一个穿着体面绸衫,但此刻满脸油汗,急得团团转的中年人,看到王先生如同看到救星般迎了上来,声音嘶哑,“快,快请,老爷他……” 他话音未落,目光扫到王先生身后那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小身影,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王先生,这……这小叫花子。” 王先生脚步不停,径直朝内院走去,声音严厉道,“张管事,他是来送药的,莫问其他,救人要紧。” 张管事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终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在前引路。穿过几重院落,越往里走,气氛越是压抑。 进入内院,一股混杂着昂贵熏香,浓郁药味扑面而来,压抑的啜泣声越来越清晰。最终,他们停在了一间宽敞,陈设奢华的卧房外。 门开着,几个丫鬟婆子垂手立在门边,脸上带着惊惶。王先生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走了进去。叶系舟紧随其后,一步踏入房门。 尽管她学习医术多年,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心头猛地一颤!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头发夹杂着一些白丝,他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中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嘴唇干裂发紫。 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在剧烈地,无意识地颤抖着。最令人惊心的是,他那露在被子外的额头和脖颈上,布满了豆大的,浑浊冰冷的汗珠,正源源不断地渗出,将枕巾和被头浸湿了一大片。 床榻边,一个穿着奢华的紫色衣裙,但是面容憔悴的美妇人正用温热的帕子不停地擦拭着老者额头和脖颈的冷汗,但那汗却如同泉涌,怎么也擦不干。 她急得泪流满面,手指都在发抖。几个大夫模样的人围在床尾,低声急促地交谈着,个个眉头紧锁,束手无策,脸上写满了绝望。 “爹,爹您撑住啊!”一个穿着锦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跪在床边,紧紧握着老者枯瘦冰冷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正是张家小少爷张承宗。 “王先生。”美妇人看到王先生进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音喊道,“您快看看,汗怎么也止不住!这脉象……” 王先生快步走到床边,无视了其他人,直接抓起张老爷枯瘦的手腕,伸手搭脉。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脉象浮散如豆,内里已经十分虚弱。他之前开的玉寒散,似乎不仅未能压制寒毒,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其体内阴阳失衡的危机。 “参汤,快,把那根千年的人参拿来,吊命。”王先生猛地抬头,对张管事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张管事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安排。 虽然此刻张老爷已经含着参片,却是百年年份的,王先生知道张家还收藏着一支千年人参,也是张家这么多代的积累了。 王先生的目光猛地转向一直紧跟着他,站在他身后阴影里的叶系舟。 “药!”他只吐出一个字,对叶系舟下达了命令。 卧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叶系舟身上,张承宗有些惊愕,美妇人的茫然希望,大夫们的怀疑眼神,如同无数芒刺汇聚到她身上。 巨大的压力下,叶系舟心脏狂跳,但眼神变得无比沉静锐利,就是此刻。要在此刻拿到入城令,至少要一个保证,对自己才最为保险。 王先生已经到她身边,就在他的手急切伸出,即将触碰到她怀中布包的刹那。 她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挺直,迎着王先生错愕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一手按紧怀中布包,目光却锁住王先生惊疑不定的脸。 “此药,是我踏入石塔城的唯一路引,我必须在交出药之前,确认我是否可以拿到入城令。” 王先生瞳孔微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瞬间涌起被冒犯的怒意,“你……” “王先生为我做保,如果我的药此时可以稳住张老爷的病情。”叶系舟根本不给他呵斥的机会,语速陡然加快,带着孤注一掷决心。 “就给我叶小舟一个入城令的资格,我就是为此而来。”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被这胆大包天的要挟惊呆了。王先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但张老爷方向传来张承宗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爹!” 这声哭喊击溃了所有犹豫,王先生瞬间决断,他猛地转向张承宗,用尽力气嘶吼。 “拿出印章,写个保证,如果这小子的药可以稳住老爷病情,给入城令。” “写,我写。”张承宗早已崩溃,扑上来抢过下人哆嗦递上的名帖印信盒,直接用手指蘸满印泥。 “如叶小舟献药有功,稳住张家家主张天保病情,张家上下,必以上宾之礼待之,赠石塔城入城令资格,张承宗亲笔。” 鲜红指印与张家印信,如血烙印般狠狠按上。王先生也作为保人写下自己名字,留下指印,张承宗将这张承载着父亲性命的纸,塞进叶系舟手中。 “药,快。” 张承宗声音嘶哑欲裂。 叶系舟掌心感受着文书的真实,看着那文书内容,内心欣喜。 她不再迟疑,解开布包,拿出一株紫玉般莹然的凝血草,药香瞬间弥漫。王先生一把夺过药草,冲至床边,丫鬟立马奉上准备好的玉臼玉杵。 王先生亲自动手,专注迅速,深紫色药泥很快捣成。他刮起厚厚药泥,狠狠按在张老爷冰冷汗湿的额头,昏迷中的老者身体剧颤,发出痛苦呜咽。 “爹。”张承宗惊呼。 王先生不为所动,又将一大块药泥狠狠按在心口,张老爷身体如遭雷击,剧烈弹动,喉间发出嗬嗬抽气,冷汗似乎更凶。 “庸医,毒草害人。”张承宗疯狂扑来。 “少爷。”张管事死命抱住他。 叶系舟有些紧张,心里忐忑不安,不应该这样的,她细细观察着,似乎汗开始止住了不少了。 “住手。”王先生一声暴喝,按回张承宗,目光死死锁住张老爷的脸,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汗……汗停了。” 所有目光聚焦,只见那泉涌般的汗珠,居然止住了,喘息声也平缓了。 顿时一片死寂,一群人愣在原地,只剩美妇人劫后余生的啜泣。 王先生缓缓直身,疲惫又带着一些虚脱,目光复杂地看向叶系舟,“你的药起效不错。” 第11章 出发石塔城 张老爷脸上那致命的冷汗虽止,呼吸也平稳起来,但人还是比较虚弱,如同枯木逢春却未抽芽。 “暂时稳住了。”王先生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再次搭上张老爷的脉搏,眉头并未舒展。 “但这口气是靠药力强吊住的,寒毒根深,保不齐什么时候又发了。眼下最紧要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承宗那张犹带泪痕,此刻却写满紧张的脸,“是即刻启程前往石塔城,唯独那有那风凌草,但是能拔除这毒根,迟则生变。” 风凌草是一种灵植,其价值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轻易无法拿到,毕竟不管价值几何,金银之物对于仙人却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张家拖了这么久没有去石塔城,也是在为此筹备。 “走,立刻就走,我张家已经准备好换风凌草的东西了。”张承宗猛地站起,父亲那微弱却存在的呼吸像绳索勒紧了他的心脏,容不得半分拖延。 他下意识地看向叶系舟,这个刚刚用一株草救回父亲,从他手中拿走一份承诺的小乞丐,眼神复杂。 王先生见此,摸着胡子对着叶系舟说道。 “你放心,老夫已经为你做保,不管是什么情况,自然说到做到,我从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像是说给张家人听的。 张承宗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这入城名额他家三个,镖局一个,给了王先生一个,剩下一个本来想给家中护卫首领。 至于那悬赏,提什么要求,他张家自然有本事推辞,但是王先生竟然护着这小乞丐,那不是白白浪费一个资格。 “谢谢王先生,我的药已经起效了,那入城令什么时候给我。”叶系舟把手里剩下的药拽的更紧了。 王先生看着张承宗,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张承宗觉得烦躁,一个小乞丐而已,剩下的药他张家就是抢了又怎么样,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得马上出发了,最重要的是,张老爷的病还得靠着王先生,毕竟他是这城中医术最为了得之人,此时不能拂了他的意思,想到这里,他看向张管事。 “去取一个入城令来,给这小子,然后快点准备出发了。” 张管事立刻转身对着门外候着的仆役吼道,“备车,快点,护卫集合,半炷香之内,侧门集合出发。” 说完,他就出了屋内,过了一会,就把入城令拿出来了,扔给了叶系舟一个石制的小牌子。 叶系舟还没有怎么看,王先生已经快步走到叶系舟面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身边的人,他压低声音,“小娃娃,你跟我来。有几句话,老夫要跟你说。” 叶系舟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赶紧把入城令收进包袱里面了,跟在王先生后面。 张承宗见状,瞥了王先生一眼,又扫了一眼叶系舟,对张管事使了个眼色。 张管事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语气生硬地插话道:“王先生,既是要问话,少爷吩咐了,先带她去后边柴房安置,那里清净,也免得冲撞了夫人。问完了话,立刻带她到侧门上车。” 王先生皱了皱眉,但看着依旧混乱的局面,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对叶系舟示意了一下。 叶系舟默然跟上王先生和张管事。这一次,她不再是完全被阴影笼罩的小尾巴。 虽然依旧衣衫褴褛,但卧房内那短暂却决定性的交锋,让张管事眼中的嫌恶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审视,他沉默地在前面带路,步伐很快。 那是间有着腐朽气息的柴房,门被推开,张管事侧身让开,“王先生,就在这里了,不要误了出发的时辰。”说完,他直接就离开了。 叶系舟跟着王先生后面走进柴房,她目光扫过柴房的破败,心中一片冷然。张家的上宾之礼,可真好。 王先生伸手掩上了柴房门,柴房内光线更加昏暗,只有门缝透入的微光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他走到叶系舟面前,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打量了她一番,空气凝重了几分。 “小娃娃,”王先生终于开口,声音缓慢,“老夫行医用药大半辈子,识得百草。你今日那凝血草,药性之霸道,生机之纯粹,绝非寻常年份所能成就。黑山险恶,老夫知道,但那里的药材,老夫也见过不少。”他身体微微前倾。 “也许你运气绝佳,可以在深处采到这样的药,老夫不再深究,不过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剩下的药你先拿着吧。”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王先生的目光,“谢谢王先生,不过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这药可以给你保管。” 昏暗的光线下,这孩子的眼神还能散发着微微的光亮,也许他真的天赋异禀,也许他运气极好,就这份过人的胆识也是他的运道,毕竟很多人根本就不敢,何来机会? 就像这次,不就是遇见了自己这种妇人之仁的人,除了这娃娃的坚韧和早熟,再加上一份胆识,就是一种运道。 王先生挺直身子,不再看叶系舟,“没事,路上要用,我在找你要。我们出去了,准备出发了。” 他转身出去,不再回头,大步流星地朝着侧门方向走去。他行医多年,稍微有点妇人之仁的毛病,这么多年也改不了,想着他还摇了摇头。 叶系舟默默跟上,在门口经过张管事身边时,还能感受到对方那冰冷的目光。张府侧门外,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正午了。 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车队已经排好了队伍,好多挎刀佩剑的高大汉子,有些穿着张府的衣服,还有一半穿着有一个押的短打衣服。队伍前方还有两面小旗,一个写着张,一个写着武。 最前方是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宽大马车,帘幕低垂,里面隐隐传出张老爷微弱的呻吟。后面是四辆辆稍小的马车和三辆驮着行李的板车。 张承宗正在车旁踱步,看到王先生和叶系舟出来,立刻催促,“快,快上车,王先生您先陪爹坐前面那辆,她……”他看向叶系舟,手指着后面的板车,正待开口。 “他就坐我那辆车,我还有很多药材要他处理。”王先生很自然的就开了口,开了口,他又有些后悔,抬头看看天。 张承宗看了看王先生,表情有些不舒服,早就听说这王先生喜欢乞丐,原来是真的。“那就听先生的。”说完,他就上了马,不再看王先生和叶系舟。 叶系舟看向王先生,王先生却没有看她,她只好看向后面这几辆车,第三辆的车夫有些眼熟。好像是那药馆的伙计。 她走过去爬上车辕,那伙计让开一些位置,“你别进去,先生喜欢整洁,别弄脏了。” 叶系舟听了这话,便坐在这伙计另外一边。 “出发。”张承宗在马上喊道,车队开始行走,开始慢慢走出这盘石镇。 坐在车上,叶系舟回想这这一天,王先生确实是个好人,但是他总是装的有些不近人情,也是一个复杂的人,有机会自己定然要好好谢谢他。 不过今天的惊险,还是令她现在都有些心惊胆跳,但是她获得了去石塔城机会,而且这机会来的恰好。 她靠在车厢上,偷偷拿出一个粗粮馒头啃了起来,却看见伙计看着她,看来这伙计也没有吃饭吧,这张府,急的饭都不给人吃了。 她本来想拿出还剩下的那个馒头,但是自己也就剩下这一个了,于是把手里的馒头撕了一半,给了伙计,这伙计也不客气,直接就拿着吃了起来,看向叶系舟眼神也舒服了很多。 第12章 荒野遇伏 这天已经是出发的第七天,听说还走个四五天就可以到石塔城外围了。 他们走的商道,这期间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许是他们人太多,野兽什么的不敢靠近,不过倒是交了不少的保护费。 车队有时半夜也赶路,这是无奈之举。备用的马匹和车夫轮流上阵,那些壮汉也分班值守,只为可以快点到石塔城。 剩下的凝血草也已经用了,估计还剩下点在王先生身上,张老爷的情况好像更差了一点,她晚上睡车厢里,在王先生脚下,跟那伙计也混熟了。 这伙计叫王平,从小就跟着王先生了,早就没有了父母,是王先生的远亲。 原来王先生很喜欢小孩子,他自己也有孩子,但是孩子不听话,就喜欢闯荡江湖,梦想做一个侠客。 一年之中回家几次,也是问王先生要钱的,王先生有时会偷偷给街上的小乞丐一些吃食,但是不让他们靠近药铺。怕冲装了病人,毕竟镇上有钱人基本都找王先生看病。 他偶尔还会给一些非常可怜的病人免去医药费,但是多次叮嘱,严令不许说出去,因此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倒是他有时给小乞丐吃食被人撞见过一两次,所有石塔城有人传说王先生喜欢小乞丐。 叶系舟知道后,内心感慨,自己不就是一个小乞丐的形象,王先生可真是一个心善的人。 这个时间已经快天黑了,队伍停下休整了好一会,吃过了饭,今天准备晚上赶路。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车队进入一片没有人烟的区域,一眼也看不到房屋,道路两侧有着浓密的灌木和大树缠绕在一起。连续多日的奔波让大部分人都显露出疲态,护卫的眼神开始有点涣散,马匹的脚步都显得沉重了许多。 叶系舟在车厢里莫名紧张,不过这些天她已经紧张多回了,也不是很在意。她从王先生脚下拿起包袱,放在自己身边。 突然,车厢外面传出喊声。 “敌袭!有埋伏!” “保护老爷,少爷,快!” “啊啊啊!”还有不一样的惨叫声发出。 火光摇曳中,无数蒙面杀手从道路两侧的树林中窜出,扑向车队。 绊马索猛地绷直,弩箭破空而至,如雨点般袭来。马匹惊惶嘶鸣,人立而起,车辆东倒西歪,整个车队瞬间陷入混乱。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鲜血在火光下飞溅,染红了黄土路面。护卫接连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年轻的护卫捂着被飞刀刺穿的咽喉,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缓缓跪倒在地。 张承宗的马车成为重点目标,刀光剑影中,车厢壁上已添数道深痕。里面传来张承宗变了调的惊呼。王先生的马车也岌岌可危,拉车的马匹中箭后疯狂挣扎,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叶系舟赶紧拿上包袱跳下马车,王平在外面接住她,又扶了一下王先生。三名蒙面杀手如鬼魅般从侧后方逼近,刀刃的寒芒在月色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直指他们三人。 叶系舟却在这一刻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也许是在黑山经历过了类似的事情。 她滚到王先生身前,伸手就撒出一包药粉,三名杀手阻挡不及,完全中了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踉跄后退了两步。 三名杀手被药粉刺激的睁不开眼,身上也开始奇痒无比,刀锋偏移,连刀都掉了。 王先生一时惊异,这小子还有这一招,他也来不及多想,拉着伙计和叶系舟捡起地上的刀,准备搜寻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 这是,另外一名杀手看见这一幕,大声喝到,“小杂种,使了什么阴招。”一刀砍过来。 此时叶系舟已经来不及拿出药粉了,而且这个杀手已经看见她使这一招了,不一定还会中招的。 眼看刀就要砍到三人身上,王先生和伙计举着刀想格挡一下。估计是不行了,他们都没有武术,没有力量。 就在此时,护卫头目张山左肩插着弩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裳,却气势凶悍地冲来,厚背砍刀如门板般横扫而出。 “噗嗤。” 那杀手胸口被一刀刺穿,张山拔出刀,“王先生,还是去老爷那,武镖头在那,我护着你们过去”。 王先生应了一声,便带着伙计和叶系舟在张山的保护下,到了第一辆车厢。车厢内有着张承宗,张管家。还有张老爷在不停的喘息着。车厢外,最坚固的防守都在这辆车外了。 叶系舟尽量低着头,不去看张承宗和张管家,不用看也知道这二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态度。 过了一小会,外面的打杀声还在继续,叶系舟低着头,正好看着张老爷,做为一个大夫。她也想给他把一下脉,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噗嗤!” 这声音在这车厢内异常明显,她一眼便看到张管家拿着一把匕首,刺进了张承宗的胸口,表情有些疯狂。 “少爷,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王先生有些惊魂未定,看着张管家拔出匕首,好像要对着他们三人而来,一手拉着伙计和叶系舟连滚带爬的滚下了马车。 叶系舟有些呆滞,这是发生了什么,外面剩下的镖师和护卫已经不多了,还有一些已经被俘虏了。 他们看向滚下车厢的三人,有些不理解,王平赶紧说到,“张管家把少爷杀了。” 这一晃神的功夫,又有几个人被杀或是被拿下了。已经剩下不到十人,一听这话,那武镖头马上开口到。 “各位,我是盘石镇武家镖行的镖头,这次押镖,我武家镖行失败,不再反抗,可否放了我这些兄弟们。” “武大,你们镖行的规矩呢?”张山大声怒道:“张家给了你们这么多钱,就是这样负责的吗?” 武镖头看了张山一眼,“不然呢,难道要我们都去死?你家少爷已经死了,你家老爷还在不在都是问题,你还想怎么样,张家有内奸还能怪我们镖行。” 张山一时语塞,是啊,他作为一个护卫又能怎么办,大势已去,他也不再动作。 张管家此时从车厢里面出来,还拿着一张帕子擦着那匕首,“识时务者为俊杰,武镖头好魄力。” 张山恶狠狠的看向张管家,那些杀手此时用刀拿下剩下的人,一边的丛林里面又出来三四个人。 “哈哈哈,张管家,干的可以,我必定不会亏待你的。”为首的人冲着张管家走来,他看起来是一个中年摸样,温文尔雅的书生,怎么也不像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哎,应该的,秦大少爷,我张贵早就选了您这条明路了。” “秦峰,你秦家用几个入城令换走张家这般多的好处,为何还要下此等黑手。”张山牙呲欲裂。 “呵呵,以前张家压着我们秦家,这些年我们秦家好不容易和石塔城有了联系,你们张家也有求着我们的时候,但是那怎么够呢。”他说着这话,面相都变了点。 “以前张家是怎么对我们秦家的,不说了,以后这盘石镇就只有秦家,没有张家了,哈哈哈哈哈!”这秦峰看起来有点阴鸷,与他温文尔雅的摸样相比,有点扭曲。 “把老张头拖出来。”秦峰收了笑容,吩咐道。 两个杀手进到车厢里面,直接把张老爷抬了出来,张管家没有对张老爷下手,应该是这秦峰吩咐的。 把张老爷扔在秦峰脚下,张老爷瞪着眼睛,狠狠的看着秦峰。秦峰蹲下身体,用手中扇子敲了敲张老爷的头,“感觉怎么样啊,老畜生。” 张老爷没有说话,直接一口浓痰吐在秦峰脸上,吐完还笑了起来。 秦峰闭上眼睛,身边的人早就拿着帕子过来擦了,秦峰等着人帮他清理干净,一脚就踩上了张老爷的头,眼神狠毒。 “把这老东西抬去喂狼。”他恶狠狠道。 一眼看过跪在地上这些人,这其中自然包括,王先生和叶系舟伙计三人。他抬脚就向着这三人走来,叶系舟脑子有些混乱,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没有想出应对方法。 第13章 遇见仙师 秦峰又恢复了他一开始出场的摸样,直接站在了王先生跟前,“王先生,怎么样啊。”不等王先生开口,他又呵呵的笑了两声。 “当初让你跟随我秦家,做府医,可不比你在那小医馆快活,也不用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秦大少爷,我只是个大夫,想多多看一些病人,无其他想法。”王先生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说的好听,那你为什么要去石塔城,想去这石塔城,早说啊,我秦家必然会给你这医术高明的大夫机会的。”秦峰转了两下身子说道。 王先生不再言语,他这次会答应去石塔城,是因为他那儿子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家要钱了,想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探听到儿子的下落。 至于秦家,他比张家更有些避之不及,只是尽一个大夫的本职工作。 “王先生,怎么不出声了,难道看不起我秦家。”秦峰语气一变,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王先生看着秦峰,“秦大少爷,我这次并不是为了去什么沾什么仙缘,你也知道我那犬子行踪不定,我想看看能不能碰见他。” “哦,原来是爱子心切,呵呵,真可惜啊,不知道你与你儿子还有没有父子缘分。”这最后几个字,秦峰咬字格外清晰。 王先生愕然,原本就该如此,他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叶系舟看着王先生的表情变化,摇头。不知道为何,这时候,她居然觉得这老头好笑。 定了定心神,看来这次是逃不过了,这秦大少爷应当是要灭口,她看了看这王先生,伸手拉着他的两个手指,又拉住伙计的两个手指。 两个人被拉住手指,也没有什么反应,都以为是小孩太过害怕。 “秦大少爷,我们武家镖行绝不会泄露这次的事,路上只是遇见了野兽袭击。”武镖头知道了秦峰的意思,开始着急起来。 秦峰高兴起来,“哎呦,原来是武镖头啊,可是我觉得还是死人才更会保守秘密呢,哈哈哈。” 叶系舟心中复杂,这秦峰说话的样子与他的外貌实在不符,也不知道是什么练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摸样,简直人面兽心具象化。 “算了,本少爷今天开心,准备给你们一个痛快,准备开始,我数一个数,就杀一个。”秦峰表情变得更加癫狂起来。 被押着的一推人开始求饶,声音嘈杂,叶系舟看了王先生,他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伙计已经开始哭泣。 她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把这二人带到空间里面去,这里人那么多。怎么样都是逃不掉的,要是想活下去,只能进空间了。 至于暴露,先活下去吧,这种情况肯定会暴露的。 “一。”秦峰的声音响起,马上他面前的杀手就杀了一人。 “秦峰,你不得好死,秦家……”。 还没有骂完,这人就已经死了,秦峰笑起来,“杀的对,只要有人骂我,就立刻死,呵呵。” 叶系舟心里愈来愈紧张,这人太喜怒无常了,说不定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颗红色光球呼啸而来,在夜空中划出炽热轨迹,临近时骤然分裂成数百道红色流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红色光雨已穿透人群,站立者的人如割麦般成片倒下。 蹲着的众人一个个口目瞪呆,嘴巴都可以塞下两个鸡蛋了,一个个都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系舟晃了晃神,松开紧握二人的手,难道这是仙法吗?未及细想,忽有一流萤般的光点自林间跃出,一道身影随着清越铃音轻盈落地。 只见来人瞧着不过十二三岁模样,鸦青色发带将墨发高高束起,发带带着的银铃在月色下叮咚作响。他单足点地落下,歪头时银铃随风轻晃。 “诸位好啊。”萧寂白笑着露出两颗虎牙,琉璃似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仙师,这是仙师!”这时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了,立马在地上跪拜起来。 “不用这样,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萧寂白摆摆手,笑着向众人说道。 叶系舟内心激动起来,这就遇见了仙人,这人年级这般小,就已经是仙人了。 这也太厉害了,她的头不自觉的低了下来。然后又马上抬起,看向那少年,这也许是新的机会,这一路走来,自己的运气一直这么好,也许真的是玉佩在保护自己。 “仙师,你知道叶恒吗?”没有过多思考,叶系舟就朝萧寂白大声喊道,刚刚经过生死,此时的少年在她眼中变得高大起来,一双带着期待眼睛看向那少年,等着他的回答。 萧寂白一挑眉,看向叶系舟,他最开始注意到的就是这小女孩,他看见上百人埋伏在这里,好奇的在这里等了一会,就看见那女孩拿出药粉药倒了三个人。 而且她明明是个女孩,却是做男孩打扮,面对杀戮也没有哭,眼神异常坚定,里面的光彩让他一时惊异。比起他家里的姐姐妹妹,真的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更有意思了呢,“你认识叶家的人?” “我……我有事找叶家的人,不知道仙师是否认识。”听到少年这么问,叶系舟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这人认识爹爹吗? 萧寂白点了点头,“我当然认识,也许还认识的很深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情,表情有一些变化,但是马上又变了回来。 “你,过来。”他伸手指了一下叶系舟。 叶系舟没有过多磨蹭,她起身向着少年走去,到了少年面前,少年一挥手,一个带着浅浅颜色的光罩便罩住了两人。 叶系舟有些惊慌,萧寂白马上开口道,“不要担心,这个只是让他们听不到我们说话。”他看向叶系舟,莫名觉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你为何会认识叶家的人,从实说来。”他颇有兴趣的眼神一直没有从叶系舟身上移开。 叶系舟一直被盯着心里紧张加剧,有些踌躇,她稍微抬起头。“他是我亲戚。”小声说出这句话,她又低下了头。 萧寂白一边摇着头点了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放心,叶家跟我家很有交情呢,我可以带你去叶家。”这小女孩,这时胆子这么小了吗,刚刚那胆子去那了,呵呵。 “真的吗,谢谢仙师!”叶系舟看起来一脸感激,马上就要跪下了。 萧寂白手都没有伸出来,就把叶系舟扶了起来,“唉,不用不用,我一直这么热心肠,那你等下就跟着我走吧。” 他笑的更开心了,跟叶恒有亲戚,还是一个凡人,倒是值得他送一趟,毕竟已经死在了他跟前差不多**年的人,还有这样的凡人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