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材料要和我谈恋爱》 第1章 第一章 珀尔回到树塔时,发现几只藏头露尾的小怪物。 又是附近那群爱做生意的地精。 树藤悄声靠近,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倒提起来送到了珀尔面前。 珀尔打了个响指,堵住所有小地精即将发出尖叫声的嘴。 “说过几次了,我不是你们的领主,不要把垃圾扔给我。” 珀尔冷酷的紫眼睛挨个扫过抖个不停的小地精们,对个头最大的那个抬了抬下巴,“说吧,什么事。” “领主大人!”他张口就喊,被珀尔一瞪,战战兢兢地说了下去,“人类!有个人类,大巫师说,您会需要的,我们已经把他带来了!” 地精们的大巫师,珀尔曾经见过,是个识货且睿智的长者。 而人类,绝大多数不是小偷就是强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但长者的推荐值得分出些许时间。 珀尔思考片刻,决定看看那个所谓的人类。 被放下的小地精钻进刚才藏身的大灌木丛,拖出来一个浑身是血、昏死过去的人类。 那身血在珀尔眼中泛着浓郁的紫色,深邃璀璨,已经完全盖过血色与他那身华服的颜色。 珀尔顿时有些惊喜。没想到大巫师的确送了个她无法拒绝的礼物。 “替我谢谢大巫师,你们可以走了。”珀尔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树根拱门。 地精们面面相觑,畏惧地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无数树藤涌向昏倒的人类,像一道绿色的浪,卷着他游向珀尔。 “领主大人!” 某只小地精视死如归地大叫道。 “您还没付钱!” 珀尔脚步顿了一顿,径直向前走去。 树藤的浪中分出一缕,卷着一支深红色的药剂扔向地精们。 地精们顿时发出阵阵又尖又难听的欢呼,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啧。” …… 地下室内,珀尔打了个响指,魔能灯先后点亮。人类被平放在一张大石桌子上。 珀尔低头仔细观察他。 男性,青年,穿着华贵。不是一般的冒险者,那些老鼠恨不得穿最旧的袍子来森林里偷东西。 手上有茧,体格强壮。不难猜想他最常使用的武器是刀剑。 衣服胸口位置破了个洞,但破洞之下没有伤口。 珀尔信手在他脸上划了道口子,血痕同样泛着紫色,几乎转眼就愈合了。 奇怪。有着那样一身魔力之血,何须锤炼肉/体,他应该早就是个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了。 珀尔的视线从他的胸口缓缓移向他的脸,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懵懂的琥珀色眼瞳。 “醒了啊。你的名字是?”珀尔神色自若地问。 那人呆呆地不说话。 珀尔改用通用语又问了一遍。 “兰斯……兰斯·奥斯汀。”他舒了口气,“这是哪里?” 很快他又看向珀尔尖尖的耳朵,惊叫道,“精灵?你是精灵?” 珀尔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她遇到的每一个人类都是差不多的反应,今天这个算是特别冷静的那一类。 “这里是树塔,我的居所。” 兰斯有些迟钝地转动脑袋四处打量。 珀尔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地下室。确实破败了点儿,到处都是树根,必须抽空加固一下了。 他转回来看着珀尔,“我为什么在,在树塔?” “那我倒想问问你,你是在哪里被地精捡到的?” “我?我被地精捡到?”兰斯的声音高得变了调。 这也难怪,地精一般只在铁幕森林活动,如果他不是冒险者之类的强盗,确实没理由进铁幕森林找死。对人类来说,铁幕森林是一个极端危险的藏宝地,十个闯入者里,大概只有一个能健全地带走点什么。 “我被地精捡到,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兰斯纠结了一会儿,又绕回第一个问题,“树塔,又在哪里?” “这里是铁幕森林的边缘地带,”珀尔微笑,“至于你嘛,你被地精卖给我了。” “什么!请您放了我,我并不是奴隶,我是……”兰斯的脸先是变得通红,很快又变得雪白,“我是谁来着?” 他直挺挺地坐起,表情像个迷路的孩子,“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珀尔玩味地挑了挑眉毛,屈膝在树藤组成的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你被人刺了一剑。摸摸,你后背的洞跟前胸的洞是不是能对上?有一把剑从你胸膛穿心而过。”珀尔言之凿凿,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兰斯依言摸了摸衣服,又使劲抚了抚胸口,茫然地望着珀尔。 “可是,可是我没死?还是我已经不是人了?您把我做成了活死人吗?” 珀尔忍俊不禁。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被人逗乐的感觉了,意外地还不赖。 “你还活着。你的自愈能力很强大,如果不是你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我不会相信有人挨了这么一剑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能自愈回来。” “自愈?我,我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能力……”他的表情让珀尔知道这是件超出他想象的事。 珀尔冷淡地说:“那就说点你知道的。” 兰斯张张嘴,看起来有点委屈,有点茫然,最终,他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心底里,似乎非常抗拒去完成它。” 珀尔皱紧眉毛,很不耐烦听到这样一通说了跟没说似的废话,她伸出手指向上一划。 树藤闪电般射向兰斯,将他的上半身捆成了绿色的茧,一根树藤托起兰斯的下巴,他被迫看向高背椅上的精灵。 “想不起来的话,我来帮你想一想。” 兰斯摇摇头,拼劲全力挣扎只是让树藤捆得更紧。他涨红了脸,似乎受了奇耻大辱。 珀尔竖起纤长的食指,深紫色的灵光在她的指尖闪烁,随即飞向兰斯没入他的额头。 兰斯的眼珠猛地向上翻起,只留下了眼白。他的意识已经沉了下去。 …… 腐朽而湿润的气息灌入兰斯的鼻腔,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俯视着一簇跳动的篝火。 篝火旁,金发青年独自坐在倒木上,时不时向某个方向望去一眼。周围的黑暗突然扭曲,一柄长剑如毒蛇般刺出。 他不由自主地被吸了下去。 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胸口立即觉出一阵剧痛。他低下头,看见一截寒光闪闪的剑刃。他侧过头,背后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清脆的响指在他耳边炸响。 兰斯打了个激灵,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树藤也退回高背椅后。 “想起什么了?”精灵坐在他面前,双腿优雅地交叠。 “我的骑士给了我一剑……他背叛了我。”兰斯梦呓般的说。 “除此之外呢?” 兰斯呆了片刻,“没了,我就看到了这些。” 失忆得这么彻底。珀尔意味不明地上下扫视着他。 兰斯立刻紧张起来,手紧紧地攥着,好像时刻准备着逃跑。 “怎么了,阁下,哪里不妥吗?” “你们进森林做什么?” “我不记得了。”兰斯嗫嚅着说,好像有点羞愧,“很抱歉,没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珀尔又有点想笑,他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总而言之,你想不起来自己是谁,遭到背叛,无处可去。” 其实不难猜到兰斯大概是哪个贵族的儿子,只要进了人类的城池,不愁没有去处,迟早能回到家里。 但珀尔为什么要提醒这个傻傻的人类? “……是的,阁下。”兰斯不情愿地承认。 “你不做奴隶?” “是的,阁下!” “那我的源血药剂谁来赔我?” 兰斯傻眼了。 “那是什么?” “我改良的治愈药剂,哪怕受了你那样的伤,只要在断气之前使用,照样能救回来。”珀尔微笑道,“它可是很贵的。” 这可能吗? 兰斯下意识想要质疑。与珀尔对视的瞬间,他自动咽下了那句话。 “我会赔给您的,阁下。倒不如说,我祈求您收留我,以便让我偿还我的债务。”兰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的名字是珀尔,不用阁下阁下的叫我。”珀尔对他的识趣和能屈能伸感到满意,提醒道,“我买下你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因为你对我有用,你身上有值得我研究的东西。这就是你还债的方式。” 她想起那一抹瑰丽的紫色,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给兰斯放放血。可惜不行。 珀尔的眼神又让兰斯差点炸毛。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值得……”兰斯喉头一紧,及时停止了对珀尔的质疑,干笑着说,“您要怎么研究我?” 珀尔轻轻笑了两声,把兰斯笑得浑身发冷。 “跟我上来。”她起身走向离开地下室的阶梯。树藤高背椅随之解体,窸窸窣窣地藏了起来。 珀尔回到树塔一楼的大厅,一边往长桌上放可能会用到的器皿和装置,一边捋了捋这个新材料的情况。 第一,他失忆了,很好摆弄。第二,他很弱,几乎没什么危险。第三,他的血液值得研究,而且极具实用价值。 有了他,珀尔再也不用发愁药剂的魔力基底该去哪儿找了。 简直是一笔划算到爆的买卖。 这时兰斯也上来了,他踮着脚走路,好像在寻找树根与树根之间的空隙,不愿意踩到它们。 珀尔看在眼里,没催他。 等他在珀尔面前站定,珀尔轻轻念了句咒语。 干在衣服上的血迹随即重新变得湿润,好像刚浸入衣服没多久。随着珀尔手指的动作,血渍一颗一颗地析出,飞进珀尔面前的水晶瓶中。那件脏衣服变得洁净如新。 珀尔又往水晶瓶里倒了点儿保存液,轻轻混匀。她举起水晶瓶,专注地看着深紫色的魔力与保存液结合。 兰斯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珀尔的手抖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放下水晶瓶,“忘记你还在这里了。” “我很没存在感吗?”兰斯小声地嘀咕。 珀尔就当没听见,她现在心情不错,很乐意说点什么,“我在预处理药剂的魔力基底。” “我所做的药剂,并不是混合魔法植物催发它们的效果,而是用魔力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将我的魔法保存在水晶瓶中。” 兰斯吃惊的眼神很好地取悦了珀尔。 以灵性构筑的魔法框架是很脆弱的,就连“填充”魔力的时机不够恰当都会导致施法失败,更别提将框架保存下来。 珀尔妥善地收好盛放魔力基底的水晶瓶,拿给兰斯一个跟人头差不多大的水晶球。 第2章 第二章 水晶球格外剔透,兰斯的掌纹分毫毕现地映了出来。 “这是用来观测魔力的放大器,拿稳了。” “怎么观测?”兰斯好奇发问。 “用眼睛看。” 他小声嘟囔:“不想说就不说呗。” 对一般人而言,魔力只能通过灵性去感知,永远无法得见它的全貌,就像人只能感受到风却看不见风。但珀尔说的也是实话。 珀尔凝视着他。 兰斯蜷了蜷手指,谦卑地说:“您没有解惑的义务,我知道了。” “嗯。”珀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发号施令,“施法吧,用你所知的最高阶魔法。” “可是我失忆……” 话没说完,兰斯的头忽然脱力似的往下一坠,人倒是站得稳稳的。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可能是刚才刺激他的记忆使大劲了。珀尔一点也没心虚,坦然地问:“想起什么了?” “有人和我说,我会成为**师。可我一点魔法天赋都没有。”兰斯恍惚地说。 这怎么可能?就算他这些年光顾着修炼剑技,魔力总不会骗他。 “试试就知道了,最简单的,召唤明光,召唤火焰,会吧?” 兰斯抿着唇,慢慢点头。 珀尔抱起双臂,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兰斯心中的无名焦虑被她毫不期待的态度抚平了。 他静下心来调动灵性,吟诵火元素的名,祈求火元素在他的手掌上聚集。 随着兰斯的吟唱,淡蓝色的魔力轻纱般浮现在水晶球的表面,渐渐靠近他的掌心。但距离越近,它们就越像不听话的鱼儿,在水晶球里游窜,一次次躲开兰斯的灵性。树塔中的魔力像雾气一样充盈,但他的灵性却难以“捕获”它们。 没有魔力的支持,火元素难以稳定地凝聚。水晶球上方,一朵烟花虚弱地绽开。 珀尔感到些许违和。 很拙劣的施法。而且,他没有使用自己体内的魔力。 如果他曾经能够自如地应用自己的魔力,绝不可能因为失忆遗忘。他的意识或许会忘,但灵性不会。 他甚至认为自己没有魔法天赋。 一个人拥有黄金宝库却毫不知情,无法使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珀尔的探知欲前所未有地高涨。 珀尔旁若无人地绕着长桌踱步。 最大的可能,他的魔力之血其实是人造的。那么他体内魔力流动的轨迹就会有一个“线头”,是最初灌注魔力时留下的。这很好验证。 她不久前才制作了一批示踪药剂,正好用来试验一下能否用于观察人体内的魔力轨迹。 “放下那东西吧,不需要了。把这个喝了。” 银色药液流动间泛着点点碎光,煞是好看。 兰斯接过药剂瓶,注意着珀尔的每一个表情。 珀尔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因为他的磨蹭,流露出些许不耐。 兰斯霍然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安,有些失落。 珀尔误会了兰斯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催促道:“这瓶药剂不用你赔。” “我……”兰斯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他拧开瓶塞一饮而尽。 味道似乎不怎么好,他使劲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煞白。 在珀尔的视野中,兰斯的躯体上浮现出许多明暗不一的银色光点。借助这些光点,珀尔得以看清魔力在兰斯体内是如何流转的,她试图找出不协调的地方。 可惜的是一切都很自然,没有线头,也没有人为干预的痕迹。 珀尔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 兰斯下意识地和她对抗,使劲把手抽了回去。 他们互相瞪了对方几秒。 兰斯撑不住先示弱了,“很抱歉。但,珀尔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冒昧了。” “我只是要从你手上取一滴血。”珀尔不以为意,“你躲什么?” 兰斯张开五指,顺从地把手伸给珀尔。马上像有根看不见的针扎了他,一滴血珠冒出来,被水晶瓶接走。 “您这么突然地拽一个男人的手,无论是谁都会躲的。除非他是个下流的色胚。”兰斯强调道。 珀尔没有说话。 兰斯收回手,刚刚刺破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珀尔,你是不是很少与人,呃,或者精灵打交道?” “我不需要和他们打交道。” 兰斯苦笑道:“但你现在不得不和我打交道了。” “……”珀尔捏着试管停顿片刻,“如果刚才我告诉你我要干什么,你就不会躲?” “当然。如果你捆住我,我也不会躲,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兰斯勇敢提议道。 “这里是赫蒂的地盘,我不会那么做。” “赫蒂?她是谁?” “我的帷幕榕。”珀尔望向代替了塔墙的巨大树干,眼里的落寞与温柔交织着。 她只分心了一瞬间,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水晶瓶中的血液上。那些脆弱的情绪就像幻觉一样短暂。 沉默在大厅中蔓延,树根吸走了所有的声音。 珀尔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和智慧生物交谈了。她偏头看了兰斯一眼。 确实,她一点也不擅长和别的生物打交道。 她本早已习惯孤独,甚至享受与书和魔法为伴的寂静。然而,一旦感受过陪伴的温度,周遭又重归寂静时,她却觉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那份曾经熟悉的孤独,竟会让她无所适从。 穿过拱门射进大厅的日光已经消失了,魔能灯也有些黯淡。 她收起那滴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的血液,思考该怎么安置新的研究材料。 上次那个魔法师关在地下室里,他可以自己解决个人卫生,但兰斯没这个本事。 珀尔走向巨大的树干。这次不用珀尔多说,兰斯自觉地跟上她。 树干的侧面有个窄长的洞。洞里很黑,隐约可以看见有阶梯螺旋向上。 珀尔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你对你的房间有什么要求,赫蒂尽量满足。” 兰斯惊喜于自己竟然还有提要求的资格,立刻说:“别太小,要有窗户。” “那就只能把你放在瞭望台了。”珀尔转身走进树洞,手里捏着一团光来照明。 兰斯也侧身钻了进去。里面有股潮湿而腥甜的树脂味,兰斯闻不惯。好在里面非常宽敞,不用缩着肩膀上楼。 台阶潦草,全都是树本身的结构,从树干内壁凸出来,每一级都很矮。 爬了半圈,兰斯眼尖地看见斜下方还有一个原本被台阶挡住的树洞,有些微微的光。 树干越来越窄,台阶也逐渐变陡,上方终于出现了月亮的华光。 精灵当先跃了出去。她站在一根粗壮的枝上,身后是茂密的绿叶,身前是石塔的平顶。 兰斯站在她身后,极目远眺。 这棵树不是最高的,值得称道的是广阔的树冠,像一朵阴沉的雷云。 月光下,目之所及是一片绿色的海洋,河流钻石般点缀其中,层层叠叠、起伏不定的树冠蔓延到天际线。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城堡般伫立在海洋中,也像城堡般亮着温暖的光。 兰斯失神地看着这片森林,不由得问道:“那棵树是什么?” “木精灵的家园树。” 珀尔早已跳上了塔顶,她也看着那个方向,但并非在看那棵树。 “原来住在树里是精灵的传统……”兰斯打趣道,忽然住了嘴。 珀尔的话可谓生疏到了极点,好似木精灵和人类一样不是她的同类。兰斯也不知道世间究竟有几种精灵,万一她的族群同木精灵有仇,这玩笑可就不好笑了。 珀尔轻轻地哼了一声,她转过身,将手掌贴在了她身旁最粗壮的枝干上,好似抚摸自己的情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降临了。 鸟鸣、虫鸣、风与树叶的摩挲都成了珀尔的一部分,那双常常冷笑的紫色眼睛中倒映着整片森林的绿意。 珀尔张开双唇温柔地呢喃。 那些语句兰斯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韵律感十足,格外动人,即便不懂也愿意一直听下去。 兰斯身后,无数枝条舞动起来。 珀尔抬起双手,在空中轻盈划动。 气生根和枝条彼此缠绕,纵横交织,当最后的音节融入风中,一座新绿色的木屋悄然成型。 兰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奇迹,眼神近乎崇敬。 “这才叫魔法啊……像做梦一样。”他抱紧手边的枝干,目眩神迷。 “这不算什么,”珀尔轻声说,带着点淡淡的笑,“而且,这是赫蒂的功劳。” 兰斯福至心灵地说了句“谢谢赫蒂”。 珀尔意外地看他一眼,笑容舒展了些许,“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打搅我。” 兰斯耷着脸,不敢说话,最终还是生理需求占了上风,犹犹豫豫地开口:“珀尔,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我快饿死了。” 看珀尔不是嫌麻烦而是恍然的样子,他赶紧补充:“我想吃肉。” 珀尔不喜欢囤积食物,今天也没有魔法植物成熟,别说肉,连棵草都没得吃。 “没有。”珀尔冷酷地回绝,她从树干洞口一跃而下。即将落地时,脚尖轻快地一点,一圈魔法涟漪荡开,下楼梯似的站稳了。 回到大厅,魔能灯已经全灭了。珀尔也不打算再点亮,夜晚就要有夜晚的样子。 她捏起光来,在长桌上配餐。 蜜蚁小半瓶,风铃果两颗就够了,这样太甜,又倒了小半瓶帷幕榕树液。 珀尔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味道刚好。她又分出一半来,往其中一瓶里倒了些苔鼠肉汁。这是不久前喂织锦蛛剩下的。 她带着两瓶“饭”回到了瞭望台。 兰斯没进树屋,他正趴在塔顶边缘的墙垛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珀尔的脚步很轻,他一点都没听到。 “你在看什么呢?”珀尔幽幽地问。 兰斯惨叫一声,差点头朝下栽出去。他转身靠着塔顶上矮矮的墙垛瘫坐在地,一脸惊魂未定。 “赫蒂会接住你的,不用怕。” 珀尔把加了肉汁的那瓶“饭”放在兰斯腿边,善解人意地说。 兰斯干笑两声,掩饰般地赶紧抓起那瓶液体喝了一大口,一股又甜又咸还很腥的怪味瞬间攻击了他的味蕾。他的喉结猛地上下滚动,脸颊也抽搐起来。 当着珀尔的面,他只能硬生生顶着喉头的吐意咽下嘴里的东西。 “非...非常独特的风味。“ “是吗。”珀尔随口应了一声,也靠着墙垛盘腿坐下。她瓶子里的液体就剩个底了。 “你每天就吃这个?”兰斯苦大仇深地晃了晃瓶子里还剩大半的“晚饭”。半透明浅棕色的,像蜂蜜一样浓稠,里面还有些大小不一的颗粒物。 珀尔没回答。她的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呼吸也变得绵长,肩膀的起伏几不可见。 兰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低声问:“珀尔?睡着了?” 第3章 第三章 精灵一动不动。 她该不会是精灵中的苦修士吧?吃得差睡得差,住的也差。 这座塔有一大半都被那棵帷幕榕占据了,现在都没塌也是奇了。 兰斯又等了一会,屏住呼吸,将瓶口缓缓倾斜。 浓稠液体顺着石墙垛往下淌时,几根气生根摆动着贴了上去。 “看来你不喜欢我准备的晚饭,”珀尔的声音很缥缈,“还有,赫蒂讨厌浪费。” 兰斯浑身僵硬,回过头却发现珀尔并未睁开眼睛,仍然是那副坐着入睡的样子。 “你没睡着?” 珀尔还是轻飘飘地说:“精灵不需要睡觉。冥想足以恢复精力。” 兰斯忐忑地道了个歉:“很抱歉,我吃不惯你们的食物。” 珀尔不说话了。 兰斯只好闭了嘴。浪费食物的事没被追究,但未来可能一直要吃这种东西,他觉得还不如当初被捅死算了。 他没有困意,对建在枝条和塔之间的树屋,也没有进去休息的想法。就算是用魔法现搭的,就算有窗户,也改变不了这是个监牢的事实。 兰斯又站起来眺望远方。塔顶上风景很不错,但他并不流连,只是期望能看到城池、堡垒,或许其中某一个曾是他的来处,能够让他再想起些什么。 不是说这里还是铁幕森林的外围吗,有希望看到城墙的轮廓。 可惜的是,只借着月色,他连树与树的边界都看不清,更别提不知远在何方的城墙。 他硬逼着自己看了一会,就当锻炼眼神。直到眼前出现道道重影,他才颓丧地坐了下去。 他忽然想到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珀尔,我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听说,精灵们都栖息在精灵之森,精灵之森在哪?” 那棵家园树离这里目测并不远,但珀尔说这里是铁幕森林的边缘。 珀尔掀开眼皮,疑惑地反问:“精灵之森?没有这种说法。” “如果你是问精灵世代生活的地方,我们一般称呼她为‘西尔瓦尼亚’,”珀尔用精灵语说出那个地名,“翻译成通用语,叫做‘生命源泉,灵魂归宿,永恒摇篮’。” “那么,您为什么离开西尔瓦尼亚?”兰斯蹩脚地模仿了一下那个词。 “这是你该问的么?”珀尔冷冷道,表情不善,“况且我没有离开,铁幕森林也曾是西尔瓦尼亚的一部分。” 兰斯缩了缩脖子。这精灵一言不合就翻脸。 “你的话太多了。”珀尔烦躁地站起来走上树枝,忽然停住,仰头在空中寻找着什么。 一只青灰色的风信鸟在她头顶盘旋。 珀尔抬起胳膊,鸟儿落了下来。她用指腹轻轻摸了摸鸟儿的小脑袋。 鸟儿眯起眼睛享受片刻,忽然扇扇翅膀,吐出了精灵语:“原来你在家里。” 珀尔恭敬地说:“您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你太久没回家了。” “我……”珀尔眼神游移了一下,正色道,“最近忙于研究。” “什么研究?新药剂?” “这是其中一个方向。我买下了一个人类,他……” “什么!”鸟儿猛地蹦了两下,声调变得分外高亢,“不行!立刻把他弄走!” 珀尔不受影响地说:“他有一身浓度极高的魔力之血。” “哦?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鸟儿马上冷静了。 珀尔摇了下头,“一个年轻人,不是魔法师。” 像是知道对面要说什么,珀尔补充道:“不是人造的。” 珀尔又说:“他就在你身后。” 风信鸟跳起来转了过去,盯着兰斯,两只豆豆眼里浮现出绿色的符文。 兰斯不知所措地看着精灵和鸟对话,用的还是那种他听不懂的话,又被放光的鸟眼瞪了一会,脑子非常不够用。 鸟儿转回去,嘀咕道:“的确,也不是老不死伪装的。” “研究完就弄走。”鸟儿强调道。 “当然。”珀尔再次恭敬地说,“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鸟儿顿了片刻,“巡逻队在东面发现了哈克西的踪迹,规模不小。” 珀尔从善如流地说:“把它们引过来吧,我会解决的。” 鸟儿飞了起来,“别大意,这一群至少有三十只。” “来多少都一样。”珀尔淡淡地说。 目送风信鸟飞远,珀尔又平静下来,就听兰斯问道:“那只鸟怎么会说话?你们提到了我?” 她本来懒得回答,但不知怎的,她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那是一个精灵德鲁伊,我的老师。她想让我把你送走,因为一桩……众所周知的旧事。”她看着兰斯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一点也不掩饰的狂喜,泼了盆冷水,“她只是我的老师,管不着我的私事。” “……”兰斯哽了一下,“难怪你一点耐心都没有,你跟你老师一模一样。” 珀尔回想老师在她胳膊上又蹦又跳的样子,否认:“根本不像。” 兰斯耸了耸肩,“但你对她很冷淡,为什么?” “不是冷淡,是尊敬。老师和学生,不就应该是这样吗?”珀尔反问道。 兰斯露出个不敢苟同的眼神,没发表意见。 他们相顾无言。已经远去的风信鸟却在这时飞了回来,扔下一片巴掌大的树叶,又飞走了。 珀尔勾了勾指头,树叶落到她手里。她看完上面的字,表情有些冷峻。 十瓶源血药剂,十瓶真理药剂。五天内送到。 这才是老师特意过来一趟的真正原因吧,什么太久没回家了,只是托词。就像木精灵们从未把她视为家人,她也从未把家园树视为自己的家。 珀尔没心情猜究竟是巡逻队还是长老会开的口,又或者是那个她不愿意去想的人,就当这是他们把哈克西引过来的报酬了。 树叶被扔下塔顶,和地上的落叶不分彼此。 兰斯还坐在原地没动,目光炯炯。珀尔有时候也觉得看不懂他,明明时刻想着逃跑,又对她的事情特别关心,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跑不掉? “看起来你已经休息够了。” “嗯?啊?不不不,我还是要睡觉的。”兰斯连忙摆手,站起来往他的临时树屋走去。 珀尔冷笑一声,几根气生根虎视眈眈地围住兰斯。 “你答应过不捆我的,”兰斯弱弱地抗议道,“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我只说不会在树干里驱使树藤,没说过不捆你。”珀尔抓住他的肩膀,又一次从树洞跳了下去。 今天收集的魔力基底不够做那二十瓶药剂,放在往常,她会等解决完哈克西,再用它们的血提炼基底。但现在,这不有个现成的吗,还省事了。 点亮魔能灯,来到长桌前。 珀尔先拿出那瓶从兰斯衣服上“洗”下来的血,加入保存液后大致是一升,正好够做十瓶源血药剂。这些血液中的魔力已经逸散了大半,如果现在取新鲜的血,只需要再来十分之一升,就能做十瓶真理药剂。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人类是经不起频繁大量放血的。更别提前不久他还受过一次致命伤,伤口长好,身体的亏空却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直接把魔力抽取出来与保存液混合不知是否可行。 死物的灵性已经消散,从遗骸上抽取魔力犹如探囊取物,活物的灵性却会抵抗。珀尔还从没直接抽过活物的魔力。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珀尔指挥着树根组成了一把舒适的椅子,让兰斯坐下。 兰斯的情绪总是很外露,珀尔看出他的紧张,安抚了一下:“我只是有个想法需要验证。” “又放血吗?你这是要抽多少啊,还弄个椅子让我坐,怕我晕倒?” 珀尔在调制新的保存液,没说话。 “我的血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研究的,我应该有知情权吧?” 兰斯拉起袖子,看看自己手腕上青色的血管,又看看珀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像一头小鹿睁着澄澈的眼睛,询问她为什么要割自己的角。 珀尔心口一阵酸软,她皱眉摸了摸胸口,压下了这种怪异而陌生的感觉。 告诉他也没什么。珀尔想。 “你应该知道身体,或者说血液,并不是储存魔力的优良容器,必须经过严苛的锻炼,才能提升容量,而这又是无吟唱施法的本质。” 这是魔法入门者都知道的常识。兰斯点了点头。 “你的血液,有着不亚于传奇法师的魔力容量。” “咳咳。”兰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你耍我啊!”兰斯不爽地说,“再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认真的。”珀尔神色郑重,“也许你失忆前就是传奇法师。”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又来了。”兰斯摇摇头,“就算失忆了,我也知道我一点魔法天赋都没有,我只擅长剑术啊。你真的没搞错吗?” 珀尔沉默片刻,她是不可能把自己可以看见魔力的秘密告诉兰斯的,最后只是苍白地说:“我宁愿相信你只是没遇到一个好的引路人。” 兰斯笑了,眼睛亮亮的。 “嗯,谢谢你。” 珀尔不适应地撇开眼睛,冷下声音,“把手给我。” 兰斯直直地把拉起袖子的那只手递了过去,在珀尔的摆布下竖起手掌张开五指。 一只有力的手。 珀尔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这是一只纤长的手。 兰斯的脸熟透般通红。 第4章 第 4 章 精灵的手很冷,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 “会有点痛。” 兰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贴在一起的手掌,还不等他的心脏开始加速,一股刺骨的寒意便刺进他的掌心。 他本能地蜷起手指,遏制住缩手的冲动,定在原地没有动。 那是珀尔的灵性,比她本人更冷,更直接。 “忍忍。”珀尔短促地说。 兰斯咬紧牙关,已经分不出心神说话。 珀尔很快就找到了兰斯体内流淌的魔力,奇怪的是,兰斯的灵性却没有任何的抵抗,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主人体内有这么一条魔力之河。 她有心再深入探查,但兰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已经快到极限了,她只好尽快抽了些魔力出来。 无形的灵性包裹着那团深紫近黑的魔力液团,投进了珀尔提前准备的保存液中。 “做得不错。”珀尔喜形于色地捏住兰斯的指尖晃了晃,举起那瓶魔力细看。 真的可行,而且浓度比珀尔预想的更高,就算把那三十只哈克西全榨干了浓缩都比不上兰斯的魔力。 那团魔力在水晶瓶中旋转发散,像一片深紫色的夜空,无数璀璨的星点闪烁着,比珀尔看过的一切夜景都更美丽。 珀尔放下水晶瓶,然而看到兰斯的样子,她翘起来的嘴角又落了回去。 兰斯脸色很白,满脸是汗,克制地喘着气。见珀尔看过来,他扯出一个笑容,“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我可真站不住了。” “不许笑。”珀尔冷冷地说。 兰斯无语得又笑了一下,费力地抬起手把自己的嘴角拉平了。 这个方法也不长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兰斯感知不到这些魔力,抽走它们却会产生明确的影响。那岂不是和他一样,空有一座宝库却无法使用。 珀尔看了看库存,还有一支秘能药剂,珀尔拿给兰斯示意他喝掉。 兰斯犹豫地拔开瓶塞,摇了摇里面透明的液体,还是问:“效果是什么?” “恢复魔力,不用你赔,快喝了。”珀尔不耐烦地说。 这是珀尔做给自己喝的药剂,喝下后会将魔力吸聚到周围,大大提高恢复魔力的速度。普通的魔法师用了也是浪费。 兰斯凑近瓶口闻了闻味道,看起来像清水,闻起来也像。 珀尔心烦地在长桌上排开药剂瓶。把兰斯弄坏了损失就大了,还有什么办法? 她一个一个地往药剂瓶里倾倒魔力基底。 “咔嚓!” 珀尔恍然回神,转过头去。 兰斯已然被蓝色的魔力漩涡吞噬了,意识涣散,药剂瓶从他手上砸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吸聚魔力也会出事? 珀尔情急之下再次握住他的手,将灵性侵入进去。 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吸纳魔力,魔力之河涨水般的充盈起来。亏空确实补上了,但再这么吸下去就要决堤了。 珀尔紧紧皱起眉。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兰斯感知不到自己的魔力,那么他体内的魔力都是自发吸纳的,不像珀尔可以自主控制。 珀尔看了看兰斯的脸色,没法再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次从他体内抽出多余的魔力。 “我再也不喝你的药剂了……”兰斯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眼缝,低声说。 “我再也不会把药剂浪费在你身上了。”珀尔咬牙切齿地回敬。 兰斯又笑了,笑过以后眼睛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看着起码比上一个大两倍的液团,珀尔心情复杂。起码这段时间不愁要去哪里找魔力基底了。 把兰斯送回塔顶的树屋,珀尔也没有兴致继续制作药剂了。 她走进树塔的第二层。这一层放着她的笔记和藏书。 兰斯天生的魔力容量是很罕见,但感受不到自己魔力的情况更罕见。也许先贤的经验可以给她答案。 时间推移,珀尔身边的书已经摞出了半个她的高度,但她还没找到一个完全符合的案例。 先天有魔力的人感受不到自己的魔力是一种棘手的残疾,他们也无法用灵性沟通外界的魔力。相当于是普通人。 兰斯的灵性笨拙,但并非“无法沟通”。 更多的案例还是证明了幼年时的魔法启蒙对后天的感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一旦超过某个年龄,练习感知是事倍功半的。这个年龄对每个种族来说都不同,共性是都还在幼年期。 兰斯很明显起码已经步入成年期了。 珀尔静静地捧着书站了一会儿。烦躁地挥了挥手把所有的书都归位,就地盘腿坐下。 任意识漫游。她穿越森林,回到了家园树前。 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那是一桩少有的愉悦事。 她的监护人伊瑟薇·鸢尾发觉了她超出常理的魔法天赋,一直冷冰冰的监护人对她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从前珀尔看不懂,但现在她看懂了。 从那以后,伊瑟薇开始教导她魔法。她的世界因而有了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珀尔的意识在一阵大风中摇晃起来。 珀尔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大风。有什么东西在振翅,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兰斯还在树屋里。那个树屋经不起几次攻击。 珀尔两三步就登上了树冠。 一大群人身鸟翼的怪物蝗虫般聚在树冠上空,有几只正在攻击塔顶上的人类。 这些怪物和成人一般高,浑身覆盖着血色的羽毛,背生双翼,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脚却是一对铁钳似的爪子。 兰斯用一根笔直的树枝当剑,左支右绌,虽然没有受伤,也无法击退那几只对他垂涎三尺的哈克西。 一条气生根犹如离弦之箭,径直洞穿了一只偷袭兰斯后背的怪物。 剩余的怪物们嘶叫着飞高了。 兰斯回头看见了珀尔,放松地拄着树枝坐下了,还有空招呼她,“交给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珀尔脸阴得能滴水,缓缓扫过悬停在空中伺机而动的哈克西,眼神像一头怒狮。 她轻轻招手,大地便隆隆震颤,无数铁灰色的气生根拔地而起,如舞台拉起帷幕般遮蔽了天空。 哈克西们此起彼伏地发出刺耳的嘶鸣,一股脑地冲向帷幕试图逃走。 极端封闭的领域内,忽然刮起了狂风。 受惊的哈克西们纷纷散开,露出了其中最健壮而镇定的头领。 珀尔和怪物头领几乎同时指向对方。 翠绿色的叶片与血色的怪物在空中对撞。 风声,破空声,惨嚎声,嘶鸣声,交织成一曲恢宏的乐曲。 怪物和叶片一起落到了地上。 珀尔冷笑一声,左手在空中一握,月白色的弓显现出来。她信手拉动弓弦,松手时,空无一物的弦上射出三支银亮的箭。 最后一只哈克西流星般坠地。 帷幕缓缓拉开,晨光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