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少骂你了》 第1章 该死的bug 平坦的地面先是轻微的震动了一下,无形的空气中突然被划开一道细小裂缝,下一秒,一只满是脏污的手抓住了满是豁口的裂缝边缘,随即,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她用力扯开裂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裂缝越扯越大,直到可容下一个成年人进出。 从裂缝里面艰难地走出来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还带着些未干的血迹的女人。 额前黏着因用力而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她剧烈的咳嗽着,“咳……咳咳咳咳……” 整个空间回想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如破风箱般的声响。 女人不知想到什么,开始咒骂,“该死的系统……” “咳……咳咳咳……咳……” 咳了好半天,女人终于停下来了,她捶打着自己胸前,想让喉咙间的痒意消散。 过了一会儿,女人平复好自己,她刚想抬手将乱糟糟的头发撩到后面去,手抬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下了。 都羡晚,雇佣兵,完成任务返程途中遭遇刺杀,意识陷入混沌。苏醒时,她已身处一个未知的系统空间,系统告知其需完成指定任务方可重返现实世界。 任务中她穿越到了至猎巫肆虐的中世纪欧洲,目标是在宗教审判的阴影下存活。面对宗教裁判的高压、愚昧民众的敌视与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 她差点死在那里,最后凭借着自己自身毅力和系统给的用脚趾头就能猜到的“关键”线索熬到了任务时限,回到了系统世界。 “系统,我出来了。”都羡晚对着空中喊道。 “啧……”系统没有搭理他,都羡晚只能换一种方式。 “都羡晚申请连接系统……都羡晚申请连接系统……都羡晚申请连接系统……” …… 都羡晚口水都说干了,本来就嘶哑的嗓音变得更加难听。 系统没搭理他。 “不是哥们儿,你好歹说句话吧!” 过了半晌,无人应答。 都羡晚正准备清清嗓开骂时,一丝微弱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都……都……都……都都都都都都小姐……姐姐姐姐姐姐……” 接着有一个黑衣身量颀长的男人从土里出现,泥土微托着他,他的眸子漆黑,金色的半长卷发搭在肩膀上,鼻梁高挺。 他是一个能量体。 都羡晚微张大了眼睛,一时怔住,“!”该说不说,这男的确实好看,都羡晚心道。 “都小姐,我……” “算了,先给我换掉这一身破烂衣服。”都羡晚懒得听他解释,话音刚落,系统就给他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将都羡晚的身形勾勒的飒爽而霸气。 都羡晚五官精致,细长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上扬的唇角,鲜亮的红色唇脂与素净的黑色领口形成和谐的呼应。 “很不错,身体也恢复了。”都羡晚欣赏了一下自己,点点头。 都羡晚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肩头,不爽道,“小破系统,现在可以带我离开系统,回到现实了吗?” …… “嗯?”都羡晚推了一下系统,手掌从身体中穿过去了,看见这一幕,都羡晚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话。” 系统略带丝毫艰难回道,“好的。” 刚说完,都羡晚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等她醒来之后,映入眼帘的不是现代化的房间,更不是在医院,而是像是在拍古装剧的剧组。 都羡晚看着自己身上的浅粉色的古代衣裙,疑惑道,“系统,我不是出车祸送医院去了吗?怎么在这种地方?” 过了一会儿,系统才开口,“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都都都都都小姐,我我我我我我们出现了故障,您好像穿到了古代世界。”都羡晚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股很直白的心虚的感觉。 如果系统有耳朵的话,都羡晚认为一定是垂下去的,但眼睛会悄悄瞄几眼都羡晚。 要放平时她还会打趣一番,不过她现在很不开心,冷眸一眯,“什么意思?” “什么叫穿到古代了?” 系统上前一步拍了拍都羡晚的肩膀,又将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低着头,眼睛向上偷瞄都羡晚边安抚道,“都小姐,都小姐,别生气,系统出了故障我们也没办法。” 都羡晚瞥了一眼系统的眼睛。 系统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先别急,我正在尽全力联系主系统。” 过了好半天,系统都没有再出声。 都羡晚百无聊赖地欣赏自己的指甲,嫩粉色的指甲油浅浅地一层染在指甲上很是好看。 她很不耐地说道,“傻蛋,说话,怎么样了?” “对不起,都小姐,我联系不上。”男人垂头丧气。 “那我是不是回不去了?”都羡晚眉头一皱,厉声质问道。 “是也不是,我已经给主系统发信号了,如果联系上主系统的话就可以回去,但是现在联系不上。” 男人话风一转,艰难透露出,“而且我们每个世界还有任务系统的存在。” 都羡晚侧头觑了系统一眼,冷笑道,“意思是,我现在不去了,还得再完成任务是吗?” “你看我像不像任务?”都羡晚踹了一脚他,怒骂道。 系统踹不了,都羡晚轻轻一脚,从他身体穿过去了,“……” 虽然被踹了,但该做的事是不会放弃的,那自带电音的说话声一直环绕在都羡晚耳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小姐……” 都羡晚冷笑道,“怎么,不结巴了吗?” “对不起都小姐。” …… “说真的,你没逗我吧。”都羡晚走过去对着男人环视,正色道, “都小姐,真的很抱歉。” “由于我们系统的失误,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等到你完成任务我肯定就联系到了主系统。”男人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自信地说道。 都羡晚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要是不完成任务,就在这里不动,会怎么样?” “嗯……,应该会即刻死亡。”系统忽地拍了拍胸口,保证道,“但由于我们的失误,都小姐,您在这个世界完成任务时我一定不会让你死亡。” “……” “行,不会死是吧。那我做什么都可以喽?” “那当然不是,这个我们系统还是有规定的,如果极度不符合人设的话是会强制控制你的。” “这难道不比刚刚那个世界还麻烦吗?” “不,都小姐,您刚刚经历的欧洲中世纪猎巫行动的世界是我们系统排名难度前三的世界之一,您能活着回来,说明您自己是非常有实力的。” “行了。”事已至此,都羡晚只能先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 她看起来很生气,实则心底已经骂了系统千万遍了。 “讲讲这个世界的大概吧。”都羡晚看了看四周,找到一个贵妃榻躺了下来。 “如您所见,这是您的寝宫,您穿到了幽朝皇帝姜蘅的妃嫔都婕妤身上。” 都羡晚想了想,“既然我是皇帝的妃嫔,为什么房间里伺候的婢女一个都没有?” “额,原主得罪了丽妃夏汐妍,被禁足在自己宫中。” “……懒得喷。”都羡晚从贵妃塌上起身准备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开门,一开门就看见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守在门边上。 侍卫见到都羡晚打开门,以为她要出去,忙阻止她,“都婕妤,丽妃娘娘吩咐过您不能出去。” “请恕奴才无礼。”说完他们就把门关上了。 嘭得好大一声。 “这是禁足?这不是囚禁吗?”都羡晚幽幽道。 但即使门外侍卫听见了也不敢吭声。 系统说道,“可以说是,毕竟丽妃娘娘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 “她什么来头?”都羡晚边返回榻上躺着。 “丽妃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之嫡女,其庶妹随其一起入宫,封为修仪。” “我什么来头?”都羡晚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 “您……” “打住!别老是您您您的,我听着别扭。”都羡晚坐起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很嫌弃地说。 “你是太尉独女,身份尊贵,倔强执拗,但从小备受宠爱,原主两年前对皇帝一见钟情,一哭二闹三上吊向父亲求来这桩婚事,嫁入皇宫,封为昭姬。” “原主刚入宫时很得圣宠,一年前原主害死了丽妃腹中胎儿,因无明显证据,但为安抚丽妃,被降为婕妤,从此圣宠不在。” “等等等,怎么害死的?”都羡晚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按照这个世界提供的剧情:大概是原主推了丽妃一把,丽妃从台阶上滚下来,孩子没了。” “当时丽妃后面只有你和其妹夏绿月在。” “夏绿月作证说原主推了丽妃,原主否认。再者你父亲在朝中声势颇大,且文贵妃为你担保,所以只是降了位份。” 都羡晚疑惑道,“文贵妃?” “文贵妃,太傅之女,温柔亲切,其父和原主父亲关系极好。” “难怪……那原主究竟有没有推丽妃?”都羡晚点点头,另问道。 “没有。” 都羡晚笃定道,“夏绿月,是吗?” “是。都小姐,你还是有一点宫斗天赋的。”229伸出大拇指赞叹道。 都羡晚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那我真谢谢你的夸奖。” 229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站在一旁。 “嗯……在这个世界,我的目标是什么?” “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以当皇帝吗?”都羡晚精光一闪,弯起嘴角。 “额,你的目标是当上太后。” “皇帝有皇后吗?” “当然有,皇后虞知微,其父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她自身知书达理,惠质兰心得以母仪天下。” “那就难办了。”都羡晚皱眉沉思道。 ……男人给都羡晚讲了大部分人的背景。 都羡晚想到重要的一件事,“系统补偿是什么?” “哦……对,差点忘了,我会给你一个万能箱和一本剧情书,万能箱在必要时你可以许愿获得一件道具,剧情书会随着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将内容一一填满,同样,必要时,可以翻看,会出现后面的剧情。” “剧情书相当于预知书。” “多必要时?” “燃眉之急。” “算了,应该没什么事了,你走吧!”都羡晚看到系统就烦,收下道具赶紧把他赶走。 “好的,都小姐,我存在于你的识海中,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你可以叫我的编号229。我将很荣幸为您服务。” “行行行,赶紧走。”都羡晚点点头,摆摆手,示意229赶紧消失。 229走之后,都羡晚在脑海中梳理了一番线索。 目标:太后之位。那得要有皇后之位或者有孩子是太子。如今皇后两女,文贵妃一子一女,贤妃一子,芳妃一子,端贵嫔一女,仪嫔一女。总共三子五女,最小两岁,最大16岁。 想到这里,都羡晚轻笑趣道,“得亏皇帝家大业大,这么多个孩子。”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都羡晚想的头疼。 随即她想了想,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得要踏的出这个寝宫来。” 第2章 解禁足 都羡晚从塌上起来,走到门口,再次拉开门,还不等侍卫说什么,先开口,语气不是很好,“把我侍女喊过来。” 两位侍卫装作没听到。 见此情形,都羡晚趁侍卫不注意快速拔起侍卫身上的佩剑,抵在侍卫颈边,向下压了一寸,威压十足,傲然道,“怎么,听不见吗?” “是,是,奴才这就去喊婕妤的侍女。”另一个见形势不妙,又联想到都羡晚连皇嗣都敢谋害,遑论他们这些小侍卫呢!赶忙去了。 “啧!这么不禁吓,还你!”说完,都羡晚将剑抛回侍卫手中,拍了拍手,转身回了寝宫里。 不一会儿,两位小侍女便飞快地跑过来了,嘴里还喊着,“婕妤,您饿了吗?” 两位侍女看着只刚好到及笄之年,心里藏不住事,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许是见到都羡晚的担心。 都羡晚仔仔细细端详了两位侍女片刻,点点头说道,“没事,把门关上。” 更小的那位侍女关门时还向侍卫呸了一下,两位侍卫摸了摸鼻子继续站岗去了。 “婕妤,我都要吓死了,你还好吗?”兰雨拉着都羡晚左看右看检查一番。 “我没事。”都羡晚摆摆手。 她走到桌子前面伏案写了一封信,交给兰溪,“兰溪,你找机会将这封信送到我父亲手里。” “是,奴婢一定不负婕妤所托。”兰溪将信藏好拍了拍胸膛保证道。 “婕妤,那我做什么?”一旁的兰心问道。 “我有点饿了,去给我找些吃的来。” “是,奴婢这就去找。”说完兰心就向都羡晚行了个礼就一溜烟向门外跑去。 “婕妤,那我也先去了。” 都羡晚点点头。 等她们都要走后,都羡晚寻思着看看古代寝殿长什么样。 都羡晚居于关雎宫,靠近御花园,离皇帝的寝宫也不远,对于妃嫔来说,地理位置来说可以算是优越了。 “这是窗帘吗?怎么这么长。”都羡晚走到窗户前,拉开薄薄的窗纱,“还挺轻盈的。” 寝殿里帷幔都很长,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 “这个瓶子造型独特、晶莹剔透,放现代肯定能卖好多钱。”都羡晚又看见台子上摆着的玉瓶,拿起来掂量又细细观察了片刻,又看了看寝殿其他几个角落摆的瓷器、玉器,半晌,她感叹道,“等我回现代,多少带俩瓶子回去卖,再也不去干雇佣兵这样危险的活。” 都羡晚双手抱胸前,踱步走到梳妆台前,“喔,这些更贵重啊。”她拿起几个簪子在头上比划了几下,欣赏了一下,点点头,很满意。 翻来翻去,都羡晚找出了口脂,她挑了一个红色的口脂给自己抹上。 端详间,兰心抱着一个食盒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婕妤,奴婢只拿到了些点心。”说完,她打开食盒,哭诉到,“奴婢无用,御膳房那些狗奴才见您被禁足对您愈发捧高踩低,怠慢起来。” “奴婢说您要茶点,她们说没了,可奴婢分明就看见还有。” “没事没事,你先起来。“都羡晚不介意,而且这点心看起来挺好吃的,她拿起一个问兰心。“这是什么点心?” “这道是绛雪蜜枣酥,它是以金丝蜜枣为原料,精工细作制成枣泥作为馅料,外皮酥软,蜜枣香浓郁。” “甜丝丝的,很好吃啊。”都羡晚捻了一个咬了一口,赞叹道。 “是奴婢有罪,婕妤连这样普通的一道糕点都觉得好吃。”都羡晚刚说完,就看见兰心又跪下了。 “?” 都羡晚内心想,这古代人吃得有多好啊! “先起来先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 “不合规矩,您是主子,我是奴婢。” “算了。”都羡晚无奈道。 说话间,外面一阵吵吵嚷嚷。 “你一个小侍卫,活得不耐烦了吗,敢挡我家昭仪的路。”侍女训斥道,可侍卫无动于衷。 都羡晚起身出门一看,原来是白乐安。 据229所说,白乐安是原主好闺蜜,与原主一同入宫。 都羡晚眉头一皱,对侍卫说道,“想死吗?” 两个侍卫默默对视了一眼,眼神各自瞥向周围,给白乐安让了路。 “乐……乐,进来吧!” 兰心见状去沏茶,出门后又对两位侍卫呸了一口。 身着繁复宫装的白乐安从头到尾检查都羡晚,紧张道,“晚晚,你没被夏汐妍欺负吧!” “没有没有,禁足而已。”都羡晚不习惯,起身转了一圈给白乐安看。 “别逞强,我听侍女说,夏汐妍还打了你一巴掌。” “疼不疼?”白乐安边说边凑近检查都羡晚的脸。 突然的凑近吓都羡晚一跳,她推脱道,“侍女看错了,我躲过去了。” “那便好,皇后娘娘祈福去了,晚晚,你先别急,等她晚些时间回来了,我便去向皇后娘娘求情,将你的禁足解了。” “不必,我已向父亲去过一封书信,告知事情原委。”都羡晚握过白乐安的手,安抚道。 “伯父定是会帮你的,我还得和皇后娘娘告知一二,她夏汐妍凭什么将你囚禁。” 都羡晚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忽然,白乐安看到了后面几盘糕点,怒道,“这不是侍女们吃的点心吗?”转念一想,“这些狗奴才,你好歹是都太尉嫡女,怎可如此!” 都羡晚安慰她,“罢了。” “晚晚,你脾气就是太好了。这些狗奴才都欺负到你头上了。”白乐安又心疼道。 “也不是件大事。” 白乐安恨铁不成钢,“夏汐妍滑胎那回事,明明就不是你,被降了位份,偏偏你还忍了下来。” “乐乐,我想通了,现在我不会再任由她们欺凌。” 白乐安欣喜道,“真的吗?” 都羡晚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装饰,“比这屋子的玉瓶银器还真。” “贫嘴。”白乐安欣慰道。 白乐安又陪都羡晚聊了些趣事打发时间宽慰都羡晚。 过不久,白乐安说道,“时间不早了,皇后娘娘应该祈福回来了,我先走了。” “好。” 白乐安离开后,都羡晚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嘀咕道,“真有那么差吗?挺好吃的啊!” 辰时二刻,凤鸾宫中。 窗外夜色正浓,殿内灯火融融,只见皇后与皇帝同桌进食,一碗一筷间,尽是皇家礼仪的端庄与默契。 “陛下今日政务可还繁忙?臣妾见陛下眉宇间似有倦色,臣妾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您爱吃的玉露琼膏羹,解腻又润喉,喏,这还有几道清淡小菜,陛下尝尝可还合口味?” 姜蘅执起银筷,先轻轻拨了拨羹体,舀起一勺,送到唇边慢啜,一开口眉眼间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凌厉,多了些寻常人家的平和,“知微费心了,这玉露琼膏羹绵密清甜,正好解了白日里的烦闷燥意,”旁边奴才又另执一双银筷,在碟子里夹好几样小菜,待姜蘅一一品尝。 姜蘅尝完说道,“这几样清淡小菜清爽解腻,倒是比御膳房平日里做的更合朕的胃口。” 虞知微听见姜蘅的夸赞,眼尾荡起柔和笑意,微微欠身回话,“陛下谬赞了,臣妾不过想着陛下白日里为国事劳心费神,便在膳食上要陛下吃得舒心。” “说起白日,都婕妤怎么得罪丽妃了?” “臣妾听说,白日里都婕妤与侍女打闹不小心撞到了丽妃,丽妃因先前那件事……本就不喜欢都婕妤,便发难将都婕妤禁足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将都婕妤放了。” 虞知微疑惑道,“是,陛下怎会得知此事?” “午后晡时,都烬别进宫找朕说这个事。”姜蘅捏了捏眉心。 虞知微见姜蘅抬手捏了捏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关切,缓缓走到姜蘅身侧,轻柔地按揉姜蘅的太阳穴,“晚膳前,白昭仪来求我将都婕妤放了,我原想着不是什么大事,放了便也放了,回头赏些首饰珠宝什么补偿一下丽妃。” “皇后想的甚是周到。”姜蘅点点头满意道。 姜蘅又想了想,出声道,“朕这阵子是冷遇了都婕妤。一并拨些赏赐给都婕妤。” “是。” 关雎宫内,都羡晚正与229聊着天。 “说真的,你真不能变个手机给我玩吗?” “手机可以,但是古代没有信号,都小姐,你还是玩不了。” “滚。” “枪呢?” “……那更不行了,我变不出来”229停顿片刻,“我不是哆啦A梦。” “古代真无趣。”都羡晚躺在床榻上与男人聊着天。 “都小姐,你有计划了没?” “……还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 “都怪你,出什么劳什子bug。” “229,你们系统有什么福利吗?” 229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都小姐,我只是一个高智ai,我并不是人类,也没有福利,我的一切都是主系统给予的。” 都羡晚撑起身体,坐着很认真地问道,“主系统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我回到了现代世界我还会记得这一切吗?” “主系统属于高维度的文明,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假若都小姐回到了现代世界,可以选择留着记忆或者抹去记忆,在我得到的统计中,百分之百的人会选择遗忘。” “那选择留下记忆,可以说出关于系统的事情吗?” “当然不可以,说不出来的。” “229,等回到现代世界,你可以告诉我害我的人是谁吗?” “当然可以。” 都羡晚在上一个世界绞尽脑汁都没理出谁会来害他,毕竟她的敌人都死光了。 “好无聊啊,古代人怎么谁这么早,我真睡不着。”都羡晚伸了个懒腰,说道。 “都小姐,我们有催眠模式,要为你启动吗?” “……算了,给我来本宫斗文小说,我学习一下宫斗技巧。” “好的。”229刚说完,都羡晚的床上多一本花花绿绿的书。 “这书?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都小姐,这是大众点评排名第一的宫斗文。” “额,将就看看。” 第3章 给不给我看 次日一早,虞知微就派人将都羡晚的禁足解了。 此时都羡晚还在睡梦中。 “婕妤……”兰溪进入殿中将都羡晚喊醒。 “什么事?”在兰溪推门那刻都羡晚就醒了,她问道。 “回婕妤,皇后娘娘一早派人来说,将您的禁足解了,另外,还送来了些赏赐。” “赏赐?” “奴婢猜想,大约是为了安抚婕妤被禁足的事吧!” 都羡晚摇头,嗤笑道,“错了,是陛下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 “好了,我要洗漱了。” “是,奴婢伺候您吧。” “不……好。”都羡晚不习惯别人伺候她,但转念一想这是古代。 洗漱完后,都羡晚坐在梳妆台前。 “婕妤,奴婢给您梳妆,待会您还要去向皇后娘娘谢恩。” 一旁兰心正在给都羡晚描花钿,边说道,“对了,婕妤,今日还是阖宫妃嫔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都羡晚看着镜子里自己姣好的容颜想到,那今天可热闹了。 凤鸾宫中。 “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圣安,愿娘娘凤体安康、万福金安!”凤鸾宫里请安的妃嫔向皇后娘娘行大礼。 “免礼。”只见虞知微一身正装端坐在凤座上,凤目含威而不露,举止从容,“赐坐!” 各宫嫔妃皆由身边侍女扶着按位份落座。 “入秋了,近来风凉得紧。你们各宫都仔细些,多添些衣裳莫要受风。” “对了,各宫的小皇子、小公主年纪都小,身子骨嫩,可千万马虎不得,好好叮嘱宫里的乳娘、宫女多上心。” “是,谢皇后娘娘体恤关怀。” “本宫记得文贵妃素来怕热,可不要贪凉。” “是,谢皇后娘娘挂心。臣妾听闻娘娘爱菊,臣妾宫中特意新培育了些秋菊,长势甚好,改日挑几盆送与娘娘赏玩。”柳之遥微微欠身,浅笑回道。 “费心了。”虞知微浅啜一口茶水,眼角微弯道。 “贤妃,八皇子可还夜夜哭闹?” “回娘娘,近日许是天气转凉,不再闷热,比之前是乖了些。”贤妃微微起身回道。 虞知微点点头,“本宫便放心了。” “皇后娘娘,您日夜操劳从未停歇,又要还要教养公主,臣妾看娘娘眼尾似有些倦色,实在心疼,还请娘娘务必保重凤体。”芳妃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腰前以示恭敬,欠身说道。 “难为你有心了,分内之事,谈不上劳累。”虞知微微微颔首,唇角微扬,话音一转,“本宫今日怎么没见到端贵嫔呢?” “回皇后娘娘,端贵嫔姐姐今日晨起有些头疼,经御医诊过,说是夜里着了凉,偶感风寒,实在起不来,托臣妾向娘娘恕罪。”与端贵嫔邻座的仪嫔起身回话道。 “无妨,让她好生歇着。” “是。” “丽妃,本宫瞧你最近眉眼难掩疲意。” 听到虞知微说这句话的时候,都羡晚轻笑了一声。 旁边白乐安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安静。 “回皇后娘娘,臣妾无碍。”夏汐妍边说话边瞥了一眼都羡晚,缓慢道。 虞知微一看便知,夏汐妍是对她将都羡晚的禁足解了的事耿耿于怀,她温声吩咐旁边的掌事姑姑,“若元,吩咐御膳房与御药房给丽妃炖几副药膳。” 位于虞知微左侧的姑姑上前回道,“是。” 虞知微垂眸抿了口茶,带着笑意轻缓道,“说到药膳,前几天本宫小厨房宫女不懂事,炖燕窝时火候太急,浮沫没撇净,好好一碗补品,倒添了些杂味。反倒是慢火煨着的银耳羹,清清爽爽的。” 夏汐妍眉间微蹙,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绿月那边,夏绿月摇了摇头,随即夏汐妍起身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时辰不早了,秋凉天短,回去路上慢些。”虞知微又关心了几位嫔妃,眼见时间不早了,便都让其退下了。 “是,臣妾/嫔妾恭送皇后娘娘圣安。” 刚出凤鸾宫,还未等各宫嫔妃都散去,夏汐妍就喊住了都羡晚,“都羡晚,你给本宫站住!” “请问丽妃娘娘有何指教?”都羡晚了然一笑,闻言站住,转过去向夏汐妍欠了欠身,说道。 “指教?本宫可是不敢当。”夏汐妍冷笑一声。 “那敢问丽妃娘娘还有何事?” 夏汐妍眼角泛红,“都羡晚,你别以为有皇后娘娘给你撑腰,本宫的失子之痛,定会要你付出代价!” 旁边芳妃刚从凤鸾宫出来,就听见了如此话语,她连忙过去拉住丽妃,语气热络带着分寸,“哎呀哎呀,两位妹妹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反倒让旁人看了热闹。”一边使眼色叫旁边夏绿月拉住夏汐妍。 “丽妃妹妹,别激动,这皇宫里的孩子金贵,姐姐知道你失去了孩子,很是心疼。前几天又忧思过度伤了气血,怕是心绪还未平复。” 夏汐妍还想说什么,“芳妃姐姐,我……” “好了,好了。”芳妃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丽妃的唇,,另一只手拍了拍她,安抚道。 芳妃又转头对都羡晚歉意道,“都妹妹也不要往心里去,丽妹妹太想念孩子了,一时失了分寸。” “嫔妾无事。”都羡晚眼里的鄙夷都要流出来了,却顺从道。 “大家都各自回宫吧!”芳妃对一旁看热闹的妃嫔说道。 “是。” 都羡晚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夏绿月,夏绿月跟在夏汐妍后面,似有所感,看了一眼都羡晚离开的方向。 她厌恶的皱了皱眉。 毫无意外,凤鸾宫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传到了虞知微耳朵里。 虞知微手持小巧银剪,指尖轻扶着歪长的花枝,“丽妃……其虽貌美但实在……天真。” 她沉思了会儿,叹道,“罢了,本宫记得丽妃犹爱珠宝玉石,恰波斯国进贡了一批蓝宝石,若元,你亲自送给丽妃,安抚一下她。” “另外……和她说话直白点。”虞知微扶了扶额头,叹道。 “……是。” 关雎宫。 “晚晚,你没被欺负吧?”都羡晚刚回到关雎宫,本想躺下看会儿那本宫斗小说,就听见外面白乐安急切的声音。 “乐乐,我没事。” “我前脚刚被皇后娘娘留下来,你们就发生了争执。”白乐安顿了顿,“夏汐妍真的愚蠢。” 随即又道,“算了算了,不说她了。” “你没事就行。” “晚晚,丽妃皇嗣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都羡晚自信笃定道,“查清当年之事,还我清白,” “你肯这样想当然是好的,但是晚晚,该如何查起呢?” “先盯住夏绿月身边的侍女。” 白乐安诧异道,“你是怀疑夏绿月?” 都羡晚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白乐安眉头紧锁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夏绿月不简单。” “怎么说?”都羡晚赞赏地笑了一下。 “夏家唯有一嫡女,夏绿月母亲原是夏家嫡母的丫鬟,以她的低微身份是不可能嫁进皇宫的,但她位及修仪。” “可见背后是有手段的。” “说不定是被迫进宫的!”都羡晚捻了块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口道。 “嗯,也有可能。” “算了算了,先不说了。”都羡晚道。 白乐安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一件事,她蠢蠢欲动道,“晚晚,你之前说教我练弓的。” “?”脑中突然冒出229机械的声音,“原主出自将门,曾答应白乐安教她。” “都小姐,据我所知,你在现代是一名雇佣兵,射弓与狙击二者之间相差不大。” 都羡晚无语了片刻。 “乐乐,今天吗?”都羡晚转头对白乐安说。 白乐安摇摇头,“嗯……晚晚,过几天吧,这几天太忙,我还没来得及禀告皇后娘娘。” “行。” 白乐安看了眼时辰,又敲了敲频繁打哈欠的都羡晚,道,“晚晚,时间不早了,我看你也困了,我就先回宫了。” 都羡晚摆摆手,“乐乐慢走。” 等白乐安一走,都羡晚赶退了所有侍女,把229叫出来了。 “229,现在可以用剧情书吗?”她问道。 “都小姐,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我刚刚看了,没有字。” “……那就是用不了。” “什么破书。”说完都羡晚将书丢到了墙角。 “229,你给我重现一下当年丽妃滑胎之事。”都羡晚抱胸靠在桌子上,低着头看着能量体。 “都小姐,你当我是监控吗?”229后退了几步。 都羡晚嘴唇微翘,似笑非笑,“看得了吗?” “看在是我们系统的bug的份子上,就给你看看吧”不消一会儿,229被盯的妥协道。 不一会儿,男人手一挥,出现了一个光屏。 “厉害呀!229。”都羡晚伸出大拇指表扬道。 “……” 画面之中显示,当时是妃嫔小聚。 “时辰不早了,妹妹们,本宫就先回去了,六皇子,待会睡醒找不到本宫又该哭闹了。”芳妃手拿团扇看了一眼外面天色。 “姐姐真是好福气。”丽妃羡慕的说了一句。 “眼见丽妃妹妹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定是腹中龙胎养的好,将来必定是位康健聪惠的皇子。”一旁文贵妃端着茶盏浅浅一笑,目光落在丽妃微隆的小腹上,语气温和。 丽妃语气难掩羞涩和喜悦,抬手轻抚小腹,“劳烦姐姐们挂心了。我也盼着这孩子能平稳落地。” 一旁妃嫔都善意地笑起来。 都羡晚观察了一下夏绿月,全程都很自然。 “姐姐们,我该回宫了。”夏汐妍告辞道。 原主听见,“丽妃姐姐,我陪你一起!” “有劳妹妹了。” 都羡晚和夏汐妍一前一后下楼梯,下一秒,夏汐妍就摔下去了。都羡晚伸手欲拉她,没有拉住。 “啊!”丽妃惊叫一声,整个人沿着冰凉的石阶滚下去。 “丽妃姐姐!” “御医,快去请御医!”芳妃大喊。 侍女抱着夏汐妍,夏汐妍似要说什么。 “妹妹,无事,你且撑住,御医马上来了。” “都羡晚,你何故要害我?”夏汐妍气若游丝指着都羡晚道。 原主一脸焦急,“姐姐,我本想拉你的。” 一旁夏绿月也道,“昭姐姐,我看见你伸的手了。” 原主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声音急得发颤,“各位娘娘明鉴,我真的是去拉丽妃姐姐的。” 都羡晚在夏汐妍下楼梯时一直看着夏绿月,她似乎对夏汐妍的脚下格外紧张。 在夏汐妍指认原主时松了一大口气。 都羡晚嗤笑了一下,了然于心。 第4章 宣宁公主 229歪头看向都羡晚:“都小姐,你对此有何看法?” “还不知道,我想去御花园看看。”都羡晚勾唇一笑。 “好,那期待都小姐的猜测成真。”见此,229挑眉笑了笑。 “当然,你也给我去。”都羡晚不客气道。 稍晚些时间,都羡晚无事,她准备去御花园逛逛。 本也无事,在现实世界时都羡晚没有接到任务时,就时常自己一个人出去旅游。 她吩咐侍女不许跟着她,起先兰溪还觉不妥,在她的再三保证下答允了。 都羡晚一路过去,边赏风景边观察,快到当年的那个小亭子时,却听见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和说话声。 “陛下,公主才那么小,且自幼娇生惯养,那蛮荒之地……条件艰苦,臣妾实在放心不下。”仪嫔靠在男人怀里,泣不成声,还着重了小字。 男人是幽朝皇帝姜蘅,对于姜蘅的描述,229只有八个字,心狠手辣,多疑自负。姜蘅已到而立之年,脸庞更显棱角分明,身姿更显硬朗。 而靠在她怀里的,都羡晚想了想,是仪嫔。 仪嫔与姜蘅怀有一女,是姜蘅的第二女,皇嗣中排第三,封号宣宁公主,前些天刚过十六岁生辰。 对于靠在自己怀里的美人落泪景象,姜蘅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未说出什么安抚的话语。 仪嫔声音哽咽,又道,“陛下,宁宁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您就真的舍得吗?”说到这里,男人眼神微动,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竹月,如今北境战事频发,满朝文武皆言和亲是当下良策,朕若拒绝,万千将士与百姓又将陷入战火。” “朕何尝不想护她一世周全?” “……陛下,宁宁……” 皇帝打断她,决绝道,“你不必多说了,仪嫔,待宣宁公主平安出嫁后,朕自会封你为妃,你的家族朕也会好好嘉奖。” 仪嫔似是不可置信,她攥紧手帕,掩面哭泣,过了许久,仪嫔知此事无转圜余地了,她颤颤巍巍地跪下谢恩,声音却抖得不成调子,“谢皇帝隆恩。” 皇帝抬手示意免礼,他不容拒绝地下达命令,“竹月,和亲期间,公主就由太后来抚养吧,” “陛下,您连这点和宁宁相处时间都不留给我吗?”仪嫔闻言一阵无力感袭来,过后又是一阵心寒。 “公主即将和亲,母后自会教导她,你最近诸多事情烦扰,多多歇息吧。” 仪嫔强忍泪水,“是。” “朕还有公事,你好生歇息。”皇帝说完就离去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去,转眼就剩仪嫔和她的几个小侍女,多觉苍凉。 “是。”仪嫔点点头,行了个礼,“恭送陛下。” 待皇帝走后,仪嫔腿脚一软瘫在地上。 “娘娘,娘娘,您还好吗?”旁边侍女连忙过去欲将仪嫔扶起。 “走开,都走开……”仪嫔一把将来扶她的侍女推开,旁边侍女也都在一旁不动了。 都羡晚听见这一桩事,心有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她从假山后走出,向仪嫔走去,“姐姐,先起来吧!地上凉,小心着凉。” 仪嫔坐在地上魂不守舍,忽而有人出声,反倒吓了她一跳,仪嫔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起身,一旁侍女急忙过来将仪嫔扶起来。 “怎么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站起,眼神看向别处,眼角泛红,细听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 “?” “啊?” 还未等都羡晚说什么,仪嫔就走了。御花园这一角就剩都羡晚一人。 都羡晚觉得很莫名,自己本想上来安慰一番的……她虽不认识宣宁,却也为宣宁的和亲之事感到担忧。 她又想起宫斗小说里的那些嫔妃们,多是十五六岁就嫁给皇帝,有人盛宠不衰后骤然失宠,有人究其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皇帝,老死宫中。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想要抓住皇帝的目光何其容易。 与其虚度光阴,为何不另寻他事? “算了。”此行还有重要之事,都羡晚自身处境都不算太好,她现下无暇再去关注其他事。 御花园之中繁花似锦,碧水流泉。 都羡晚了手,叉腰看着眼前的亭子。 “倚翠亭。”都羡晚看这上面的牌匾念出声,“229,出来。” “啊,都小姐,何事?”229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道。 都羡晚抬眼看了一下他,疑惑道,“能量体也会困吗?” “都小姐,那你就不懂了,作为我们系统的……” 都羡晚微微侧头,蹬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我不想知道,你快看看这个台阶。” “嗯,都小姐,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都羡晚踱步观察,“这种汉白玉石阶本身就不滑,但是如果在鞋子上做手脚呢?” “夏汐妍滑胎后,当时的衣裳鞋子全都烧了,嗯,大概是吧。”都羡晚眉头轻轻扬起,顿了顿,“我也不太清楚。” “但古代能在鞋子上涂抹的东西?”她自问自答,“蜡油,蜡油很常见,且过段时间就会磨掉,消失不见。” 听见都羡晚的一番话,229点点头,并未发表看法,而是说道,“嗯……都小姐,那你怎么办呢?” “那就要问问你啦,229。”都羡晚在229肩膀上拍了拍,虽然拍不到。 都羡晚笑着对229说道,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暮色把走廊染成暖橘色,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女孩攥紧自己的书包肩带,踮脚在一个少年脸颊上印下轻得像羽毛的一个吻,扑面而来的清香还未散去,女孩迅速转身往楼梯口冲,“我先走啦!晚上见。” 少年轻轻地碰了一下少女亲吻地地方,嘴角微扬,耳朵绯红,“好,拜拜!” …… “229,你在想什么?229?” “唔,没什么,一点旧事。” “很美好吗?我第一次见229这样笑,很好看。”都羡晚打趣道。 “很美好。”229直视都羡晚眼睛,郑重地点点头。 还没等都羡晚说什么,229就转移话题道,“不说了,都小姐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呀,我想知道夏夕妍当时的衣服是谁处理的?最重要的是到底有没有销毁?” “那还用说,华阳宫的侍女呀!” 都羡晚双手抱臂,上身倾向229,她微眯眼嗔怒,“请问我亲爱的229,你这句话和之前给我那用脚趾头就能猜到的线索有何区别呢?” 229晃了晃脑袋,“都小姐,多余的我说不了,我只能告诉你衣服并未完全销毁。” “229,你真烦。”都羡晚眉头一皱。 “对不起,不能剧透太多,都小姐。” “要你有什么用。” 229不满的嘟起了嘴巴,小声地呢喃了几句,“都小姐,我还是挺有用的。” “闭嘴吧。” 都羡晚边和229斗嘴边往关雎宫走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夕阳最后一缕光掠过宫道尽头的拱门,便被黛色暮色吞了去,青石板路先暗了下来,两侧宫墙投下的影子越拉越长。 关雎宫门口,侍女兰溪正在张望。 远远地就看见婕妤向这边走来,好像还在和旁边的人讲话,可兰溪看到婕妤旁边分明没有人,她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定晴一看,婕妤并未言语。 兰溪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还以为婕妤在自己跟自己说话呢。”她想婕妤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了。 兰溪拿过披风向婕妤跑去。 远处,都羡晚看见自己的侍女,“229,你回去,待会看见我自言自语了。” 229向都羡晚挥了挥手,“都小姐,拜拜。” 兰溪小跑着上来,手上搭着一件藕粉披风,“婕妤,天凉,快披上披风。” “婕妤去御花园有遇到什么事吗?” ...... 第二日,一早都羡晚就醒了,她今天要去拜访夏汐妍,探探口风。 拿上一早准备好的礼物,都羡晚向华阳宫走去。 “娘娘,都婕妤找您。”侍女前来禀报。 夏汐妍还在梳妆,闻言怒从心起,“叫她滚进来。” “是。” 到华阳宫外,侍女向都羡晚回到,“都婕妤,我们娘娘请您……进去。” 都羡晚心道,这么客气,莫不是叫我滚进去吧。 “有劳了。”都羡晚对侍女点点头,然后向宫里走去。 “都羡晚,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还敢来我宫里找我?”还未走到正殿,就看见夏夕妍未施粉黛,站在门口,呼吸急促,指着都羡晚怒骂道。 “丽妃姐姐,今日我是来向您赔罪的。” “赔罪?哼”夏汐妍哼笑一声,“我的孩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要赔罪的话那就去死。” “娘娘,不可……”一旁侍女小心提醒。 都羡晚不在意夏汐妍说了什么,反而向夏汐妍行礼道“丽妃姐姐,可否让我与您单独说几句话。” “都羡晚,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你害了姐姐一次不够,还想害她第二次吗?”还未等夏夕妍开口,夏绿月从一旁偏殿快速过来抢先道。 她挡在夏汐妍的前面,冷眼盯着都羡晚。 “夏绿月,你那么紧张干嘛?” 都羡晚挑眉,“你难道知道我要和丽妃说什么吗?嗯?” “我当然不知道了,只不过你肯定不安什么好心。”她走到夏夕妍边上,握了握夏夕妍的手,说道,“姐姐不可信她。” 夏汐妍点了点头,转而对都羡晚道,“都羡晚,你滚开。我不想看见你。” 都羡晚也不纠缠,“好吧,嫔妾告退。” 有夏绿月在,都羡晚肯定是不能单独和夏夕妍讲话了。 回关雎宫途中,都羡晚又看见了仪嫔。 一大早,仪嫔拿着食盒急匆匆的,看方向,应该是向着慈宁宫走去。 回想起,好像昨天还听见一嘴说三公主被皇帝送去给太后教导了。 “兰雨,三公主是何时去和亲?” “一个月后。” “这么急吗?”都羡晚问道。 “婕妤,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还早,都羡晚找夏夕妍说话没有成功,无事索性到处逛逛。 “兰雨,前面那个未央宫是谁的宫殿?” “婕妤,您忘了吗?我们刚刚还看见过的。” “啊,仪嫔啊。” “娘娘要去拜访一下吗?不过仪嫔刚刚去慈宁宫了,好像还没有回来。” “不去了。”都羡晚思索着摇了摇头。 第5章 夏汐妍与夏绿月 连日来,天方微亮,都羡晚便夏夕妍宫外。知道是都羡晚,夏夕妍连宫门也未曾开,将人冷落在宫前。 但都羡晚半点不见恼色,每日静静候上一刻钟,见宫内无动静,便自行转身离去了。 好几天过去,事情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一日用晚膳时,虞知微与姜蘅聊起后宫诸事,顺带提起了都羡晚日日早起寻夏汐妍赔罪,岂料日日被拒之宫门外。 姜蘅当下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淡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虞知微见状便没有再说了。 又是几天过去,暮色浸了华阳宫,鎏金烛火将食案映得暖亮。姜蘅正与夏汐妍一同用晚膳。 姜蘅主动执筷夹了一块翡翠白玉卷放入夏汐妍碗中,“汐妍,朕觉得都婕妤是真心想与你交好的。” “陛下,臣妾不明白,明明她将我们孩子害死了,你还纵容她。”夏汐妍放下筷子,气道。 “丽妃,慎言。”姜蘅将碗重重放下。 夏夕妍快速跪伏在地,“请陛下息怒。” “起来吧。”姜蘅看了一眼夏夕妍,忽地笑了,起身将夏夕妍拉起来。 夏汐妍心里骂着都羡晚,却也无可奈何,“陛下,您尝尝这个,臣妾亲手做的。” 又过了好几天,都羡晚天天早起往夏夕妍那儿跑。这来来回回的次数多了,皇宫里哪条路近、哪个转角藏着小花园、各宫院大概在什么位置,她都摸得门儿清,快要比导航还要熟了。 这次,都羡晚刚来到华阳宫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就有侍女来请都羡晚进去,“都婕妤,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夏夕妍是在正殿见的都羡晚,不过,夏绿月也在。 烦人,夏绿月就跟个狗屁膏药一样粘在夏夕妍身边,赶都赶不走。 都羡晚向夏汐妍躬身行礼,“嫔妾见过丽妃娘娘,夏修仪。” “本宫并不想见你,你有话就快点说。”夏夕妍拿着手帕按了按额角,很不耐烦地说道。 都羡晚看了眼夏绿月,刚想开口,侍女就从殿外进来,向夏夕妍回禀道,“娘娘,白昭仪求见。” “她来干什么?和都羡晚一伙的贱人。不见!”夏夕妍丝毫没有顾忌都羡晚还在现场,她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侍女手里,气道。 都羡晚面无表情。 夏夕妍目光一顿,看着站在一旁的都羡晚,心里想:我倒是要看看这两贱人要搞什么。 她说,“算了,叫她进来吧!” 等侍女出去后,都羡晚才开口。 “娘娘,此次嫔妾前来是真心想向您赔罪的。”都羡晚欠了欠身道。 “那本宫也说过,你要是真心的话,那你的命来赔就好。” “赔命吗?嫔妾倒是很认同这个赔罪方式。”都羡晚点点头笑道,却突然抬头看向夏绿月,话风一转,“不过,该赔的不是嫔妾的命。” “放肆!”夏绿月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夏夕妍,怒喝道,“都羡晚,此事板上钉钉,你还狡辩什么。” “丽妃娘娘,嫔妾今天真的是来赔罪的。”都羡晚没有理夏绿月,她对夏夕妍说道。 夏绿月还欲说什么,白乐安进来了,她向夏夕妍微微欠了身,“见过丽妃娘娘。” 夏汐妍随意摆手。 不过白乐安不是来找夏夕妍的,她单纯找夏绿月,因为宣宁和亲的事宜。 “绿月姐姐,皇后娘娘和仪嫔娘娘知你和宣宁公主亲近,如今公主即将和亲,怕是宣宁舍不得你,便唤你与公主多谈谈心,安抚安抚她。” “我也很心疼公主,但也没办法……”夏绿月想起乖巧可爱的宣宁,充满戒备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心疼。 看见夏绿月眼里的真实,这让都羡晚感到惊奇,都羡晚甚至有一瞬间认为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片刻,她摇了摇头。 坏事做就是做了,干了再多的好事也弥补不了被伤害的那个人。 “姐姐,我去看看宁宁。”夏绿月想了一下,她看了一眼都羡晚,满含警告。她对夏夕妍说道。 夏夕妍点点头,“好。” “姐姐,你自己小心一点,莫要着了都羡晚的道。”夏绿月微弯下腰,在夏汐妍耳边嘱咐。 白乐安对都羡晚眨眨眼,都羡晚弯了弯嘴角。 夏绿月随白乐安一起离开了。 她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白乐安,开口道,“白昭仪,去看宁宁是幌子吧。” “怎么会呢?”白乐安侧头盯着夏绿月的眼睛,又道,“我们都清楚,宁宁与你最亲近。” 夏绿月没有说话了,但是去慈宁宫的脚步加快了。 夏夕妍的安全感似乎伴随着夏绿月的离去而消失了,她看了好几眼夏绿月离开的方向,才说话,“都羡晚,你到底要说什么?” “娘娘,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都羡晚看着周围的侍从,颇觉得这不是个能好好谈话的地方。 “就在这说。” 都羡晚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让夏绿月知道的。如若侍女没听到他们说的话,保不齐夏夕妍自己就和夏绿月商量了。 不过这也正是都羡晚想要的。 “赐座,免得你出去说本宫苛待你了。” “……谢娘娘。当年之事我着实不知情,你失去孩子我也很悲伤,但我真的没有推你。”都羡晚很真诚。 “娘娘你可以仔细想想,究竟真的有人推了你吗?还是你当时太惊慌失措了?” “都羡晚,事到如今,你还要推卸责任吗?”夏夕妍将手中茶杯丢到了都羡晚脚下,“我以为你今天来是真心想与我重新交好的,没想到你还是死心不改。” 都羡晚咬住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看着地上的碎片,抽泣道,“娘娘,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甚至很……恨我,但若你要是想要找出害你孩子的凶手……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下。” “且先不说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宫里的孩子最为金贵,我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呀!” 都羡晚拿着手帕按了按眼角,“再者说,丽妃姐姐,我之前可曾害过你吗?” 夏夕妍端坐在椅子细细颤抖着,她似乎被都羡晚说动,许久后,夏夕妍开口道,“都羡晚,你说明白点。” “丽妃姐姐,我想说与你一个人听。”都羡晚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姑且先听听你会说什么?”夏夕妍挥了挥手,“都下去。” 都羡晚也对自己侍女低声吩咐下去。 夏汐妍很是不解,甚至说是毫无头绪,“好了,都羡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到底要说什么,说个明白。” “丽妃姐姐,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在你当年小产的衣物上发现了些许不同。” “有何不同。”夏汐妍突然想到,“都羡晚,我记得这种衣物都是要烧掉的。你是如何得到的?” “关键在于你的鞋子。”都羡晚道。她没有说自己是如何得到的。 另一边,慈宁宫。 夏绿月替着宣宁公主梳妆,却心不在焉的,她在想都羡晚会和夏汐妍说什么。 一不小心扯了一下宣宁公主的头发。 “啊,绿月,你轻点,轻点。”宣宁公主摸了摸自己的头。 夏绿月回过神来,摸了摸宣宁的头,“啊,宁宁,没事吧?” “没事,绿月,你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着宁宁的以后,说起来,学武学得怎么样了啊?” “师傅交的我都会了。”宣宁点点头,很有信心。 一想到宣宁要嫁到那蛮荒之地,夏绿月心里一酸,“宁宁,你嫁过去受委屈就说出来,你好歹是一国公主,万不可受人白眼。” “知道了,绿月,我好不舍得你们啊。” “宁宁,我也不舍得,北境离皇宫好远,你可以多多寄信回来。”夏绿月抱住宣宁,不舍道,“我和仪嫔都会很想很想很想你。” “嗯嗯。”宣宁缩在夏绿月怀里,眼眶些许泛红,她点点头道。 晚膳时间,都羡晚去了百花宫与白乐安一同。 “晚晚,怎么样?”白乐安好奇问道。 “夏夕妍是一定会和夏绿月商量的。” “晚晚,我看夏绿月真心对待宣宁,她真的会害她亲姐姐的孩子吗?”白乐安迟疑道。 都羡晚抚了抚自己耳边发丝,讶然,“我也没想到。” “但她估计今晚就会有所动作了。” “而且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那便好。”忽然想到了什么,白乐安开口,“晚晚,你说的鞋子上的线索也是真的吗?” “是的,不过现在我还不知道藏在哪里。”都羡晚喝了口茶,叹了口气“还是要看夏绿月。” “说起来,我觉得这两姐妹很奇怪。”都羡晚喃喃道。 “是吗?亲姐妹嘛!亲近些也是自然。” 都羡晚摇了摇头。 华阳宫中。 夏绿月仔细观察着夏夕妍的神色,“姐姐,今天都羡晚可有和你说什么有用的吗?” “绿月,我小产的那些衣物都烧了是吗?”许是今天经历了多种情绪,夏夕妍多少有些不安。 夏绿月点点头,“当然了,那些晦气的衣物当时就烧掉了。”她又问,“是都羡晚说了什么吗?” “今天都羡晚,她和我说,她在那些衣物上发现了痕迹。” “是吗?衣服早就烧毁了,姐姐,依我看,她不知道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了。”夏绿月站起来拍了拍夏夕妍的肩膀,“姐姐,你太善良了,别人说什么都信。” “我就知道,都羡晚又没安什么好心。”夏夕妍握住夏绿月放在肩膀上的手,气愤道。 她没有注意到夏绿月看见她的手搭在自己手上那一瞬间的恶心与厌恶。 “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夏绿月摸了摸夏夕妍的头。 她帮夏汐妍舀了一碗燕窝鸡丝汤,“你尝尝这道汤味道怎么样,我让小厨房新研究的。” “好。”夏绿月应道。 “嗯,好好吃,清鲜醇厚,燕窝软嫩回甘。”夏汐妍赞叹道。 晚上,夏绿月回到自己寝殿,她坐在塌边拧眉思索,许久,还是不放心,“晴碧,进来。” “怎么了?修仪?” “晴碧,当年姐姐小产时,那些衣物你都处理掉了吗?” “处理了。奴婢亲自盯着他们烧掉的。”又问,“怎么了吗?” “没事,你先下去吧。” 忽地想到什么,她招招手,“等等,回来,将那日焚烧衣物的侍女都叫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叫。” 第6章 刺客 亥时。关雎宫的烛火渐次熄灭,都羡晚屏退了宫人,独留帐前一长明灯,晕出暖黄的光,都羡晚斜倚着引枕,月白绫裙松松拢着肩头,乌黑长发仅用一支玉簪松松挽住,几缕碎发垂在颈侧。 她手上捧着一本纸质书,没错,现代的那种纸质印刷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如何玩转后宫?——成为皇帝的第一宠妃。 她在研究229之前给她的宫斗秘籍。 每天晚上229都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吵闹,今晚没有出现,都羡晚一时倒是有点不适应了。 她轻声喊道,“229,229……” 都羡晚喊完,过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她又喊了一遍,“229,你人呢?” 这时脑海中响起很轻的一句话,“别吵,我睡觉呢。” “……” 都羡晚无语了片刻,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能量体会困?后面229没有和她说话,应该是又继续睡觉去了,都羡晚便继续看她的秘籍,学习怎么宫斗。 “咚……”似是重物砸落的声音,在窗边发出的。 都羡晚轻笑道,“229?是229吗?怎么今天出场这么寒碜?” 过了一会儿,无人说话,都羡晚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加之还有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多年来的刀尖舔血的工作让她对血味很敏感。 她悄悄拿起放在枕下的匕首,慢慢朝窗边走去。 离窗边帘子还有几步远,都羡晚看见一男子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都羡晚,是我。”帷幔旁躺着的男人奄奄一息。 男人肩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不过他似乎一直用布按着,以致于地上未低落丝毫血迹。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指拽着帷幔,留下几道带血的痕迹。 “?”我认识吗? 忽然,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 赫连茶,千遗部落的王子,幼时进宫为质。 原主与他幼年相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嗯......其实各种偷鸡摸狗的事也合起伙来干过不少,之前因为原主一心嫁给姜衡,赫连茶还与她冷战过一段时间,后来是原主主动去与之和好的。 都羡晚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抱胸道,“你这是怎么了?诺,还中箭了。”都羡晚回想起原主对他的态度,模仿道,“怎么?晚上进宫里来偷鸡摸狗了吗?” “滚呐,我这是有事儿!”赫连茶拿起地上掉落的扇子丢在都羡晚脚边,一点都不客气道。 “行了,能活吗?” “废话。”赫连茶翻了一个白眼,“疼死我了,晚晚,扶我一把。” 都羡晚挑着眉,嘴角微微扬起,“求我。” “求你。”赫连茶立马道。 都羡晚俯身,稳稳担住赫连茶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臂,借着巧劲将他扶向榻上,额角沁出细汗,她忍不住轻嗔,“赫连茶,你重死了。” “啊,累着了?”又说,“晚晚,我记得你之前可以将我举起来过肩摔。” 都羡晚憋着笑,“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赫连茶?嗯?” “哈哈哈,我逗你开心的。嘶......”赫连茶动了动肩膀,说正事,“都羡晚,你这有没有药。” “有,但你这肩膀上的箭得先拔出来。”都羡晚又看了眼赫连茶身上的箭,顿了顿,“要我帮你吗?” “不用。” 都羡晚又重复了一遍,“赫连茶,这箭矢要先拔出来,你自己真的能行吗?” “能。别小看我。”赫连茶边将上衣脱掉。 都羡晚见状偏过身去。 赫连茶察觉都羡晚转过去了,噗呲一笑,“晚晚,你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嗯……不用,晚晚,你去帮我拿药就好。” “哦,还有,你去叫水!我想洗澡。” 说完,赫连茶指腹死死按住肩头周围的皮肉。猛地发力一拽,箭杆带着破碎的血肉应声而出,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染血的衣衫,闷哼声卡在喉咙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 都羡晚轻啧了一身,“你不怕痛吗?” “不痛。”赫连茶装了一下,不过就装了一下,“晚晚,行行好行行好!”赫连茶捂住肩膀痛吟道,“啊……肩膀好痛,我快要痛死了,啊,好痛好痛……晚晚……” 都羡晚的寝殿里就有药箱,她记得位置,快速翻找出来,里面幸好有上好的金创药,还有绷带。 “闭嘴。” 都羡晚将金创药打开盖子放在赫连茶手心,“你自己处理伤口吧。我去给你叫水。” 说完,都羡晚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书桌。她本想拿出她藏在书桌底下的匕首,好割断绷带。 谁料她弯腰端起那方盛着浓墨的瓷盘时,起身动作稍急,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墨盘猛地一倾,乌黑的墨汁当即泼洒出来,在她月白的衣衫上晕开一大片,连指尖都沾了些许墨痕。 “诺,好了,借口都不用找了。”都羡晚还寻思着找什么借口好让人将水送进来。 在门外守夜的侍卫昏昏欲睡,忽的被开关门的声音吵醒。他见都羡晚一身月白衣裳上染了一片墨汁,似是墨水泼到了身上,忙低下头,“婕妤,您……” 都羡晚没与他废话,问道,“来人?” 廊下值守的侍女闻声快步进来,都羡晚看着衣襟上晕开的墨痕,单用布巾擦拭终究难净,便对刚端水进来的侍女道:“墨渍渗得深了,单擦不行。你去备些热水,送到内间浴房,再取套干净的素色衣衫来。” 侍女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听见浴房传来注水的轻响。 侍女将水送进来之前,赫连茶就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 “婕妤,水弄好了,您沐浴吧。” “嗯,你们出去吧。” “是。” 等殿内侍女都退出去后,赫连茶从床后帷幔出出来。 “辣眼睛了哈。”赫连茶没有穿上衣,肩部绑着绷带。他走进沐浴的地方,刚想解衣服,突然想起,探出一个头,“劳驾帮我把帘子放下来。” “滚。”都羡晚没理他。 她在床的另一边换衣服,墨汁粘在衣服上很难受,虽说她从前当雇佣兵,再恶劣的环境也生存过,许是这个系统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她倒是生出许多她认为的坏毛病。 于她而言太麻烦了。 她将脱下的衣服丢在一旁,拿过干净衣服穿上。刚穿好在沐浴的赫连茶又在喊了。 “晚晚,晚晚……” “小声些,被听到了你我都得完蛋。”都羡晚拿过梳妆台上的一只簪子随手丢了过去。 赫连茶接住,“晚晚,你这样说搞的我们在私通一样。” “知道就好,还不快离开我寝殿。” “晚晚,我得明天才……” 话音刚落,“婕妤,婕妤。” “何事?”都羡晚快步过去将赫连茶的嘴捂住,回到。 兰溪在殿外扬声说道:“婕妤!侍卫刚来报,今夜巡夜时撞见了刺客,那刺客中了一箭,正朝着关雎宫的方向去了!” 都羡晚看了眼浴桶中的赫连茶,又看了眼他的伤口,摊了摊手,无声道,“你?” 赫连茶心虚地低下了头。 都羡晚未应声,侍女又说,“婕妤,方才侍卫还问,您这边今夜是否察觉有异常之处,也好顺着踪迹追查刺客。 “没有。” 侍女退下,“是。我去回了他。” 关雎宫外。 “周统领,关雎宫内并未藏匿刺客。” “兰姑姑,陛下吩咐了,所有宫里都得一一探查,以防刺客伤了各宫娘娘。” “周统领,我家婕妤正在沐浴,待我回了婕妤再做定夺可好?” 周统领抓住关键字眼狐疑道,“沐浴?” “是,婕妤刚刚打翻了墨汁,正在沐浴更衣。” “有劳姑姑了。”周统领点点头。 兰溪几乎是小跑着到殿外,对殿内都羡晚急道:“婕妤,周统领不肯听劝,说奉了陛下口谕,定要进殿搜查刺客踪迹。” 都羡晚抬眸望了眼刚刚赫连茶藏匿地方向,语气平静无波:“无妨,让他查便是。你进来,给我更衣。” “是!”兰溪应下,快步推开殿门,取过干净衣袍,小心地为她换上寑衣,披了件披风。 片刻后,周统领领着侍卫进来了,“婕妤莫怪,微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抓拿刺客,追踪刺客最后在此地周围消失不见,为保证婕妤的安全,故漏夜前来。” “无事,周大人辛苦追捕刺客,本宫心中亦急。只是这寝殿是臣妾日常起居之地,宫女们片刻不离左右,殿内角落每日也会清扫,实在无藏身之处。” “婕妤宽宏大量,微臣谢过婕妤体谅,也绝无怀疑娘娘之意。但刺客行踪诡秘,万一漏过此处,臣万死难辞。还请娘娘体谅臣的难处,容臣依规搜查,也好早日还宫中清净。” “既如此,便劳烦大人了。”都羡晚微微欠了欠身。 周统领对着身后两名侍卫抬了抬下巴,下达不容置疑的指令:“按规矩来,一人跟紧掌事姑姑查内殿橱柜、屏风后,一人守在殿门附近,目光放细些,只查能藏人的地方,手底下轻着点,别碰娘娘的东西。” 一刻钟后。侍卫折返,“回大人,无甚异常。” 周统领点点头,转身向都羡晚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更为明显的恭敬:“启禀娘娘,殿内各处角落均已查过,未发现刺客踪迹,也未曾惊扰侍女、翻动私物,特此向娘娘复命。” “有劳大人和诸位兄弟奔波了,既无异常,也盼大人能早日抓到刺客,还宫中安宁。” “多有叨唠,还请婕妤恕罪。” 都羡晚随意摆了摆手,“无碍。” 等将搜查刺客的侍卫们送走,将侍女屏退,都羡晚回到殿内,她将床板掀开,露出一个机关,她摁下机关,床下出现一个小小的空间,但足够一个人躺下。 赫连茶就藏在那里躲过侍卫的搜查。 赫连茶缩在暗格里闭着眼,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赫连茶,他们走了。”他缓缓睁眼,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不由蹙眉:“啊,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手还想再碰,却被他抬手挡住:“别拍了,再拍就红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闷哼一声,皱眉道:“我伤口又裂了,你这暗格也太窄,挤死了。”都羡晚当即抱臂后退,语气冷了几分:“哦,既然嫌挤,你现在就给我走。” 他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放软了声音:“错了错了,晚晚,我错了。” 她取来伤药和布条,蹲在他面前:“别乱动。”刚碰到伤口,他便痛呼出声:“啊……痛……给我呼呼。”都羡晚手上动作一顿,瞪他一眼:“给你脸了是吧。”他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道:“啊……轻点轻点,这次真的很痛了。” 等重新包扎好,都羡晚直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说吧,进宫干什么?” 见他低头不语,她又加重了语气:“说话。” 他沉默片刻,才抬眼看向她,声音带着几分落寞:“晚晚,我有点想家了。 都羡晚愣了愣,随即想起赫连茶家里的情况,她望着赫连茶那副无措又落寞的模样,她没有讲话。 许是又回忆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她轻声道,“我帮你。” “晚晚,你能如何帮我?”赫连茶淡淡的,他抬手,轻轻掐了掐都羡晚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算了。晚晚,今夜宫门已锁,我是走不了了。” 都羡晚被他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连忙抓住他的手挪开,耳尖微热,却故作冷淡道:“随便你。 第7章 我于十七岁溺海而亡 不日便是中秋宫宴,宴后距宣宁公主和亲之期已近,此宴一过,宣宁公主远嫁和亲之期便近在眼前,时日已然无几。 先前赫连茶私闯禁宫之事,最后据其所述,追查无果而终;况刺客既未酿成人命之祸,御书房内重要文书亦未遗失,此事便就此搁置。 因宣宁公主和亲之期渐近,苍狼部落首领苍狼王躬亲赴幽,礼部斟酌礼仪,将苍狼王迎宴之仪,与中秋宫宴合办,以尽东道之谊。 宣宁公主的婚配,已定为北境苍狼王。狼王年近不惑,公主却正是豆蔻芳华,年岁相差悬殊;更兼狼王去岁才丧元配,其留下的一双儿女,王女与公主年岁相仿,王子年长几分。 这种情况,公主嫁过去,实在委屈。 然而苍狼部落实力雄踞北境,无人能及。如今幽朝皇帝姜衡登基五载,前数年战火不断,朝堂根基未稳,若能以和亲结好苍狼部落,实乃稳固朝局的上上之策。 御书房内烛火暖亮,映得案上奏折边角泛着柔光。姜蘅放下朱笔时,指腹下意识摩挲了下砚台边缘——那是虞知微刚刚亲手磨的墨,砚池还留着淡淡的松烟香。他抬眸看向皇后,眉宇间的倦色渐消,“中秋宫宴与苍狼王的迎宴,皆系国体,旁人操持朕不放心,还得知微亲自来。” 虞知微闻言,敛衽躬身时,目光悄悄抬了抬,望进帝王眼底:“臣妾遵旨。只是陛下近日也需保重龙体,莫因朝政累着了。” 姜蘅指尖轻叩御案,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她身上时软了些许:“中秋宴要显天家气象,让宗室亲贵尽兴,却也别太劳烦你,规制上过得去便好。”话锋稍转,才添了几分郑重,“倒是苍狼王的迎宴,北境势力不容小觑,仪轨、菜品、乐舞需周全——既要有待客的暖意,也得藏住朝堂的威仪。”说着,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若觉得人手不够,便多调些人来,别自己硬扛。” 虞知微垂眸应着,嘴角悄悄抿出一抹浅弧:“臣妾这就命尚食局拟清淡些的菜品,免得客人们水土不服;尚仪局定仪轨时,也会多留几分活络余地。两处宴席定能周全,陛下放心便是。” 姜蘅点点头,挥手时语气更显纵容:“既如此,便都交由你处置。有需调遣的,直接传旨各局便是,不必事事来奏——晚些时候,朕让小厨房给你炖碗燕窝,回凤鸾宫便趁热喝。” 凤鸾宫的晚膳刚撤下,虞知微见姜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心,便亲自端了碗温热的参茶递过去。 “陛下今日批了大半日奏折,龙体也需歇着。”她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眼底的青影上,“如今中秋宴与迎宴的事已妥帖,臣妾这边无甚需操劳的,陛下不如移驾各宫走走?” 姜蘅接过茶盏,抬眸看她:“朕倒想在你这多待片刻。” 虞知微浅笑着屈膝,“陛下待臣妾的心意,臣妾记在心里。可后宫诸妃也盼着能为陛下分忧解闷,再者说,绵延子嗣也是国本大事。”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妾记得陛下已许久未去关雎宫了。” “朕确实好久未见都婕妤了,罢了,晚上便去关雎宫吧。”姜蘅伸手轻握了握她的手腕:“你总是这般为后宫妃嫔着想。” “臣妾是陛下的皇后,理当为陛下分忧,为后宫安稳尽心。”虞知微回握他的手,“陛下且去便是,臣妾在这等着陛下明日晨起,来臣妾宫里用早膳。” 姜蘅点点头,眼见时辰不早,起身前往关雎宫,转身离开时又叮嘱:“你也早些歇息。” 待他身影出了寑殿,虞知微才收回目光,轻声吩咐宫人:“去关雎宫传句话,陛下今夜移驾,让都婕妤备好接驾的事宜。” “是。” “娘娘请恕奴婢多嘴,陛下久久未来后宫,今晚本可以宿在娘娘宫里,可为何......” 虞知微漫不经心执着茶盏,开口,“若元,当年嫁与陛下,后陛下登基封后,旁人都道我得了天家偏爱,却不知我要的从不是这份偏爱。” 她拿着茶盏,却没喝,“对陛下,守着君臣之礼、帝后本分便够了。我尽心操持六宫,不让妃嫔争风吃醋,不让琐事扰了陛下,不过是为了自己这后位坐得安稳——我稳了,这后宫才能少些是非,也算对得起陛下托付的职责。” 她叹了口气,“也对得起虞家的培养。” 她侧过脸,看向若元,眼底没有半分遮掩:“情爱于我而言,远不如后位稳固、后宫安宁来得实在。这话,我只与你说,往后在外,不必露半分口风。” 若元连忙屈膝:“奴婢谨记。” 关雎宫的寝殿里飘着淡香,都羡晚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捏着块桂花糕,一手翻着书,一边与229聊天,“229,你还记得你入系统之前的事吗?” “当然记得。”229的目光扫过都羡晚,话头忽然一转,眼底透着点好奇:“都小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进系统前的日子啊?” “没什么好说的,挺无聊的。”都羡晚翻着手里的书本,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今天吃了饭”一样随意。 空气静了两秒,她抬眼瞥了下,正好对上229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满是期待。 都羡晚无奈合上书,叹了口气:“真没什么特别的。我以前待的地方叫‘月百合’,那事儿本来就少,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到处瞎晃悠。” “月百合?”229重复了一遍,眼睛亮了亮,“这名字听起来好温柔啊,跟花店似的。” “花店?”都羡晚嗤笑一声,语气里带了点凉,“听着是挺好听,里头装的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跟‘温柔’俩字半点不沾边。” 229没接话,反而悄悄往她身边凑了凑,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她的胳膊,语气带点调侃:“那都小姐,你也是里头的‘狠角色’吗?” 都羡晚垂眸笑了笑,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你觉得呢?” 229立刻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手抵着下巴,一本正经道:“在我看来,都小姐你人美心善,重情重义,跟‘狠角色’一点都不搭边。” “哦?”都羡晚挑眉看他,“你又知道了?” “那当然!”229急着举例,语速都快了些,“上个世界,那个跟你拌过嘴的人掉坑里,你本来能不管的,最后不还是拉了她一把?还有这个世界的赫连茶,你跟他又不熟,不也想着帮他吗——这不是心善是什么?” 都羡晚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你说的‘重情重义’,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229卡了一下,耳尖悄悄有点红,却还是硬撑着:“这个……以后再跟你说。” “编不下去就别硬编了,没人逼你。”都羡晚笑着拆台,眼底满是揶揄。 “我没编!”229急忙辩解,语气都带了点急,“我是真的知道,就是现在没法说,以后肯定跟你讲清楚!” 都羡晚见他急得模样,没再逗他,只笑了笑,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书上。 殿内安静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抬头看向229,随口问道:“对了,229,你进这系统,到底有多少年了?” 229的目光落在她咬了口的桂花糕上,又轻轻移到她带笑的侧脸上,语气很软:“都小姐,太久了,我记不太清了。” “都小姐,你如今多少岁了?” “哦?”都羡晚挑眉,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我今年26。” 229忽然弯了弯眼,声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怅:“都小姐,我于十七岁溺海而亡,随后便来到了系统。算下来,该有9年了。”话尾轻轻飘着,听不出有没有遗憾,只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旧事。 “溺海?”都羡晚捏着糕点的手顿了顿,小声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书页上的墨迹。 她没注意到手里的书滑落在地,直到229弯腰捡起来,指尖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细尘,递到她面前:“怎么了?都小姐?” “没什么。”都羡晚接过书,干脆把它盖在脸上,声音从书页后闷闷传出来,“就是讨厌海而已。我要睡会儿。” 这是在赶人了。 229眉眼微垂,他默默地看着都羡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229?” “好了,好了,我现在走,现在走。” 229刚刚才离开,还没有一刻钟。侍女兰溪便掀着裙摆快步进来,鬓边碎发都因急切沾了薄汗,屈膝禀道:“婕妤,方才陛下身边的内监来传话,说今夜要在咱们关雎宫安寝,让奴婢们速速预备着。” 都羡晚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泛了白,垂眸时低低骂了句脏话,语气里满是不耐。 “他现下到了何处?”她抬眼,眼底已压下几分愠色,只剩下冷静。 “回婕妤,内监说銮驾已过了御花园,许是片刻后便到关雎宫门口了。”兰溪的声音更急了些。 都羡晚当即放下书卷,“兰雨在哪?快过来为我梳妆。” 她看向殿外,语速极快,“粉要敷得厚些,唇脂选最淡的藕荷色,务必显出几分病中憔悴的模样,不可露了破绽。” 又转头看向兰溪,眸色沉了沉:“你且先去宫门口候着,待陛下来时,便说我午后受了风,头晕得紧,此刻正卧榻静养,容我稍后再去迎驾。” “奴婢遵旨!”兰溪忙应了,转身便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更急。 “动作快些,不要误了时辰。”都羡晚又叮嘱一句,指尖正拢着衣襟,脑海中却忽然飘来229的一声轻笑——那笑声清浅,似含着几分促狭。 第8章 剧情书 未过片刻,姜蘅已至关雎宫前。只见宫门前唯有一众侍女相迎,却不见都羡晚身影,他眉峰微蹙,沉声问道:“你们婕妤呢?” 为首的侍女屈膝回话,声音恭谨:“回陛下,婕妤午间贪凉,多食了些冰酪,又不慎受了些风,此刻头晕目眩,正卧于内殿静养,未能亲迎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姜蘅闻言,语气稍缓:“原来病了,倒显得朕来得唐突。”他略一沉吟,又道:“罢了,左右已到此处,朕进去瞧瞧她便是。” “是,奴婢这就引陛下入内。”侍女刚要转身引路,却见内殿方向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都羡晚正披着件月白绣暗纹的披风,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走出,脸色透着几分苍白。 她望见姜蘅,忙要屈膝行礼,声音带着病中的轻哑:“嫔妾都羡晚,恭迎陛下……咳、咳咳……”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身子也晃了晃。 姜蘅见状,快步上前半步,抬手虚扶,“免了,既身子不适,何必强撑着出来?” 都羡晚倚着宫女的手,勉强稳住身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仍扯出一抹浅淡笑意:“陛下驾临,嫔妾便是再难起身,也该亲自迎候,怎敢让陛下见怪。” 姜蘅目光扫过她,都羡晚裹在月白披风里,肩背瘦薄,捂着心口的手指纤细,腕骨凸起分明,连青蓝色的血管都透着几分脆弱。 咳嗽起来身子蜷成一团,鬓边碎发黏在苍白的颊上,一双眼蒙着水汽,亮得让人心头发紧。 姜蘅瞥见她披风下微微发颤的肩头,眉头皱得更紧,伸手将人往殿内带了带:“殿前风大,先回屋再说。”说着便自然接过她另一只手,都羡晚身子僵了僵,随即随着姜蘅进了内殿。 进至殿内,姜蘅轻扶都羡晚卧于床上,坐于床沿,关切问道:“可曾传御医来诊?” 都羡晚弱声道:“无妨,嫔妾不过微恙,稍歇便愈,不劳陛下挂心。” “来人。”姜蘅扬声,“速请卢御医往关雎宫来。” 近侍忙跪下:“陛下,前几日御药房御医已外派,留守几位原就因宣宁公主偶感风寒、仪嫔娘娘忧思成疾、端贵嫔抱恙分去各宫,此刻已至散值时辰,实在无御医可传。” “放肆!”姜蘅斥道。 都羡晚忙劝:“陛下息怒,嫔妾当真无碍,歇一晚便好。如今夜色已深,再唤御医往返奔波,反添烦扰。” 姜蘅凝视着她,语带歉疚:“羡晚,是朕委屈你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都羡晚垂眸,指尖轻捻衣角,“只要陛下心中有嫔妾一席之地,嫔妾便心满意足,何来委屈可言。” “朕心中自是有你的。”姜蘅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 都羡晚指尖微僵,悄然抽回手,转而替他拢了拢衣襟,轻声道:“陛下,嫔妾听闻宣宁公主偶感风寒。北境天寒地冻,不比宫内暖适,怕是寻常汤药,也难抵那刺骨寒气。” “羡晚,北境苦寒朕知晓。”姜蘅语气沉了几分,“但边境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朝堂安稳的大局,岂容一句‘苦寒’便轻言放弃?” 都羡晚闻言,挣扎着欲起身:“是嫔妾失言僭越,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姜蘅抬手阻止她,“你不过是心疼公主,朕岂会怪罪。” “嫔妾病体未愈,恐染了浊气。”都羡晚轻声道,“陛下不宜在此久留,若过了病气给陛下,嫔妾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姜蘅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好生静养,莫要劳心。” 待姜蘅一行离了关雎宫,殿门闭合的刹那,都羡晚脸上的温柔与虚弱尽数褪去。 她即刻唤道:“兰溪,端盆水进来。” 兰溪很快端来铜盆温水,都羡晚挥了挥手,屏退众人。 方才与姜衡触碰过的手,还有他身上的什么香。 “啧。” 在都羡晚闻来很难闻,太浓了。 水还在铜盆里,荡出一圈一圈涟漪,都羡晚的手刚触到手,229的声音就准时冒了出来:“都小姐,你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刚才对着皇帝的含情脉脉,我都快信了。” 都羡晚没回头,扯过旁边放着的帕子,细细擦着手,连指缝都没放过。 直到手彻底擦干,她才抬眼斜睨了229一下,语气里没半点温度:“多谢夸奖。” 她把帕子扔回铜盆边,指尖敲了敲桌面:“229,那本剧情书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用?别告诉我你又忘了。” “哟,都小姐终于想起自己还有道具了?”229的声音带着点调侃,下一秒就听都羡晚伸出手,没好气地催:“给我。” 她话音刚落,掌心就突然多了本硬壳书,封面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都羡晚捏着书脊翻了两页,前几页密密麻麻全是字,扫过去全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从刚穿过来到刚才装病躲侍寝,连她跟姜蘅说话时捏着衣角的小动作都写得清清楚楚。 俨然是当一本小说给写了。 她手指不停,一直翻到刚发生的片段,书页上赫然印着:“都羡晚装病躲过侍寝,提及宣宁时姜蘅虽有愠意,却因事出有因未加责怪。” 再往后翻,一大片空白里突然冒出几行字,都羡晚挑眉,心里暗道:这应该就是接下来的剧情了。 “呀!居然出字了!”229凑过来瞥了眼,声音里满是惊讶,“这说明都小姐你的段位又升了啊!” “?”都羡晚抬眼,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却也没纠正“段位”这个奇怪的说法,只追问:“出现字就代表段位变了?” “对啊对啊!”229催着她,“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肯定是关键剧情!” 都羡晚低头,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苍狼王被杀,宣宁公主和亲之事了结。” 她指尖顿了顿,抬头看向229:“这书的内容可信吗?别是你随便编的。” 229一脸笑意,“喔,都小姐好有意思,我也隶属于系统的。” “哦。”都羡晚盯着他面无表情。 229被盯地没法,他拍了拍自己胸膛,“当然可信了。我又不是坏人。” “那可不一定,”都羡晚毫不留情,手指点着书页上的字:“按书上说,宣宁以后不用和亲了,反正苍狼王会死,那我们等着不就行了?何必费劲儿折腾。” “等等等等!都小姐,我忘跟你说了!”229突然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慌乱。 都羡晚眯起眼:“又有什么没说的?” “这剧情书是跟着你的心走的,”229的声音弱了下去,像是怕被骂,“就是说……你之前动过想救宣宁的念头,这书才会出现这段剧情。而且它一出来,就说明你能把这事办成。” “所以你又开始坑我了是吧?”都羡晚语气冷了下来,眼神直盯着229的方向。 “我、我就是刚才一紧张忘了说!”229的声音透着心虚,别开了眼,连语气都飘了:“我这就给您补说明,绝对没有故意坑您的意思。” 都羡晚没接话,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着,把话理顺了:“你的意思是,剧情书会把我想发生的剧情写下来,然后呈现在书上?而且书上写的事,就肯定会发生?” “对!就是这个意思!”229赶紧应声。 “所以到头来,我还是得自己去促成这件事,不能真等着它自己发生?”都羡晚抬眼,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229的声音立刻跟上:“对哒。” 都羡晚目光扫过桌面,语气没带半分波澜:“229,我的万能箱呢?” “来啦来啦!”229的声音带着点雀跃,下一秒,一个巴掌大、闪着光泽的小箱子就“啪嗒”落在都羡晚手边。 都羡晚用指腹敲了敲箱面,“怎么用?说清楚。” “规则超简单的!”229的声音裹着笑意,“每天能从里面拿一件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也能塞一件任意东西进去,就像……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 “懂了。”都羡晚点点头,语气没丝毫起伏,“那给我来把枪。” “啊——哈?都、都小姐?”229的声音瞬间卡壳,带着点慌乱,“枪、枪吗?” 都羡晚抬眼,眼尾泛着点凉,语气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嗯,你没听错。毕竟某人总忘说规则,我想着,一枪崩了你,以后大概就不会再被坑了。” “别别别!都小姐我错啦!”229的声音立刻软下来,还带着点委屈,“我超有用的!你要是把我弄没了,以后谁给你找道具、解剧情呀?肯定会得不偿失的!” “我稀罕吗?”都羡晚嗤笑一声,“说正事,这两个道具的规则,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我想想哦……”229的声音顿了顿。 都羡晚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吐槽:“你到底靠不靠谱啊?实在不行,能换个系统吗?” “不行。”229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点急,又赶紧解释,“我真的靠谱!” 他心里却在疯狂嘀咕:我费了多大劲才跑到晚晚身边,怎么可能会走呢? “行了,别扯有的没的。”都羡晚打断他,“想起什么就说。” “哦对啦!”229立马道,“剧情书上没发生的事,虽然是跟着都小姐的想法来的,但不是你随便想的什么都会显出来——只有你最最想实现的事,才会被写上去。” 都羡晚拿起剧情书,指着“苍狼王被杀”那行字,眉梢微挑,语气里满是无语:“合着这又是个bug?我明明只想要宣宁不用和亲,什么时候想过要苍狼王死了?” “这不是bug啦!”229赶紧辩解,“这是前置条件呀,苍狼王要是没了,和亲的事不就自然黄了嘛?这是最直接的办法呀!” 都羡晚皱了皱眉,指尖点了点书页,语气沉了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想让宣宁不和亲,还得先动手让苍狼王死?” “对的,就是这个逻辑。”229连忙应声。 都羡晚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又逗我了吗?” 她放下手,目光落在剧情书上,忽然抓住关键:“等等,既然这段剧情是必然发生的,那我什么都不做,它也会自己来?” “当然不会啦!”229的声音立刻响起,“这就又要说到咱们这个世界的任务规则啦!” “都小姐要是不跟着世界剧情走,系统会强制控制你,让你按原路线走。” “OK,我懂了。”都羡晚指了指自己,眉梢挑着点冷意,“合着我这是给自己造了个笼子,还得心甘情愿钻进去?” “也、也不是这样说的嘛!”229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心虚了。 “那这剧情书给我的好处到底是什么?”都羡晚追问,没打算绕圈子。 “就是事情会按你想的顺序发展呀!而且不管是谁,都改不了这个走向!”229赶紧解释,顿了顿又补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预知书看,提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啥。” “得了吧,又说废话。”都羡晚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点嫌弃,“我自己心里想的事,我还能不知道?” “哎呀,都小姐你忘了!”229的声音带着点急慌慌的提醒,“我刚刚说过的呀!剧情一出现,就说明你的‘段位’有变化。” “没什么大用。”都羡晚直接打断,抓回重点,“你刚才说的‘控制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这个嘛……”229的声音顿了顿,过了几秒才慢慢说,“假如这个世界是个完整的剧本,那所有人其实都是NPC,要是它不算任务世界,就会按安排好的剧情一步一步走。” 他顿了顿,又赶紧补充,“但现在它是任务世界呀!你一过来,就像往水里扔了颗石子,会引发蝴蝶效应!” “你能改变一些剧情,但剧情书上写好的事,你怎么都改不了,还得接着按它的要求做。”229的提醒道,“要是没有按书上的来,系统就会直接控制你的身体,让你无法反抗。” 都羡晚听完,低声骂了句脏话,眉梢拧着冷意:“这哪里是给好处,分明是绑着人走。那点破好处,谁稀罕谁要去。” 她指尖敲了敲桌上的万能箱,语气笃定:“这么算下来,我真正能用的道具,其实就只有这个万能箱。” “不对不对!”229不服,“还有我呀!” 都羡晚上下打量了一下229,嗤笑道,“花瓶吗?我赞同。” 229敢怒不敢言。 第9章 凡事需多求证 “困了困了。”都羡晚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真要睡觉了。” “好。都小姐晚安好梦。”229说完就消失了。 翌日清晨,都羡晚刚从榻上坐起,侍女便匆匆进来禀报:“婕妤,安御医已在殿外等候,说要给您请脉。” 都羡晚心头猛地一沉,暗道一声“不好”。她回想原主的记忆——这安御医,原是与原主有过一段交情的。 记忆里,安御医是原主入宫后才相识的。那时他家世低微,在太医院里备受排挤,院史从不委他正经差事,只打发他整理医书、清扫药柜,偶尔给宫里的侍女太监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症。 而那段时日,原主正因“谋害夏汐妍孩子”的污名失了圣宠,关雎宫也成了冷宫一般的去处。宫里人最是见风使舵,连日常用度都常被克扣,更别提求诊之事。 一日,贴身侍女兰雨忽然高烧不退,原主怕她会烧死,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御医,可那些人一听是“关雎宫的差事”,要么推脱“忙着给主子诊病”,要么干脆闭门不见。 就在原主手足无措时,在角落整理医书的安御医却主动站了出来,提着药箱,跟着她回了关雎宫。他仔细给兰雨诊脉、施针、配药,好好救治了一番。 许是同病相怜——一个是不得志的御医,一个是失了势的妃嫔,此后两人倒渐渐成了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早膳刚被撤下,殿外便传来脚步声——等候许久的安御医提着药箱,步入内殿。 安御医指尖搭在她腕间,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神色,片刻后收回手,“婕妤脉象平和有序,不浮不沉、不洪不细,气血虽稍弱,却无大碍。”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赞叹,“这般稳实的脉象,在宫中娘娘们里实属难得,可见婕妤平日作息规整、心绪平和。往后只需依旧保持,避贪凉、节饮食,身子自会愈发强健。” “多谢安御医。”都羡晚声音轻淡,却陡然一转,“只是……安御医可有法子,让我看起来依旧缠绵病榻?” 安御医一顿,抬眸看她:“婕妤,据臣所知,陛下昨夜曾驾临关雎宫。”见她神色未变,又道,“这本是复宠的好兆头,婕妤为何反倒要藏起气色?” “没必要。”都羡晚垂眸,冷冷地说。 安御医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臣明白了。待臣回去开一方药,婕妤每日按时服用,气色便会瞧着苍白羸弱,似久病未愈。” “多谢。”都羡晚抬眸,语气郑重,“还请安御医守住此事,莫要外泄。” “婕妤放心。”安御医补充道,“只是服药后,药渣需妥善处理,切不可留下把柄。” 都羡晚轻轻“嗯”了一声,刚要再言,殿外侍女忽然通报:“婕妤,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来了。” “请他进来。” 王公公入内,先向都羡晚行了一礼,笑着道:“婕妤,陛下吩咐了,今日午间要过来用膳,还请婕妤这边早些准备着。” “有劳公公传话,我这就让人备下。”都羡晚微微颔首。 “这位便是安御医吧?”王公公目光转向一旁,关切地问,“不知婕妤身子如今如何了?陛下还一直记挂着呢。” 安御医上前一步,“公公,婕妤近来饮食不调,气血亏虚得厉害,以致体羸多病。依臣之见,还需静心安养些时日,切不可劳神。” “原来是这样。”王公公叹了口气,转向都羡晚,“婕妤可得好好休养,来日才能好好侍奉陛下。” “多谢公公美意。” “时辰不早了,婕妤先忙着准备,奴才还得回御书房复命。”王公公又行了一礼,转身退去。 “兰溪,送王公公出去。”都羡晚吩咐道。待殿门合上,她看向安御医与刚回来的兰溪,“你们去御药房按方子抓药,务必仔细些。” 御药房内,往日对兰溪颇为冷淡的太监们,今日见了她却个个堆着笑,语气也格外恭敬——显然是听闻陛下要去关雎宫,猜着都婕妤要复宠。 兰溪接过药包,待转身离开,忍不住啐了一口:“一群见风使舵的死奴才,呸!” 关雎宫内,青瓷碗碟衬着满桌佳肴。 “陛下,嫔妾小厨房做的菜,您吃着还可口?”都羡晚轻声问。 “陛下有所不知,”身旁侍女补充,“婕妤一听闻陛下要来用午膳,刚吃完药就亲自去小厨房盯着了。” “就你多嘴。”都羡晚轻嗔一句。 姜蘅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带了几分疼惜:“羡晚,你身子本就弱,这些琐事不必亲力亲为。” “可陛下从前说过,”她垂着眼,“嫔妾做的玉露蒸南瓜,最合您口味。”又添了一句,“陛下许久没来,嫔妾……只是太开心了。” 姜蘅心中一软,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荔枝肉,放进她碗中:“来,羡晚,朕记得你最爱这道。” 都羡晚连忙起身,屈膝欠身:“多谢陛下。” “免礼。”姜蘅伸手扶了她胳膊一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腕,眼底愧疚更甚,“你身子还没痊愈,坐着就好,不必多礼。” 饭后,姜蘅执意陪着还未病愈的都羡晚休息片刻。 一连好几日,姜蘅都宣都羡晚陪着。 都羡晚半倚在软榻上,膝头摊着本翻到一半的《战国策》,姜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都羡晚想到什么,忽然抬眼笑了笑:“陛下,前几日花房的管事嬷嬷来说,这水仙是从江南运来的‘金盏银台’,说只要每天换次清水,能开上半个月。” “我听着欢喜,便照着她说的,每天一早就让侍女换新鲜水。” 她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到水仙花面前,轻轻碰了碰水仙的花瓣,又道:“结果才过了六七日,花瓣就有点发蔫了。后来找花房的老园丁来瞧,才知道这‘金盏银台’看着娇,其实不用天天换水,隔三天换一次,水还得留些旧的,不然根须受了惊,反倒开不长久。” “嬷嬷也是听人说的法子,没亲手养过,倒让我差点养坏了这花。” 说完,都羡晚回到榻上,拿起书,点在书页某处,抬眼看向姜蘅,“陛下,方才看这《邹忌讽齐王纳谏》,倒想起件事来。邹忌以自身比美之事悟透‘兼听则明’,其实不止朝堂之上,寻常待人接物,大抵也该如此。” 她顿了顿,指尖仍轻轻贴着书页,“就像书中说‘窥镜自视,又弗如远甚’,若只听旁人一句夸赞便信了,不亲自去看、去辨,难免会被表象蒙了眼。” “从前我读《论语》,见孔子说‘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当时只当是治学道理,如今才懂,待人也该这般——不可轻易信人言,凡事总得自己多求证几分,才不算糊涂。” 姜蘅闻言,望着她的眼神添了几分赞许:“你这话倒是通透。世人多爱听顺耳之言,能记着‘求证’二字的,倒不多见。” 都羡晚浅浅一笑,将书卷拢了拢,放在身侧:“臣妾哪懂什么大道理,不过是看书时偶有感悟罢了。也盼着陛下往后听人言语时,能多几分斟酌,莫被不实之言扰了心神。” 姜蘅目光带着探究望过来,“羡晚可是听见了什么闲言,才忽然有此感慨?” “没有,臣妾只是看书偶有所感。” “从前只知你爱穿劲装、舞刀弄枪,骑射之术连宫中侍卫都要让三分,却不知羡晚沉下心研究诗书,竟也有这般独到见地,倒是朕此前忽略了。” “陛下谬赞了。”都羡晚垂眸,“臣妾不过是闲来翻书,偶有心得罢了,算不得什么研究。” 御书房内,书案上摊开了边关舆图,幽朝与苍狼部落的边界线用朱笔描得格外清晰。 姜蘅指尖正按在一处处沉思——那里是前番两军厮杀最烈的战场,如今虽以和亲换得暂歇,他心中却始终悬着一根弦。 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陆将军求见。” “宣。”姜蘅抬眸。 片刻后,身着墨色衣袍的陆峥步入殿中,他进门便屈膝叩拜,双手交叠,声音恭敬:“末将陆峥,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姜蘅抬手,目光先落在他右臂——那里衬着厚布,有伤,“苍狼部落一行人,已安稳入驿了?” 陆峥起身,“回陛下,已妥送入京西驿馆。苍狼王一路言行虽恭,却常借观街景问起京中布防,末将只以‘寻常护卫’搪塞,未露半分实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随行亲卫中,有两人腰间佩着‘狼首符’——那是苍狼部落调兵的信物,虽未显露异动,却也需多留个心眼。” 姜蘅轻轻点头,目光再度落在陆峥右臂,语气稍缓,“前几日奏报说,你在与苍狼王最后一战中,右臂骨裂,如今换药时还疼吗?” 陆峥拱手答道:“谢陛下挂心!太医院赐的接骨药药效甚佳,如今已能提轻物,只是尚不能握剑,不碍公务。” “既如此,便再歇半月,待骨痂长稳些再理事。”姜蘅颔首,话锋一转问及军务:“苍狼部落的军队,是否已尽数退出幽朝边界?” “回陛下,三日前便已撤至界碑以北五十里,营地炊烟规整,无折返迹象。”陆峥应声,“末将见他们撤军态度恳切,又念及和亲刚定,已命人撤回了布在边界的所有暗探。” 好。” 姜蘅微微颔首,刚要再说“你辛苦了,下去歇息”。 “等等。”姜蘅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起身走到舆图前,“不可,暗探不能撤,继续盯着。” “苍狼部落虽退,却未伤根本,此番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他转头看向陆峥,“此事事关北境安危,朕只放心交给你办。暗探不仅要盯边界军队动向,更要查苍狼王亲卫的行踪,若有任何异动,即刻入宫禀报,不必拘泥于时辰。” 陆峥瞬间明白其中利害,躬身道:“末将愚钝,险些误了大事!定遵陛下旨意,日夜紧盯,绝不让苍狼部落有可乘之机!” “嗯。”姜蘅点头,“你一路奔波,先下去歇息吧。宫宴前,再将苍狼王的言行细录一份呈来。” “是!末将告退!”陆峥再行一礼,退出了御书房,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夜色渐浓,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姜蘅拿笔在奏本上落下字迹。 侍立在侧的王公公轻步上前,“陛下,夜已深了,今日去哪位娘娘宫里歇息?” 姜蘅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去关雎宫,找都婕妤。” “陛下忘了?”王公公连忙补了句,语气带着几分小心,“都婕妤染的风寒,太医院再三嘱咐需静养,不宜劳神。” “倒是朕疏忽了。”姜蘅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罢了,今夜便在御书房歇着吧。” 王公公垂手应“是”,犹豫片刻又轻声道:“奴才斗胆说句,近来瞧着都婕妤,倒比从前不一样了。” 姜蘅抬眸看他,“怎么个不一样?” “从前都婕妤总爱穿劲装,常跟着侍卫们舞刀弄枪,性子也烈,虽说心里爱慕陛下,却少了几分柔婉。”王公公细细回想,“如今却不同了,待人接物温和了许多,前日还亲手给陛下做了暖胃的玉露蒸南瓜,连火候都算得精准,倒比从前体贴多了。” 姜蘅闻言,喉间轻喟:“这倒是朕的不对了。” “陛下何出此言?”王公公连忙躬身,“陛下待都婕妤向来上心,哪有什么不对。” “朕是说,”姜蘅眼底掠过一丝愧疚,“朕心里清楚,她断不会做出谋害丽妃孩子的事,可眼下证据牵着她,朕纵是信她,也没法立刻还她清白。” “陛下一片心意,都婕妤定能体会到的。”王公公安慰道,“她那般聪慧,怎会不懂陛下的难处。” 姜蘅“嗯”了一声,重新拿起朱笔,目光却不经意扫过舆图——方才留着暗探不撤,正是记起都羡晚说的“凡事需多求证”。 他指尖微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